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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爱中的甜

恋爱中的甜

    恋爱中的甜

  • 作者:晓神惊分类:现代主角:胡达 吴久生来源:长佩时间:2022-08-31 13:44
  • 《恋爱中的甜》by晓神惊,原创小说恋爱中的甜正火热连载中,围绕主角胡达吴久生开展故事的小说主要内容:胡达没有多喜欢吴久生,只是习惯了吴久生在他身边,不仅是在他身边,更是在乎他。

    热门评价:他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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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按照道理来说,那应该算是他们俩的第一晚,但随即而来的周一早晨,显然谈不上一丁点的浪漫。

两个人的衣服裤子都叠在一起,还想不起各自都把手机扔在了哪里,找不到源头的闹铃铃音一直在响,下楼的时候还穿错了对方的一只拖鞋,兵荒马乱。

但当他俩坐在一张饭桌上开始匆匆忙忙把翻热过的粥往嘴里送的时候,气氛还是谜一样的和缓了几秒,二人对看一眼,相视一笑。

一句话忽然就到了胡达的嘴边。

“不赖吧?”他问,一点不知道害臊,隐约得意得就像个喜欢和男同学比赛谁尿得更远的小学生。

吴久生含着粥勺,特别想翻白眼。他知道胡达又在占他便宜,除了胡达,他就没让别人碰过,没有经验,哪里分得出好坏?他虽然也想说一句还算不错,但怎么想也觉得实在是太便宜这个人了,便眯起眼睛,朝他做了个鬼脸。

胡达看着他,想起未经人事的青年床笫间敏感的模样,虽然抱着自己的时候倔强地绷直了身子,仿佛怕被小瞧了,情盛的一刻却连眼睛也不敢睁开,碰哪里一下哪里都战栗不止。他下意识抿住嘴巴,没舍得把真相说出来。

还是不要说的好。青年昨夜才告诉他自己的身世,他九九年的年末出生,胡达算了一算时间,到去年的冬天,吴久生才刚好满上十八岁,就算算上虚岁,也才只有十九,知道以后,他的脑子里就只剩下了一个字,小,太小了。小自己整整十七岁,搞得他看一眼自己身份证上的出生年月都平白觉得自卑,像是不小心拐带了哪家的乖儿子,真真禽兽做派。

吴久生才不管他那些心理活动,他吃爽了,喝足了,拿袖子一抹嘴巴,准备上工赚工资花去,他那一道抹得潦草,嘴角还沾了一点米汤,胡达见了,眼神一深,越过桌子探过来用嘴给他舔掉了。

吴久生抬手对着他的脑门就是一下打,啪的一声,胡达的脑袋被青年的手肘摁得往下一沉,差点埋进粥碗里。抬起头来的时候,胡达的鼻子尖沾上了一个黏黏糊糊的小白点,吴久生没见着,他早捂着屁股兜从前门敞开一半的缝隙里钻出去跑了。

一路上他都在嘀嘀咕咕,什么人呀,明明老得都可以做他爹了,一个长辈,一点长辈的样子都没有,尽趁自己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占自己便宜。

到底谁给他的底气,不就是……不就是一起睡了一次吗,他又还没给两个人的关系下什么定义,他们算啥呀,什么也不是,最多就算个房东和房客,胡达还每个月收他的租金呢!

话既然到了这儿,吴久生又想,那是不是该和胡达说说,从今往后每个月的房租水电就可以给他免了?省下五六百块钱,能做好多事呢!可小算盘刚一打好,他又有些犹豫了,自己住人家的用人家的,现在还吃上人家的了,要是真把什么都免了,总感觉像是出来卖的,就和做交易似的。他不喜欢那样,感情对他而言,是一生一世的大事,他不想这么乌七八糟地开始,再稀里糊涂地继续。

吴久生一路神游,脚下的步子却不带停的,也许是胡达做的饭菜真的把他喂得很好,他精气神都很敞亮,到车间打上卡的时间比平时还要早了十分钟,工友们看他都跟见了鬼似的,纷纷逗他说平时最爱偷懒的小鬼头阿生居然都转性了,看来下班以后好去买六合彩,说不定还能中个大奖。

生产组组长薛锦同在调侃吴久生的那人肩膀上拍了一下,提醒他赶紧开始正事,出活要紧。坐下来之前,他也审视地看了吴久生一眼,眼色比平时的都要更仔细一些。

“阿生,”隔着一条流水线履带,他轻轻叫了青年一声,“你最近在忙什么事情吗?”

