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特雷西伯爵今早邀请我们参加伯爵夫人的生日宴会。”里德先生端着茶杯喝了一口红茶,忧心忡忡。里德夫人正在镜子前试戴她的新项链,来回摆弄着问丈夫好不好看,正好可以在参加宴会的时候佩戴。
“精致极了夫人!不过我要说的是——”里德先生顿了顿:“伯爵先生希望我们去的时候能够带着罗斯。”罗斯是他们的独女,今年十六岁,活泼好动,是个善良的好姑娘,不过缺点就是太活泼了,不像个淑女,里德夫人对此很头疼。
听到这句话,里德夫人很惊讶地回头,问:“特意叮嘱我们带着罗斯去做客?”带着家里的孩子出席交际是很正常的,特雷西伯爵何必特意叮嘱?
里德先生忧心忡忡:“特雷西是什么意思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听说麦克斯近期回到了弗兰岛。”麦克斯正是特雷西伯爵的独子,传闻中不可一世为非作歹的二世祖,此前被特雷西伯爵交付给担任枢机主教的辛克西大人教导,因此并不常回弗兰岛,“听说这回麦克斯回来,特雷西夫妇是要给他挑选未婚妻人选。”
罗斯正好走到门口,她正要敲门,听见父母的谈话,正巧说到自己,罗斯立刻朝着身后侍女嘘了一声,示意她安静,只听门内继续道:“子爵到了适婚年龄,伯爵特意嘱咐我们带着罗斯……”
“你是说,特雷西家想要和我们结亲?”里德夫人没心思再试了,放下手里的珍珠项链,坐回里德先生身旁,语气不大认同:“可是他们为什么不先来拜访?特雷西这样含糊其辞的邀请未免对我们太不尊重了!”
里德先生叹气:“教廷的权力愈来愈大,特雷西的哥哥在罗马担任枢机主教,如今跟咱们不一样了……”
罗斯侧着耳朵贴近门缝,侍女芬妮也跟着凑近,然而屋子里的谈话声消失了,罗斯疑惑地靠近,门忽然被打开,父亲的脸出现在面前,他故意板着脸。
“你在做什么?”
罗斯吓了一跳,窘迫直起身来慌乱中往后退,里德先生无奈地摇头看向夫人,罗斯红着脸解释:“艾丽娅邀请我参加茶会……”
里德夫人也走上前来,同样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同里德先生交换了一个眼神,俱是忧虑,里德夫人皱眉教训道:“最近城里总有人得奇怪的感染病,还是少出门为好!”
罗斯失落看着自己的父亲,眨巴着那双湛蓝眼眸,半晌,里德先生无奈地扶着额头退让:“记得早些回家,阿本呢?叫他跟着你,对了——”里德先生忽然想起什么一样,严肃叮嘱罗斯:“教廷说这次的传染病是外来的流浪猫带来的,君主下令,近期家家户户都要清查那些不干净的生灵,咱们家也不能幸免——家里的猫,在裁判所清查之前你需要尽快给它们安排好去处明白吗?”罗斯喜欢那些乖顺的小可爱,里德先生也是,然而教廷的威严是不可违逆的,他只能给罗斯这样提醒。
罗斯轻快点头,听到后半句又不满地撇了撇嘴,正要说什么,里德夫人叹着气:“我跟你父亲很快就要前往罗马拜访殿下,可能有大半年不在弗兰岛,罗宾会跟夫人暂时住到家里来暂时照料庄园——到时候你可不许像现在一样每天找麻烦给他们了,你得像个淑女……”里德夫人喋喋不休数落着罗斯。
罗斯扭头看了一眼芬妮,芬妮同样看着她,她又将目光转向父亲,里德先生会意,只好托着里德夫人的肩膀岔开话题:“对了,刚才你说裁缝铺的温妮夫人怎么了?衣服没做好是吗?”
里德夫人注意力被转移开,里德先生偷偷给罗斯比了一个手势,罗斯立刻跑开回去打扮了。
阿本出门去买东西了,没找见他,罗斯只好麻烦年迈的车夫耳背米柯送自己去艾丽娅家里——茶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她可不想再次因为迟到被取笑。
天气阴沉沉地 刚下过雨 路上全是水洼和污浊的泥水,马车走过溅起一大片泛着发霉气味的水,老米柯喊着让开,驾驶着马车往艾丽娅家里去。
“今天这双舞鞋是不是颜色太浅了?”罗斯左看右看仍觉得不满意,“我的裙摆太短了,这双鞋上的花边不够华丽,应该穿有红色绸缎蝴蝶结,钉着珍珠的那一双——莎琳上次嘲笑我说我的鞋子像是一百年前掉进海里近期才被捞上来的沉船,老旧又过时,她今天也在!”罗斯还是个小姑娘,对这些正是在意的时候,上次掉了面子便一直耿耿于怀。
芬妮宽慰她今天的装扮很好看,又帮着她贬低莎琳,说莎琳上次参加茶会的帽子像是炸毛的松鼠尾巴,罗斯闻言扑哧笑了,随后又学着里德夫人的样子板着脸教训芬妮不许在背后这么说人家坏话,芬妮笑嘻嘻说小姐学夫人学地真像,两个人在马车里笑成一团,街上来来回回的人都能听见马车里夸张的笑声——一点都不淑女,但是听了就让人觉得开心——这么年轻有朝气的贵族小姐,俏皮灵动,光是听着就让人心情大好啊!
