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听见男人的话,脸上顿时浮现起不可置信的神情。
单末微微抬起头看着男人,对方高大的身影覆住了他身前的光,面色阴鸷得让人不寒而栗,一只手紧握住他的下颚,将皮肤都掐了道淤青,不知何时松开了深黑色的皮带,将他的脸带得更近了。
脑海里仍旧清楚记得,第一次见面江崇州的那一天。
男人推开那扇让他深陷地狱的门,好似外面的光线从门缝里透进来了一般,照亮了满室的污浊,他本能的朝男人开口呼救,对方赶走围聚在他身边的那群人,犹如天神降临于他的世界。
他一直觉得......江崇州是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
甚至比林路还要好。
他也记得江崇州教自己念他的名字,紧握着他的手指,在纸上一笔一画的教他这些字要怎么写。
当时他不知道该怎么唤江崇州,总是称呼对方为“您”,江崇州听不习惯这种称谓,对他道,“别总是这么叫我,怪生分的,你就和别人一样,叫我阿州就行了。”
一开始还胆颤心惊,也意识到了江崇州和他的区别,不敢把对方视为和自己平等的人。
第一次说出口时,声音极小,像是害怕对方会生气,在觉察到男人没有表露出丝毫不悦的神色,胆子才逐渐大了些。
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他会默自的拿起笔,歪歪扭扭的在白纸上写着江崇州的名字,犹豫了几秒,又将自己的名字添到旁边。
他的字不好看,甚至连握笔的手势都是错的,江崇州教过他许多次,反复的纠正过他的动作,之前也看过他写的字。
只是那时,江崇州对他说能写得别人认出来,就很不错了。
他听出了这是一句夸奖的话,也听出了江崇州是为免让他难过,才会刻意照顾到了他微小的自尊心。
等到厌倦了,就会将以前能够接受的缺陷拿出来数落。
分明清楚他没多少文化,连学都没有念过,又哪里做过试卷,刚才被扔进垃圾篓里的那一张试卷,还是单末费了全力去写的,选择题的第一题就有让他陌生的字,跟着偏旁在字典里翻看读音和意思,反复查阅,才写了半张试卷。
江崇州却只看了一眼,就给扔了。
连以前他唤过许多次的称呼,也被收了回去。
救赎过他的男人给了他世界里的第一缕阳光,却也成了他更绝望的深渊。
单末的全身都崩得极紧,他和女人住在一起时总是脏兮兮的,当时别人更多的是调戏和辱骂他,等他成年了女人才将他卖出去。
虽然心里大概意识到了等到自己的会是什么样的命运,可身处在那个环境里,耳濡目染着长大,他并没有体验到如同生命枯竭般的绝望。
他不知道外面的人会是怎样的生活,不知道可口的饭菜要趁热吃味道才会更好,不知道世界除了破旧的巷子和纸醉金迷的红灯区还有其它更美好的地方,也不知道人活着不止是为了取悦别人。
这些,现在他都知道了。
生理性的泪水从顺着脸颊往下淌,江崇州哪还顾得上他,见他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便越发生出了几分邪恶的心思。
单末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很安静,吓傻了似的。
这间卧室里承载了他许多关于美好的记忆,是他第一次能够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睡觉,感受舒适的蚕丝被将全身覆盖住是哪般温暖,像是在花丛里浸染过的清香,他将自己包裹在被子里,不用再躺在坚硬肮脏的地板上,仅有一床破旧的棉被裹身。
男人没有在卧室的床上折腾过他,单末的意识回笼了一些,发觉到江崇州将他拽去了床上,神色有些慌张道,“别,别在这里......”
江崇州还以为单末乖顺了,却突然伸出手推了他一下,都这种时候了,哪里还会特意为了单末克制,男人的脸色发冷,直接将他的手反剪在了身后。
单末的嗓子哑了,“去哪里......都可以......”
江崇州嘲讽了一句,“这里都是我的家,你还真当这是你的房间了?”
