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外边雪下的有点大,风吹的很急,抱团的雪花被老北风卷的来回乱窜。
纪风缩了缩脖子,把羽绒服的领拽直,拉链拉到底儿。
贴着墙跟大爷似的把双手互插在袖子里,风还是能后门冲进来索命似的往他后领里灌。
讲台上边,老秃驴挺着身板讲习题讲的气势磅礴,黑板敲得啪啪响,这卖力架势,瞅着得冒汗儿。
“你听了?”陈峥阳整个人团的下巴都快戳胸口了,他瞅了眼纪风的卷子。
比自己那一路红叉到底的卷面要稍微能看些,“知道他在讲哪题吗你就翻。”
“没听,提前翻着,省的一会儿还得翻。”纪风往讲台上瞄了一眼,迅速扭头看了眼后边罢工的钟,也懒得吐槽了。
“几点了?”陈峥阳顺着问了句。
“钟坏了,手机搁兜里。”纪风说。
“还早,二十分钟,”陈峥阳从纪风兜里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后安静了会儿。
没过多久又忍不住抱怨:“过几天分班考试了怎么办啊,过年真遭不住那一帮亲戚问成绩,哪次我妈抽我不都是因为他们。”
“打小抄、买答案、直接翻书……”纪风装模作样的盯着黑板,嘴里一一陈列着。
最后觉得哪个都不适合陈峥阳作弊,笑着话音一转:“给你书你都不知道往哪翻,你就配别人把卷子写好直接让你抄。”
但是吧,二中考试分配考场都是按成绩一路往下排的。
一般陈峥阳在的考场都挺“靠人不如靠自己”的,宁愿抓阄也绝不乱瞟。
运气要是发挥的好,没准能突破重围晋级下一个考场。
“我操,纪风,真没人说过你除了嘴欠其实很完美吗?”陈峥阳很不服气的抬手往纪风胳膊上抡了一拳。
郁闷了一会儿,突然猛地回头拱了拱后排的桌子:“哎程西。”
“有屁放。”程西趴着没动,本来挺有气势的三个字被他说的像遗言。
显然靠后排的同学都被这猛烈的风被吹得有些萎靡。
一个个都像开败了的娇花摊在那儿。
“你之前说你期中考试在厕所捡到答案了?”陈峥阳举起试卷挡着,回头顶着后门吹进来寒风压低声音问。
“嗯,垃圾桶底下,怎么了?”程西点点头。
纪风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有点想问问他上个厕所徒手扒拉垃圾桶不嫌膈应吗?
这损事要是陈峥阳干的,他就问了。
陈峥阳听完后很激动,还没忘记回头瞅一眼老秃驴在干嘛:“准确率怎么样?”
“杠杠的!数学答案下来后我对了一遍,选择填空基本全对。”
“大题就写了前边的,也是对的,我怀疑是不是什么人抄了答案提前放在那的,让我给发现了……”程西直起身拿起笔戳着陈峥阳脑袋,视线定在了他脸上:“你问这个干嘛?”
“哪栋楼哪层厕所第几坑位?垃圾桶什么颜色?我也去碰碰运气。”陈峥阳说。
纪风被他的话逗乐了,低着头哼笑了两声,发现老秃驴那激昂的声音没了。
他迅速抬头看了一眼,老秃驴已经朝这边冲了过来。
他胳膊还搭在桌面上,掐已经来不及了。
于是一脚踩在了陈峥阳的鞋上,脚尖下点力道碾了碾。
“你大爷的纪风,我新鞋……”陈峥阳猛地收回脚,诧异的盯着纪风,抬脚想要蹬回去,抬一半跟熄火了似的顿住了。
纪风叹了口气,看了眼冲到陈峥阳身后站着的老秃驴,随后闷声不吭的低头看向自己的卷子。
还特别认真的用红笔将一道错题改正过来了。
“别转回来啊,来来来,转过去,”老秃驴伸手将陈峥阳的脑袋掰回去:“人长的帅就多看看,下学期分班可没机会看了。”
全班哄堂大笑,纪风也偏着头瞄了一眼程西,他埋着头脸都憋红了,羞得。
“你!”老秃驴又指着程西:“头抬起来,我看你也挺乐意让他看的,看个够!”
老秃驴回到讲台后就开始了万年不变的长篇大论:“你们看看全校第一的那个聂进钱,不都是跟你们一样那么点分数考进二中的吗?”