“我吗?”吴久生茫然地抬头,看向平时工作的时候从来以身作则不会多说一句闲话的组长,摇摇头,“没有忙什么啊。”

“也没见过什么陌生人,听过什么闲话?”薛锦同又问。

吴久生也还是摇头。

“有人在打听你,”薛锦同把声音压得更低了说,“宿舍里已经几个人和我说过了,让我提醒你要小心一点,今天休息时间你别一个人了,和我一起吧,正好有事要和你说。”

吴久生点点头,刚想问薛锦同是有什么事要找他,对方就把头低下专注地开始埋头加工芯片了,他们做的是计件工种,吴久生仅仅只纳闷了一霎,也就不再计较,转而投入了工作。

整个上午的时间流逝得就像光速一样,到了中午,他按照薛锦同说的,一直跟在他的身边,他们俩还有其他几个工友一块吃的饭,边吃还边聊了一会儿天,只是今天反常,何佳佳没在。有人问起,又听另一个人说是老家来了一个村里的同乡到厂里,被拉着接待去了。所有人遂点点头,没将这小插曲放在心上。

饭后,所有人继续回到车间工作,整个下午也过得波澜不惊。可到一天放工,工人们集体从车间的大门开始往厂区里涌的时候,挨着芯片电镀车间的大路上出了一件事。

车间里最小的工人吴久生被人给打了。

打人的人是突然从左右车间挤在一起吵吵嚷嚷的人群里冲出来的,谁也没有防备着,也谁都不认识他。他拎小鸡仔一样一把提起吴久生的领子,一拳头落在青年的侧脸上,把青年砸得脑袋一懵,眼前全是白光。

吴久生晕晕乎乎的,左脚绊着右脚跌到地上,打人的那个竟然还想再补上几脚,好在从人群里又窜出一个女的,死死扯住他的工服背心,叫了一声,指甲在他的脸颊上划了几道,拼命将人往旁边一推,展开两手就挡在了吴久生前边。

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愣了的一群大男人这才晓得反应,纷纷上手拽的上手拽,上身子挡的上身子挡,把两边的人马生生隔开,制服住了那火气还在不断往上冒的男人。

“何佳佳你瞎了?!”那人还举着一双拳头在喊,他看着被打茫了的青年和气得一张脸通红的年轻姑娘,耀武扬威似的露出一口牙来,“就那样儿的软蛋哪一点能和我比?!”

“我呸!也不撒泡尿瞧瞧你那烂模样,你赶紧给我滚!要多远给我滚多远!”何佳佳骂了一串,扯着吴久生的胳膊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一个劲推着他往前走,直把他推出人群,碰到来拦路的薛锦同。

“已经有人打电话给保卫科了,”他看着二人说,“保安一会儿就来,被抓着了说不定要记过,你拿着我的钥匙,先带阿生回宿舍去,找点碘酒给他擦擦。”

吴久生动了动嘴,他想说谢谢薛哥,嘴角一扯,他倒吸了一口冷气,方才晓得疼。

十几分钟以后,何佳佳带着吴久生回了宿舍,大约又过了十几分钟以后,剩余的一宿舍人才陆陆续续地都回来了。

他们问的第一件事,就是吴久生为什么会被人打,他和何佳佳是不是偷偷谈上恋爱了。

吴久生和何佳佳当然不可能谈恋爱,何佳佳拿一根棉签棒往吴久生的嘴角上蘸,这才把事儿都说了。

那动手打人的男人是他们广西老家来的,与她同村,年纪相仿,家里长辈有点儿交情。可说到底他们也只是打小一块长大的关系,并没有什么对他非负不可的责任,男人却从头到尾就觉得他俩像是定好了娃娃亲似的,自动就默认何佳佳将来是要嫁给他,和他回乡做他老婆的。

