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以后你还会来吗?”连知映见他收下了那瓶牛奶,有一瞬间的欣喜,随后连忙扬起头看他,问出他现在最渴望知道的问题。
隋望直起身子,随意搭在腿上的手指叩了叩膝盖,说出口的声色有些不耐烦,尾音却又带了点好奇:“你怎么这么执着这个问题。”
“因为你唱歌好听。”
因为我想见你啊。
“就这么简单?”隋望有些诧异,侧过身子重新面对他,头靠着沙发的靠背,歪着脑袋看连知映:“那看看我给你发的视频不就完了?何必非要约我到这?”
好吧……连知映也不装了,他的脸还有点红,可意识已经被风吹得很清醒,虽然知道现在说这个会显得他很傻逼,哪有认识了没几天就跟自己的暧昧对象告白的?成年人的爱情讲究拉扯和欲拒还迎,真诚什么的仿佛变成了小孩子特有的游戏。
可他也才刚成年啊……偶尔犯个混也没什么吧。连知映这样想着,一句话说得很慢,却很坚定,好像在交付什么一生中很重要的东西:“因为我喜欢你。”
“喜欢?”隋望一副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的模样,他笑着看连知映,是很客套的笑,有点像酒吧前台接应顾客时候的那种感觉:“小朋友,咱们才认识几天啊,你就敢说喜欢了。”
隋望只当这人是酒精上头又开始发疯,从一开始他就没期望从连知映身上获得什么,只不过是一场又一场的感情游戏,他陪他们游戏人间,大家玩累了各自好聚好散,不提喜欢,也不提爱,这是最基本的规则。
他有多久没从别人口中听到喜欢这个词了?上一次好像还是在高中的时候,一个比他小一级的小姑娘,把他堵到食堂门口,递给他一个粉红色的信封,不用猜也知道里面装得是什么。小姑娘支支吾吾了半天,脸都憋红了,终于下定决心似地抬起头对他说:“隋望,我喜欢你。”
隋望当然拒绝了她,可他没有忘记她认真地脸,和那份真挚到快要溢出来的感情。
他又睥睨了一眼连知映,想着他果然只是个单纯又可爱的高中生。
隋望见他不说话,主动开启话题:“我也不跟你说那些有的没的了,这么说吧,你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连知映摇了摇头,有点不认同他的问法,反正他已经摊牌了,没什么好害羞的:“喜欢就是喜欢,想在一起的那种喜欢。”
隋望一瞬间收敛了神色,变得有点严肃:“如果你说得是真的,那不可能。”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嗤笑了一下,语气有点像教育青春期的叛逆少年:
“同学,现在这年头谁谈感情,你要是说你想玩玩,我可以陪你,大家都是成年人,到时候好聚好散。但你要说你真的喜欢我,那你喜欢错人了。”
“我没喜欢错人。”连知映固执地看着他,连他自己都没发觉,他的眼神有点像在瞪着隋望。
“你是幼稚鬼吧。”隋望突然间又笑了,伸出手,分明的骨节在他额头上敲了敲:“也没听见水声啊。”
连知映的额头被他敲得有点疼,冲着隋望眨了眨眼睛。他甚至有些摸不着头脑,明明他们探讨的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我会证明我的喜欢,反正又不用你的回应,我追你。”
“我只想让你知道,我不是说着玩玩。”
“好吧。”隋望没再说话,看着他的眼神仿佛是在陪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玩乐,他背着吉他站起身,朝门外走去,走到门边的时候还停下脚步,背对着连知映朝他挥了挥手算作告别,总之从头到尾都没再施舍给他一个眼神。
连知映望着他的背影离去,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现在追上去显然没什么用,反而可能会再次降低那人对自己的好感——好吧,说不定现在已经好感为负了。即便如此,他并不后悔刚才激动说出的那番话,搞暧昧有什么意思呢?连知映不喜欢和别人玩那些感情游戏,早点说出口也好,这样就能光明正大地追他了。
