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面试官脸笑肉不笑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像他们这样刚刚大学毕业的,仨瓜俩枣就能骗得晕头转向,于是他问:“为什么选择我们公司呢?”
少年推了推黑框眼镜,有些胆怯地说:“贵公司资历雄厚,我想…我想公司一定会慧眼识珠的。”说罢,还偷偷瞄了眼头发不知道打了多少发蜡的面试官。
面试官呵呵笑了两声,听不出来什么是几个意思。
“许愿是吧?回去等一个工作日,就可以收到通知了。”
许愿点了点头,起身鞠了一躬,头了不回地走出了办公室。
他从小社恐,高中时候就没有朋友,大学四年除了室友,许愿几乎很少和别人来往。
临近毕业,许愿每天都是愁眉苦脸。一毕业就代表要离开学校这个蜗牛壳似的避风港,还要自己找工作,免不了和别人打交道。
刚刚和面试官那短短的十五分钟谈话中,许愿差点都要用脚趾头扣出三室一厅,他不用想都知道,这次又要泡汤了。
许愿摘下眼镜。揉了揉头发,告诉自己要坚持住。
毕竟他今天还有更让人痛苦的事——去见合租室友,顺便签合同。
一想到马上要见的人是要和自己同住一个屋檐下,许愿又激动又尴尬。
好不容易在网上找到自己心仪的出租房,可惜已经有人租了,好在那人又嫌房子大,愿意出租一间卧室,其他地方共用。许愿左右权衡了一下,还是决定租下来。
“您好,我是租房子的。”
许愿敲了敲门。
等一会儿,没人应。许愿想着约好今天签合同,应该在家啊,于是又准备敲第二次。
刚抬起手,门从内打开了。
露出半米宽,那人穿着黑色T恤,有点高,许愿178的个子还要微微抬头才能看到他的脸。
还没来得急打招呼,那人先开了口:“合租的?”
他说话的时候面无表情,一张臭脸连许愿这种好脾气的人都看不惯。好像有人欠了他几十个亿,不然就是女朋友跟人跑了。
真像苦瓜。
许愿最终还是没说话,点了点头。
他又上下打量了一下许愿,才肯把人放进来。
“合同就在桌上,没问题就签个字。”
许愿没敢乱看屋内的摆设,研究合同没什么漏僻,才小心翼翼签上了乙方旁边,自己的名字。
他看到了“苦瓜”的名字——向往,应该早就写上去了。
向往把钥匙丢给他,抱臂站在许愿身后,轻笑了声:“许愿?”
“对,就是许下愿望的许愿。”
向往似懂非懂地“哦”一声,然后冷不叮地来了句:“真土。”
许愿的脸一时间五彩缤纷,就是憋不出一句话。
可对方也没给他回话的机会,指向厨房旁的房间说:“那是你的卧室。”
说完,扭头钻进自己卧室去了。
许愿不服气地瞪了一眼向往欠揍的背影,才去参观卧室。
卧室的采光极好,还有个独立小阳台,床单被套什么的,肉眼可见是新的,倒也省去他自己买了。许愿摸了摸软乎乎的床,然后才两腿一蹬,跳了上去。他的脸埋进了充满阳光味道的枕头里,顿时坏心情烟消云散。
“许愿土,向往就不土,哼。”
许愿小声嘀咕着。
他本来想着躺一会儿就去大学室友那里把行李拿来,可能是最近精神都绷着,一旦放松下来,就会感到累得不行。迷迷糊糊中,许愿睡着了。
向往从自己卧室里出来,想去厨房拿听可乐,路过许愿卧室时,发现这人竟然没走,还毫无防备地睡着了。
他的嘴角抽了抽。
真是心大。
夏天的东西都扛不住,也长不久。
像是冷饮喝了两杯也还是渴,20度空调吹了一天也还是热,或者是这栋楼的电梯又坏了。
昨天许愿醒得时候,已经下午五点多了,搬家肯定是不现实了,改到今天搬。
可好巧不巧,电梯坏了。
出租屋在九楼,不是很高,但夏天在楼道里爬上爬下,简直像蒸桑拿。
许愿蹲在树下,绝望地看着自己的两箱书籍,和沉重的行李箱。
犹豫之下,他还是一跺脚,拽上行李箱爬楼去了。
刚到六楼,许愿的一滴汗就顺着额头流入眼睛,这汗太咸,蛰得许愿只能放下行李,用手背去擦汗。
“蠢。”
许愿还没清理完眼睛呢,就听见后面有人冷冰冰地说了话,然后不打招呼地扛上了他的行李箱。
“欸!”许愿勉强睁开眼睛。看清楚了他,是向往。
可向往根本不和他啰嗦,扛着行李箱回到了家门口。
许愿在后面跟着他,想开口阻止,又不怎么组织语言。
“楼下那两箱书也是你的?”
