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除了灰色的天空,入目所见只有不见边界的白,压抑且沉闷。
柏闻野躺在酒店的大床上胡思乱想,失恋旅行应该是他这辈子做过的倒数第二件蠢事,而排名第一的蠢事则是他选了这么一个荒凉的地方来祭奠死去的爱情。
如果不是失恋,柏闻野也不会先提出解约,那样的话,他应该还在顶级秀场上走着几万美金一场的台步,而不是呆在这么一个鬼地方消耗他的灵魂。
柏闻野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脱掉的衣物被随便扔在了地上,赤着脚进了浴室。
花洒打开的一瞬间,柏闻野仰头接受着这场馈赠,热水打湿了睫毛,附在额头上的水珠顺着脸颊滴落,构成一段完美曲线的路径。
暖黄的灯光落在柏闻野侧脸,暗影分明,更显几分扑朔迷离,暧昧不清。
柏闻野无疑是有魅力的,即使这样,他依旧没办法被抛弃的命运。
分手不一定值得难过,但被人抛弃一定是件令人悲伤的事情,柏闻野心想。
洗完热水澡后,柏闻野顺便打电话预订了客房服务送餐。
卸载微信的第二十三天,柏闻野重新下载回了那个绿色软件,消息很多,但没有一条是来自韩觉的。
一个前任就应该像死了一样,在这一点上,韩觉做的出乎意料的完美。
毕竟他们分手当天,韩觉还能心无旁骛的处理工作,柏闻野割脉的时候,韩觉正在飞往美利坚的航班上构想他的商业宏图。
柏闻野都快要死了,韩觉也没飞回来看过他一眼,分手了就是分手了,没关系了就是没关系了,有些余地没必要留。
柏闻野小时候有拄拐的瞎子给他算过命,说他在二十四岁这年会有一道坎,柏闻野现在不得不承认,他确实遇到了那个很难过去的坎。
韩觉是柏闻野二十四岁单薄的人生经验里面不能缺少的一部分,不管是时尚圈还是同性圈,韩觉都是柏闻野的半个领路人。
韩觉是柏闻野一直以来的情感寄托,分手以后,柏闻野心底那根弦也随之断掉了。
这天晚上,柏闻野睡得很不安稳,恶梦频频,纠缠不停。
柏闻野梦到了他和韩觉分手的那天,无休无止的争吵,满室的狼藉,以及韩觉无比失望的那一句,“你也该学着长大了。”
作,矫情,敏感,任性,难缠。
一个又一个的标签就像石块一样绑在柏闻野身上,逼得他沉溺,搞得他不堪。
深海是红色,充满血腥气的,他快要被淹死了,为什么没人来救救他?
从梦中惊醒以后,柏闻野用了很久的时间才反应过来,淹死他的不是深海,而是装满血水的浴缸。 挂钟的指针停在三点四十分的位置,柏闻野从床上爬起来,站在阳台上吹冷风。
柏闻野近乎病态的享受着冷风的肆虐,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过从这里直接跳下去一了百了。
最终,理智还是战胜了情感,柏闻野慢吞吞的转身走回房间,从玻璃瓶里倒出几枚药片,干嚼着咽了下去。
病情发作的时候,柏闻野整个人变得很迟钝,和别人搭话时会慢半拍,脑子里总突然闪现一些关于生死的问题,而情感和理智则为了这些荒谬的想法争执不休。
柏闻野拿着画笔呆坐了一个半小时,面前的画纸还是原本的模样,白茫茫的一片,就像是白日的雪场,除了白色一无所有。
任由画笔从指尖滑落,掉到地上,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响,柏闻野抱着脑袋,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和韩觉分手要了柏闻野的半条命,现在,柏闻野剩下的半条命也没了。
柏闻野的脑袋是空的,他什么也画不出来,而在他们这一行,没有灵感和死人是没有区别的。
白天,柏闻野又去了滑雪场,去寻找虚无缥缈的灵感。
站在雪地里没有想象中的浪漫,柏闻野感受到的只有无尽的荒凉和无休止的晕眩。
柏闻野伸手捏了捏眉心,想以此来缓解眩晕带来的不适,抬头的一瞬间,他看到了从天边飞出的那抹身影,仿佛跃出海面的蓝鲸,一时陷了进去。
浅蓝色的身影滑过跳台,手握滑雪板,直跳升空,凌跃转体四周,动作简明有力,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降落的瞬间,滑雪板扬起一捧雪,柏闻野眯了眯眼睛,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天使一词。
天使的光环也许是由雪幻化而成的,柏闻野看的太过入迷,甚至没有听到别人喊他让开的声音。
谢邃的速度降不下来,他本来是能躲开的,可他对上了柏闻野看向他的眼神难以言明的眼神里面藏着暗涌的情*。
心跳乱了拍子,恍神间,谢邃撞在了柏闻野身上,两人一起摔进了雪地里,滚了几圈以后才停下来。
疼痛让柏闻野涣散的瞳孔重新聚焦,这一刻,他看到了天使的真正模样,他眼前的天使是个漂亮的,极具魅力的亚裔小男孩。
柏闻野的眼神让谢邃感到一阵不自在,谢邃别开脸去,推了推身上的柏闻野,示意他先起来。
“不好意思。” 柏闻野道歉的同时从谢邃身上起开,之后绅士的朝谢邃伸出了一只手。
谢邃借着柏闻野的力气站了起来,尝试转动肩膀活动关节,他在四月份还有一场比赛,这时候受伤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我靠靠靠,你眼瞎还是耳聋,没听见别人喊你!不知道坡底不能站人?”宋勋滑着双板赶了过来,指着柏闻野的鼻子教训道:“你知道他是谁吗!如果他受伤了你赔得起吗!”