他盯着隋望刚才喝过酒的杯子愣神,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将它拿了过来,放到了唇边,虽然在别人走后偷偷拿别人用过的被子喝水这种事听着确实有点变态,但他顾不了那么多了。连知映的喉间有些干涩,噎得他说不出话来,他将那个杯子中的最后一点酒一饮而尽,温热的唇贴上冰凉的杯沿时瑟缩了一下,那里仿若依稀还残存着隋望的余温。
他像一个沙漠中干渴的旅人,历经辗转,终于寻到了那片属于他的绿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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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几天连知映不死心地去那家酒吧堵人,不出意外的是隋望之后的每天都没来,他发的微信也一律石沉大海,连知映肯定那人一定是看到了,只是不想回复他,他要是再纠缠几天,隋望说不定会彻底把他拉黑,然后消失在人海,两个人就此陌路,相遇变成一场停留在十八岁的梦。
连知映看着手机屏幕上无人回复的消息,他已经尽量克制,三天只发了十几条,隋望的朋友圈被他翻了不下三十多次,他甚至记住了他朋友圈里的每一条信息,几月几号发的,什么时候心情好,什么时候不太好……
他知道隋望喜欢打台球,知道了他最喜欢的歌,还发现了一个反差挺大的事儿——隋望喜欢吃棒棒糖,还是草莓味儿的。
他在酒吧旁边的超市里买了包烟,实际上长这么大连知映只抽过别人的二手烟,他不太喜欢那个味道,总觉得有点呛。连知映学着梁则衍的样子食指和中指夹着烟,看了一会又觉得这样怪像无病呻吟的矫情青年,想了想还是把那根烟塞了回去。
从街角到过马路的地方得路过一个巷口,连知映从那走过的时候往里面看了一眼,天色渐晚,那里很暗,只隐隐约约能望见有个人影,那人靠在墙边点烟,火光在他葱白的指尖忽明忽暗,连知映向上看,那光点映照着他过分漂亮的侧脸,烟雾升腾起来,掩盖了那人冻得泛红的鼻尖,以及晦暗不清的神色。
是隋望。
这座城市从不分什么春夏秋冬,一年四季都冷得渗人,早上刚下过一场雨,这会空气中潮湿的气息弄得连知映有点烦躁。他没想到能在这见到他心心念念的人,三天没见隋望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但又好像没变,连知映说不太清楚那种感觉,反正他本来就不知道隋望是怎样的人。
他的脸天生就长得有点乖巧,像是坐在教室里面好好学习的那种学长,初见时对隋望的印象在连知映心里被彻底打翻了,有哪个好学生会大半夜的蹲在这种地方抽烟,而且大冷天身上只穿一件衬衫的?
隋望朝他这边看了一眼,连知映不确定他看没看见自己,反正看见了他也跑不了,连知映知道巷子那边是死角,隋望想跑也只能出来。
于是他不再犹豫,三两步走上前去,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在隋望肩上后,披好之后还觉得不太满意,连知映也不管他胳膊伸没伸出来,又贴心地替他把拉链拉上,导致他整个人被连知映裹得有点滑稽。
隋望却像是才反应过来这里出现了个人,少有的被吓了一跳,脸上难得出现了点除了面无表情和职业微笑之外的其他表情,他将快要燃尽的烟撵在红墙砖上熄灭,低声问道,音色有点哑:“你怎么在这?”
连知映没回答他的问题,盯着他被冻红的鼻尖问道:“这么冷的天你穿这么一点,你是想被冻死?”
然后隋望的表情看起来有点诧异,他挣扎着把胳膊伸了出来,问题的答案已经在心中明了,有点无奈地问连知映:“你还真准备追我?”
