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出去了一天,回来的时候天都快黑透了,带着点红光的彩霞遥遥挂在云端,罗浩拖着疲惫的身子钻回卧室。
他躺在床上,胸膛起伏,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跟那疯子有多大仇多大怨,怎么就一直追着自己不放呢?
多吓人,这可是个不安定因素啊,村子里都没人管的吗?
还有那小孩儿,溜得可真够快的,一点也不惦记着他哥,好歹一起相处了大半天呢。
想起来那跟个鹦鹉似的人,罗浩就嘿嘿笑了。十来岁的小男生,正是处在“男孩”和“男人”之间的尴尬期,身条往上抽,但肌肉含量又还没跟上,骨骼面相开始有了成年人的影子,可大脑里还摇晃着一颗少年的心。个个无法无天,横冲直撞,干着多少年以后可以被称之为青春的蠢事,挑逗或者暗恋几个姑娘,然后就这么摇摇晃晃地长大了。
罗浩少见地开始回忆起了青春。
真美好啊。
而且那小孩家里还有钱。
有钱,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是决定“青春”质量的唯一标准。
罗浩看那小孩板着脸,就总想上去逗逗,总觉得这也算是参与了自己未曾拥有过的年少时光。
罗浩是没有所谓青春的。他父母是大学教授,打小长在家属院里,跟着满院子的哥哥姐姐在大学校园里跑着玩儿,虽说是衣食无忧,但是完全称不上无忧无虑。
假如一般人都是从六岁入学到二十一岁大学毕业的话,那他“上学”的时间跨度好像会更长一点。他现在早已经记不起是从三岁还是四岁开始上的英语外教课了,只记得小小的他在一个大教室里看着个老外冲自己挤眉弄眼,那人红头发绿眼睛,怎么看怎么都像是画报上面的魔鬼现身。他害怕死了,他哇哇大哭,他满教室乱跑,然后被那不知道是笑还是哭的、咧着嘴的魔鬼捉回去按在书桌前。
时至今日,那还是他半夜都会惊醒的梦魇。
他小时候身体不好,每次这样闹过一回之后就总是要病上一场,他的耳洞也是那时候打的。但好像在学业有成面前,身体健康就退缩成了什么根本不重要的小事情了。就是得上课,一定要上课,必须去上课。烧到四十度也没得商量。
他根本不想上什么英语课,但这不是他能说了算的。“别人家孩子上了于是自己也要上”“外国话是沟通的工具”“为了以后出国做准备”,不外乎是这样的原因。
自打有记忆起,他就没少被比较,和家属院里的小伙伴比,和班里的同学比……还要和与自己同样大小时的爸爸妈妈比。他好像总是比不过。他从来没考过第一。而每当这时候,去开完家长会回来的爸爸就会很生气,他横着眉毛瞪着眼睛,罚他去墙角举着手站着。爸爸不会说什么重话,只他不再和善的表情就足以让他害怕。
他曾经听到过不止一次,他们在叹息,不明白为什么这么优秀的他们,能够生出来这样的儿子。
随着年级的升高,情况愈演愈烈了。他被罚站墙角的次数越来越多,就好像站在那个神秘的角落就会让他的智商提高一样。他从不反抗,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要反抗什么。他努力了,完成了,最后是这个结果,他接受了。
但是爸爸妈妈好像从未曾接受他只不过是个普通人。
甚至到了最后,他先天的好脾气都成了被攻击的重点。妈妈开始指责他没有男子气概。“男子气概”那是什么东西?学校里没教过,书上没看过,难道这也是个可以量化打分出来的东西吗?他不知道。
他开始陷入到极端的情绪震荡中。在没有出成绩的时候,他们是令人艳羡的一家;在出了成绩之后,他就会面临冷暴力的惩罚。
直到罗珺出生。
似是觉得他已经不再有被好好培育的希望了,他们生活的重心完全转移到了还皱巴巴的罗珺身上。她从能够吃辅食开始就被逼着吃鱼肝油,只因为那东西能让“记忆力好”。
小罗珺不论干什么都是对的,即使是把饭吃到了昂贵的翻毛皮沙发上。
后来,他们开始讨论移民的事情,讨论外面香甜的空气。罗浩每每听到他们说这个,都感到万分的害怕,因为他不知道抱着罗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他们,会不会把他也一并带走。
高二的某天,去开学术会议的爸爸妈妈一并出了车祸。
自此世界一下子就变了样子。
……所以,青春到底是什么呢?