宋勋忽略谢邃拽他离开的动作,继续咄咄逼人道:“听不懂Chinese?”
柏闻野的大脑有些迟钝,但也听懂了宋勋话里的意思,简而言之就是他闯祸了。
“抱歉。”眩晕和窒息的感觉同时传来,柏闻野有些更恶心了。
“听得懂中文啊!装什么假老外!”
谢邃瞪了宋勋一眼,示意他先闭嘴,紧接着又从兜里掏出一张面巾纸来,按在了柏闻野的额前。
摔倒的时候,谢邃的滑雪镜磕在了柏闻野的额头上,滑雪镜边缘在他额前划了道血痕,殷出了血。
“你流血了,自己处理一下。”谢邃见柏闻野依旧没有动作,索性直接捞起了他的手按在了纸巾上。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碰到谢邃的手了,谢邃的手很好看,骨节分明,掌心还带着特有的温度,这样的一双手,做那种事情应该会很舒服,柏闻野想着。
“这是我的电话号码,后续有不舒服的地方可以联系我。”谢邃把写有姓名电话号码的纸巾塞进了柏闻野胸前的口袋里。
大脑前端某种传来未知的兴奋感,柏闻野看着谢邃,舌尖下意识的舔了下唇,欲色满满却又清纯至极。
想舔他眼角的泪痣。
这么善良的小天使,在床上哭起来一定很好看吧。
有时候摧毁也是一种艺术,柏闻野想。
…
“你给他留电话干什么?那不明显的碰瓷吗?”宋勋喋喋不休道。
“也就是你心地善良,不谙世事,活该被骗。”
一路上,宋勋的嘴就没闭上过,谢邃被他念叨的烦了,回头看见柏闻野还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日光落在他身上,仿佛变成一座恒久不变的雕像。
为什么要给他留电话号码?
当然是想睡他了。
谢邃有直觉,他和柏闻野是同一类人,他们都是男人且喜欢男人。
回过神来以后,谢邃重心后移的同时做了个原地穿板动作,不等宋勋反应过来,一路滑走。
…
柏闻野在原地站了好久,直到那抹淡蓝色的身影不见踪迹,他才转身离开。
他叫谢邃,后面的一串是他的电话号码,轻飘飘的纸被柏闻野攥在了手心里,仿佛救命稻草一般。
过了很久,柏闻野把那一小页纸叠好,重新放回了滑雪服的口袋里,某一刻,灵感迸发而来。
可当柏闻野回到酒店,拿起画笔时依旧无从下手,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滑雪服兜里掏出谢邃塞给他的纸条,拨通了上面的电话。
“不舒服可以找你,是吗?”柏闻野甚至懒得虚与委蛇的客套几句正常的社交语句。
“嗯。”
不知怎么的,柏闻野忽然觉得谢邃这声嗯有些性感。
半小时后,谢邃准时到达柏闻野房间前,他已经换掉了厚重滑雪服,身着款式简单的运动衣,尽显朝气与少年感。
“哪里不舒服?”谢邃盯着柏闻野的那张脸,思绪神游的同时关心道,“需要送你去医院吗?”