何佳佳才不想回去。她好容易来了大城市,在工厂里站稳脚跟,靠自己赚钱生活,赚到的钱想怎么用在自己身上都可以,再用不着看家里大人的脸色,怎么可能还会想再回去那个压抑的家庭。

她知道,老家还有个弟弟,弟弟年纪也到了,差不多该讨媳妇了,她这些年不和家里联系,不往家里寄钱,父母这是动了把她卖给男人,拿彩礼好给弟弟盖房的心思了。

她是誓死也不会干的,不仅不会干,心里还充满了一腔怨恨,看到那男人都觉得恶心。

可那人又是个蛮横不讲理的。前两天刚到厂里的时候,他就已经纠缠过何佳佳一次,何佳佳没得办法,只好借故说自己在深圳有了喜欢的人,拿吴久生出来当了挡箭牌。中午吃饭的功夫,何佳佳又被他拉去,当面最后一次问过她的意思。何佳佳恼了,给了男人一巴掌。她没想到,到一天放工的时候,会突然搞出眼前这出闹剧。

她对吴久生很是抱歉,一直在同他说对不起。

边上听完故事的几个工人就很不以为意。

“你和他道歉做什么?我看也就挨了那一下,能有多重,男人嘛,哪个不是摔摔打打长大的,我倒觉得阿生替你挡这一遭劫,还赚了。”

他们哄笑着,视线在吴久生和何佳佳之间转来转去。

在他们看来,何佳佳今天这是为了吴久生当众和人翻脸了,一个像她这么好看,受人追捧的女孩儿冲出来给你美救英雄,说什么也算倍儿有面子,还需要道什么歉呢。

再说吴久生本来就喜欢何佳佳,经过今天这事,说不定两个人看对了眼,还能真在一起呢。

他们脑子里想些什么全写在脸上了,吴久生见了憋闷得要死,明明莫名其妙挨了一拳的人是他,怎么还受不住何佳佳两句道歉,他瘪瘪嘴,不高兴了。

何佳佳正撕了医用胶布往他肿起来的颧骨上贴,没注意到吴久生的表情。她的心里,其实在想着和眼下众人一样的事。

她一直觉得吴久生就是暗恋自己的。一个暗恋自己的小伙子,为了自己和另一个男人打架,不管真正的说法是什么,作为女方都是很有面子的。

可她也知道自己同样不会和吴久生在一起,因而才有对着他时,额外施与的温柔。

“你们别乱说。”她低头笑了一下,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她没想到吴久生也忽然插了一句嘴。

“就是,你们别乱说!”青年音色干脆地说,“我和何佳佳只是普通工友,根本没有你们想的那些乌七八糟的!”

他说完那句话后,房内的气氛变得很不一样,在场的几个暗地里交换了一回视线,何佳佳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

头几分钟她还以为是吴久生在嘴硬,为了不丢脸,才故意那么说,便也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

“是呀是呀,关阿生什么事,我都有男朋友了。”

这下在场的所有人都惊讶了。

“什么时候的事?你什么时候有了男朋友,我们怎么都不知道,行啊,够可以啊,你这保密工作做的也是没谁了。”他们纷纷那样说道。

何佳佳拿出自己的手机,给他们展示了一张合照。照片里的何佳佳身边,站着个吊儿郎当的男人,染着一头颜色拉杂的头发,穿得一身花里胡哨,看也没往镜头的方向看,低头自顾自玩着手机。

吴久生见了,马上皱起了眉头。

宋佳佳解释说:“是这儿的本地人,新区扩建的时候家里的联排屋子拆了好几套房出来,条件好着呢,说等他娶了我,我只管把这儿的工作辞了,安心在家带孩子,相夫教子什么也不用想。”

“他多大,做什么的?”吴久生问。

“比我大一岁,有那些房子收着租,还用做什么呀,就平时和朋友买买基金,打理打理。”

“你都有正经工作,他没有正经工作,他也好意思说娶你?”吴久生严肃地说,反倒把何佳佳给问住了。

“嗐,你说什么呢,”她开玩笑地推了吴久生一把,“我这算什么正经工作?”

