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谷祥雨被女友当场捉奸了。
但其实他真的是被下套了,起因是前女友的一杯酒。
女友在收到匿名短信之后,直接杀到了酒店。
他身上的衣服都快被扒干净了。
谷祥雨后悔的要死,拉着现女友,做出一副要哭的架势来。
“温温~”
身材高挑的女人毫不留情地将自己的手抽出来,眼里的厌恶半点掩饰都没有,仿佛一时之间看清了眼前之人本来的面目。
“谷祥雨,你真让人恶心!”
本来还打算死皮赖脸地缠上一通谷祥雨心一凉,居然还觉得憋屈上了。
但他是真的不想分,毕竟他这次是真的打算收心,跟个自己挺欣赏的女孩儿好好过日子的,谁承想一时没设防备,被自己的前女友给下了套。
再说了,又不是他主动的!
自己还是一个受害人呢!
“温温,我真的知道错了~”谷祥雨毕竟是海王一个,顶着一张能让人轻易心动的脸,哄人一向奏效,“绝对不会有下次了!”
女人眼里有了一丝的松动。
但却不是留恋旧情,而是带着一点悲哀的无奈。
心想当初怎么就这么自信地觉得自己会是这个海王最后的一个女人呢?
“你这种人,怕是成了太监才能老实。”
女人说完,直接将他狠狠踢开,摔门而去。
谷祥雨吃痛,却还是连忙跟上。
毕竟这可是唯一一个让他动了结婚念头的女人,说不定这辈子都遇不到第二个能这么适合的了。
他简直都要被自己的“深情”给感动了。
“温温!”
谷祥雨一直追到马路上。
车来车往的,女人急着摆脱他,连路都不带看的,急切地想回到家里整理一下思绪。
突然间,耳边传来了一声刺耳的急刹。
她怔忡回头。
满地血红。
……
谷祥雨完全是被疼醒的,而且下半身凉嗖嗖的。
他睁开眼,便看到一个人穿着奇怪,有些上了年纪的中年男子拿着带血的刀,并将之随手丢进了铜制的水盆里。
“抬走,赶紧下一个!”
谷祥雨脸上是细密的汗珠子,连眼睑、睫毛上压着的都是,重的让他睁不开眼皮子。
他再次晕了过去。
等醒来的时候,他看着入眼的屋顶,心想,搞什么鬼,自己不该是在医院吗?
耳边不断传来呻吟声,他一侧身,牵动了伤处,顿时疼的直接冷“嘶~”了一声。
只是他这动静引起不了什么。
屋子里的一个通铺上,七八个十来岁的孩子,都在鬼哭狼嚎的。
烦死了!
哭什么呢,有什么好哭的!
他看着镂空的窗棂,古色古香的八仙桌,茶几摆件,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随即一段根本就不属于他的记忆直接就裹挟住了他的大脑。
一个十三岁,跟他同名同姓的乞丐,在今天早上求着理事机构内务府内的一个小差使,让他能进宫做太监。
没成想,净身房的官刀匠的刀一落,他竟没有挺过来,就这样直接一命呜呼了。
挨不过那一刀,这倒也是常事儿,遇到这种情况直接就拉去乱葬岗了。
可好巧不巧的是,这身子被二十一世纪的谷祥雨给占了。
手指头往鼻下一横放,还活着,就给拖到这里来了。
谷祥雨在理清楚这件事,意识到现在是个什么状况之后,他就这么躺在床上,瞳孔逐渐扩大。
没等他崩溃,一个叫李德顺的掌事公公就领着一个很是温顺地跟在他的后面的小太监进来了。
房间里的孩子一个个的跟耗子似得,连忙爬了起来。
他们虽然年纪不大,但也知道这是个不能造次的地方。
虽然都还不懂规矩,但是也知道恭顺一点儿是没有错的。
还没有缓过神来的谷祥雨在如今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还能顾得上什么,躺在通铺上一动不动, 一双眼就这么盯着屋顶。
跟在李德顺身边的小太监抬了一下眼皮子,嘴角一扯,心想这个新来的还真是一点儿机灵劲儿都没有。
在这宫里怕是活不长的。
李德顺对新来的还算是宽容,倒也没有训斥他,只是略带严厉地咳嗽了一声,以作提醒。
谷祥雨直接一个鲤鱼打滚坐了起来,却疼的神经一抽,下意识地去捂自己的痛处。
这无疑是让人崩溃的。
蛋呢!!!
