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我再次从梦中醒来,雨水拍打着玻璃,这比过年时听到的鞭炮还要热闹。
我讨厌下雨。
容易勾起一些不太顺心的事,让我一遍遍重复回忆。
本想着翻过身继续睡,这一下却又睡意全无,觉得有些口渴,便下床走去厨房。
家里只有我一人,即使不开灯也能轻车熟路地找到楼梯走进厨房。
不巧的是,我竟然喝光了杯里的水,想再喝只有等待水壶完全停止沸腾。
等待的时候我靠着冰箱门,耳里全是雨水的动静,吵闹得厉害,索性直接回了房间。
用被子捂住耳朵好像能拦住一些杂音,缓缓闭上眼,黑暗放大了我的心跳。
说不清那是个什么梦。
梦里总是有耀眼的白光,模糊了视线。
不知道是不是被这场雨影响,再回到梦里的时候,也是在下雨,鼻腔里都是一股泥土味,夹杂着一些花香。
我梦到,我那不敢言说的情感,在雨天弥漫。
他抚过我的手臂,抱紧我。
吻我。
呢喃着,未曾说爱我。
明明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为什么触感这么真实?
这或许是个美梦。
我还梦到我们牵手漫步在学校的湖边,在树下拥吻。
再醒来雨已经停了,我从床上坐起身,怔怔地看着窗外好久。
这一定是个噩梦。
我嗤笑地摇头,试图忘掉。
忘掉那些不属于我的东西。
包括那句不属于我的“喜欢”。
“哎,广碧他们真的太奇怪了,怎么会提出这样无理的要求?”
“我也觉得!但是那个小副总长得好帅啊!”
“对对,他笑起来好好看!”
“你觉得他和高总谁更帅?”
茶水间里三两个女员工正小声议论,端着手里的杯子笑得开心,其中一个忽地叹了口气,满脸愁容,“都很帅,要是高总能少发火就更好了。”
“那你跳槽去广碧吧哈哈哈哈,”离她近的另一位不禁调侃道:“广碧的老板简直就是我的理想型,翩翩公子,绅士又礼貌,论谁看了都会心动吧!”
门突然被踹开,男人忽视她们径直走向咖啡机,迅速按动上面的按键,房间里异常安静,只有机器运转的声音,几人也没想着走掉,安静地站在那里。
他整理着刘海,撩开挡住眼睛的部分,侧脸弧度流畅,鼻梁挺翘,下颚线清晰,颈部曲线柔美,身形修长,怎么看都赏心悦目,这可能也是她们没有走掉的一个原因。
有人反应过来,赶紧向他颔首,慌忙道:“高总好。”
随后就是几声“高总”,声音都不大。
高霂呼出一口气,将领带松了松,依旧没有看她们,“平常工作也没这么积极,财务报表交了吗?”
