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2020)
花温巷里又搬来了一个男人,就住在半年前搬来的叫陈棉的怀孕Omega对面。城市很小,但巷子四通八达,青年人去外地上学或工作,留下阿公阿婆和小孩子在这小城过生活。半年前陈棉刚刚来到这里,就成了这巷子里的大新闻。
他们没见过长得那么好看的Omega,也没见过看起来那么伤心的Omega,大家都觉得,看起来那么年轻的陈棉,肯定是个有故事的人,他们都不敢去打扰他。
有一次陈棉到卖水果的阿公水果店买草莓,刚巧遇到阿公的小孙子小学放学。
小Omega眼睛很红,对爷爷说下午上音乐课时,自己因为不会看五线谱受了批评,可自己是真的有些学不会,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阿公慌得不行,对着快要流出眼泪的小孙子手足无措,话被刚付完钱的陈棉接了过去,认认真真地坐在商店的小板凳上,教了那小Omega二十多分钟。
当天晚上花温巷里就传遍了,新来的那个Omega叫陈棉,会唱歌懂音乐,会乐器心也善,是个大艺术家。第二天陈棉的家门口,多了一篮草莓,一兜青菜和一束小花。
过了也有小半年,陈棉的肚子慢慢显怀,看着那么好看的一个人住着,也不知道陈棉的alpha伴侣在哪,大家怕陈棉伤心也都不提。
而这新搬来的alpha偏偏高价租了陈棉对面的房子,整天盯着陈棉看,陈棉却不理他,这八成就是那抛妻弃子不负责任的负心汉。于是裴埕的家门口被扔了好几个臭鸡蛋。
陈棉不理他,也拒绝见他。
裴埕就慢慢地跟着他,早晨煮好粥放在陈棉家门口,中午跟着陈棉去买菜买水果,晚上看到对面那间房间熄了灯,便跑到陈棉家门口,散一些信息素来让陈棉睡得更好一些。运气好的时候能看到陈棉像只猫,躺在天台的摇椅上晒太阳,还能跟着陈棉后面去海边散步。
只是陈棉从来没有转过身,也从没吃过他熬好的粥。
那天他照例去买煮粥的食材,买菜的阿婆叹了口气,带着方言口音问他。
“侬是怎么伤了小棉这么好的孩子的心的?”
裴埕一愣,心脏像是浸入了冰水,开始剧烈疼痛起来。
(2018)
“我不/操麻烦的Omega。”裴埕用手指轻轻捏住Omega的脸,俯视着那双炽热的眼睛。那个叫陈棉的Omega很明显的愣了一下,嘴角慢慢勾了起来,笑的时候,眼睛与睫毛弯成了月亮。
“裴老师,你怎么知道我是Omega的呀?”
裴埕稍让了步,陈棉便得寸进尺,头贴到了裴埕胸口,一缕又一缕的冰块味让裴埕的牙有些痒,想咬冰块。
“收收你的信息素,自己是Omega自己都不知道?”毛茸茸的头在胸口蹭了蹭,裴埕有些无奈,自己怎么招了这么个人,爱往自己怀里扎。
“我....腺体受过伤,青春期也没有发育,所以生活和beta并没有区别,你竟然能闻到我的信息素?”陈棉的语气有些委屈,还有些期待。裴埕觉得很有意思,他厌恶Omega,老天倒是把一个Omega样子的beta送到了他跟前。
少年时的劣根性藏在这副躯壳里太久,现在颇有些跃跃欲试冲出来的感觉。
这个Omega,不会发/情,又软又漂亮。
“可以来我的课上交流交流,我不介意。”裴埕扶了扶镜框,似笑非笑地看着陈棉。他倒要看看,陈棉是对他有多狂热。
“老师教你。”裴埕终于反客为主,手臂圈住陈棉单薄的腰身,嘴唇碰到了陈棉的耳垂,引得怀里人一阵战栗。
苏阳最近发现高冷的陈棉变得有些不一样,变得.....有些像自己刚谈恋爱时的样子。
“陈棉,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呀?”快要熄灯洗漱时,苏阳小声偷偷问陈棉。
