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谢总,实在抱歉,小孩胆子小不懂事,昨天第一次接人,没看住就溜了,让您白等一晚上,已经教训过了,您要是不介意,晚上我叫他来给您赔罪。”
谢逢霁看着岳清平半个小时前发过来的消息陷入了沉思,拧着眉往另一张床上只潦草裹着一张薄毯蜷缩着睡觉的人身上瞥了一眼,昨夜的种种蹊跷之处此刻都涌回他脑中。他直接拨了电话过去,耐着性子和对方周旋试探几句才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岳清平原本安排好的人没有来,昨天晚上稀里糊涂和他上床的,也并不是店里的人。这就意味着,睡在旁边床上的这个男人,昨晚所有的推拒挣扎,并非是性 工作者欲擒故纵的把戏。
轻快的铃声划破了房间里的寂静,凌乱床榻上沉睡的人也被这熟悉的声音惊扰,谢逢霁能清晰地看到他微蹙起眉不适地偏了偏脑袋,从薄毯中露出半张俊丽面容。是会让人心神一恍的漂亮,但也陌生得足够谢逢霁心生疑窦。
谢逢霁瞥了他一眼,起身去拿了掉落在地的手机,直接按下了接通键,未发一言地将听筒贴近了自己耳侧。
“折榭,你可终于接电话了!现在都要九点了!第一节课都下了,你怎么还没来?昨天晚上叫你有事给我发消息你也没发,转个身的功夫就不见人影了,我还以为你回去了,发消息一直不回,吓死了,我还以为你出事了——我帮你签到了,但是待会儿上课要抽点人,折榭?你怎么不说话?”
——这还是个学生。
谢逢霁头疼起来,有点后悔昨晚没问清楚了。
床上的人终于悠悠转醒,低低闷哼一声后缓缓睁开眼,同谢逢霁对视上时,谢逢霁能清晰地看到他眼睛里不似作伪的茫然怔忪和面对陌生人时的警惕防备,随后视线滑到他手里的手机上,皱起秀气的眉声音发哑地质问他:“你是谁?我的手机为什么在你手里?”
他坐起身,有点急切地想下床从谢逢霁手里夺回自己的手机,但他甫一动身便感觉到身体里顺着他的动作汩汩流出的东西,面色一变,难以置信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痕迹斑驳的身体,兀地抬头紧盯着谢逢霁,颇有点咄咄逼人的气势,但他浑身透出的气息太过稚嫩,让他看起来像一只炸毛的小动物。
谢逢霁没应声,又用一种探究的眼神打量了纪折榭几秒,将手机丢回他床上,下床去了阳台打电话叮嘱助理过来的时候去附近商场买两套新的衣服过来。
谢逢霁给了纪折榭足够的时间,回来的时候纪折榭已经清理好自己从浴室里出来了,还算自觉,没真的跟不谙世事的学生似的。
纪折榭身上裹着一件和他一样的白色浴袍,系带松松地系着,发尾还滴着水,眼瞳黑如漆润,抬脸望过来的时候,形状漂亮的眼睛里仿若还盈着未散去的水雾,无辜而澄净,隐隐透着一种让人口干舌燥的引诱气息。
读出他眼睛里的疑虑,谢逢霁顿了顿,先一步平淡出声:“昨晚是个误会,有我的问题,需要什么补偿可以提。”
他没有明说,态度看起来也全然不像个认真道歉的人,话里话外倒像是在点纪折榭自己喝晕了往人身上贴的问题。
纪折榭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像是真的被他的话带入沟里感到难堪,迟疑片刻,抿着唇没应声。谢逢霁等了他片刻,逐渐失去了耐心,抬头看了看墙上挂钟的时间,正要再说什么便听到响起的敲门声。
“谢总。”助理送来了两套衣物,衣服都是按着谢逢霁自己的尺码和喜好临时买的,谢逢霁没那个心思体贴一夜情的对象,随手挑了一套扔给纪折榭,留了助理的工作电话给他:“想好要什么了就打这个电话——你叫什么?”