许是谷祥雨天塌下来的表情实在是过于生动。
李德顺也替他生出一分悲凉出来,正想安慰几句,再对他敲打一番,然而……
谷祥雨磨蹭着下了通铺,往那一站。
虽然干瘦,皮肤粗糙,但还是能看出来他的五官在这一批孩子中间是最耐看的。
而且也不是没有眼力劲儿。
谷祥雨不是傻子,虽然不是多光彩的事儿,但能用手段追到过这么多的姑娘,他最大的优点就是心思通透。
穿成太监这件事儿,现在可不是哭的时候。
虽然他忍的面部哆嗦,嘴皮子一颤一颤的,一副惹人疼到善心大发的样子。
能不哭,就已经不错了。
李德顺:“……”
真不知道该不该夸这孩子够坚强。
李德顺过来自然是有正事儿的。
他来给这些孩子拔“白蜡针”,这也是阉割成太监的最后一步,比起阉割,这一步怕是更让人难以接受。
谷祥雨旁边的那个叫刘喜乐的孩子的白蜡针被拔出的那一刻,尿液直接喷涌而出,有些甚至溅到了谷祥雨的鞋子上。
刘喜乐脸跟眼一块儿红了。
谷祥雨不肯脱裤子。
“公公,我、我自己拔……”
李德顺也受不了屋里这味道,左右也不是非得经他的手的事儿,也就剩下这么一个,他也就由着谷祥雨,带着那个小太监转身走了。
李德顺一走,一个叫赵田的孩子故意夸张地做“呕”状,又被跟他相熟的一个小男孩儿制止了,但依旧惹得刘喜乐鼻子一抽,直接哭了出来,抹着眼泪叫着他娘。
有娘。
那就是被家里人卖进宫里来的。
刘喜乐可真是够能哭了,吃饭在哭,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还在哭,他还挨着谷祥雨睡,哭的谷祥雨连伤感的心情都没有了。
“别哭了!”谷祥雨声音虽然稚嫩,但骨子里毕竟是大人,是带着一丝的严厉的。
刘喜乐胆子本来就小,被他一吓,立马憋住了。
刘喜乐比他现在的身子还要小,七八岁而已,实打实的小孩子。
谷祥雨听他憋哭憋的直打嗝,一时心软,将手伸过去,在他的头上揉了两下,叹了口气道:“就你这,以后怎么在宫里挣一口肉吃?”
李喜乐根本没想到谷祥雨这么一个站在那里,一句话不说就就让人不太敢招惹大哥哥会对自己这般亲近,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
谷祥雨将手收了回去,然后坐了起来。
疼!
白蜡针还没有取出来,而且一整天没有撒尿,他早就憋不住了。
明天就要开始干活了,今天必须得取出来。
谷祥雨坐了起来,看了一眼恭桶,到底没留在屋子里,而是出了屋子,又出了南苑,打算找了没人的地方……
太他妈的疼了!
摸到是一回事儿,谷祥雨根本就不想看自己的那处,光是想想,他的脑子就涨到发疼的地步。
活着还能有什么劲啊!
此时,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句话。
“我要一步一步一步追到最高!我要做赵高!!!”
