精彩段落
某日清晨,ESCB(Experimental species clearing base实验种清除基地)收到了一封特殊的来信。
幽灵一样,它悄然出现在了ESCB基地会长的办公桌上。
米白色信封上的笔迹清秀,用的是鲜红的墨,与信封搭配起来有种出人意料的高雅。
在邮票处,缀着一小朵新鲜的白雪山玫瑰,上面甚至还带着几滴露珠。雪白的花瓣尖湿答答的,给这封信增添了几丝文艺感。
兴许是寄信人不愿意多花笔墨,信封上没有寄信的地址,也没有落款,只有孤零零的几笔鲜红 :
这封信送给 ESCB 实验所的各位。
ESCB会长白砚坐在办公桌前,因为超负荷工作而略显憔悴的眼睛定定地盯着信,指尖不住地敲打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思考良久,他却还是不敢贸然打开。这封信来路不明,即使是他,也无法保证信里有没有藏着什么凶险的机关。
在现在这种局势下,没有强烈的警惕心根本活不下去,不计后果打开太莽撞了。
贺逸轻轻用脚顶开了半掩的门,艰难的打了报告。他的怀里抱着一大叠实验种战斗数据资料,资料摇摇晃晃,几次都险些掉落,他只能堪堪露出眼睛看路。
“白会长,这是近期出现实验种的相关资料,整理好了,请您过目。”贺逸把资料重重摞在桌上,神色却仍显凝重,这本不应该是十八九岁的人应有的表情。
“刚刚技术部传来消息,西南部实验分所实验种异动,请批准调动HO(Higher order)医疗组对分所实验种进行处理。”
“批了,”白砚麻木地用手撑着头,目光还是没离那封信,“一路顺风啊。”
贺逸得到批准后出了房间,迈着大步往医疗部走,边走边给自己扣作战腰带,“HO医疗二组整装,两分钟后东门集合。”
到底是出生特工锻炼出来的观察力,白砚终于在玫瑰和信封的接缝处看到了一片形状奇特的花瓣,貌似可以进行抽拉。
直觉告诉他这并不危险。
白砚伸出手,试探着用圆珠笔尖碰了下那片花瓣,它却没有任何反应。“装饰啊,亏我研究了那么久。”
他一口气还没松到底,信封整个翻了过来,露出了一张洒金信纸。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白砚一个激灵,条件反射地从腰间抽出一把瑞士军刀,刀尖直对那朵白雪山玫瑰。
它却没有别的动作,仿佛刚才只是睡觉被打扰,伸了个懒腰。米白色的信纸从信封里滑了出来,字迹与写封面的是同一人。
白砚抬手捡起了那张信纸,信不长,只有短短几句话,很快就能看完。但只刚扫了一眼,他的眉头就紧紧地蹙了起来:
「致ESCB实验所会长:」
「祝日安。」
「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我。」
「如果我没有记错,今天是实验种自研发以来的第1095天。」
「我出生的第1095天。」
「也是南北两极冰川彻底消融,大陆沙漠化达到百分之八十五的第1095天,对吗?」
「为了纪念这个特殊而又浪漫的日子,请允许我送给您一份礼物。」
「希望您能喜欢。」
「实验种-052 玫瑰执法者敬上」
白砚用左手撑着桌子,指尖紧紧攥着那张信纸,瑞士军刀哐当坠地,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声响。洒金信纸被扯的皱皱巴巴的,险些被白砚撕裂。
他失神地盯着掉落在桌上的那朵白玫瑰,全然没有注意到那顺着窗户,蜿蜒爬进来的青白色玫瑰花藤。
“白会长,好久不见。”
一位身段修长的银发少年,撑着一把内侧装饰了白雪山玫瑰图案的黑伞,悄然出现在了白砚身后,落地无声。
“您近日过的可还好?”
少年脸上缀着一丝礼貌的微笑,五官透着些未褪尽的稚气,看起来至多十八九岁。白砚听到了这熟悉的清冷声线,只觉心头一颤,连手都忍不住颤了起来。
但当他想转过身,去碰那少年的黑金燕尾服时,却被余原用一柄黑色长伞抵住了心口。
“白会长,请您自重。”余原偏了偏伞尖,把靠近的白砚往后推了推。
“我们之间似乎没有过多的交情,”他拧过头,脸上仅有的一丝笑容也消失殆尽,只剩下了公事公办的严肃。静默间,两人的疏离感愈发加深。
“如你所说,我们不熟,但私闯民宅貌似不是绅士应该做的。”白砚不在意地用手拨了拨伞,神情很是悠闲,黑的发紫的瞳孔里却没有半分轻佻。
“我只是来邀请您参加宴会的。”余原弯着腰等候着,见白砚许久没有动静,他似乎有些不满。
少年撇了撇嘴,又对他露出了礼貌的微笑,“失礼了。”
他深鞠了一躬,随即反手缚住白砚,利落地用花藤绑住了他,再顺势一推,“噗通”一声,白砚垂着头跪在了余原面前。他的动作一气呵成,甚至没有留给白砚思考的时间,似乎是练了很久。
白砚:???谁教你请人要用绑的?