“纪折榭。”纪折榭迟疑地又看了他一眼才谨慎地应答,谢逢霁被他的模样逗得笑了声,没起疑,转身和助理走了。
门被助理礼貌周到地关上,纪折榭卸了身上的劲,懒散地倚在窗口看着那辆不打眼的黑色轿车从酒店停车场缓缓驶出走远了,唇角扬起意味不明的微末笑意,轻嗤一声,抬手拢了拢领口,遮住后颈上还泛着疼意的牙印,低眉时咀嚼品味什么似的咋舌道:
“啧,连个名字都不留啊,谢总。”
按谢逢霁尺码买的衣物穿在纪折榭身上大了一圈,那件被红酒弄脏的衬衫是穿不得了,纪折榭挑挑拣拣穿了自己昨晚穿的那条长裤,将过长的新衬衫衣摆塞了一半进裤腰里,剩余脏了的衣服一并扔进袋子里带着回了学校。
“你没带书吗?”昨晚带他去酒吧的同学终于盼到他在第三节课上之前赶到,把替他占位置用的书拿开,关切地看了看他,“怎么感觉你看起来状态不太好。”
纪折榭不动声色将衣服袋子放到桌子下,抬手自然地按了按额角,脸上适时流露出一丝苍白疲惫:“昨天喝得有点多,现在不太舒服,不过应该没什么事。”
“噢那你趴着睡会儿吧,上节课的抽点没抽到你。”
“好,谢谢啦。”纪折榭朝他递过去一个感激的笑,安安静静地一只手撑着额角听课。过了段时间,同桌余光注意到他撑不住似的小幅度地晃了晃,而后很小动静地双臂交叠着趴在桌面上埋脸像是睡了。
这对还算了解他的冯豫来说有点奇怪。在冯豫眼里,纪折榭虽然不算太拔尖,也不爱出风头,为人处世像一阵清和的风,淡而柔和,是会让人感到舒心的存在,但其实也是相当优秀的学生,每节课都听得认真不浑水摸鱼,像今天这样专业课上偷懒打盹的情况鲜少。
冯豫不放心,第四节课下课、放学的时候叫醒了纪折榭,注意到他愈发显得惨淡难看的脸色,探手往他额前碰了碰,意外道:“你发烧了。”
纪折榭迟缓地撩开眼皮看了他一会儿,好半天才慢吞吞地自己用手背碰了碰额头,轻轻呼出一口气,勉强朝他笑了下:“啊,好像是有点。”
“我陪你去医务室吧,下午的课让学委帮忙给老师请个假,过后找辅导员补请假条就好了。”
“不用,”纪折榭坐起身,低咳两声拎着自己的袋子站了起来,“谢谢啊,我自己去校医院可以的,你去吃饭吧。”
冯豫不放心,坚持陪着他去了校医院,注意到他手里的袋子,犹豫了一会儿也还是没问出口。
医生领着纪折榭从会诊室出来往输液区走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冯豫跟了过来,医生眼神探究锐利地盯着冯豫看了几秒,在冯豫一头雾水的时候又转回头去看纪折榭,问:“是和他?”
纪折榭看起来有点难堪,摇了摇头说不是。
“快烧到四十度了,先输液,叫你家长或者男朋友过来。”
冯豫愣了愣,他知道纪折榭是有过前男友的,但没想到平时见都不会见一面的校医院医生能知道这事,没费多少功夫便隐隐猜到纪折榭生病也许和这有关。
纪折榭没说话,看起来是不想给任何人打电话的意思,笑着客气地让冯豫可以先离开、不用管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愈发哑的虚弱。
冯豫看着他的样子有点气不打一处来:“那不行,你又不住校,没个室友的,没人陪着你怎么办。”
纪折榭和他无声僵滞了一会儿才服软一般叹了口气,摸出手机当着忧心忡忡的冯豫的面拨了个电话出去,冯豫没注意到他在接通电话时,殷红的唇角略扬起的微冷笑意。
“您好,这里是谢先生的助理,请问有什么事?”
“您好,”纪折榭抿了抿唇,抬头踟蹰地看了看瞪着眼的冯豫,语气比平时的清清冷冷软了几分,还带着鼻音,好像有些难以出口,“是他早上让我有事可以找您的。”
“噢噢,纪先生啊,”助理语气陡然放松下来,一副循循善诱的模样,但并没有松口应允,“您要什么,我们可以商量。”
“我发烧了,”纪折榭垂下眼,声音轻了下去,透过失真的电子机器也仍然显露出让人忍不下心拒绝的脆弱,“可以麻烦他过来一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