几人立刻收声,垂头站在角落,其中一个短发员工回道:“高总,交了的。”
“3月份的报告二股室什么时候签字,该催了。”
“我一会儿就去催。”另一个员工握紧手里的杯子,下意识向他低头。
高霂疲惫地捏着眉心,等到咖啡加工完毕,端上杯子转身离开。
毕业后他就回到国内接手父亲的公司,随着大数据的发展,电子信息产业的更新换代越来越快,稍有不慎便会被时代淘汰。
“拓克”是父母长久以来的心血,这几年由于信息技术的快速发展,加之市场需求紧缩,各方对电子技术要求愈发严格,拓克险些掉出电产十强。
正巧的是,广碧向他们抛出橄榄枝,有意与拓克进行联盟。
广碧是最具实力的保镖公司,面向明星、富豪,随意一单便是超过百万,只要有需求,他们几乎随处可见。
广碧希望拓克为其量身定制一款独属于他们的信息系统,能够在执行任务的同时,监控雇主的各项指标,达到实时追踪目的,即使是在无信号区也能利用其他方式发送定位,与普通定位器不同的是,系统所需要承载的巨大信息必须全程同步并备份。
这对拓克是机会,也是挑战。
倘若能成功,拓克便会借着广碧的机会名声大噪,成为这个行业的领头羊,即便失败也只会损失一次交易的机会,怎么想这都是个好差事。
高霂推开办公室的玻璃门,坐回电脑桌前,从缝隙里抬头向对面望去,就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摆着一张空桌子,无人坐在那里,桌上只零星放了几个文件,剩下的物件还未放置。
他不想接,又不能不接。
拒绝了广碧,就再寻不到这样的好机会。
高霂俯身趴在桌上,直望着对面的写字楼发呆,听到谈话声渐近,他立刻端坐,唤醒屏幕,恢复不苟言笑的样子。
进来的是广碧总管的副助,个子很高,剃了个寸头,规矩地穿着黑色西服,将手里的电脑主机放在桌下,调整好后继续摆上显示屏,迅速收拾好桌面。
这就是广碧的条件——无论现在拓克有多少业务,即日起要将三分之二的精力投入广碧的独家任务中,并且会有专人来时刻监视高霂,防止信息泄露。
这个要求很无理,但也在理,广碧这样一个大公司不能存在任何纰漏,走错一步,就会得不偿失。
副助那边传来一阵电脑开机的声音,看来是装配完成,他将桌上的文件归位后,迅速离开办公室,没有关上门,说明很快就会回来。
高霂烦躁地敲着键盘,重重按下回车键将信息发出去。
“半小时后,F301开会。”
屏幕上的消息移动得飞快,没过几秒“收到”占领了整个屏幕,高霂端起杯子小口抿着冒热气的咖啡,表面没什么表情,心跳却一阵急促。
毫无预兆地,有人从门外进来,坐在对面的空位上,有意无意敲打着键盘,机械碰撞的声音时快时缓,像是冲撞在高霂耳膜上。
他抬眼从缝隙里看到了那人的左手,搁在键盘托上,小指和无名指的指节处有一条浅色的疤,异于其他肤色,如果没有,那便是一道迷人的景色。
手指忽然动了动,高霂收回目光,慌乱抽出手边文件,对面是广碧的副总经理,其实是广碧老板的儿子,也就是来监视拓客的“专人”。
副总起身走向窗边,这个房间算是一个风水宝地,采光好但不会整天都被阳光照射,便不会觉着闷热。
今天是个阴沉的天,时而会从云端传来一阵雷声,压低了整个世界的亮,变得昏暗。
他一直抿着嘴角,微微笑着,似乎很高兴,高霂抬头往窗外看时正好和他对上眼,视线交叠在一起,副总笑容加深,向高霂颔首。
那张脸挑不出任何毛病,一双眼无论看着谁都是含情脉脉、柔情似水,行为举止文雅大方。光是凭借他的笑容,就足以让人迷醉,更别说与他共事,这样的福气……高霂是一点也不想要。
高霂迅速低头翻看文件,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缓慢接近,最后停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即使不抬头也知道那人的目光没有挪动,直勾勾盯着高霂。
心里涌起一阵不悦,高霂捏紧手里文件夹的外壳,将仅有的几页文件翻得直响,视线里多出一只手,用两指压住了纸张。
指节修长,中指有长年握笔留下的茧,食指上戴着一枚极细的金色戒指,没有装饰,被扭成波浪状,素净地围着手指转了圈。
气氛一度压抑到极点,在远处响起一声闷雷后,高霂抬眼和副总对视,眼神里带着不明的意味。
还未开口,有人叩响了玻璃门,高霂拿上文件夹离开座位,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小员工一路小跑跟上他,慌忙问着:“高总,广碧的老板不叫上吗?”