不过就是暂时给单末居住的地方罢了,他打算把东郊那块的屋子给单末住,那处人挺少的,在H市称得上是有些落后了,商业区和住宅区没有规布好,开发的也不如H市其他区域。
等舒宁忙的时候,他就可以去找单末,反正两边都不耽误。
江崇州觉得这样挺好的。
他喜欢舒宁,便把温柔和体贴给了对方,以至于那些不堪入目的恶劣,他全部都施加到了单末身上。
可他忘了,他曾经也对单末好过,他将单末从嘉夜里带出来的本意并不是让对方当一个床伴,他曾经告诉单末的,也全是有关于这个世界的好。
青年后来没有了声息,就连呼吸都仿佛变得微不可闻。
餍足过后的男人脸色好了一些,他抬高青年的脸,看见青年如鸦羽般的睫毛在他面前轻轻颤动。
单末的眼角微红,淡色的唇瓣犹如即将凋零的曼陀罗花,衬得整张苍白病态的脸格外惑人。
过了许久,单末才微张着唇瓣,但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男人了。
只用二十一天就能培养出一个习惯,戒掉这个习惯却需要很久很久。
江崇州的语气难得柔和了几分,他道,“困了就自己去洗澡睡觉,明天下午我带你去看房子。”
“......”
江崇州从床上起身,自顾自的整理好了衣物,留给他的是满身狼藉。
单末仰躺在床上,他第一回觉得白炽灯的光亮如此晃眼,让他眼里的事物都变成了重影。
想到江崇州提起的会将他送人,又结合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他吃力的将身体挪动到江崇州眼前,仰起苍白的小脸道,“先……先生……我,我想出去找一份工作。”
听见“先生”这两个字,江崇州的脸骤得沉了下来。
江崇州问,“你想找什么工作?”
单末没有注意到男人脸色的阴霾,微垂下了眼睑,小声道,“……我可以去当服务员……还,还有很多……”
他现在全身都疼,脑袋里乱糟糟的,甚至连精神状态都有点恍惚了。
膝弯因为在地板上跪得太久被磨蹭得鲜红,往外渗出的血丝结了痂,一双细白的手腕后来被男人用皮带缠绕了起来,在皮肤上留下了几道鲜明的勒痕。
他有手也有脚,可以先在外面找一份工作做着,他可以攒钱,总有一天能把江崇州说的数字填补上……
刚才的画面像是还在脑海里回荡,单末的眼眸通红,全身都还陷在了胆颤心惊的恐惧里,难以抑制的发出几声抽噎。
“你不想留在家里了吗?”江崇州走过去,看似温和的问他。
单末怔了怔神,声音还在细微的发颤,“我……”
“是我把你从嘉夜带出来的,你的工作,就是伺候好我。”江崇州道。
“……”单末沉默无言,眼眸失焦的抬头看着男人英俊的脸庞。
江崇州故作温柔起来时极具欺骗性,他的嘴角微弯起好看的弧度,问,“难道,我对你不够好?”
单末几乎没有接触过什么人,许多观念都是江崇州教给他的,如今江崇州也不过是想给他灌输他原本就该伺候自己的观念。
单末的嗓音干涩,依旧重复道,“……我,我想出去找一份工作。”
江崇州脸上的笑意冷了下来。
“我说过了,你的工作是先伺候我好。”江崇州的脸色沉得吓人。
之前单末在他面前表现得都极为乖顺,现在居然还敢不听从他的话,男人俊眉紧锁,“就你这样的,在外面也不可能找到合适的工作,与其被别的男人玩,倒还不如乖乖待在家里。”
“……”单末只想到了,张云戚给江崇州拨电话时,江崇州回答的那句话,等玩腻了就把他送给别人。
他已经不知道……江崇州的哪句话能信,哪句话不能信了。
江崇州伸出手安抚似的抚摸了一下他的脊背,见他安静下来嗓音缓和了几分,“听话点,别惹我生气。”
“……”
青年苍白的手臂垂落在了身侧,像是短暂的失去了意识和感知。
不知何时江崇州从他的卧室离开了,他的作用不过是个随时解决生理需求的,使用完他后,男人从卧室里离开似乎也很正常。
床单皱巴不堪,被褥上他喜欢的太阳的气味,已经被另一种腥膻的气味所取代,他动作迟缓的从床上下来,而后打开了窗户,让刺骨的冷风灌入进屋内。
漆黑的夜空中,仿佛连一颗微小星辰都难以寻见,单末木然的睁着眼,他突然不知道自己被江崇州从嘉夜带出来,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第二天醒来时,整个人也昏昏沉沉的,江崇州要阿姨煮了粥给他端上来,听见敲门声连衣服身上的痕迹也未遮掩,就下床去开门了。
阿姨见了他,神色明显从以前的热络变得惊讶,而后演变成一丝鄙夷,单末注意到了对方脸上细微的变化。
阿姨道,“……江总让我给您煮了粥,现在还是热的。”