……
他想回去。
谷祥雨到了一处假山环绕的池塘,见四下连宫灯都没有,凭借着一点夜色才能有一丝的光亮,知道这里应该是不会有人过来的。
他靠在假山上,开始办正事儿。
可随即,他便听到了扑腾水的声音,应该是有人溺水。
很多年后再想起这件事,谷祥雨心想,再来一次 自己一定不会再因为好奇而过去目睹那一切。
可惜没有如果。
谷祥雨提着裤子,绕着假山过去,看到了的是一双沉在黑暗里,幽寂无声的眼睛。
水面上,是一圈圈荡开的涟漪。
尿渍洇透了他的裤子。
谷祥雨腿脚麻利地逃了。
他发誓,他没有看清那个人的脸。
——
太监为什么会被人叫做“臭太监”?
因为他们大多会漏尿。
做了太监,一般不会只净身一次。
因为大多太监进宫的年纪是很小的,一般是是七八岁,十岁以上的都少有,都不是能完全发育的时候。
隔个三年,便又会有专门的人再检查一次。
谷祥雨为什么会懂这些?
呵呵……
太监文看多了。
一个男的会看太监文?
会!
难以相信?
那你是不知道什么叫做“系统在手,割了还有……”
但他没系统。
一个没系统的太监,怎么能做主角呢?
果然。
穿越小说都是骗人的!
现实是何等的骨感啊。
现在……
谷祥雨不得不面对一个问题。
他是站着尿尿,还是蹲着尿尿?
大丈夫当顶天立地,怎可蹲着尿尿!
但……
刚换的裤子,再尿湿了的话就被没得穿了。
算了。
大丈夫能曲能伸!
然而……
第一次,没经验,将鞋给尿湿了。
悲催。﹏。
谷祥雨鼻子一抽,差点儿泪奔现场。
从茅房回去之后,同房的一个叫朱俊的小太监就直接塞了一包香料给他,说这是让他们去味道的。
毕竟……阉割之后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恢复,可能会控制不住……而且天气一热,味道就更大了,要是被宫里的主子闻到了,可是会被杖责,甚至会小命不保的。
朱俊一副肉疼的样子:“曹公公说,以后这些都是要我们自己准备的。”
谷祥雨看着手里的香料包,带着一丝艰难地“嗯”了一声。
刚来的太监自然没有伺候主子的资格的。
谷祥雨本来是有两个活可以选的,一个是去乾清门南侧的南庑去扫地,一个是去副总管曹孟庆曹公公那里,整天给他端洗脚水。
后者十分的有前途。
所以……
赵田给掌事公公塞了银子,然后就屁颠屁颠地去给曹孟庆去端洗脚水去了。
谷祥雨跟刘喜乐去了南庑扫地。
南庑,红墙绿瓦围起来的一个清冷地方。
这听着好听,其实就是一个由前朝一个破落的宫殿改造成的冷宫,坐落在整个皇城的最南侧。
一点油水都没有的差事儿。
……
“小太监?”
谁是小太监?
谷祥雨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反倒是刘喜乐一叫就应,小个子带着一股子的机灵劲儿,抱着比他还要高的一个大扫帚嘚嘚嘚地就跑了过去。
冷宫的门开了一个很大的缝隙,一只修长白皙,却十分干枯的手从里面探了出来,给人一种很是难言的感觉。
刘喜乐过去之后才知道有一点害怕,抱着大扫帚停在那里不敢动了,开始回头用眼珠子找谷祥雨。
女人带着一丝的焦急,害怕吓到了他似的,尽量安抚着道:“小公公你别害怕,你走近一些,我跟你谈一些事好不好?”
谷祥雨朝着那个女人看了过去。
三十来岁,瘦的不成样子了,脸上没有一丝粉黛的痕迹,但依旧打扮的干干净净的 一看就是个不甘堕落的女人。
不是宫女?
那就是被打入冷宫的嫔妃了。
刘喜乐一声都不敢吭,谷祥雨只好走了过去。
他个子还没有抽长,但拄着扫帚立在那里,腰背挺直,若非穿着的是一身最低等的蓝灰色太监服饰,怕是会被人误认为是哪个世家小公子。
女人也是看出来谷祥雨才是那个主事儿的,立马朝着他堆起了笑,她本就生的美,即便脸上没有什么血色也不难看。
“小公公,可否替我将一些东西送到曹孟庆曹公公那里?”