不远处衣着华贵的浪荡公子骑着马在大街上由着马匹乱走,黑色骏马周围两条气势汹汹的猎犬,对着路人呲牙咧嘴,有人呵斥回去,马上的人挑眉看过去,手里的绳索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松开,那只通体黝黑的恶犬立刻扑过去,人群慌乱散开,尖叫声混着狗叫乱糟糟吵作一团。
而罗斯因为正在跟芬妮开玩笑,只顾着放声大笑没注意到外面的混乱,恰巧马车夫米柯是个耳背,只注意到前面人群围得水泄不通,他高喊着让一让,扬起马鞭赶着马继续往前走,忽然横空出现两只高大恶犬,马儿惊得抬起前蹄大声嘶鸣,马车颠簸侧翻过去,芬妮和罗斯尖叫着乱作一团,米柯驾驶着马车在布满污泥的路上尽力停稳,罗斯掀开马车帘子探头出来:“发生了什么?”
米柯侧着耳朵大声问:“什么?”
“我说——”罗斯提高声音,一字一句:“前面怎么了?”
“什么?”米柯又问。
芬妮小心探出头试探着询问:“小姐?”
罗斯气馁,放弃了从米柯嘴里听到答案,正要坐回去,忽然传来凶恶犬吠,她被吓了一跳尖叫着掉下马车,芬妮只顾着慌乱没有捉住罗斯的手,宽大华丽的裙摆挂在马车上,吓得她掉下马车的罪魁祸首被忽然砸下来的黑影激怒,凶狠呲牙扑过来,罗斯还没从忽然的天旋地转中回过神就看见猎犬硕大的头颅和尖锐挂着涎水的牙齿朝着自己亮了出来,她尖叫着不知所措,恶犬主人不紧不慢骑着马靠近,饶有兴趣看着眼前这一幕。
芬妮傻在了原地只顾着尖叫,米柯尽力稳住再次被恶犬惊动的马匹顾不上解救可怜的罗斯,罗斯不止暴露在恶犬的尖牙下,躁动的马蹄似乎也快要因为慌乱踩中她。
马上的浪荡公子打着口哨,对即将发生的血腥案件乐见其成,嘴里还在夸赞他的狗威猛,是条好狗,罗斯吓得满脸苍白尖叫着,恶臭和血腥味儿传来,是刚才这可怕的野兽撕咬过路人留下的血腥味儿。
就在这时,乱糟糟的人群里忽然冲出一道瘦弱身影,在众人都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扔出去一大片黑压压的不明物体,那东西从天而降罩在那只被叫做‘大元帅’的狗身上,正要对着贵族小姐的脆弱身躯下口的恶犬被沉重的布料压得一个马趴,而后无头苍蝇般在黑暗里狂吠着,随后那个灰扑扑的人影迅速抡起木棍落在刚才不可一世频繁咬伤路人的‘大元帅’身上。
没有视线,恶狗被打得四处乱窜,众人这才看清出手解救那可怜小姐的是个小乞丐,浑身破破烂烂,罩在狗身上的正是她唯一的财产——一床不知道多久没有清理的、格外僵硬沉重的被子。
罗斯从恐惧中睁眼,下一瞬一道瘦弱的影子窜到自己跟前,她以为是狗,还在尖叫,手也胡乱扑腾着厮打,可下一刻她挂在车轮上的裙摆被干脆利落撕裂,罗斯从华丽但碍事的一堆绸缎中被搀扶起来,她这才注意到刚才痛打恶狗和干脆利落撕碎绸缎的那双手腕有多么细弱——就像是家里花园中那颗三年没有发过芽枯死被清理掉的丁香树,干枯细弱,可居然有那么大的力气!能徒手抛出那么重的一堆不明物体,还有轻易撕破罗斯的裙摆。
“大胆,什么人!”追着子爵的侍卫终于跟过来了,跟来之后就发现子爵脸色铁青,子爵心爱的猎犬被罩在散发着恶臭气味的一块勉强可以被称之为布料的沉重不明物体中四处胡乱撞,摇摇晃晃笨拙地找不到出口,而子爵正脸色铁青看着这乱糟糟的场面。
卫兵们来的方向落了一地血迹——有人被大元帅咬伤了,隐约可以听见妇人哀切的哭诉,说求求主,救救她的孩子。
四周围观的行人摇头晃脑,却没人敢指责这当街纵犬行凶的人——看得出来今天冒犯人的和被冒犯的都是贵族,就连那狗脖子上的项圈都是烫金的,写着精致的名字。
卫兵在衣服上蹭了蹭血迹,随后向麦克斯行礼,询问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