高霂停下脚步,被毫无准备的小员工撞得晃了身形,不爽皱眉道:“我不介意你去叫他。”
小员工推了推鼻梁上的圆框眼镜,默默低下头不再说话。
公司的大忌就是不能惹高霂生气,也不知道广碧的老板是倒了几辈子的霉,刚来就踩到高霂的尾巴,小员工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一会儿不要出现矛盾激化的场景。
高霂走进会议室,长桌一侧坐着的员工纷纷收起手机,连表情也变得严肃,高霂拉开椅子坐下,将文件摔在桌上。
“上季度的完结报告我怎么没看到?”高霂撑着脑袋,手指敲打桌面,“被你们吃了?”
刚刚跟着高霂进来的小员工才坐下,又迅速站起,战战兢兢回道:“昨、昨天本来是要交的,但是……突然接到广碧到访的消息,就、就没来得及给高总您看。”
高霂轻笑一声,“这东道主身份坐得还挺稳,那是要广碧看到工作不完善的拓客吗?”
没人敢回话,把头埋得更低。
轻叩两声后,门被推开,副总带着助理来了,将冒着热气的玻璃杯放在高霂手边。
“别生气,今天补上就好。”
副总环顾一圈,顺其自然地挨着高霂坐下,露出一个微笑,“先开会吧。”
高霂做了个深呼吸,强忍住怒气打开面前的电脑。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董蔚,蔚蓝色的蔚,”董蔚从副助手上接过平板,同步了电脑的屏幕,“这次代表广碧来进行联盟,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员工们不约而同看向高霂,观察他的表情,只见高霂眉头紧锁,闷声道:“高层应该都见过了,对面的是各个股室的室长,总经理出差,技术人员在设计部,那是另外的基地。”
他的语气冷漠得像是在做汇报,董蔚轻点头,算是做了回应。
“工作的对接将由我的助理来推进,希望大家积极配合,相信拓克的实力不会让我们失望的。”董蔚随手划了几页ppt,停在人员介绍的页面上,依次观察对面的员工,等翻到名单最后一页,他也就基本能对上号。
董蔚转向高霂,“高总要说什么吗?”
高霂合上电脑,和董蔚平静对视,“散会。”
大家几乎是逃窜地跑出会议室,走之前还不忘将桌椅摆正。
董蔚脸上挂着笑,指向门外。“他们好像很怕你。”
“谢谢,我没瞎。”
高霂端起杯子正往唇边送,突然顿了顿,端详着杯中透明的液体,迟疑地放回原位。
董蔚抿唇解释道:“这是白开水,放心吧。”
他的语气倒是很亲切,如同多年未见的朋友。
“谢谢,”高霂撇开脸,避免和董蔚的视线相撞,“我不用其他人的杯子。”
“放在你桌上的,应该不会是其他人的吧。”
那一瞬,高霂的怒火抑制不住地向外释放,他舔了舔后槽牙,手指渐趋收紧,压低了声音,“董总,我和你没有这么亲密吧?”
董蔚明显愣住了,脸上仍有笑意,“抱歉。”
高霂不愿同他计较,离开了会议室。
回到办公室时,桌上铺着褶皱的文件,大多是沾湿了一角,再看向原本空空如也的垃圾桶,里面躺着湿润的纸巾。
高霂倚在门边,不禁回想离开办公室的场面,难道是自己起身的时候弄倒了杯子?那董蔚……
正想着,董蔚推门而入,手里举着空空如也的杯子,他将杯子递给高霂,笑道:“洗干净了,要是不放心可以再洗洗。”
高霂接过杯子,冰凉的触感在碰到手心的一瞬,仿佛一把尖刀刺了下去,高霂摩挲着杯壁,小声说了句“谢谢”。
董蔚径直走向高霂的办公桌,将平铺的纸张整理好放进文件夹,堂堂一个副总,竟然干起了收拾东西的杂活,高霂跨步走过去从他手里接过文件。
“我自己来吧,不麻烦你。”
“高霂。”
董蔚按住文件夹,正色看着高霂,眼里的情绪复杂。
高霂的心跳就快要在身体里回响,脸上的表情却很淡漠,若无其事问道:“怎么了?”
董蔚看着他,眸里的光暗了些,也仅是短短几秒,又迅速恢复成原来的样子,笑着松开手。
“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