女人说着,塞出来了一个包裹。
谷祥雨没有说好,但也没有说不好,而是表情带着不符合年纪的成熟问她:“这里面的东西,我能先看看吗?”
女人脸上闪过一丝的惊诧,只是实在是不觉得一个才这么大的孩子能有多少心思,还以为他只是好奇。
“自然是可以的。”
谷祥雨将那个包裹打开,见里面是一些苏绣,而且还是苏绣里面的双面绣,且绣工精良,比起他在现世见到的那些还要好上不少。
谷祥雨已经猜个七七八八了。
这个女人应该是想让那个曹孟庆将这些东西夹带出宫变卖,而这种事一旦被人发现,可是会被打板子打到断气儿的。
谷祥雨将被自己弄乱的苏绣整理好,然后才撑着自己的膝盖站了起来,开口吐出的声音没有起伏。
“娘娘,我一直认为,任何不告诉别人风险就让别人付出的,都等同于谋杀。”
女人陪笑的脸立马一僵。
刘喜乐小表情一愣一愣的,仰着头看着谷祥雨,眼里是全心全意的信任,这信任让他在听到“谋杀”这两个字的时候,下意识的就朝着他靠拢了一下。
南庑院子里传来了声响,应该是水桶从水井里提出来,又被打翻了的声音。
透过门缝,谷祥雨朝着那声音望了过去,只看到一个瘦弱伶仃的少年背影。
少年脚有点跛,提着一桶水进入主殿的左耳房。
谷祥雨将包裹递还了回去,却觉得一阵尿急,但除了南庑里头,左右也没有茅房,而正巧送饭的姑姑也过来了。
谷祥雨拉着人,一口一个姐姐地叫着,叫得那姑姑松了口,嘱托他:“上完赶紧出来,记得将门给锁上,知道吗?”
谷祥雨连忙点头。
谷祥雨生的好,一张示好的脸极为的生动,逗得那姑姑都掩口笑了。
那姑姑并不担心南庑里的人会跑出来,毕竟若是被人发现了, 他们可不单单是被关在冷宫这么简单了。
谷祥雨连忙跑去茅房,却发现那个少年正在里头提裤子,而谷祥雨什么都顾不得了,直接将裤腰带一扯,后头露出了半个屁股蛋子。
但他忘了……
因为是站着,谷祥雨又尿裤子了,而且是顺着裤腿滴滴答答地往下流淌的地步,这简直就是大型社死现场。
那少年却还没有出去,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的残缺之处,目光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丝的嫌弃。
像是有实质一般,那目光从下往上游走,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视线有什么冒犯的,一直游走到了他的脸上,随即一双黑睛微藏,自带威严气场,神韵兼备眼定在了他的侧脸上,敛眸,眯眼,暗藏杀机。
此时还维持着扶那根本就不存在的“鸟”的姿势的谷祥雨内心是悲催的,紧贴在身上的腥臊气简直让他崩溃。
但他这人有一大优点——脸皮厚,一般人根本就看不出他的尴尬。
他提着裤腰带回头,蹙成撮的眉极有意思,面带对自己的十分嫌弃,问还站在那里的少年:“哥们儿,借条裤子穿穿呗!”
少年又看了他几息,这才脚下挪动,依旧用那掺着沙砾,不明一点情绪的声音吐出一句话:“公公,跟我来吧。”
公公?
谁是公公!你全家都是公公!
……
好吧他是!
谷祥雨努力释然,但发现自己好像做不到,于是一张小脸儿扭曲地皱着,有点滑稽,也有点可爱。
少年一回头……
看了个正着。
心想,刚才不还一脸淡定一脸无所谓的吗?
年纪不大,倒挺会装模作样。
少年在推门的时候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将门给拖开了,房间里的一种焦味儿瞬间就裹挟了上来。
烧了什么东西?