之前江崇州给阿姨介绍的他是自己的弟弟,以后要多照顾照顾,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后来会照顾到床上去。
显然妇人看出来了他们之间的关系,而且江崇州喜欢的人是谁,只要接触过几回就能一清二楚。
“……谢…谢谢。”单末接过了粥,慌慌忙忙的把门合上了。
他全身只披了一件单薄的睡袍,满身遮掩不住情欲过后的痕迹,任凭一个成年人看了,都会知道他昨晚经历过什么。
他把粥放在了桌子上,也顾不住饥饿,蹲在角落里曲起膝弯,而后伸出手将胆怯的自己环抱了起来。
他并没有像他的母亲那样,被别人骂婊.子能心安理得的承受,甚至还笑着和别人打趣几句。
他懂得了什么是羞耻,江崇州给他打下的烙印,让他注定会受人歧视。
江崇州清早便去了公司,他给舒宁发了个“早安”的短信。
舒宁一直没有回复他,他朝手机看了好几次,这时助理轻敲了一下办公室的门,他让助理进来了。
助理走到他的办公桌前,恭恭敬敬的开口道,“江总,东郊那里的房子已经要人清理出来了。”
“嗯。”江崇州漫不经心的回道。
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振动了一下,江崇州看到是舒宁给他发了条短信,愁眉终于舒缓了一些。
助理又道,“不过那套房子年限有点久了,东西也不是很齐全,需要另外添置一些家具在里面吗?”
江崇州正在回舒宁的短信,听助理在旁边说的有点烦了,直接回道,“不用添置,反正他也用不上。”
一边和自己喜欢的人聊天,一边将自己豢养的物品安排妥当。
助理在旁边又问了一些事,江崇州应了几句,就让对方先出去了。
反正单末不过是他养着的小玩意,他目前也没有玩腻,先不说短时间内也许无法和舒宁确认情侣关系,就算确认了,他也舍不得让舒宁太疼。
他不算是个太重欲的人,这段时间却像是被单末给勾起了欲火,每次完事后他也注意到了青年是哪副模样,只是他不会对这个人多费心思,不过是个卖身的,天生就做这一行,还能有多娇气不成?
舒宁给他回了条消息,说自己要工作了,今天可能要加班。
江崇州看见这条短信就心疼了。
他之前给舒宁公司的老总打过招呼,仲言凯和他有过合作,提了一句之后舒宁加班的次数就少了。
仲言凯这人在H市也挺传奇的,高中时家里发生了一些意外,谁也不知道他后来去了哪,据说林家的儿子和他以前是同学,关系还不错,但再次出现在视野里是他一年前吞并了林家,林郭杨不知所踪,他就让林家仅剩的那个人去了嘉夜卖身还债。
舒宁工作的时候一般都不会回复他的消息,江崇州又给仲言凯发了条短信,要他别总给舒宁安排这么多事。
仲言凯的性子很冷,和江崇州的来往大多都在公司的合作上,不过一来二去两个人也有了些联系。
江崇州今天回家的比较早,他打算把单末送去东郊,正好这段时间他和舒宁的感情升了些温,周五他再将舒宁接到宅子里培养培养感情,也少了个碍事的。
江崇州盘算得挺好,他原本就不算是一个长情的人,对舒宁的感情用应该是维持时间最久的了。
至于单末,也许不出两个月就会腻味,江崇州没想得太长远,到时候谁喜欢谁就拿去玩,他也不可能为了单末真和张云戚闹什么矛盾。
只是江崇州没有预想到,他的后路都是被自己给斩断了,乔岸提醒过他,可他没听到心里去。
回家后他并没有在客厅里看见单末,以前单末很喜欢待在客厅里等他回家,听见屋外传来的车辆引擎声就会站在门口,主动接过他的大衣,然后小心仔细的帮他挂好,见衣服上生了褶皱,便会去拿挂式熨斗帮他把衣服熨烫平整了。
那段时间他很少叫阿姨过来,家里总是收拾得井井有条,等他回来了餐桌上也摆放着精心烹饪出的美味菜肴。
那时的单末,大抵是为了能第一眼看见自己想见的人,也想得到自己最在意的人的认可。
江崇州看见客厅里空了,心里生出来一丝烦躁。
他上楼直接推开了客卧的门,看见桌子上放着一碗清粥,没有任何动过的迹象,单薄瘦弱的青年将自己的身体蜷缩在了角落里,听见偌大的推门声,才后知后觉的抬起头看了看他。
“你没有吃早餐吗?”江崇州不耐烦的问。
“……”
单末不敢回答,也不敢开口,他现在怕极了江崇州,每次江崇州回家,等待他的都将是一轮新的折磨。
他全身只披了一件料子轻薄的浴袍,家里厚实些的衣服江崇州后来都不让他穿了,室温虽然是暖和的,但地板和墙壁却是冰冷,单末以前最怕的是饥饿和寒冷,可这些他现在都像是麻木得感知不到了。
眼见着身形高大的男人走到他的面前,单末用手臂将自己的膝弯抱得更紧了,自昨晚到现在,单末的脑海里都很乱,只要闭上眼睛,似乎就会出现一只属于男人的手掌扣紧他的后脑,双唇被迫张开,就连气息都是紊乱的。
江崇州见到他的态度,笑了一下,“我有这么可怕么?”
