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伴随着嘶嘶的杂音,画面天旋地转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落定。
“呼……能看见么?”拍摄的人喘着粗气,很累似的,“不知道拍不拍得清楚。”
画面拍到的是一座古宅,其实也没那么“古”,就是外表看上去破败了一点儿,有点像别墅那样的。
青苔在墙角边上落下一片深色的痕迹,周围大树的枝叶盖住了天,哗的一阵风荡漾过去,把房子上落下的阴影抓得抖啊抖。
一个人也没有,特别安静。
“这儿好冷啊……”拍摄的人呼了几口气,“为什么一个人也没有?进去瞅瞅。”
镜头跟着往宅子里走进去了,一路晃着。
估计刚刚他是翻墙了,这会拍摄的人正往前边绕呢,眼看着门就在镜头里了。
挺普通的木门,雕花很精致,做得很古朴。这也是这儿被叫做古宅的原因,它建的时间晚,不妨碍它看起来早,往建国前说估计都有人信。
拍摄的人往门那边走了几步,突然又停了。
“我……奇怪,我刚好像听到声音了。”
他又开始喘气,把手机的麦都喷得破了好几次音,沙沙的,看得出他有点紧张。
“是什么声音啊?”他把镜头四处转了转,除了树木花草也没别的,“我靠,越来越大了还!”
为了表明态度似的,那个人很无聊地把手机左右摇摆,让镜头里的画面看起来像在摇头。
“不行,这会回去了不白翻墙了么……”
啰嗦的这会工夫,那扇门忽然吱呀了一声。
镜头几乎瞬间猛地就对准了那门,还抖得特别厉害。
“我我我靠……”镜头不停往后退。
门被打开了。
一个男人叼着根牙刷推开门,视线茫然地晃了小半圈又跟镜头对上了。
“你……”镜头不抖了,拍摄的人呼出一口气,“是人啊……”
男人看了镜头几秒,突然撸起袖子就朝这边走过来了。
“哎哎!你别!你……”镜头一阵剧烈晃动,嘶嘶的杂音没断过,“你干啥啊,别碰……”
“私闯民宅是吧?我去你大爷!”
镜头最后又晃了一下,对准了一张特别狰狞的脸。
没了。
我倒在沙发上,忍不住直乐。
这崽种,把我生起床气的样子拍得可活灵活现。
这一段播完后,节目就结束了,一个挺帅的主持人小哥脸上也是笑得停不住。
这主持人叫林天磊,因为在各种灵异视频跟前永远面不改色的淡定,还有那张帅脸的加成,人气非常高,我从前有段时间还是他粉丝。
“这是咱们《凶地实拍现场》粉丝提供的一条视频,”林天磊笑得露出一口白牙,“这条视频要说恐怖吧……”
“确实很恐怖。”旁边的嘉宾逗了句嘴,然后一圈人都笑了起来。
我伸手捞了个保温杯,盘腿抱在怀里,等着节目结束就换别的台看。
“好了,咱们先把笑收一收,”主持人正儿八经严肃起来,BGM也逐渐诡异,“听说这位粉丝,在这片古宅里还看到了别的东西。我们接下来就来连线这位粉丝,听听他是怎么说的。”
别的东西?
想到这节目的名字,我把沙发边上的毯子也捞过来,卷在自己身上,盖得严严实实。
拍视频的这崽种后来跟我道歉了,请我吃了顿饭,我起床气消了以后也就同意他把这条视频拿去投稿了。
但是他从来没跟我说过,还看到了其他什么东西。
连线没有露脸,用一个电话的图标取而代之,缩小到右下方。
画面的正中央,是刚刚的那段视频。
和刚刚的不一样,这次视频播得很慢,一帧一帧的。
此时视频的播放,是从我快开门的前一刻开始播的。
“事情是这样的,前面的大家都看到了,我闯进古宅里,外面是没什么的。”
随着一帧一帧过去,门慢慢被打开,我刚起床嘴里别着根牙刷,头发乱糟糟的样子大喇喇地呈现在屏幕上,被无限放大。
“当里边那位朋友打开门的时候,我也只是吓了一跳,发现是一个活人之后,就松了口气。”
视频慢慢放大,推近……一直到我脖子那片的后边。
“我以为事情就到这里了,但是我回到家之后,把视频翻出来看,发现有一点不对劲……怎么说呢……”
我眯着眼睛,因为实在放得太大,都糊了,完全看不清有什么东西。
直到节目组贴心地用红色的圈圈把异常的地方圈出来。
“我发现,那个人后边,还有一个模糊的黑影!”
是,我也看出来了,一个扭曲的人形黑影。
我没有听清后边主持人还和他唠嗑了什么,整个人都有点发懵。
我别的什么都没怕过,唯独非常怕鬼。
这么说可能有人要问,怕鬼还住什么古宅?
我真的很委屈,不是我想住,是我不得不住,因为我就这一个住的地儿,是我老爸老妈留给我的,他俩倒好,甩手就出国了。
你说留个什么给我不行,非得留这样一栋特么可以被人当鬼屋来探险的房子。
本来为了省电,我除了沙发旁边一盏小落地灯以外别的都没开灯,等到节目结束的音乐响起来,我才回过神,站起来把客厅的灯全开了。
开完灯,又有点茫然。
今晚怎么睡?开着灯睡?
一想到那个电费,我当即把身上的毯子扯下来。
不,我可以死,但不能是穷死。
我定了定神,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备用的手电筒,另一只手也不知道拿个什么好,想拿个防身的,可是鬼难道还能被刀砍伤吗?