谷祥雨却并不打算多问什么,走进去后踢了鞋,脚丫子踩在地上麻溜地脱了裤子,但湿重的裤子却不知道往哪儿放。
他自己都嫌味重。
少年看出了他的尴尬,走过去,接过了他手里的裤子随手搭在房间里唯一的一张斜椅子的靠背上,又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灰蓝色的,被洗的毛糙发白的裤子给他。
谷祥雨顿时对少年生出三分好感出来。
穿裤子的时候才觉得尴尬,他侧了身,屁股蛋子对着少年,自己往下一瞅,撇了一下嘴角。
少年看着他微扯的嘴,又微微转了身,去倒了一杯茶水。
谷祥雨将裤子给穿上了。
裤子有点大,他给卷了一下,但还是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的,活像一个偷穿了哥哥的衣服的小孩子。
“多谢了!”谷祥雨倒不在意。
刘喜乐等不到他,这会儿已经没忍住过来了,怀里还抱着那个比他还要大的扫掃,他扒门,怯生生地往里瞅,在看到少年的时候眼睛直直的。
少年朝着他一看过去,刘喜乐全身都绷直了。
毕竟是个乡下来的孩子,进宫这么多天,连掌事的督公都还是一个笑脸,一时间看到这么一双深沉到不见底的眼睛,难免被弄得不知所措。
少年将视线移开的时候,就跟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端着茶水递给谷祥雨:“公公,喝口茶吧。”
谷祥雨直接接过去喝了,就是觉得茶味儿带着一点的辛辣,然后拿了自己的裤子,道谢:“谢了,裤子回头洗好给你送过来。”
少年眼里闪过什么,没说好,但也没说不好。
谷祥雨带着刘喜乐离开,刘喜乐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
他发现那少年腿居然是瘸的。
小跑着跟上谷祥雨,刘喜乐问他:“祥雨哥,他也是太监吗?为什么他不跟我们一块儿住在南苑啊?”
谷祥雨敷衍地扫着地。
太监?
那人肯定不是太监,但这皇宫里的男人,除了皇帝,侍卫,也就只有皇子了。
一个瘸腿的皇子?
从古至今,关系到皇室颜面,一些身患残疾的皇子可是会在出生的时候被秘密处死的,就算是躲过了那一劫,皇室也是从来都不允许储君身患残疾的。
光是腿瘸这一点,冷宫的那位就绝对翻不了身。
只是那皇子年纪也不小了,跟冷宫的嫔妃住在一块儿到底是不合适的,只是怕是也没有人问起这个。
这件事也没必要跟刘喜乐说。
谷祥雨摸鱼摸到正晌午的时候,觉得头有点晕,可能是日头有点大,即便是待在树荫下也是被闷热折磨的全身不得劲儿。
已经到了饭点儿。
刘喜乐刚来干活,干的很认真,一张小脸汗津津的,但已经带着一股子劲儿,因为他听过一个月居然可以领到三两银子和三斗米。
按照这古代的生活水平,一个普通百姓只要5两的银子就足以支撑一年的日常开销,而在这宫里,最低级别太监的年收入就达到了36两,是普通老百姓的七倍之多。
这样算来太监的收入还是算高的。
想来也是。
棍跟球都割了,不多挣点亏死了。
昨天谷祥雨跟刘喜乐聊了两句,知道他家里还有一个姐姐四个弟弟一个妹妹,而家里就是普通的佃户,一年朝地主租三亩地,每年向地主缴租之后就没几袋粮了,家里当爹的身体还不好……
所以……
生这么多干什么?
谷祥雨坐在那里看着刘喜乐,觉得他年纪小,应该没意识到自己这辈子到底失去了什么,挺可怜他的。
谷祥雨拍了拍屁股上的土,站了起来。
“差不多得了!”
刘喜乐拿袖子抹了把汗,本来一张脸还笑着,但在看到谷祥雨的暗沉无光脸色的时候,一时间有些怔忡,问他:“祥雨哥你怎么了?”