柏闻野倚在门框上,打量着谢邃模样,然后指着额前的伤口说:“我这张脸是上过保险的,你得赔。”
柏闻野没有说慌,他以前是WET的顶级签约男模,因颜值出圈,韩觉当时特意给他这张脸买了巨额保险。
谢邃蹙了下眉,他不知道的是自己小小的动作已经被柏闻野尽收眼底,随即问:“你想让我怎么赔?”
“陪睡。”柏闻野刻意勾长了尾音,给人一种界限不明的暧昧感。
谢邃只是不轻不重的笑了一声,没甩脸色,更没有转身离开,他甚至大摇大摆的走进了柏闻野的房间,根本没有考虑过遇到危险的可能性。
“陪睡可以,我在上面。”谢邃朝柏闻野狡黠的眨了眨眼睛,释放出一种暗示信号。
这和柏闻野预想中的不太一样,按照他的剧本,小天使在听到陪睡的字眼时,睫毛都应该是轻颤的,带着破碎般美感,完美符合他的破坏欲。
而不是现在这样游刃有余的和他讨论体位问题。
相较之下,谢邃倒显得云淡风轻,他随意打量了一眼房间的格局,直接坐在了床前顺便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之后朝柏野闻勾手指。
“你真的很漂亮。”谢邃很真诚夸赞了一句。
柏闻野以为他拿的恃强凌弱的剧本,结果到最后他却成了那个被欺负的小可怜也是,够刺激的。
不过在这之后,柏闻野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一个人坐在画板前开始描描画画,谢邃很识趣的没有打扰他,安静的保持着同一个动作。
十几分钟后,柏闻野问谢邃,“可以脱衣服吗?”
谢邃轻嗤了一声,他觉得自己应该是疯了所以才会陪柏闻野玩这种无聊透顶的过家家游戏,可当对上柏闻野又纯又欲的眼神时,他还是照做了。
反正他又不吃亏,谢邃心想。
又过了很久,柏闻野告诉谢邃,“你可以走了。”
“就这?”谢邃下意识的舔了下唇尖,似乎是有些失望。
“就这。”柏闻野说。
陪睡只是柏闻野开的一个恶劣趣味的玩笑,提出一个过分的条件来换取对方答应另一个还不算太过分的条件,比如说让谢邃脱掉上衣帮他寻找作画的灵感,这是柏闻野惯用的手段,只是谢邃好像对此并不在意。
虽然柏闻野心底的小恶魔是真的很想把谢邃弄哭,但是他们好像撞号了,柏闻野忽然觉得有些可惜。
临走前,谢邃瞥见画板上是他的上半身肖像画,不管是眼角的小痣还是腹肌的棱角,柏闻野刻画到了所有的细节。
唯一有所改变的是,柏闻野在他的后背上多画了双翅膀。
柏闻野应该是那种厌世的艺术家,谢邃心想。
谢邃有预感,他和柏闻野很快会再次见面的,只是他没想到两人再次见面是这样一种情景。
柏闻野其实是不想去滑雪场的,但除了滑雪场,他好像又没有地方可以去,一直在酒店呆着只会让他产生更多乱七八糟的想法,更加的疲惫。
高级赛道昨天发生过碰撞事故,为了防止初学者混进高级赛道遇到危险,巡逻的管理人员多了一倍不止。
初学者雪场几乎都是拖家带口,人多不说,还有一群唧唧歪歪的小孩子,吵的人脑壳疼。
柏闻野拎着雪板往人少的地方走,直到额头冒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细汗,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走的足够远了。
柏闻野选了处能晒到太阳的地方扔下滑雪板,从背包里掏出了画册和铅笔,然而事实证明灵感不是熬能熬出来的。
更可笑的是,柏闻野的维基百科上是这样写的,皇家艺术学院的天才,时尚界的翘楚,镜头的情人。
二十四岁前,柏闻野是天之骄子,二十四岁后,没了灵感的柏闻野什么都不是。
雪板摩擦的声音打断了柏闻野的自怨自艾,抬眸的一瞬间,眼前只剩一片阴影,太阳被挡住了。
谢邃本来已经滑走了,但又折了回来。
“喂。”谢邃摘下护目镜,直勾勾的看着呆坐在地上的柏闻野。
“我是,又挡路了吗?”柏闻野不太确定的问他,看向谢邃的眼神有些迷茫。
“没有。”谢邃蹲下来看柏闻野画册打开的那一页,左上角写了日期和姓名。
柏闻野,很特别的一个名字。
“你不走?”柏闻野问他。
“你很希望我走?”谢邃笑着反问。
很没有营养的一场对话,昨天还亲眼看着他脱衣服,今天就想和他保持距离,厌世艺术家的心思还真是难猜啊。
不远处传来很大一声的响动,谢邃站起身来朝远处看过去,继而又向柏闻野无奈的耸了耸肩,“前段路积雪塌方了,不出意外的话,我们都走不成了。”
手机无法接收信号,联系不到外界,两人只能被动等待救援。
一两个小时还好,时间久了,谢邃和柏闻野的精力和耐力都有些跟不上,短短四十五分钟的时间里,他已经看着柏闻野干嚼了三次药片。
在柏闻野第四次往掌心倒药片的时候,谢邃拦住了他的动作,“你不会在嗑药吧?”