假如青春只是一个普通的时间概念而没有附加含义的话,那他在他漫长的青春里,印象最鲜明的就是永远都在他家门外徘徊的“亲戚”,以及罗珺那永远都收拾不干净的屎尿屁。
或许青春是有味道的——就像是他每次想起来爸爸妈妈都会想到的木头香气一样,那是属于曾经他专属角落的木材包边的气息——要是青春也有味道,他想,那应该就是洗衣粉的香气。
不好好吃饭的罗珺就是造成铺天盖地洗衣粉香气的罪魁祸首。
有闲有钱有脸,如果再有一点点的智商加成,那一定是最美好的青春了吧,就像是那小孩一样。
罗浩躺在床上,脑子里盘旋着小孩脑袋上不重样的一百零八种头饰,他昏昏欲睡。
希望明天过去的时候不要再碰见我疯大爷了。
假如可能的话,爸爸妈妈,你们帮我把论文写了吧。
实在不行在梦里指点我一下也行。
再不行的话,就保佑明天一切顺利吧。
希望……罗浩翻了个身,还是不希望了,还是、还是希望一下吧?但不希望的话也还行——到底要不要希望……?嗨,反正吧,要是明天那小孩还来的话,也不是不行,的吧?
给他带好吃的。
来吧。
旦增眼前一花,等眩晕感过去之后,冲天的蓝光就刺进了他的眼睛。他瞬间明白过来这是哪里。
该死的偷东西的奴隶!
他的心情格外的糟糕,连平常能忍受的心跳声都开始厌烦起来。还有那个奇怪的男人!
他盯着自己的手腕,感觉那上面还有某人的体温似的。越注意就越鲜明,手腕的温度在他的注视下燃烧,逐渐变得有如烙铁一般。该死的!他死命掐着自己的手腕,以更大的力道来抵抗那不知从何而起的灼烧,他的手掌逐渐变得青紫,但他毫不在乎。该死!
那人碰了自己,还,还!碰了自己那里……这个认知叫他坐立难安。
暮色四合,连楼顶的金轮都不再闪亮了。他猛然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大声呼喝着强巴的名字。
强巴听见土司老爷叫他的声音,连忙跑了上来。他跪在离旦增还有三步之距的地方,努力抑制着自己因为快速奔跑而产生的急促呼吸。
许是刚才来得太急了,他腰间的鞭子没插牢,几个呼吸间就掉在了地上。硬牛皮和木地板碰撞,发出了一声清脆的、怎么也忽略不掉的噼啪声。
强巴心脏一紧,随着那不该有的声音响起,他整个人不受控地颤抖起来。他的头低得快到埋到了地上,直恨不得自己能够从那条缝隙里钻进去。
旦增走到他的身边,用脚轻轻踢了踢那鞭子,鞭子上面沾着血,一下就把他的靴尖染红了。强巴冲上来拿自己的额头轻轻蹭土司老爷的脚。
旦增一脚把他踢开,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
强巴整个人虚脱般地瘫在了地上。
旦增眯着眼睛探头朝下看,几个光着脚的奴隶正把地上不知死活的人抬下去,又有奴隶捧了雪来,跪在地上仔仔细细清洗着地面染上的血迹。
他瞥了一眼强巴,自己把人叫了上来,却一时之间不知说些什么了。
也把那人打死了事?
他想起来之前发生的一切,脸色更臭了。他竟敢压在我身上,趴在我耳边讲话,捏我的脸!还敢用他那肮脏的手在我的身上摸来摸去!他竟敢碰我的下体!
那种连带而起的陌生反应,让他不能思考浑身战栗。
大逆不道!
肮脏、淫秽至极的行为!
他想起之前的曾见过的画面,整个人几欲作呕。
他看着那不甚耀眼的金轮,想起来五楼那些被他不许出声念经的大喇嘛们。可能是那个女人从小的教导吧,他是完全不相信这些东西的。但是现在,他想起来那男人……他决定要叫他们下来,他要找他们谈谈。
旦增面色不虞地回了卧室。那张巨大的床映入眼帘,记忆不听话地翻涌出来,叫他捕捉到了更多他之前未曾注意过的细节。
那男人不会发光,没有胡子,肤色很白,说汉话,身上一点也没有酥油的气息。
他是远方的人。
想到这,他坏掉的身体又不争气地有了反应。他看着自己的身体,伸手把它按了下去。
他知道这是意味着什么,但他不明白为何会如此。好像从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开始,一切就变了个样子。
他攥着自己的下体,攥得很用力。
疼但是管用。
他看着自己的手。他终究和那些人,那些淫乱的人,是不一样的。他能够战胜!
“去把大和尚叫来!”
他倒在皮毛堆上,下体一阵阵的胀痛,他想着刚才见到的官寨破败之后的样子,整个人兴奋到不能自拔。快点烂吧,快点烂吧!藏污纳垢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