“……”单末摇了摇头。
“那你躲个什么?”
“……”
江崇州把那碗放凉的粥端到了他的面前,道,“吃完。”
“……”单末没多少胃口了,昨晚他去旁边的浴室内清洗,把胃里的酸水都吐尽了,却还是感觉到一阵恶心。
像是已经从头脏到了脚,他用浴巾将皮肤磨蹭得渗出了血丝,可留在上面的印子他还是洗不掉。
他不想张口,也不想再吃东西。
江崇州对他没有多少好脾气,脸上那点伪装出的笑意褪去,神色便越发显得阴鸷吓人,“怎么,还在我面前耍起脾气了?你以为不吃东西就能吓到我?”
“……”单末的眼眶微红,他抬起头看着江崇州道,“……先……先生,我……我想等会再吃。”
这句先生似乎触到了江崇州的逆鳞,江崇州脸色一冷,直接捏高了单末的下颚,将放得冰冷的粥灌到了单末嘴里,往外溢出的粘腻水渍顺着下巴往下淌,地板上和衣服上全是洒了的粥。
单末被呛得弓下腰咳嗦,后背凸起的两片弧度优美的蝴蝶骨,仿佛是被人活生生折断了的翅膀。
江崇州问他,“你自己吃还是我喂你?”
单末的咳嗦得还没有缓过来,他见男人的脚步往前挪动了几分,连忙抬起苍白的脸道,“……我,我自己吃。”
他把江崇州手里还剩得那半碗粥接了过来,仿佛是失去了灵魂的傀儡般,麻木的任人cao纵。
咸腥的眼泪混在了粥里,刚才勺子也掉到地下了,单末直接捡了起来,来不及擦拭或是去清洗,他以前饿得忍受不住的时候,甚至还翻过垃圾桶,现在喝一碗粥对他应该不算很困难。
只是……这碗粥喝到了一半,单末再次干呕起来。
生怕男人再掐住他的下颚给他灌到嘴里,他小声的抽噎,最后还是把那碗粥给喝完了,满身都是脏污。
江崇州给他拿了一身衣裳过来,道,“把地上和自己收拾干净,等会我带你出去。”
“……”
单末的手心里还是粘的,江崇州见他这副脏兮兮的模样,脸上浮起几分嫌弃的神色,然后把衣服丢在了床上。
江崇州以前带他出去见过那些朋友,只是那时,男人会护着他。
单末不清楚江崇州要带他去哪里,他曲起膝弯挪动到男人的脚边,嗓音畏惧似的发颤,“……我会听话的,别……别带我走……”
江崇州见他脏得很,把脚步往后退开,蹙眉道,“这里不是给你住的。”
也许过段时间舒宁就会住进来了,他可不想让舒宁受委屈了。
安静的空气里突然响起手机铃声,江崇州将手机拿出来,看见是舒宁的电话,便直接划到了接听。
听见舒宁的声音,男人的脸色和缓了一些,嗓音也多了几分温柔,“正常下班也挺好的,再说了经常加班对身体也不好,你前几天都还感冒了,该多休息休息。”
舒宁在电话那端道,“还休息,如果我没有工作了怎么办?”
“那就来我的公司,每天陪我就行了,我给你开工资。”江崇州道。
“每天陪你那叫不务正业。”
江崇州唇角微弯,“都成情侣了,还分得那么清做什么?到时候我的就是你的。”
空气里振动起清脆的声响,单末不小心碰到了放在地上的瓷碗。
江崇州沉下脸看了一眼单末,像是连见到对方都觉得碍眼,出去和舒宁通电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