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许渚珩把陆书言带到学校一个废弃了的侧门,上了锁的铁门因为太久没有使用而生了铁锈,两旁边是半高不矮的砖红色围墙。
南方的树四季常青,正午的阳光从繁茂的枝叶当中直射下来。远处嘈杂的人声隐隐地传过来,甚至还没有树上的鸟叫声清晰。
只见许渚珩把书包甩在背后,后退了几步,发力助跑向前冲刺,在快要碰到围墙的时候跃起,轻轻松松地爬上了围墙。
他坐在围墙上,低下头,向站在不远处的陆书言伸出手,说:“围墙有点高,你拉着我的手,小心一点不要受伤。”
底下的陆书言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抬头看着许渚珩,似乎并没有一起翻墙的打算:“午休时间快过了,你要逃课?”
许渚珩跨坐在围墙上装傻:“为了带你去吃饭嘛,我也只好牺牲一下自己宝贵的学习时间咯。”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记得附近有一家盖浇饭很好吃。”
记得?陆书言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个词语,在许渚珩看不见的角度,眼神暗了暗,随即轻声道:“你不是失忆了吗?”
许渚珩听了之后眨眨眼,冲他摆出一副无辜的神情:“知道去哪吃饭和失忆不冲突吧。”
陆书言对许渚珩这种想一出是一出的作风颇为无语,可惜还没走几步,许渚珩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
“别走嘛,好不好?”
许渚珩语气里的笑意减了几分,看向陆书言的眼神颇有些可怜巴巴的意味。
他跳下围墙,三两步绕到陆书言面前,站定以后也不急着说话,而是先拉起了陆书言藏在过长的校服袖子里的手。
今天的温度不低,但是陆书言身上仍旧套着他那件大的过分的校服。他也是个正常人,在大太阳底下站的时间有些长了,便开始不停的流汗。
许渚珩伸出另一只手,掐了一把陆书言脸颊上的肉,又顺手把他额角的汗水抹掉,嘴里还唠唠叨叨:
“你也不嫌热,这一天天的穿这么多。“
许渚珩一边逼逼,一边开始帮陆书言把过长的校服袖子卷起来,直到长度短到足够露出精致白皙的腕骨,他的动作才停下来。
陆书言对于这些亲昵的小动作既害羞又有些隐隐的不安,偏过头想要挣脱开许渚珩的手:“别闹。”
许渚珩在被推开的瞬间反手握住陆书言的手腕,并且有意无意地加大了力道:
“听不听话?”
陆书言被手腕上突然传来的压力刺激的倒抽一口凉气,有些慌乱地抬头,对上许渚珩似笑非笑的眸子:
“不听话的话我就要生气了。”
两人相持不下,半晌没有说话。
对天发誓,他原本真的只是想带陆书言出来吃个饭,但是看到陆书言一言不发地扭头就走,推荐在握住对方纤细脆弱的腕骨时,忽然就冒出了一个恶劣念头,欺负他,最好把他欺负的哭出来。
就最初在医院摊牌时那样,眼里有一层雾气。
那是一种很难很难说得清的情绪,像是突然想做恶作剧的小孩子,难以克制的恶劣的想法就从心里一点点冒出来——带着他逃课,带着他来这里,想要看他为难又委屈的样子。
暂且不提许渚珩又犯了哪门子的精神病,一股异样的感觉随着疼痛感流向大脑,陆书言隐隐觉得大事不妙,疼痛暂且可以忍耐,但是越来越强烈的心跳声让他开始心烦意乱。
脸颊一点一点地染上绯色,周身的温度也好像从两个人接触的那一小块皮肤开始骤然升高似的。
亲吻都没有能让他像现在一样不适应得想要扭头就逃,但是面前这人不让他走,两个人只能在太阳底下干站着。
想要逃走的心情过于迫切,却仍旧被圈禁在原地,被迫接受许渚珩没有半点善意的逼迫的视线。
许渚珩看着陆书言逐渐泛红的眼尾,和抿着的下唇,又开始有些不忍心了,控制住了心里乱七八糟的念头,心想,还是算了吧。
万万没想到,在他想要放手之前,小少爷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说:
“饭店在哪里?”