“怎么就不是正经工作。”吴久生纠正他说,“你靠自己的劳动赚钱,丢人在哪儿了?他都没问过你喜不喜欢就让你辞职,他还比你大一岁呢,对未来一点规划也没有,两个人就靠几套房混吃等死吗?还要生孩子,要了孩子是要负一辈子责任的,你看看他的样子,像是准备好了的一个真男人的样子吗?”

何佳佳的脸上原本还有几分笑意,被吴久生一席话说的,是一分也没有了。在场的其他几个人都在使劲给青年打眼色,让他别说了,何佳佳却先绷不住表情,冷笑了一声。

“呵,吴久生,你才多大,还教训起我来了。什么叫不是真男人,我男朋友不是,难道你是?你现在还住着一个破餐馆的小阁楼呢,就叫真男人了?就你住的那地方,指不定什么时候城建开发的人一来,就一推土机给你推平了,过了今天没明天的日子,难道这就叫有奔头?”

吴久生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我是把你当朋友才说,我是为了你好。”他难过地说,“还有什么叫过了今天没明天,你瞧不起我可以,干嘛咒人家胡老板的店倒闭,人家的店好歹是自己的,东西也做得好吃,到哪里不是一门手艺,有手艺怎么就不能活?”

“那破店也叫店?”何佳佳笑着说,“你以为那个店很值钱吗?坪乡这儿是个烂地脚,房价都是垫底的,他那叫违章私建,又没个房契!政府想什么时候拆就给你拆咯,最多补偿一点拆迁款,整个店盘出去都不值个万把块钱,还胡老板,就是个穷鬼!吴久生我告诉你,这年头,和谁在一起都得看现实条件!没钱,什么感情也经不起折腾,你也别不服气,按你说的,就是一个男人他再认真,再上进,他没钱,我何佳佳才看不上呢!”

吴久生知道,何佳佳这人其实并不坏,他也一直对她有种莫名的亲切感,正因为如此,才不希望对方因为一点虚荣,搭上自己的一辈子。

可她这样说胡达,让吴久生很生气。

照片上的男人有什么好,他会收拾屋子?会做好吃的饭?会勤勤恳恳的过日子,会听你的话,一切只为了你做打算?

吴久生愤懑不平地想,何佳佳为什么用那种瞧不起人的语气谈论胡达,她交的这个男朋友还不如胡达呢,至少上面的那些,胡达每样都能做到。

他就没见过比胡达更克制、守规矩、勤奋、又负责任的男人,凭什么到了何佳佳嘴里,就成了一无是处连青睐也不配得到的那种人了。

“我的事不用你管,总之我是不会跟穷鬼过一辈子的。没有哪个女人会。穷鬼就是穷鬼,一辈子都找不到老婆。”何佳佳下了最后结语。

吴久生没有意识到,他第一次因为何佳佳的话生她的气,竟然都不是为了自己。

“你别瞧不起穷鬼,穷鬼也不一定个个都追在你屁股后面转的。”他站起来说。

至少现在就有一个你看不上的穷鬼,他不喜欢你,只喜欢我,他和我睡,我不嫌弃他穷,我觉得他好,比很多外表光鲜的人要好得多得多。

吴久生说完就甩开众人难言的眼光从宿舍里跑出去了。

大家都以为他这是失恋了,对女方说几句重话,也没什么。没人安慰何佳佳,也没人站起来去找青年,气氛只是尴尬而沉默,直到有人后知后觉地提出一句到饭点了,晚上一起吃点什么,才有所缓和。

快步走在路上的吴久生也很想吃点什么。他被今天的事一耽搁,肚子早饿了。可他又不能马上回胡达的店里去。被揍了一拳的那块地方红肿得厉害,吴久生觉得,要是让胡达看见了,一准要笑他,是个小弱鸡,只有挨人打的份,连个手都没还上。

想到男人有时候高深莫测望着自己无声笑着的样子,他心烦得走在路上都跳脚。他才不回去,宁可饿着,也不能叫人看扁了。

吴久生出了厂,沿着长长的河岸晃来晃去。天色早已经暗下来了,河对岸生活街的一片灯光在这面看上去尤其显眼,有种温暖明亮的错觉。

吴久生的背后有急促的脚步声,他回过头去,发现是小组长薛锦同追着他跑了过来。

他还以为薛锦同是为了他和何佳佳来劝架的。没想到薛锦同走上来,对他笑笑,直接问了他另一件事。

“白天在车间不是和你说了,休息的时候等着我来找你,有正事和你说啊,你怎么一个人跑了?”