“嗯。”刷牙的手停了停,陈棉应了一声。
“天呐,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啊?”苏阳脸涨的通红,为自己的朋友感到开心。
“是个很好的人。”陈棉笑了笑,接受来自朋友的祝福,祝他早日成功。
苏阳先一步洗漱完,爬上了宿舍的床,陈棉对着镜子,面无表情又叹了口气。
“是个很好的.....人渣。”
苏阳是个单纯的Omega,他的恋爱是真诚的、纯洁的、像宝石一样的。
而自己和裴埕的开始,是博弈,是狩猎与被狩猎,是稍走错一步便血肉模糊。
(2020)
陈棉这阵子孕吐有些严重。或是腹中的孩子感知到alpha父亲的缘故,这些天没有以往那么乖,五个多月,已然活泼好动起来,倒是苦了陈棉。
只是裴埕每天跟在他后面,晚上还会蹲在他家墙角释放一些信息素,睡觉时感受到那些信息素的包裹与抚慰,倒也真的好了不少,眼底的颜色也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狭窄的巷子里充满了alpha青茶味的信息素。
巷子里那些老人的腺体慢慢退化对信息素的反应不强,但那些小孩子腺体刚刚发育,对信息素反应异常强烈,每次路过这条巷子这相对的两家冤家,都会屏住呼吸快跑过去,然后再朝着裴埕家门“呸”一声,臭alpha,伤棉棉的心。
“阿婆,巷子里那个臭alpha又在棉棉家门口放信息素了,真烦人。”阿婆家的小孙子一边打开小书包找作业,一边皱眉头。
“唉,你棉棉哥哥现在怀孕有小宝宝了,需要那个臭alpha的信息素,不然你棉棉哥哥会很难受的。”阿婆摸了摸小孙子的头。
“那好吧,只要棉棉不难受就好。”小孙子一边嘟囔着,一边励志长大后也要给棉棉闻自己的信息素。
周二下午四点,陈棉又到了惯例去海边散步的时间,他从二楼下来吃了几颗草莓,又喝了几口水,这才提着包准备出门散步。
踏出门时,肚子的胎儿轻轻动了一下,右手抚上小腹,陈棉轻轻笑。
“你要乖一点。”
抬头时有些猝不及防,差点撞上了对面的人。
裴埕看着那只纤细的手腕与凸出的小腹,听到了陈棉的那句话,猝不及防地红了眼。
(2018)
“您是说...我呆在那人身边,比打针的效果还好?”陈棉听到这个结果,有些瞠目结舌,一贯冷静的情绪被打破,整个人竟有了些孩子气。
医生扶了扶眼镜冲他笑。
“是的,根据你新的体检报告来看,这两周你的腺体与信息素都有巨大波动。”
“那人是个alpha吧?”
“嗯.....”
“那就是你们的信息素匹配值太高了,是万里挑一的那种高,所以你才能看清他身上的颜色,甚至信息素的颜色。”
“针可以停了,我给你开几副辅助的药,如果他人不错的话可以找他帮忙,放心,你没有发情期,不会受到alpha控制,多呆在他身边会对你有好处。”
医生朝陈棉眨了眨眼。
“好。”
陈棉将检查结果细细折叠塞进包的侧兜,眉眼舒展开又皱了下去,一边是没有了高额针的负担,重担一下减轻居多;一边又是面对裴埕这个人的焦虑。
医生无法感同身受的是,一个长期看世界灰扑扑的人,突然有一天从别人身上看到颜色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根本不用医生说,陈棉自己看到裴埕时,理智就断了弦。
可裴埕那层斯文皮下,不是什么和善的血肉,陈棉扒来扒去,看到一片淤泥,但他还是愿意扎进去,陈棉倒也觉得,利用关系,等价交换,没有什么不利。陈棉决定好的事便永远不会拖泥带水,做事永远是干净利落的三部曲:把情况摸透,制定计划,然后去执行。