“你管我。”柏闻野的语气有些冷,整个人看上去很不对劲儿。
谢邃直接把药瓶抢了过去,标签上写的是德文,他只能简单的认清用药剂量,一日两次,每次一次,而谢邃记得柏闻野今天已经吃了很多片了。
“还给我。”
柏闻野站起来谢邃要他的药,谢邃不给,他只好动手去抢。
昨天的遭遇重现在今天,谢邃踉跄一步,拽着柏闻野一起摔倒在了地上,柏闻野压在谢邃身上,用力抠他掌心握着的玻璃药瓶。
“嗑药嗑疯了吧,你他妈不要命了!”谢邃莫名的有些生气,“从我身上滚下去!”
滑雪服再厚,柏闻野也没有禁住谢邃挣扎着蹭来蹭去的动作,逐渐起了反应。
谢邃也感受到了正顶着他的那玩意儿,两人都不再有动作,柏闻野把头埋在谢邃的肩膀上,慢慢的等反应降下去。
他终究还是在天使面前露出了最恶劣的一面。
可他为什么又会难过呢。
谢邃察觉到怀里的人在颤抖,伸出手像哄小孩子一样的拍了拍他的后背。
“柏闻野,”谢邃喊他的名字,“你还好吗?”
回答谢邃的只有无尽的沉默。
“抱歉。”柏闻野从谢邃身上起开,刚走两步就重重摔在了地上。
柏闻野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他正躺在谢邃腿上,一时间不知是梦境还是现实。
“冷~”
“你说什么?”谢邃不由得压低耳朵去听柏闻野的声音,柏闻野呼吸的气息落在他的耳廓,痒痒的。
“很冷,”四处都是雪山,寒意逼人,柏闻野昏迷的太久,体温正在慢慢丧失,谢邃没办法,只能把人抱在了怀里,帮他维持体表温度。
“做爱的时候里面会很热,所以,你能帮我取暖吗?”柏闻野迷迷糊糊道。
“靠!”谢邃的眼神里迸发出满满的震惊,再看柏闻野脸上的表情,就好像写了“荒郊野岭,适合偷情”八个大字。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谢邃哑着嗓音问他。
谢邃听见柏闻野模糊的声音里说的分明是天使两个字。
…
谢邃背着柏闻野往日照强的方向走去,为了减轻重量,他甚至丢下了最喜欢的那张滑雪板。
他上辈子肯定是欠柏闻野的,谢邃百无聊赖的想。
救援队赶来已经是午后了,随行的救护车直接将谢邃和柏闻野送到了医院。
谢邃本来没打算来医院,他要赶下午的航班回国,只是昏迷过去的柏闻野几乎是死死的抱着他的一只胳膊,怎么着也不肯松手。
无奈之下,谢邃只好把柏闻野抱上了救护车,陪了他一路。
“病人长时间未进食,在寒冷环境下呆的时间过长,这才应激反应的晕了过去,先给他挂了瓶营养液,等醒来就好了。”
谢邃叫住医生,又问:“他今天吃了很多片药,会不会有其他影响?”
“什么药?他吃了多少?”
谢邃把口袋里的玻璃瓶递了过去,不确定的说道:“大概五六七八片吧。”
“这是安定类药物。”女医生扒拉开柏闻野的眼皮观察瞳孔反应,又检查了几项别的体征反应,下结论道:“暂时没什么大问题,不过你们做家属平时可得仔细一些,是药三分毒,药片是用来吞着玩的吗?”