“那不然呢?”连知映回答的理所当然。
到此为止隋望已经不太想搭理他了,他阖了阖眼,整个人看起来似乎有点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有种懒散的感觉,要连知映形容,那就是像只玩累了之后炸毛的猫。
“那我劝你还是放弃,我不可能喜欢你。”
嗯,总的来说,不可能喜欢任何人。
“你先别说话。”连知映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用略带命令的语气对他说出这句话,刚才的灯光太暗,直到这会街边路灯到点儿亮起来的时候连知映才看清——面前这人眼角被人不知道用什么东西划了一道,还在不断地往外渗血,嘴角也青紫了一片,有要肿起来的趋势,而当事人还无所谓地站着,仿佛脸上的伤不存在一样。
他都不疼的吗?连知映光看两眼都觉得脸上刺骨的疼,也许是由于心疼,说话的时候带上了点愠色:“我去给你买药。”
不像是问句,倒像是祈使句了。
“你站在这别动。”连知映不放心地看着他,又重复道:“不许动哦。”
好吧……隋望妥协了,两只手背在身后,样子挺像是在投降:“你确定你是十八岁不是八十岁吧,怎么像个老妈子一样啰嗦。”
“……”隋望想不出来回答什么,还想叮嘱他千万不许走,想了想那人鄙夷的目光,到底还是憋了回去。药店不远,就在隔壁,他自己随身携带创可贴,就只买了点酒精和棉球。
回来的时候隋望果然一动不动地蹲在那,这会倒像是个乖学生了,听见脚步声抬起头看他,一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瞳像是拨开云雾时唯一亮着的那盏灯,水汪汪地看着连知映,分不清是眼泪还是其他的什么。不过连知映想了想,总之不太可能是眼泪,隋望怎么可能在他面前哭呢,大概有些人的眼睛,天生就长得这么漂亮吧。
连知映用棉球沾了点酒精往他脸上的伤口涂,他从没这样照顾过别人,掌握不了力度,才刚碰了一下,隋望就咧了咧嘴角,掀起眼皮看他,带着点抱怨地说道:“你轻点儿。”
他泄了气,导致尾音有点软,听起来倒像是在撒娇,不过连知映这会哪来得及被他的美色诱惑,他赶紧说了声“对不起”,手上的动作又放轻了一点,一只手虚虚地抚着隋望的脸颊,若即若离,好像是在对待什么贵重的文物。
隋望见他这幅样子,觉得他大概有点紧张地过了头,他咧起的嘴角平缓下来,一副你果然被骗了吧的样子说:“其实我逗你的,一点都不疼。”
“怎么可能不疼。”连知映轻声反驳他。
“怎么,你心疼了?”隋望问道。
“我喜欢你,我当然心疼。”
隋望没想到他承认的这么干脆,他的声线本就温柔,这会带着笑意教育他的样子倒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性感:“同学,不要心疼男人,会倒霉的。这种道理你上大学了还不懂,不应该啊?”
连知映一时语塞,他词语本就匮乏,这会就算知道他说得是歪理,依然想不出什么理由反驳他,只好从兜里掏出来那个创可贴——嗯,粉色的,前几天梁则衍塞进他包里,说下次受伤了让他贴这个,怪好笑的,连知映一直忘了取出来。
没想到它最终的用途会在这。
“喂,同学,不带你这么报复人的诶。”隋望看见那个粉色创可贴脸都僵了,然而连知映看他的眼神太可怕,仿佛他现在把创可贴撕了,那人下一秒就能跟他拼命。
“好嘛好嘛,我戴着。”隋望无奈地说了一句,踩着连知映的影子往前走,几秒钟后才意识到这样有点幼稚,于是又站定不动了,嘴里小声嘟囔着:“照顾人就照顾人呗,那么凶干什么。”
不知道连知映听没听见他说话,总之连知映突然转过身,板着脸郑重地跟他说:“我喜欢你是我的事,跟你没有关系,你不用觉得我对你好,你心里有愧疚怎么样的,我不需要你的回应。”
隋望盯着他看了半晌,表情有点古怪,倒是也没再说什么。
他在心里想:好好好,和我无关,到时候你可别哭着鼻子跟我说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