昨天那几页薄薄的资料纸在桌面上摊开,已经被陈棉用笔细细的标注过,旁边的白纸更是清楚的写下了裴埕课表闲暇与自己课表空余时间的交集,列举的一条条计划均是有关亲密接触的各种方式。
周四下午第一节电影鉴赏课,气氛与往常有些不同。
有一道目光从裴埕刚刚进入教室便跟随着他,不出意料,又是那个叫陈棉的Omega,这人的灼热目光简直就要把裴埕烧穿。
他在第一排。教室里三三两两alpha与beta的目光,或多或少投射在陈棉身上。
眼神从冷漠到温柔,从裴埕出来只用了一瞬间。
、传闻表演系有一个beta,冷冰冰的,但长得比Omega还要好看,他们今天算是见到了,他们四下悄悄讨论着陈棉,青春期的少年总会容易对漂亮的人产生好感。
占有欲与满足欲突然涌上来,裴埕示意上课,却让助教先打开了一部电影播放。
教室内的灯光全部熄灭,窗帘缓缓拉上,幕布悄悄放下来的时候,裴埕径直坐在了陈棉旁边。
黑暗中,陈棉的呼吸可闻。
裴埕起了逗弄的心思,下一秒便愣住了,那双躲在少年毛衣内温暖的手,借着灯光慢慢的,轻柔的,摸过他的指尖。
见裴埕没有动作,少年大胆起来,温热的手心摸索着他的手背,随后静静地扣住了裴埕的手指。
(2020)
一人在门外,一人在门内,两人对视良久无言。久到阿婆家的小孙子又捂住鼻子跑过去,陈棉的笑僵止在看到裴埕的那一瞬间,放在肚子上的手才慢慢落了下去。
陈棉没有关门,他只是慢慢地转身,然后把包放在客厅那张古朴的小茶几上,又缓缓拉开了客厅落地窗的窗帘。
“进来吧。”明明两人间的距离不超过五米,裴埕却觉得这声音从很远的地方飘来,落不到实处,让自己感觉并不安心。陈棉背对着他,裴埕的身子一僵,最终还是踏了进来。
“小棉.....”裴埕有些手足无措。有陈棉终于与他说话的欣喜,也有对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感到的恐慌,时间好像静止住,刀剑在他的上空悬挂,而陈棉是决定他生死的那个人。
空气静止,陈棉弯腰想拿桌上的小茶壶倒水,裴埕惦念着他的身体,赶忙去拿,却被陈棉的一句话泼了满头冰水。
“可以别碰我吗?你碰到我,我浑身都疼。”
“裴教授。”陈棉笑了笑,喝了口水后轻轻用手指摸着杯子边,低头盯着杯子出神。
裴埕的手慢慢退了回来,脸已然惨白。
陈棉感受到周围信息素的起伏,也听到男人情绪上涌时的呼吸,但他依旧没有看裴埕。
“我腺体其实是小时候受的伤,但那时候的我太小,我不记得了。”陈棉坐在沙发上,明明怀了孕,整个人却看起来比原来更瘦,黄昏的光已经暗淡,透过窗户照在陈棉的侧脸上。
“我的alpha生父,是个赌鬼,喝醉酒后拿刀子威胁我的Omega爸爸,刀尖划破了我的后颈,是我的邻居送我去的医院,那时候我有两岁吧。”
“后来我出院的时候,他们喝了安眠药,全都死了。”
陈棉摸了摸后颈的腺体,空气中漂浮着裴埕的信息素,青色的,阳光下很好看。裴埕的呼吸急促,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被寄养到了福利院,和很多小孩子抢东西吃,抢不过就饿肚子,所以我很早很早就知道,钱这个东西,很重要,像命一样重要。我上了初中,初中的老师很好,她认为我有艺术天赋,教我学舞蹈学声乐,并且让我顺利通过了我们那音乐高中的测试,我很感激她。”
“高中我的成绩不错,艺考的费用贵,是别人给我凑出来的,因为喜欢钱,也早早定好了以后要走娱乐圈这条路,当beta多好啊,不用受alpha控制,反倒对我自己的安全有好处。”陈棉喝了口水。