面对医生的教育,作为“家属”的谢邃只能连连点头,一再承诺道下次绝对不会再犯这种低级错误。
送走医生后,谢邃去走廊尽头接宋勋的电话。
“祖宗,你在哪儿呢?咱晚六点的航班回北城,你该不会忘了吧?”宋勋急切的声音从手机听筒传来。
谢邃掐了下眉心,敷衍着说:“你帮我收拾行李,我们直接机场碰面。”
“我这边儿暂时走不开。”没等宋勋的下一个问题冒出来,谢邃直接挂断了电话。
谢邃守在病床前一动不动的看着柏闻野,无法否认的是柏闻野是真的很漂亮,精致的面孔蕴含一种纯天然的野生美,让人看了就很难移开眼。
谢邃又想起了医生说过的话,医生说安定类药物一般用于抑郁症或者情绪不稳定的人群。
通俗来讲,柏闻野有病。
这么好看的一个人竟然有病,怪不得眉宇之间藏满了厌世感,谢邃莫名的有些难过。 好不容易等柏闻野输完营养液,谢邃叫来护士拔针,临走前,谢邃特意帮柏闻野掖好了被子,顺便亲了一口他额头那道结痂的血痕。
…
柏闻野醒来以后,涣散的瞳孔聚焦了好久才重新变得有神,陌生的房间,陌生的摆设,以及手背上隐隐作痛的输液孔都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直到余光瞥见柜子上的罐装草莓糖,柏闻野才知道谢邃来过,以及谢邃已经走了。
罐装草莓糖背面的写附了一张便利贴,上面写道:“多吃糖,少吃药。”
便利贴最下面有行小字备注:我亲了你一口,当作带你回来的报酬。
天使走了,天使不会回来了。
柏闻野自嘲的勾了勾唇角,反正他永远都是被抛弃的那一个,总要学着习惯。
一周后,柏闻野乘坐航班飞回法国。
柏闻野在法国生活了将近十四年,却仍旧没有任何的归属感,他在这里的事业,人脉,所有的一切都随着韩觉的离开而骤然崩塌,什么都不剩。
处理好这边的遗留问题后,柏闻野赶在春节前飞回了国内,然后打电话约出了那位多年不见的故人叙旧。
“小野,你这些年还好吗?”
“还好。”柏闻野抿了口咖啡,盯着面前的女人毫不留情的说:“但是你看上去不太好。”
大龄产妇恢复起来会很困难,哪怕她的小儿子已经上小学了,柏蔓依旧是一副病态臃肿的模样。
数不清的家务,反复争吵后又反复和好,桩桩件件都让人心累不已,在这种境遇下,柏蔓早就失去了打扮她自己的心思。
柏闻野的父亲是法国最知名的设计师,曾为顶尖奢侈品牌ME的创意总监,他是无数少女情窦初开的对象,但他也只将自己极致的浪漫主义情怀赠予了柏蔓。
以至于柏闻野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在他的父亲离世后,柏蔓会选择一个看起来没有任何优点的男人结婚。
而且为了和那个男人结婚,柏蔓不惜把自己的儿子丢在国外自生自灭。
“小野,你是恨妈妈,对不对?”
“谈不上恨,我对不在乎我的人没有任何的情感冲动。”一杯咖啡喝完,柏闻野单方面的结束了这场叙旧。
“柏女士,希望你的未来可以变得轻松一些。”
目送柏闻野离开的背影,柏蔓觉得自己应该追上去的,哪怕解释一句半句也好,哪怕补偿一星半点儿也好。
可是她的闹钟响了,五点一刻,柏蔓该去兴趣班接小儿子的时间了。
临近年关,商店门前挂上了红灯笼,年味也变得越来越重,柏闻野久违的感受到了孤独。
柏闻野在国外是不过新年的,因为没有人陪他过,韩觉是一个为了工作什么都可以延后的人,他宁愿在新年期间谈一笔大生意而不是请假陪柏闻野过一个毫无意义的节日。
沿着街道,柏闻野走进了一家酒吧,NONE,酒吧的名字正好符合他现在的状态。
可能还是因为还没有到晚上的缘故,酒吧这个点儿的客人并不多,柏闻野随便选了处卡座坐下,心无旁骛的听台上乐手的歌声。
主唱唱的是旋律rap,柏闻野很少接触这种风格的音乐,但这并不妨碍他沉浸于其中。
柏闻野看到,那个叫梁野渡的歌手在唱完一首歌后,走下台和他面前的男人拥抱,他们在灯光忽暗接吻,又在灯光忽明时悄然分开。
他们应该很爱彼此,柏闻野觉得,只可惜,那般浓厚又热烈的爱意,他从来没有感受到过。
韩觉给他的爱是克制的,保留三分,掩饰一分,剩下的全是逢场作戏。
就连亲生母亲的爱都是能改变的,这世界上根本没有属于他的谁,早就明白了的道理,柏闻野不知道他到底在期待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