他这么一说,吴久生才想起来,好像还真是。

薛锦同也没介意,直接拉住了他的手,把他往到生活街的桥上带。吴久生不知道他这是要带自己去哪里,走得慢了几步,差点摔跤。

“晚上没什么事吧,我带你去见个人。”薛锦同说。

“谁啊?”

吴久生刚问出那句话来,桥上迎面走来个人,立在了他和薛锦同的正前边。

是胡达,他身上还带着一股烧烤炉子的炭火气,他看了晚归的吴久生一眼,视线落在他受伤的嘴角上。

“啊,是胡老板。”薛锦同和胡达打了个招呼,松开了抓着吴久生的手。他察觉到胡达半天也没挪窝的眼神,便替吴久生解释了一句:“今天厂里有个人和阿生有点误会,两个人有点小摩擦。打人的人,保卫科已经处分过了,扣了工分和工资,明天还会广播通报批评。我这刚带阿生回宿舍上了趟药,正准备送他回去呢。”

胡达“嗯”了一声,把双手从插着的裤袋里拿了出来。

“我知道,听上我那吃饭的人说了。我就是过来接他的。”

薛锦同看胡达的眼神有一瞬惊奇的疑惑。

“胡老板这么有心啊?生意都不做了?”

胡达一笑。

“今天生意不太行,我把店暂时关了。”

他说那话的时候吴久生瞪大了眼睛站在薛锦同身后看着他。

你放屁,他用眼神反驳胡达,狗屁生意不好,每天就数这个时间吃饭的客人最多,这话你也敢说,骗鬼呢吧!

但偏偏胡达的面色就是分毫不为所动,也让人找不出什么话茬。薛锦同原地站了一会,见不大可能把胡达甩开的样子,暂且拍了拍吴久生的肩膀,叮嘱他一句好好休息,就与他告了别。

走时吴久生问起他之前提过的事,薛锦同只对他做了个手势,说一会微信联系。

胡达和吴久生肩并肩站在桥上,看着人一路走远,桥上没有路灯,光线暗暗的,胡达温热的手心靠过来,借着衣裤的掩饰,抓了一把吴久生的手。

吴久生回头瞪他一眼。

“有钱都不赚,你脑子是不是坏了?刚才我还觉着你这人挺靠谱,做事很认真呢,你也不用这么快打我的脸吧,你这一天天的,今天一个高兴就不开门了,明天一个不高兴又不开门了,你等着喝西北风啊。”

青年真一副教训人的模样,说得头头是道,完全忘了之前偏生耍小性子,强行给人闭了门不让人大晚上做生意赚钱的到底是谁。

胡达也不拆穿,由着他骂。

“你太久没回店里来了,有工人说了你的事,我不放心。”他走近青年,低头对青年说。

“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吴久生原地蹦了两下,还特意把伤口扬起来给胡达看,“男人嘛,打个架算什么大事,就算受点伤,那也是男人的勋章。”

胡达借着背后生活街的灯光,看了那处伤口一眼,确实伤得不算严重,只有一条细细的裂痕,上了药,出血也早凝固了。

他推着吴久生的后背把人带回到店里,进了门才忽然暴露本性,一反身将吴久生抵在门上,指腹摩挲着伤口周围的皮肉,不由分说吻了上去。

那个吻和昨天的又不太一样,有点霸道,又有点压抑,吴久生有点头晕目眩,并不能很好地分辨。

“下次有人找上门,你就照着他下巴打。下巴关节脆,容易脱臼,脱臼以后会很疼,但不会造成严重伤害,方便自己脱身就行,事后追究责任,你不是找事的一方,也追究不到你。”