“但是,我突然发现,我的世界一天一天地暗了下去,医生告诉我,是腺体的问题,得打针,针很贵,而且只能稳定现在的状况,不能改善,不能痊愈。”
陈棉顿了顿,声音有些颤抖,突然又笑起来了。
“裴教授,是我的错,是我在利用你,治病。”
“那个针打进腺体里,痛的我想死在医院,可是不治疗,世界就会变成黑白色,所以我必须要忍。可是你出现了,我生来第一次看到了那么漂亮的颜色,在你身边的所有事物都那么有生机,我忍不住想要靠近你。”
“你其实很困扰吧,有个学生天天缠着你,连我都觉得自己很贱。”
手指上落了两颗水滴,陈棉有些惊讶,仰头看去,裴埕走到他面前,眼眶猩红,他紧握住陈棉的手。
“小棉,别说了,别说了。”陈棉没有听他的话。
“你真的很好,让我住在你家,你会给我做饭,抱着我睡觉,陪我去游乐场,给我送很用心的礼物,还会心疼我赚钱。”
“我那时候想着,如果这个人是我的就好了。”
“小棉,我就是你的,我就是你的。”alpha甚至跪了下来,他用双手抚摸着陈棉低下去的脸,摸到了一片泪水。
“不,你不是,是你盯着我说,不要我的。”陈棉浑身都颤抖起来。
“你不要我,我也不要你了。”裴埕拥住陈棉的身体,心如刀绞。
“你别不要我,小棉,别不要我。”是我卑劣,不敢承认自己对一个Omega动了心,在出口伤人后还能伪装成那副温柔的样子,仿佛对爱人万箭穿心的疼痛从来没有存在过。
所以以后你来惩罚我,我要承受过那种痛才算公平。
(2020)
陈棉哭的没有声音,但裴埕跪在地上把他拥在怀里,却能感觉到泪水浸湿自己的脖颈与小幅度的啜泣。裴埕用手臂牢牢圈住他,陈棉的眼泪渗进了自己的皮肤,融入自己的血肉,变成了针,把裴埕的心磨成了齑粉。
语言在这时已然匮乏,裴埕不知道他的小棉花受过那么多苦。
更何况伤人的话的的确确是从他的口中说出,他只能抱着陈棉,一遍又一遍地说对不起。他的小棉花,热烈又勇敢,是他把怒气的火燃到陈棉身上,把陈棉弄得遍体鳞伤。
太阳渐渐淹没在山涧中,许是怀着孕加上哭累了,周围又都是安抚性的信息素,哭泣的喘息逐渐变得均匀起来。裴埕的手轻轻抚摸着陈棉的后背,感知到陈棉睡着后,才轻轻把人抱起去楼上的卧室。裴埕轻轻把陈棉放在床上,给他盖上被子后又拿了干净的毛巾,浸在温水中轻轻擦拭陈棉脸上的泪痕。
黄昏的最后一缕阳光穿过阳台照射进来,陈棉是个遇光睡不着的,裴埕与他同床共枕了两年熟知他的习惯,便悄悄站了起来准备拉上卧室的窗帘。
裴埕站在阳台的门口,发现的却是满眼的绿植,一丛丛,占满了整个阳台。
是青茶。
这条信息似乎是最后的稻草,压得裴埕喘不过气,他的身体摇摇晃晃,最终还是蹲下大口呼吸起来。
裴埕突然想到,这个南方的小城市,以产茶而闻名全国。陈棉一个北方人,又怀着孕,为什么不选择习俗与事物相近的北方城市?为什么会到一个从没去过的小城市居住?一切都有了答案。
青茶,是裴埕信息素的味道。
裴埕的大脑一阵眩晕,眼前模糊一片却什么都看不见,指尖碰到脸,触到的是冰冷的泪水。
阳台小木凳上放着一把刀,似乎是用来修建茶树的枝叶的,裴埕伸了手,把那刀用力握紧了手心里,痛觉刺激他可以站了起来,血顺着刀柄一滴一滴落在茶树的叶片上。
“不可以,不可以。”裴埕疯魔了一般,用极小的音量喃喃自语起来。他用手去擦茶树上的血迹,血却流的更多,一片狼藉。 愧疚、心疼、对自己的厌恶多种情绪汇集在一起,裴埕终于忍不住,嘴咬住肩膀,在一片青茶间无声的痛哭起来。