许愿点头。
“你要一堆破书干什么?”向往没说错,那确实都是破书,不是什么精装版也不是新的,像是被故人翻来覆去,反复使用的老古董似的。
可显然向往并不需要许愿回答他,没等许愿开口,他就转身下楼,去搬剩下的书。
许愿不好意思,又跟着他下了楼,两个人合力把两箱书搬了上来。
向往全程没有再说话,掏出钥匙开了门,径直走向了自己卧室。
剩许愿一个人整理。
许愿有点搞不懂这人。
不过现在有了自己的窝,许愿更是喜悦大于一切。
他还心情极好地又投了几家公司简历。
可转头一想,今天向往的确帮了大忙,自己连一句谢谢都没讲,是不是太不懂事了?
一顿自我安慰与鼓励后,许愿出现在了向往的卧室门前。
他小心地敲了敲门,出人意料的是向往喊了声“请进。”
许愿吞了口唾沫,打开了门。
向往卧室与他的卧室装修风格基本一致,但有些心思的摆设还是能表达主人的情感。
“那个…今天谢谢你了。”许愿手背在后面,竟有点像被班主任训的学生。
向往坐在榻榻米上,手还在敲打着笔记本电脑键盘,他闻声抬头瞅了一眼许愿,然后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许愿尴尬得想原地消失,但为了男人的尊严,他又说:“我请你吃饭吧。”
或许吃饭勾起了向往的兴趣,他抬手合上了电脑。
“好啊。”
看着眼前一群人,许愿发誓,再给他一次机会,他死都不会说那句“我请你吃饭”。
向往是一点都不客气,不仅自己来了,把他的狐朋狗友也一起带来了。
都是一群年轻小伙,干饭能力肯定不用说,许愿摸了摸自己本就不富裕的钱包,心里疼得厉害。
好不容易咋咋呼呼进了向往指定的餐厅,结果苦瓜脸又措不及防地说:“不吃葱姜蒜,半熟生肉不要,太辣的川菜也不行,香菜芹菜我看了都想吐。”
“还有,甜食别点。”
许愿无可奈何地看着他,一时间竟然哑口无言。
陆承从后面攀住许愿的肩膀,笑嘻嘻地说:“向哥爱吃不吃,我们吃,我们特别好伺候,给啥吃啥。”
许愿的笑容有点尬,这陆承也太自来熟了些。
陆承是做游戏设计的,性子本来就直爽,但也是练就了一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
其他人也跟着应和着,表示点什么都可以。
许愿也算是明白了,这向往是怕自己吃亏还是怎么的,自己挑三拣四,吃不着太多东西,就请了这一堆大冤种替他吃。
他已经应付不过来了,直接给了菜单,任他们点。
可能这个年纪的人都知道大家步入社会不容易,没点太贵的,够个吃饱喝足就得过且过了。
这群朋友大概是这样蹭饭习惯了,没有谁显得不好意思。
一顿饭下来,几个人也是对着许愿敬了几杯,说着什么小愿好可爱,要和向往和平共处。
吃完也不急着走,找服务员要了副桌游,一群少年又斗志昂昂地比划了起来。
向往不习惯酒味,随手从裤袋里掏了个口罩,漫不经心地戴上。
这举动被许愿看到了。
本来陆承他们也邀请许愿和他们一起玩,他不好意思拒绝,但实际上真的不想去。
“他得陪着我。”
向往眼皮都没抬一下,手指滑着屏幕。
陆承是他发小,自然听得出来向往是什么意思。
识趣地说:“行行行,那就把小愿留给你。走!咱们玩去。”
于是,休息处就只剩下他们俩。
许愿的酒意有点上头,他乖乖地去吧台找服务生要了杯温水,窝在沙发上一点一点喝了起来。
他觉得挺奇怪的,明明向往和他一样,三台炮轰不出一个屁。不仅这样,他还总是摆着一张苦瓜脸,性格怪得很,对,还喜欢嘲笑别人,又挑食。
可他还是朋友成群,大家好像还都挺喜欢他,不然陆承为什么叫他“向哥”。
越想越气。
许愿干脆付款走人,反正这份热闹也不是他的。
就像很多人都不会期待花开,就算开了也不是为自己。
“去哪?说了你要留下来陪我。”
向往拉住了许愿的手,语气中好像还参杂着一些小孩子心性,固执得可爱。
许愿回头看着他,眼前已有点雾气。
“我难受,想回家。”
那样子不像是装的,向往沉思了一会儿,松开了他的手,“注意安全。”
“好。”
已经步入仲夏,晚上十一点多的天气还是有点凉的。许愿拉了拉身上的外套,脚步像是在云上飘。
刚站在路灯下,身后就有人跟了上来。
许愿习惯性地看过去,是向往。
他还是低头摆弄着手机。
“你怎么也回来了?”