小小思索片刻,我走到厨房,从柜子里摸了一把红豆出来。
听说这玩意儿能辟邪,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电视里播的那段录像,我还记得很清楚。
虽然本身像素不高,放大了还有点糊,但我能看出来,那是一个轮廓比较清晰的人影,有手有脚,但看不清五官,浑身黑得什么也看不见。
我当时被吓懵了没细听,就听到主持人好像说了“离开”俩字。
他可能是认为,在节目组暂停的那个时机里,那人影的动作看起来好像正要离开,走入角落的黑暗里。
可是,我不这么认为。
以前网络上有个心理测试图流行了一段时间,是一个完全黑色的女人模型,微微倾斜,一脚点地,用优雅的姿态旋转。
那道测试题是这么问的:你看这个少女,是顺时针旋转啊,还是逆时针旋转?
他们会说,看到顺时针旋转,就是右脑发达,看到逆时针旋转,就是左脑发达。
其实,那是一张无深度三维图,因为这个少女她完全是黑色的,没有任何立体感,可是她又在做一个三维人物才能完成的动作,于是我们的脑袋接受到视觉信号后,就会强迫症一样忍不住想要把这张三维图的深度想象出来。
这个时候,脑袋怎么去脑补,是一种纯粹随机的概率事件,跟你的左右脑发达与否根本没半毛钱关系。
话又说回来,这段录像拍到的人影,就是这么回事儿,这是一个无深度的三维人影。
在我看来,这个人影不是要离开。
他是要朝我走过来。
我把红豆塞到一边口袋里,想了想,又折回去再摸一把红豆,塞到另一边口袋里,最后还带上了一把切水果的小刀。
全副武装后,我把整个房子里的灯全都打开,又打开手里的手电筒,想要把整个房子的黑暗角落照个通透。
不知道该遗憾,还是该高兴,总之我什么也没发现。
在空荡荡的四层式老房子里来回仔细绕了两圈后,我就开始打呵欠了。
也是,鬼嘛,让你这么容易发现还叫鬼吗?
我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实在是吓昏了头,把灯全关上,红豆放回厨房,刀放回刀架上,乖乖回床上睡觉去了。
没想到,诡异的事情居然发生在第二天早上。
第二天早上,我醒得很早,因为乱七八糟一直在做噩梦,一会儿梦到被黑色人影压在地上卡住脖子,一会儿梦到晚上回家有黑色人影跟着我,我一回头他也跟着回头……
等醒来的时候,天还灰蒙蒙的,外面很安静,只有街道上清洁工人扫地的声音,和着几声清澈的鸟叫。
我从床上坐起来,看着对面墙上自己的影子,发了会儿呆。
看着看着,我突然觉得很不对劲。
当时的位置是这样的,我的床在靠窗的地方,我坐起来以后,窗户就在我的右手边。
我对面,是一面白色的墙,上面有个影子。
这不是很奇怪吗?
从窗户照进来的光,打在我身上,应该在我左手边的床下地板上投射一道影子才对。
可是现在,我的对面就有一道人影!
我满额头的冷汗,但还是强装镇定,保持坐着发呆的姿态,考虑着该怎么办。
逃跑?这是我家,跑个屁。
打他一拳试试?那可是一面墙,最后受伤的还是只有我。
想着想着,可能是刚睡醒还有点懵,我很想保持镇定,又想试探一下这个人影,嘴一快,居然直接打了个招呼:“早啊。”
那个人影还是贴在墙上,一动不动。
我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难道只是某种自然现象而已?
这样想着,我下意识抬起手抓了一把头发。
这回我清楚看到了,人影没跟着我动。
冷汗马上下来了。
这个人影,确实不是我的影子。
我抓头发的手还僵在半空,和他对看了很久……等等,他有眼睛吗?
过了很久,我实在太困了,忍不住打了个呵欠,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
朦胧里,我看到他居然动了。
因为这次是平面的,我看不清他在干什么,只看到他头部的位置动了动,好像是低了头。
这一个动作就让我想了起来,昨晚我也许是太累了,只把一个口袋里的红豆放回去,都忘了自己其实抓了两个口袋的红豆,于是揣着一口袋红豆就睡了。
虽然我的睡衣口袋是那种直立口袋,还能翻下来扣住,但昨晚睡觉的时候应该也撒掉了不少吧。
这些想法也不过是几秒的时间就在脑海里闪过一遍,我飞快地把手伸进口袋里一掏,果真还能摸出一把红豆来,想也没想就往墙壁上撒了过去。
哗——
红豆全都打在墙壁上,又回弹掉落在地上,哗啦啦地在地上弹了一会儿,才慢慢平息。
我的耳朵里尽是杂乱的声音,而眼前墙壁上的人影似乎抬起手臂挡了一下,让我整个人都有点愣神。
什么,鬼还能用手臂挡住辟邪的东西?真是前所未闻。
也不知道究竟这人影不是鬼,还是红豆不辟邪。
只见那人影脸上开始闪过一条又一条的白色细线,就好像那种老式电视机坏掉了一样。
我紧张得要命,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觉得那人影好像生了很大气,随时都有可能朝我扑上来一样。
到时候,我又该怎么办?
——“叮咚”。
极度紧张之际,我被那门铃声吓了一跳,下意识扭过头,与此同时心说不妙。
等我再回过头的时候,墙上那个人影已经不见了。
门铃声还响个不停,按铃的人倒不是很着急似的,有条不紊地一下一下按着,我却没有心思去回应,坐在床上看着那面墙,不停喘着气。
这下可好了,别人是很努力想拍到鬼的视频,而我这个怕鬼怕得要死的人,今天居然真的遇到了。
我知道这绝对不是我的错觉,不可能有这么真实的错觉。我暗自决定,一定要搞清楚这个人影究竟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