他教吴久生说。那是他在狱里学到的自保用的套路,他不希望青年打架,但让吴久生自己学个一两招,也总好过一味受人欺凌。

幸而他今天没有亲眼见到青年挨打的情形,胡达并不敢确定,如果当时自己在场,还会不会有现在的冷静克制。他实际上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淡定,刚才亲吻青年的时候,舌尖尝到的青年口腔里的那一点铁锈味,都让他的胸口沸腾不止。

冲动是魔鬼,他想。

好在面前的人没事,还是那个活蹦乱跳的小傻子。

“你怎么什么都懂。”被胡达放开以后,吴久生靠在他的胸前喘着气说,“我以前问过你是不是混江湖的,你说不是,那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他竖起一根手指,直往胡达的心口上戳。

“这也太不公平了。昨天我把我家里的事全告诉你了。但不能只有我一个人交底吧,你怎么不和我说你的事?叔,你这样不厚道,做人要自觉,我觉得两个人如果真心要过日子,怎么样也应该相互加深一下了解,这事很严肃的,你别嫌我啰——”

啰嗦,是真的啰嗦。青年的话没说完,又再度被胡达给打断。他吃完青年的舌头,还舔了舔嘴,好吃,为了等吴久生回来,他也没吃晚饭,可他一点也不饿,有这个人吃,别的什么也用不着了。

“你别叽歪了,我耳朵疼。”他扶住青年潮红的面颊对他说,“我全告诉你。”

胡达告诉青年说,他是湖南人,老家原本在衡阳的樟木乡种粮食,祖祖辈辈都是农民。十八岁那年家里的双亲都离世以后,他独身来到深圳闯荡,一开始和几个同乡睡在火车站里,在火车上和旅客兜售拖鞋和其他一些生活用品,靠这些小生意攒下第一桶金,后来又和人合伙,做装修建材,99年的时候实业还很兴盛,做装修行业利润空间很大,不到年中就开始回本赚钱。

青年大惊小怪地感叹了一声。

“你从卖拖鞋到跑去做房子啊,所以说这个店也是完全靠你自己弄起来的吗,你真厉害。”

胡达被他说得都语塞了。他刚还在担心后头的话如何才能圆过去,得怎么解释从当年走上坡路的状况直线跌落成今天这幅鬼样子才能不叫青年起疑。没想到青年的小脑袋里根本一点概念也没。在他看来,能在坪乡的厂区里有一间自己的店,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了。

他哪里知道,当年那些和他一块在建材行业闯荡的朋友,混得好的,如今在罗湖区都已经买下好几处房产了。

胡达有时候都觉得吴久生这个人很神奇,面对他的时候不知道是该自卑好,还是该庆幸好。他机灵起来鬼点子一筐接着一筐,动小心思耍赖偷懒的本事不输给任何人,可傻起来的时候,单纯得就和张白纸一样,随便一点微不足道的屁事在他看来也一副很厉害的样子,他看胡达的眼神时而亮得惊人,让胡达都羞于直视。

这么容易骗,也好意思口口声声跟他提什么一辈子。胡达抱着青年,一种想哭的柔软冲动打心底里升起来。

“昨天忘了问了,你老家有什么习俗没有?”他突然开口说。

“什么习俗?”青年眨了眨眼睛。

“你说什么习俗?”胡达反问,“你说,我算不算你的第一个男人?”

“滚!”吴久生踹了一脚他的肚子,又打了一掌在他的下巴上。不疼,但起码知道现学现用,还算聪明。

胡达笑着看着他。

“我把这家店都陪给你,你要不要?”

“我要来有个屁用,我又不会做饭。”他“切”了一声,过后又忽然眼珠一转,“咦,说起来,你这家店叫久久烧烤,我叫吴久生,听上去一点都不像是你的店,要说出去,不知道的肯定都以为它本来就是我的。”

青年说着,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玄机似的嘿嘿笑着。

胡达也笑了。

“对,是你的,都是你的。”他应和着说,“我也是你的,到死之前都是你的。”

他说完那句话,亲昵地亲了亲青年的前额。青年却忽然愣住,在胡达看不见的那几秒里,他好像一瞬想起了什么,笑意错愕地凝固在了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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