“老师说过,不顺从自己心意的,无论是人是事,要靠自己去改变。”余原一字一顿,提到老师二字时,连语气都放温柔了不少。
“那也不是这样改变的啊!这句话是这样理解的吗?”
而且我真的说过这种话吗?白砚的后半句话,在看到余原琥珀色的眼睛时,被生生堵了回来,又被他用伞尖把脑袋摁了下去。
“跟我走吧,宴会要开始了。”他单手把白砚提了起来,扯了扯绑在他手上的藤蔓,露出一大片被毒素穿透的皮肤,但那大片骇人的青紫似乎正在快速消退。
余原没有在意,随手将白砚从五楼的窗口推了下去,自己则撑着黑伞,慢慢悠悠地往下飘,一派天仙降世之感。
五楼而已,摔不死。
习惯驱使,白砚落地时需要用手撑地来保持平衡,但是他的手被玫瑰花藤缚起来了。惯性使他一头栽了下去,基地后门粗糙的石子路硌的他脸生疼,疼到让白砚怀疑自己的脸有没有毁容。
“白会长,这边请吧。”余原仍然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伞尖指了指实验所的西南方。
“去哪?”
“玫瑰执法司。”
白砚一路上被余原拖着走,手腕早就被带着毒素的玫瑰花藤磨的红肿发涨,稍稍动一下都是极度的煎熬。
尽管他再怎么不爽,余原也没有要把花藤解开的意思,反而越走越快。“哎不是,你们实验种脾气这么暴的吗?”
大概走了三四个小时,白砚实在忍不下去了,直接一下瘫坐在小路中央, 一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摆烂架势。
“实验种脾性与被植入的基因有关,这不是我能控制的。”余原倒也不恼,只在原地站着,等待白砚自己起身。
白砚和余原的年龄、身高差距本就不算大,甚至可以忽略不计。现在一个坐一个站,这差距就明显了起来。
在外人看来,他们活像懂事的哥哥在照顾瘫坐在地上怄气的弟弟。
余原轻声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玫瑰金颜色的怀表。怀表被捂的带上了些体温,握在手里温温热热的。他无奈地扫了一眼时间,又把它珍重地放回了最贴近心脏的位置。
“白会长,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晚宴七点开始,我们还剩一个小时。”他好声好气地劝着,白砚却还是不为所动。
见他始终不愿服软,余原也无法,最终还是帮他收回了花藤。他背着晚霞的光,向白砚伸出了手--他的手骨节分明,青绿色的血管在白的近乎透明的皮肤里一眼就能看清。
“该走了,白砚先生。”
他摇摇满头的细软银发,用另一只手理了理燕尾服的衣领,“我们快到了,不守时可不好。”
平平常常一句劝说,用他清冷的嗓音说出来,倒像是一种安抚。
橙黄色的霞光从他的身后打来,给他的脸和发梢镀上半面金黄,他一半的笑容淹没在阴影里,容貌和儿时一般无二。
白砚像是被他蛊惑了一般,眼前只有一片模糊,唯有余原的脸还能能看清。不加思考地,他轻轻地把手搭了上去。
走了许久,白砚终于恍过神来,感受到了手心里那片小小的温热。刚想把手抽走,余原的声音就从他耳畔传来:
“到了,玫瑰执法司。”余原注视着面前荒芜的白色沙漠,声音平静的没有半分起伏。
“哪儿呢?”白砚不禁皱起眉头,“这儿有东西吗?”他边回头讲话边往前走,哐当一下撞上了空气。
白砚:???
余原没理他,只是双手握住了那把黑伞,有节奏地在地面上敲击。白砚仔细听着,辨认出这是摩斯密码:RLED(Rose Law Enforcement Division玫瑰执法司)
一座英伦风格的巨大城堡一点一点从透明转为雪白,有些地方还镀着金色的玫瑰花纹。
它的占地面积至少是ESCB实验所的七倍大,看得白砚膛目结舌,心里立刻有了辞职的准备,就连辞职信的大纲都想好了。
城堡的大门缓缓打开,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城堡独自矗立在这大片荒漠之中,像一朵孤单盛开的玫瑰。
白砚轻轻抚摩着下巴,望着城堡的眼里露出了一丝怀疑,“唉,朋友,你这开机密码这么麻烦,会不会还没躲进去,就被一刀捅死啊?”