纪风听到这个名字后忍不住拧了一下眉,有些无语。
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从老秃驴嘴里听见这名字了,几乎每节课都挂在嘴上说。
“甚至你们班有的同学中考成绩比他还高,那人家为什么现在能考全校第一,他们班老师说那学生上课下课厕所都不上一个,一直在那学习,你们能做到吗?”
“能不能?!”最后哄一嗓子结束训话。
五分钟后他才让陈峥阳转过来。
放学的时候,老秃驴走之前还指着陈峥阳喊了一嗓子:“看够没?没够明天继续。”
“明儿我跟他换个座,让他看我。”陈峥阳硬气的回怼了一句。
雪花飘了一整节课,这会儿才小点,这天气一到放学基本就暗的差不多了。
今天纪风在外边吃,他爸妈带着他弟不知道去哪吃什么大餐了,好像是挺远的一家店,纪风赶不过去,也不想过去。
陈峥阳知道后也没回去,陪他一块在外边吃。
出了教学楼后,纪风带了个口罩都被风灌得呼吸不畅,但他又不想跟陈峥阳一样倒着走,还走走停停,看着像雪天漫步有多浪漫似的。
恶劣天气导致奶茶店的生意都惨淡了,往常一排就得等着前边几十个单子,今天去都没看见什么人,就一姑娘蹲在那玩手机。
散开的短发拢在耳后,穿的很好看,这种天气还坚持穿短裙的女生也是挺牛逼。
“一份爆珠奶茶,一份抹茶玛奇朵,热的。”纪风拉开口罩迅速报上名字后又带上。
陈峥阳这小子一上去就盯着人偷瞄了好几眼,奈何人儿一直埋头看着手机没给他任何机会。
纪风扯了扯口罩,思绪有些飘忽,想起一年前他特别正经的跟自己坦白。
“我喜欢男的,但对你肯定没那个意思,你要嫌恶心咱哥俩乘早掰,我相信你也不是个嘴碎的人儿。”
纪风眉目一挑,这是……麻花儿过期变油条了?
直到姑娘拎着两盒奶茶离开了,陈峥阳才收回目光对着双手哈了口气,冻的一边搓手一边跺脚。
陈峥阳是他初中玩的关系最铁的,跟他住一个小区,成绩一直不行,中考考到三中,被她妈砸钱来的二中。
还挺巧,分到了他们班,说是要不是他本来是要到一中借读的。
虽然自从陈峥阳跟他坦白了这个比较隐私的事实后。
当时纪风没什么过大的反应,这一年来也没主动提过陈峥阳的这个取向问题。
但就像公平交换秘密似的,他也跟陈峥阳提了不少次自己家里的情况。
就像今天,陈峥阳肯定就猜到了他爸妈带着他弟一家三口出去吃饭了。
这种缺了他的家庭聚会不会有一点别扭,甚至可能比带上他一起还要和谐。
“看上刚那姑娘了?”纪风随口一问。
“怎么可能?”陈峥阳震惊的仿佛要吞下一个蛋,纪风没忍住扶着他下巴帮他提了上去。
“不可能吗?”纪风哼笑了一声。
“啧!你故意的吧,”陈峥阳瞪着他,伸手穿过纪风的帽子往他后脖子那摸了一把还拧了一下,“凉不凉?”
“你……别他妈瞎摸。”纪风整理了下帽子警告了一句。
“哟,还怕我瞎摸呢,”陈峥阳低头踢了一脚雪,抬头看了眼纪风又叹了口气,“我以为你都忘了。”
“你信不信我能完完整整把你那天说的话给重复一遍。”纪风看着他。
“我信,”陈峥阳瞪着他叹了口气,“别重复了,多丢人。”
“不说,”纪风笑了,然后顿了顿,又问,“主要看你刚一直盯着那女的,为什么啊?”
“大哥你真是无欲无求与世无争,”陈峥阳冲他竖了个大拇指:“你不是说过跟聂进钱以前……六年级打过架嘛?”