他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半年前的那天,裴埕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说要找他谈谈。他如时赴约,对方也是个alpha,他拿出陈棉的病例,对裴埕说,如果不是因为信息素,陈棉绝对不会和他在一起,让裴埕不要因为信息素的原因绑着陈棉。那个alpha还挑衅的说,自己和陈棉的信息素匹配值不比裴埕差,陈棉也能看到他身上的颜色。
彼时裴埕已经与陈棉同床共枕了两年,两人颇有些甜蜜热恋的意味,就差捅破那张爱情的窗户纸,从别的alpha口中得知这个消息无疑让裴埕怒发冲冠,回想起两年前陈棉为什么偏爱粘着自己。一切都有了原因,不是因为喜欢,不是因为爱,是利用。
裴埕一贯作为掌控者的权威被打破,他不去想自己一开始也是抱着“送上门来的,玩玩就玩玩”的态度,却一直在回想陈棉的一举一动,给他加上“虚假与利用” 的滤镜。
而真正的原因来不及剖析------是怕,怕陈棉不爱自己,伤人的话就已经出了口。那天家里甚至没有别人,裴埕也没有给别人打电话,他看到陈棉回来时怒气达到了顶峰,便装作给别人打电话的样子,冲着陈棉说出了那些蠢话。
话刚说出便后悔,裴埕看着陈棉的衣角消失,心里发慌又追了上去,却发现陈棉只是去买了菜。那天晚上他极其温柔,但道歉的话却梗在心里没有说出口。
那是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一天。
(2002)
裴埕原来不姓裴,跟了他的beta父亲姓谢,他的beta父亲谢南春和Omega父亲是不顾世俗反对坚决结婚的一对。
那个时代,beta与Omega结婚能怀孕的概率极小,且Omega会有发情期,beta无法用信息素来抚慰难受的另一半,这样的结合在当时是不符合常规,也不符合伦理的。
Beta和Omega偏要试一试。
直到裴埕十三岁那年,学校发了通知提前回家,撞破了自己的Omega父亲和一个alpha滚在床上,发情期的信息素浓烈,看到在床上交织的两个人,让裴埕几欲作呕。裴埕就是这个时候对omega这个性别产生厌恶的。
家中爆发了剧烈的争吵,Omega指着谢南春声嘶力竭。
“我受够这种每月定时打抑制剂的日子了。”
“你不想要亲生的孩子,我想要。”
直到这时,裴埕才得知,自己是六个月大时,被谢南春收养来的。
一场婚姻的赌注十三年,谢南春仿佛是做了一场梦,昔日的枕边爱人竟如此仇视自己,美好的家庭成了碎掉的玻璃,一片狼藉且伤人。谢南春经营着一家小蛋糕店,他为人善良温柔,蛋糕的制作原料好,性价比高,生活倒也富足,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肯把裴埕当作亲生孩子,十年如一日的抚养。
谢南春顺利与那Omega离了婚,可那Omega的出轨对象是个混混,在Omega离婚之后更是肆无忌惮,三番五次来蛋糕店找谢南春的麻烦。裴埕那时候上学,青春期的劲头刚开始,邪门的像个小霸王,谢南春遭到了那混混的威胁也会闭口不说。
但裴埕都知道,他晚上回家,谢南春在一边厨房做饭,一边偷偷地抹眼泪。
裴埕的生父就是这个时候找上门来的。
俗套的豪门花花公子乱搞闹出人命的故事,就降落在裴埕身上,降落在那家不起眼的小蛋糕店。裴埕至今记得那个场景,裴渊只是释放了一些信息素,那些来骚扰谢南春的alpha便跪倒在地求饶了。
高大的男人眼神缓缓扫过谢南春,径直落在把谢南春护在身后、与自己有九分像的裴埕身上。
裴渊轻笑了下,把裴埕和谢南春都带回了家。
(2020)
青茶味的信息素像滂沱大雨淋遍全身,四五个月没有接触信息素的陈棉这时化做一只吸饱了露水的棉花,睡得异常舒服与开心。思绪逐渐回笼过来,眼睛还未睁开,就闻到了飘来食物的香味。