谷祥雨有些难受。
他们走的时候,南庑里的少年打着水,透着门缝,朝着他们看了一眼,那眼神就跟安静的野兽似得,平静的没有一丝的感情。
“啪”的一声,水桶被丢进了井里,少年提着回屋,将那把掉了红漆,老旧的咯吱响的椅子仔仔细细地擦了个遍。
谷祥雨发热了,晚饭没吃就大吐特吐了一通,吐完之后整个人虚脱了一般,躺在床上,连眼皮子都睁不开了。
搞的同房的几个小太监一个个都嫌弃的不行。
刘喜乐吓坏了,连忙去找首领太监李德顺,但李德顺的态度是不让人管他,让他躺在床上,自己死。
李德顺是在教那些新来的小太监这皇城里的规则与凉薄。
刘喜乐哪敢说什么,连在李德顺跟前求情都不敢,只知道跪在床头,朝着昏昏沉沉的谷祥雨抹眼泪。
谷祥雨知道自己这不是一般的发热,如今怕是已经到了四十度以上了,在古代,在没有药物辅佐的这种情况一般都是可以埋了的。
若是自己死了,有没有可能回去?
尸体都被碾成泥了,应该回不去了……
可是在这里,活下来也是个太监。
唉~
中国历史上有个不知名的伟人,仅仅靠着一句话,就解救了千千万万的人,而这句话就是——好死不如赖活着。
有道理!
所以……
谷祥雨知道的物理降温方法有温水擦浴、温湿敷、酒精擦浴、冰敷、冷盐水灌肠……
谷祥雨考虑了一下,咬了牙,却依旧有气无力。
“喜乐,去弄一盆冷盐水……”
刘喜乐挂着眼泪连忙跑去弄盐去了,而等他刚走,跟谷祥雨同屋的一个叫夏梁的小太监就小声说:“他死屋里,我们咋睡啊!”
赵田直接拿了主意:“咱把他弄出去吧!”
朱俊胆子小,支支吾吾,也不敢驳赵田的话,还被赵田一个指使,跟着夏梁一块儿把谷祥雨给架出去了。
夏梁十分不爽,觉得谷祥雨麻烦,连带着语气都不好了,“咱让他死在哪儿啊!”
朱俊不知道怎么吭声。
最后,俩人将早已经晕过去的谷祥雨放到了南庑的墙角,旁边还有一个狗洞。
朱俊最后不忍地看了一眼,但还是跟着夏梁回去了。
没有星星,月亮也只有一弯牙,四周黑黢黢的,远处有狗吠,蝉鸣倒是清晰。
泥土混着草的甜腥味儿安抚着他。
谷祥雨脑子里不断地闪过乔温温的脸,那个女人笑着的,困顿慵懒的 一副看不上他却愿意惯着他的样子……
但最终,他的脑子却想到那端着茶水的根根分明的手。
那茶水的辛辣味儿……
不是茶叶的味道,那是……生姜!
本来要失去所有意识的谷祥雨缓缓睁开了眼睛,额筋浮凸,却又觉得只是太过不凑巧而已,“重伤”未愈又误食了生姜,极有可能诱发高烧不止。
当个太监还不够,还要要他的命?
一个压着的声音颤抖着,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谷祥雨强打着精神仔细辨认,听出了那是刘喜乐的声音,他粗喘一口气,发不出声音来,但弄出了一点动静。
刘喜乐抱着一包盐,慌忙地跑了过来,几乎扑倒在地上,早已哭的不成样子了。
谷祥雨看了一眼他怀里的盐,又看了一眼一旁的狗洞,也不解释,低下了身子,一息三喘地钻了进去。
“水!”