……
市二中的校区混在大学城里,所以学校旁边就是小吃街和一些零散分布的商场。
周末高中放假的时候人很多,平时却只有一些闲的没课的大学生偶尔出来打牙祭。
街道上没什么人,许渚珩大咧咧地牵着陆书言的手,一边走,一边看导航。
一边看导航,还一边偷看旁边老老实实让自己牵着的小男朋友。
刚刚脸颊上过分的红已经消退,陆书言半垂着眸子,走路也不乐意抬头,一副许渚珩领着去哪就去哪的表情,又变回了以往那个寡言少语,仿佛只要往墙角一窝就可以开始长蘑菇的冷淡模样。
许渚珩刻意地与他十指相扣,偶尔会用拇指拂过陆书言的手背,感受一下对方皮肤的冰凉细腻。
绕了两三个街口,许渚珩才在一家小店前面站定。
店铺的招牌因为常年风吹雨打而褪色,炒菜的锅炉、燃气灶、抽风机什么的就大大咧咧地放在门口,更过分的是上面的油渍污垢还能看的一清二楚,能够给顾客进入店铺的通道只剩下窄窄的一小个开口。
陆书言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豪门,但好歹父母都是私企的高管,从小到大,除了吃保姆做的饭菜就是被家长带着参加在各大饭店举办的饭局宴会,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他当即有些退缩,迈步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是这一家店?”陆书言有些不确定,下意识地朝许渚珩看去,两人交握的手也因此紧了紧。
“是啊,不都说越脏的店越好吃吗?”许渚珩笑容真诚,松开了原本紧握的手,径直走了进去。
许渚珩言谈间倒是一副十分熟稔的模样,陆书言看得直皱眉,倒也没再多说什么,走进店铺,在许渚珩对面坐了下来。
店里不怎么通风,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很难描述的味道,头顶的风扇像是快要坏掉了一样,一边旋转,一边发出嘎吱嘎吱的噪音。
店里只有一个可以称得上是“服务员”的男人,男人顶着个锃光瓦亮的光头,肚子上的三层肥油随着走路的步伐一阵震颤,身上的围裙也都是油渍。
夏日的午后令人昏昏欲睡,有顾客来就意味着不能休息,因此光头的态度并不好,他叼着一根烟,在两人身旁后,随手在桌子上扔下一本菜单,一边点燃嘴里的烟,一边含糊地说:“要吃点什么自己看。”
说是菜单,其实就是几副图片加上手写的菜名,陆书言匆匆瞥了一眼,几乎都是些家常菜,“盖浇饭”的“浇”还写成了“交通”的“交”。
许渚珩顶着陆书言怀疑的眼神,随口点了几个菜。那男人记了几笔,又深吸了几口烟,最后把烟头在许渚珩这一桌的烟灰缸上按灭,扭头朝门口走去。
陆书言从坐下来开始就没再说话,双手放在膝盖上,和以往一样安静。
许渚珩仍旧一脸笑意,在等餐的过程中,偶尔还捻起一缕陆书言的头发,放在手里把玩,看向陆书言的眼神满满的温柔。
光头把一盘炒饭端上了桌子,打着哈欠,转身走出小饭馆,一屁股坐在门外的塑料凳上。
而摆在桌子上的那盘子蛋炒饭,姑且不提味道,色香却是一个都没占。米粒粘连,还有些地方烧糊了,菜叶子发黄,鸡蛋也只有零星的几点。
陆书言看着炒饭,似乎是惊讶于世界上还能有这样子的食物。接着也没多说什么,抬起头环顾四周,从桌子内侧的筷子筒里抽出一双一次性筷子,把包装撕开以后,夹了一筷子炒饭,眼看着就要往嘴里送,却还是被身旁的人拦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