揉开眼睛后,是房间的色彩度提升了好多个度。原来壁纸是天蓝色而不是灰扑扑的蓝,原来家具是温馨的黄而不是土黄,原来远处的山依旧翠绿,太阳依旧明亮。
心中五味杂陈,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环绕在心间时,楼下的男人便端好了饭菜上了楼。裴埕的样子着实有些狼狈,左手裹着纱布的手隐隐透露出血色,让陈棉呼吸一滞。
南瓜粥与小笼包被端上了楼,是陈棉最喜欢吃的早餐,他们同居两年的很多个早上,陈棉撒娇不愿早起,裴埕便起来做饭,时不时在厨房就能被偷偷起床的陈棉偷袭一下,吃早餐变成了吃陈棉。陈棉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了早饭放在了桌子上,准备去洗手时,被裴埕大力拥住。
裴埕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喜欢你,小棉。”
陈棉感受到裴埕剧烈的呼吸,他没有挣扎,只是静静的听。
于是听到他又说。
“我爱你,陈棉。”
(2020)
陈棉被紧紧地圈在裴埕怀里,他的脸颊贴近裴埕的胸口,侧耳听到裴埕心脏强烈跳动的声音。他轻轻推了裴埕两下却并没有推动。
裴埕这个姿态,势必想要自己告诉他一个结果。
“先吃饭,我饿了。”
怀里的人闷闷地说了第一句话,裴埕手臂收紧后又慢慢松开,心中有些窃喜,陈棉好在还喜欢自己做的饭,绝对是个好兆头。陈棉得了一身的信息素,乖乖去了楼下洗漱,而裴埕便粘着自己,寸步不离,生怕自己会跑掉,再也不见他似的。
餐桌上的南瓜粥温热,是陈棉最喜欢的甜味,裴埕的碗筷没有动,只是屏住呼吸看着陈棉拿着勺子小口喝着,半年来心中第一次感受到安心的感觉。
自己喜欢的人,已经小半年没有好好看过了。
说出那些伤人话的第二天,裴埕去临市出差开了学术会议,不知怎么回事,明明天气晴朗,他早晨拥着陈棉醒来,陈棉还对他说早安,他心中总是隐约有些不踏实,不好的预感成了现实,陈棉的手机开始打不通。几乎是全速开车赶回了家,门口鞋柜的鞋子,小老虎的钥匙手串、卧室的抱枕、所有关于陈棉的一切,都不见了。
只有空气中留下的信息素,告诉裴埕,他走了,可能永远不再回来,原来陈棉对他说的早安,是再见的意思。
裴埕坐在沙发上抽了半包烟,却全然失去了往日的理智与进退有度,他唯一想要的,便是让陈棉回来。
他去查了那天的监控,后来他猩红着眼睛,在无数个找不到陈棉而思念成疾失眠的晚上,把那段短短两分钟的视频看了无数遍,每看一遍,就是对自己进一步的凌迟。
监控录像里的青年快到家门前的步子轻快,手中握着一张纸,似乎那是什么极为珍贵的东西,随后他走到了家门前,白色衬衫的衣角被走廊里的风扬起。
门外人的脊背,一点一点弯了下去。
裴埕连呼吸都是痛的,他甚至想回到原来的那个时间点,把那个自大看不清心意的自己暴揍一顿。黑白画面中,青年用手背擦过脸颊,把那张纸窝成团扔掉,最终却还是重新捡起,抚平后装进自己的口袋里。
而那张让陈棉开心、视若珍宝的纸,是怀孕的报告单。
他都做了什么?他说不要陈棉,在陈棉得知怀孕的第一天。他无法想象当时陈棉的感受,他开心的想把怀孕的事情告诉自己,却听到了自己对他那样刻薄的话语。
所以之后所有的痛苦都是应得的,是他应该承受的。
花温巷里的大家窃窃私语,说是那个新搬来的alpha终于打动了小棉老师的心,把小棉老师给追到手了。
“那天我看到那个alpha从对面小棉老师的房子里出来的呦,看来是小两口和好了。”
“可不是嘛,我看这几天都是那个alpha来买菜做饭,没回过家嘞!”