也跟着钻进去的刘喜乐往院子里看了一眼,看到那个水桶之后连忙跑过去打水。
但他力气小,打不上来,急的又要哭。
就在这时,沉沉月色之下,左耳房被推开了,一个劲瘦的身影倚在门上,像是一个冷眼的外客。
谷祥雨强撑着眼皮子看着他,灼烧的喉咙几乎发不出声音,他起了死皮的嘴唇动了又动,才终于吐出了两个字。
“帮我。”
在这种情况下,谷祥雨说出的两个字都不带有一丝的可怜的,反而带着一丝的理所当然。
应该是对将死之人的同情,那道劲瘦的身影动了。
谷祥雨意识不清了。
一只很有力道的手架着他的腰,鼻翼处是一点儿皂角味儿,他放松身体,将全身的重量都交付给了身侧之人。
水也被打了出来,提进了屋子里。
谷祥雨让刘喜乐将盐混到水里,为此还未经允许用了少年洗脸用的木盆,一副自家地方,理所当然的样子。
少年以为他是要洗脸又或者是擦洗身子,强忍着,由了他,却没有想到谷祥雨居然就这么当着两人的面儿脱了裤子,然后坐进了木盆里。
……
手上还动作着。
……
刘喜乐懵懂地看了一会儿就转过了身。
少年额头的青筋微微凸起。
谷祥雨被凉水激的浑身微微颤抖着,一张脸一副难以忍受的样子,汗水密密麻麻地附着在他的额头,鼻尖,脖子上,在温暖的烛光下,剔透地将他整个人都笼在了一层温和的光晕里。
少年的戾气渐渐消去,他拉了那把椅子坐在那儿,一双眼睛毫无波澜。
折腾了近两个时辰,谷祥雨身上的衣服已经全湿了,他的身上回了一些力气,起身之后直接晕晕沉沉地去了木板床上。
他眼皮子耷拉着,上下眼睑只留一线,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少年,挪动了一下身子,有气无力地道:“床,算我租的,租一半儿。”
睡过去的谷祥雨没有看到少年的眉锁死一般地皱起,倒是刘喜乐看得心里惴惴的,一边偷看少年,一边挪到床边儿。
刘喜乐将手指头往谷祥雨鼻子下面一横,在感受到他能出气儿之后鼻子一酸,乐呵呵地揉了下眼。
回过神儿来之后刘喜乐才知道害怕,但他这么小的个子也弄不走谷祥雨,支支吾吾地说:“祥雨哥会给你钱……”
少年的眼淡淡地扫过去,刘喜乐一个激灵,直接吓跑了 边跑边说:“我明天过来!”
刘喜乐走后,少年看着木板床上的谷祥雨,以及他空出来的一半床榻,站起身来悠悠地走了过去。
他的眼睛像是未开的刀刃,却已经能见了刃光。
一个……太监。
少年在床边坐下,眼里的冷意不加掩饰。
但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却忽而笑了起来,伸出骨感十足,却修长有力的手指,替他将裤腰系上,又扯了被子给他盖上。
亲昵的似是一个相交许久的友人。
但在做完这一切之后,少年却又拿起了身旁的帕子,将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擦拭干净。
一夜下去,谷祥雨的烧退下去大半,虽然身上还是无力,但也远比昨天轻快不少。
他醒来就看到少年跛着脚,端着一碟子面饼进来,一同放着的还有一小碟子咸菜。
少年将东西放下,“小公公,过来吃点东西吧。”
谷祥在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心情在是不太美妙,连累到不怎么想要感激眼前的这个人,以至于显得他架子有点大。
少年余光过去,如同看着一个死物一般,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蔑视,像是在直视一个人性的的不堪。
像谷祥雨这种人,恐高踩低,见风使舵,这些年来他见的多了。
谷祥雨几乎是一天一夜滴水未进,即便是烧已经退去了大半,身体早已经有些虚脱了,少年既然已经提出来让他一同用膳了,他自然不会推脱。
但谷祥雨看着盘子上面发霉的面饼:“……”
谷祥雨倒也没有嫌弃什么,拿起一个,剥着面饼表皮的霉点子,一边往嘴里塞一边没什么诚意地道着谢。
道谢并不是目的。
谷祥雨看向桌子上的茶壶,像是随口问他:“你喝姜茶?”