余原一时间语塞,想不出什么让他满意的答案,只好硬板着脸,粗暴地把白砚请进了执法司大门,用作拐杖的黑伞在白砚的脚上使劲戳了好几下,靴子都险些被捅出火星。
白砚吃痛,脑袋委屈的耷拉着,两个手指尖举在胸前一碰一碰的,像一只被人摈弃的可怜流浪猫。
余原站在他的斜后方,这个角度有些刁钻,完全看不到白砚发丝间掩映着的,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仍然天真的以为是自己踩痛了他。
不过余原却没有对他产生半分同情,依旧提着收拢的黑伞往城堡灯火通明的深处走,仿佛眼里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晚宴还有十五分钟开始,我希望你能准点到达礼堂。”余原冷淡地领着白砚,精致的绑带小皮靴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了阵阵咯吱咯吱的脆响。
他快步将白砚带进了一间纹有荆棘丛纹样的更衣室,身后不自知地扬起了些许清冷的玫瑰花香。
余原在衣柜里翻了翻,随手扔给他一套奢华的礼服和一块老旧的机械手表,仿佛并不在意这些,在他眼里没有半点用处的东西,然后掉头就走。
只留下白砚独自在风中凌乱。
余原柔软的银发随着他的步伐一颤一颤的,像采到萝卜的小兔子。看得出来,他欺负过白砚后心情不错,还有闲情逸致哼小曲儿--甚至还露出了一小撮,盛开着白玫瑰的尾巴尖。
白砚挠了挠鼻头,把视线从他的尾巴尖移开,转而望着这华丽的礼服,心里有些无所适从。
“原原以前不是这样的。”他内心不免有些失落,伤感地抚摸着手中的绸缎,忍不住垂了垂眼,连带着浅棕色的睫毛也微微抖着。
等他收拾好情绪,白砚终于开始对着落地镜打量穿着礼服的自己。突然间,更衣室的门“唰”的一声被打开。白砚被吓得一个哆嗦,攥着衣角的指尖蜿蜒生长出来几根墨绿的荆棘藤,又被他迅速缩了回去。
一位翩翩白衣的,打扮像是管家的少年站在门口,边甩着毛茸茸的橙红色狐狸尾巴,边仰着脸着注视着白砚,眼睛不停地眨巴。
“我亲爱的白先生,我是这里的管家邱晨,您更完衣了吗?宴会快开始了,主人不希望有人迟到。”他的嗓音甜甜的,字里行间却充满着一种巴结,讨好的味道,这不禁让白砚有些反感。
白砚不得不用一只手捂住眼睛,抿着嘴把他赶走,表情活像生吞了几只小白鼠。
邱晨不满地抱着自己的尾巴渐行渐远,嘴里不住的哼哼者咒骂白砚的话。待到走出他的视线,邱晨才露出了两颗小虎牙,满心欢喜地给余原使眼色。“完成了~”
忽而从白砚背后传来一阵刺啦刺啦的电子机械音,貌似是汇报情况,但信号太差,他并不能听清楚说了什么。
一只微凉白净的手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头,小指的指腹上,还有一小片白玫瑰和荆棘丛的纹身。余原的动作轻轻柔柔地,却怎么也掩盖不住自己内心极度的兴奋:
“小荆棘,你终于不装了吗?”
“嗯?”白砚漫不经心地往后扫了一眼,同时用两指夹住了余原正对他脖颈的匕首,目光正对他因紧张而微微颤动的淡琥珀色瞳孔。
“偷窥也不是美德呢 ! 你说是吧,小玫瑰。”白砚垂下眸,轻轻唤了声余原,本来温润的语气里透着对他难以掩盖的失望。
但对于余原的突然出现,白砚倒是没感觉到有多意外,仿佛在他的预料之中。“我早知道你会来的,只是没想到你会做的这么绝。”
他缓缓将手覆上了余原攥着刀的手背,动作轻柔至极,连余原都忍不住有些诧异:他仿佛只是在抚摸着一株新生的、娇弱的玫瑰花。
但还未等他仔细思考,白砚就猝不及防地收紧了指尖,像钢制的锁链一般箍住了余原。手中的匕首“哐啷”坠地,斜斜插在木质地板上。
余原苍白的手指因为极度充血而发紫,白砚却没顾上这些,一把拉住他的手臂来了个过肩摔,将他狠狠地摔在了自己面前,后脑的银发堪堪擦到刀柄。
力道之大,整个玫瑰执法司都为之撼动,连远处的落地镜都连带着震出了半面裂纹,碎裂的声响不绝于耳。
余原的手臂传来一阵刺痛,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向后扭曲着,像是被从中折断一般,看着让人头皮发麻。
他支撑着爬了起来,身体摇摇晃晃的,随时都有可能崩溃,那支折断的右臂只能软趴趴的虚扶在腿上。
“白先生,您可真是慈悲呢,居然没有一次杀了我。”余原眼球充血,在白砚看来有些面目狰狞。
“我不想伤你,不然现在躺在这里的是你。”
他勉强举起左手,却因右手的筋脉撕扯的疼痛而倒吸了一口凉气,整个人又瘫了下去,仰面倚在镶满荆棘花纹的墙壁上。
玫瑰执法司亮起了炫目的红灯,警报的刺响直冲耳膜。
“对不起。”白砚悲哀的望了一眼躺在地上蜷缩成一小团余原,闭着眼举起了横插的匕首,扎向了余原的心脏。
倾洒的红光像血的瀑布。
连玫瑰高洁的光辉都被浇灭了。
他终是没能下得去手。
匕首反抓,他不过是用了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