“嗯。”纪风哼哼了一声,没理解他什么意思,怎么突然扯到聂进钱了。
小学毕业后他对聂进钱唯一的印象就是前不久期中考试成绩排名表上的第一个名字。
“没仇也有怨吧,一点都不关注……”
“人记不记得我都是个问题,我还跟个傻逼似的等着报六年级的仇?”纪风掏出手机对着收款二维码扫了一下,打断了他的话,“这像你才能干出来的事。”
当初在成绩表上看到聂进钱这个名字的时候他还犹豫了一会儿。
想起来这么个人后,在回忆当初是因为什么个事打架时,纪风都没什么印象了。
后来想想好像一开始就不知道原因,聂进钱当初冲到自己班上一句话没说揪着他就开始动手。
年少气盛,他铁定也是二话不说的抡回去了。
之后就因为某些不可控的原因,他再没见过聂进钱,也没机会去问问。
陈峥阳刚想反驳又被店员打断了:“需要打包吗?”
“打包!”陈峥阳粗声粗气的嚷了一句。
店员把奶茶打包好推到两人面前。
“你没脾气,没准人就记着呢。”陈峥阳拎着两杯奶茶走在纪风旁边。
纪风没说话,这个话题在陈峥阳来二中认识了聂进钱并且知道他两从小不对付,甚至打过一架后。
就跟他家楼底下那帮成天窝一块闲扯的老太太似的,翻来覆去的拿出来说。
他继续推断:“聂进钱的成绩怎么看怎么不像考进二中的人,肯定就因为打架犯事儿一中不收他。”
“你能不能别天天揪着他说个没完,人儿是明明白白6百多那么一点点分数考进来的,只能上二中!”纪风说。
“不管,我说真的,不是说他还天天跟……”陈峥阳说一半停了,扭头四处张望了会才压低声音继续说:“天天跟吴俊峰那帮人混在一块。”
纪风愣了愣没说话,确实去年考进二中的时候没听过聂进钱的名字。
但现在才过不到一个学期整个二中附近的陪读家长都知道二中出了个例外。
所有老师嘴里念叨的都是这个高一新生期中考九科成绩合计超第二名一百多分的顶级学霸。
“跟我有什么关系?”纪风总结了一句,“跟刚刚那女的有什么关系?”
“那女的在追聂进钱啊,路子茵!吴俊峰他妹,我就想看看她具体长啥样。”陈峥阳终于说到点儿上了。
“你非要绕这么一大圈才讲重点是怕我听不懂中国话吗?”纪风一巴掌拍在了陈峥阳的脑袋上。
“真的纪风,”陈峥阳摸了摸刚刚被扇的脑袋:“我一直怀疑你把在别人那受的气往我这撒,不然为什么只冲我说狠话。”
陈峥阳冲在前边,在路边踩着雪来来回回挑着准备就餐的店,最后停在了一家石锅拌饭店前边,回头冲几米外的纪风喊:“吃这个吧。”
纪风点点头,走过去。
陈峥阳在门口对着店面晃了晃没立马进去,估计是在臭美对着玻璃门照自己。
纪风扯下口罩弯腰抓了几把雪团成球,捏的梆硬后往前走了几步。
瞄准,使劲一抛。
雪球在空中划过的抛物线相当完美,以精准的弧度直逼陈峥阳。
如果不是店门被突然推开,陈峥阳往旁边让了两步,那这个雪球会按纪风的预算特别准确的落在他后脑勺上瞬间迸开。
陈峥阳退开后一回头就看见飞过来的雪团,反应极快的抬手拦了一下,没勾着。
雪球砸在了推门走出来的那人脸上。
“操……”那人举着手机在打电话,显然没想到这突如其来的暴击。
抬手将脸上的雪抹下来,瞅了一眼陈峥阳后,直接锁定目标,脸色很难看的盯着纪风看了两秒。
似乎有一瞬间的愣神,然后转向一旁打电话去了。
陈峥阳愣在原地反应过来后冲到纪风面前,一顿狂拍乱推着他:“我操我操!说啥来啥!是聂进钱聂进钱!你他妈砸到他了。”
纪风此时的心情也相当一言难尽,朝聂进钱的方向看了两眼,这情况是他没料到的。
生活呢,干啥都缺点意思,就是不缺意外。
“咱换家店吧,”陈峥阳皱了皱眉,建议道,“我总感觉有点膈应他。”
“你那目空一切的感觉还是留着备考吧。”过了那种突发状况时的无措就没太所谓了,纪风觉得一会道个歉就完事儿了。
有谁真的会揪着六年级发生的事不放。
这么想着他直径朝石锅拌饭店面走过去。
“什么叫目空一切?”陈峥阳跟上去问。
纪风把帽子拉下来扯掉口罩,推开店面:“意思就是你贼牛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