少年脸上没有一丝的痕迹,“公公是喝不惯吗?”
谷祥雨后槽牙磨了一下。
少年面色跟眼神都停滞了一下,随即又逐渐疏散开来,“您要是喝不惯的话,屋里还剩了一些刚打上来的井水。”
谷祥雨往嘴里塞着面饼,又用一只支着自己的头,腮帮子被塞的鼓鼓的,清瘦的脸都被撑了起来。
他的目光从少年的脸上一直往下挪,直到挪到了他的腿上。
少年微微蹙眉,被冒犯了一般。
谷祥雨声音不太清楚地问:“你不是个下人吧,皇子?”
少年眼一敛,但再看向谷祥雨的时候眼里斑驳的心思却被他收敛的干干净净,甚至于带着一丝不安的局促。
“我……不知道。”
谷祥雨本来是不想跟他有什么过多的交集的,但昨天他毕竟对自己有收留之恩,总不能当做根本就没有这回事儿。
谷祥雨换了一只手拖着自己的下巴,“那就是了呗!诶,你腿怎么了?”
少年薄薄的嘴唇抿起,“前几年受了伤……”
谷祥雨将手里最后一口面饼塞到自己的嘴里,然后就拍了一下手,问他:“不是天生的就好说了,给我看看呗。”
他说着,没等少年回答,就直接蹲了下去,一条膝盖都跪在了地上。
少年被这一幕打的猝不及防。
谷祥雨的一双手这已经从他的脚踝处一直向上游走,一直到了他的髋关节处,那正是屁股跟大腿交接的地方。
谷祥雨手指隔着皮肉摁到骨头,少年疼的脸上、脖子上青筋凸显,但看着谷祥雨认真的时候一双眼如同盯着一个针尖儿的样子,竟然一时没有阻止他。
谷祥雨:“你的髋关节错位了,这是第几年了?”
少年在听到他说了什么的时候,眼睛黑沉沉的,似乎回到了那个自己因为一口吃食,被一群太监围着,拿木棍夯打的场景。
谷祥雨没听到回应,回头看他一眼,“喂!”
少年一张脸上让人看不出表情来,但谷祥雨可不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而是一个见多了人情世故的年纪已经奔三男人。
这孩子心思可真是够深沉的,如果是长大了肯定了不得,但如今他才不过十一二岁而已,那点心思,在谷祥雨的眼里,实在是有些浅薄了。
不过谷祥雨却并不讨厌他,反而对他多了一丝的欣赏。
少年:“五年了。”
谷祥雨站了起来,又掰了一半的饼子,边剥皮边道:“你年纪也不小了,住在这里肯定是不合适的,你要是能搬出去的话,占着一个皇子身份,怎么着都会比这这里强上百倍,但如果没人想起你的话那也没辙。”
少年瞳孔闪了一下,根本没有想到他会主动跟自己提起这件事儿。
“但前提是你得知道,”谷祥雨眼神下移,再次看向他的腿,“瘸着腿出去,跟健健康康的出去,那待遇可是天壤地别的。”
少年定了定神,直直地看了他许久,“那公公的意思是愿意帮我?”
谷祥雨并不想往自己的身上揽责任,自然不会将话说的太过圆满,“你这忙可不好帮,我哪有这么通天的本事。”
少年却笑了起来,他的脸上甚至带了几分阳光的味道,“公公和别人都不一样。”
公公、公公的!烦的慌。
谷祥雨将自己的不爽在脸上表现的明明白白,“我姓‘谷’,叫祥雨,就是‘祥雨’的那个‘祥雨’。”
少年正了脸色,“我叫宋止戈,小名危月,谷公公,叫我危月就好。”
谷祥雨:“……”
说实在的,“止戈”这个名字取的倒是挺有意思的,像是一个贤良的武将会起的名字。
真要深究的话,这就有意思多了。
什么人,能够左右一个皇子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