“不放心。”
许愿觉得有点意外,“我没醉,能自己回家。”
“咔哒”一声,向往把手机锁屏丢进了口袋里,俯身看着许愿。
“你没醉,你是微醺过头了。”
说完,他把手上的东西在许愿眼前晃了晃。
是钥匙。
许愿怕两个人的钥匙搞混,还特意在自己钥匙上挂了只流氓兔挂件。
他看到了钥匙上面,那只熟悉的兔子。
表情有点难堪。
“蠢。”
向往把钥匙递给他,“和你的兔子一样蠢。”
许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反驳他,大概是酒精作祟,“流氓兔才不蠢。”
面前的人饶有兴趣地挑了个眉,但一路上,还是没有人再开口说话。
回到家洗了个澡,许愿就扑上了床。还没来得及享受快乐,手机提示音响了起来。
我再充值最后一次:小愿晚安!
吃饭时,陆承非要加他的联系方式,理由是许愿太可爱了。
这微信昵称和他本人一样形象。
小愿同学:你也是,晚安。
回复完消息,许愿却鬼使神差地点进了向往的对话框,向往的微信昵称是个省略号,一点感情都没有,有一种“别爱我,没结果”的感觉。
无聊。
许愿把手机丢到一边,又准备睡觉时,门外响起了向往的声音。
“出来。”
这强硬的命令语气,让许愿莫名地有点心虚。
他开了个门缝,透过去看着向往:“干嘛?”
这动作别提多小心谨慎了,好像向往会吃了他一样。
向往看了他这个样子,刚想讲出关心的话,又是在嘴里打了个转,然后无影无踪。
“我对你,不感兴趣。”
许愿顿时耳根通红,“用…用你讲。”
向往还是没有什么表情,指了指茶几上的蜂蜜水。
“给你的,喝完。”
许愿走出去时,向往已经回卧室了。
他来到茶几前,端起苦瓜脸给他泡的蜂蜜水。
甜甜的,温度刚刚好。
许愿的心里暖了暖。
干嘛突然关心他,第一天见面就说名字土,第二天又说蠢,今天也说了!
哼,还是不喜欢向往。
一周过去了,阳光透过窗户洒落在许愿的卧室里,他早就起床收拾好了。
等了一上午通知,还是没有消息,白忙活了一场。
在一周与向往的相处中,许愿也是摸清楚了他。
口头禅就是“蠢”“笨”,也不会好好讲话,不是阴阳怪气,就是命令语气。
这次更过分了,向往看着他这样,却什么也没说,反而皱起了眉头。
许愿深受打击。
他这是什么表情,嫌弃我?还是怕我没工作交不起房租?欺人太甚!
有句话说得好,压力就是动力。许愿一定要证明给向往看,自己是能找到工作的,气呼呼地拽上简历又出门了。
还有句说得也好,眼不见心不烦。他离开向往之后,感觉呼吸都流畅了,世界都在为他欢呼。
许愿在外逛了一天,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
想当初学编程的时候,许母就讲程序员工资不高,还容易头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