卖菜的阿婆乐呵呵的笑。
“这alpha半年了都没出现,赶快让小棉吸饱信息素,利用完了再踢了他!”也还是有部分人为陈棉感到不值。
下午四点,巷子中一户人家的门慢慢打开,裴埕拿着包,老老实实跟在陈棉出来散步,四下静寂无声,两个人慢慢走着,穿过古寺与公园,到了海边。
“那天有个alpha来找我,说你也能看到他身上的信息素,我生了气。”
裴埕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站在陈棉后面,低下头,像个犯错的小学生。
过了许久,陈棉都没有说话,海风渐渐有些大,裴埕脱掉外套,给陈棉披上。
“我拒绝了那个alpha。”
“知道为什么吗?”陈棉把头靠在裴埕的肩膀上,闭上眼睛说话。
“因为我喜欢你。”
那个alpha很正直很善良,我分明知道你可能比他恶劣一百倍,可还是喜欢你。一开始抱着不纯的目的来接近你,我们彼此都心知肚明,可最不应该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我竟然慢慢喜欢上了你。
小时候从未感受过被人好好认真对待是什么感受,而你,是孤注一掷后的惊喜。那天下雪,第一次见到你看到你身上的颜色时,就觉得你应该是我的,是上帝给我的补偿。
我记得我分明是要去引诱你,被你抱到床上后你去洗澡,而我就那样沐浴在你的信息素里睡着了,早上起来,才发现你抱着我睡了一夜。
我记得第一次有点疼,你忍得手臂上的青筋凸起,还要在我耳边恐吓我,让我乖一点。
我记得我习惯性赖床,我闭着眼亲你一口,你一边说我懒,一边骂骂咧咧地去做饭,哪里像个教授,分明像个痞子。
我记得我只是随口说了句没有去过游乐园,你在那周末便带我去了,你从过山车上下来,脸都白了,却还是苦笑着对我说真有意思,我觉得你真可爱。
我还会经常去蹭你的课,上课时分明一本正经一股精英气质,却老是皱着眉看我质问我为什么又来了,有时候也会朝我眨眨眼,无人注意时牵牵手。
你对我太温柔,也太纵容了,我竟觉得你是不是也有些喜欢我,又恐惧你对别的床伴是否也是这样,而我并不是唯一。
我也记得你唯一一次生气,你原来的床伴找我。那人约我去咖啡馆,说了很多你这个人很恶劣的行径,和我心中的你,似乎完全不是一个人,他说你不温柔不体贴,不会动心,也不会在意。
你来到咖啡馆,有一点慌张,拉着我的手说我们回家。开车时,从口袋里掏出了我早晨念叨着想吃的小蛋糕,芒果味的。
我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我好像是不一样的。
那天晚上,我开始做了诱捕你的计划。
但想要真正得到你,就必须冒着流眼泪的风险,更何况,你恶劣的一面真的很恶劣。你说的那些话,听得我呼吸一滞,无论你是因为什么受到了刺激,那些话都不能被轻易原谅,随后我便准备出走,带着我的孩子一起走。
我斩断了和你所有的联系,向学校申请了休学,与苏阳告了别,然后来到这个城市。
我要让你承认你爱我,让我不只是例外,而是今后的唯一。
我们最初的目的都不单纯,因此我也能接受最差的结局。
但你,最终还是成为了我的。
陈棉靠在裴埕的肩膀上,静静的想。
裴埕望向怀里的人,恍惚看到第一次遇见陈棉时的场景。冰块味的Omega扎入自己怀里,雪花停在半空中,他假装不在意,心脏却剧烈跳动起来。假装冷静,心中却焦急地翻出Omega的校园卡,陈棉。
一朵小棉花就那样种在了心上。
两年前,有个Omega学生黏裴教授黏得紧,甚至跟到了裴教授私人小公寓里。
Omega眨眨眼,冲着裴埕笑。
“要泡冰茶吗?”
裴教授被激得握紧了拳头,又缓缓松开,这是你先招惹我的,所以要对我负责。
我真的爱你,句句不轻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