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荣城大学前一天晚上刚刚举办完一年一度的跨校音乐节,露天舞台到现在还没拆掉,直到今天早上还有人在那边拍照打卡。当天演出结束后免不了一场通宵的聚餐,江知遥喝了个大醉,日上三竿才头痛欲裂地睁开眼睛。
他浑身无力地盯着天花板,说:“看来我的酒品有进步,竟然还能在宿舍里醒过来。”
一旁正跟女朋友打电话的周言转过头来,哟了他一声:“醒了啊?我想你也不记得了,昨天是在寝室里喝的酒,跟你的酒品没关系。”
在底下坐着的郑远熙听到声音就把头戴式耳机摘下来,也看过来,说:“知遥,学校微博发了你们乐队的演出cut,评论区可热闹了,你看不看?”
江知遥故作不屑地哼了声,还翻了个身,装模作样道:“小小的知名乐队,不值一提。”
“那好吧。” 郑远熙又转回去,正要把耳机戴上,江知遥立刻撑着手臂坐起来,探出头说:“你给我念念。”
正在打电话的周言毫不掩饰地嗤了他一声。
郑远熙就给他翻评论区,说:“我随便给你念念吧,这条说的是:‘这把吉他看起来也不太便宜吧,明天就该肉疼了。’下一条说的是:‘这还真成了吉他手每年的保留节目。’下下条:‘每逢音乐节,必用吉他祭天,这就是雨天乐队受欢迎的秘密吗’……”
“等会儿!”江知遥终于从床上弹了起来,到处翻找,又往屋里扫视了一圈,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嗓子,“我吉他呢!”
周言露出怜悯的神色,说:“你不是演出结束后才喝的酒吗?连着演出的事儿一块儿断片断没了?”
江知遥坐在床上发愣,前段时间刚染的蓝色狼尾被弄得有点翘,配上他生无可恋的表情,和昨天在舞台上光芒四射的雨天乐队吉他手简直是判若两人。估计是终于想起来是怎么回事,江知遥痛苦万分地蒙住了脑袋,闷声嚎了一嗓子:“我的吉他!很贵的!”
“行了别嚎了,赶紧去重新买一把,你不是说接了个演出吗?你现在吉他都没有,怎么排练啊,再不排练方虞能剥了你。”
刚刚不在寝室的何望曲一进门就听见这声嚎叫,一脸的习以为常,说着话就去收拾自己的书包,好像又要出门。
方虞是他们乐队的键盘手兼主唱,若说全队都疯得不着边,只有这个像某办公软件一般天天盯着训练打卡。江知遥听见这句又探出头,终于认命,看着他说:“哎,你要出去啊,那你陪我买吉他去呗,正好去吃街对面的那家钵钵鸡,我好久没吃了。”
何望曲装好了东西,说:“我要去画室上课,你陪我上节课,我就陪你吃饭买吉他。”
江知遥又哀嚎一声,抓了把头发,说:“你上完课我去找你成不成?”
“那你让他俩陪你去吧。”
江知遥又蒙住头,说:“郑远熙一个素食主义者,周言又是一个恋爱脑,算了算了,我还是自己去吧。”
“你真不去?我们画室最近来了个新老师,好多人慕名来蹭课,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江知遥冷笑一声:“我连个圆圈都画不圆,我要那么好的老师干什么?神仙也教不会我。别想骗我陪你上课,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让我给你洗画笔,滚蛋。”
何望曲走到他床边,幽幽地盯着他看,低声说:“是个大美女,你不去?”
江知遥露出双眼睛,白了他一眼。
何望曲看他不为所动,又压低声音说:“性别男。”
江知遥顿时眼睛一亮,片刻后又缩了回去,说:“你不是在诓我吧?”
“我骗你干什么,你去了就知道。”
江知遥从床上坐起身,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说:“什么样的?有照片吗?”
“三年前的琪罗国际大赛,他那幅油画拿了金奖,应该有获奖照片,我给你找找。”
江知遥从上铺探出半个身子,去看他的手机,说:“这个比赛我怎么好像听过。”他说着话就往何望曲的桌子看去,瞧见他那边挂了个画框,画框里是一片枯黄的原野,掺杂着许多他看不懂的元素,但这幅画就这么挂着,不知道挂了多长时间,江知遥闭上眼都知道画的是什么。
“那幅画的作者,”江知遥抬手指过去,说,“不会就是这位漂亮老师吧?”
何望曲头都没抬,淡淡地嗯了一声,终于把手机屏幕抬起来对着他,说:“只找到一张公布获奖名单的证件照。”
江知遥也没看明白那幅画上的一抹白色颜料是什么意思,也不感兴趣,赶紧接了手机看那张照片。
照片上的人留着亚麻色的长卷发,不过具体多长江知遥看不出来,他应该是在后面用皮筋挽了一下,半长的额发随意垂着,和其他人一丝不苟的发型比起来,这位老师看起来极为随意。
江知遥盯着看了半天,细节看不太清楚,但是五官轮廓倒是明明白白:“他是不是混血?”
何望曲说:“不清楚,但看起来有点像。”
江知遥把手机往他手里一塞,立刻就要下床,嚷嚷道:“别磨叽了,你马上上课要迟到了,等我洗漱一下,我找身衣服。”
何望曲抱着手臂看他又是梳头又是打泡沫,也不着急,还鼓励他:“好好打扮一下。”
江知遥穿了件宽大短袖,脖子上挂了两条装饰链,一条长一条短,底下穿了条很金属的工装裤,和以往的风格比起来多了几分刻意。恋爱脑的电话终于挂了,开始全心全意地挑刺:“你穿这么刺头干什么?人家搞艺术的,你文雅一点行不行?”
“搞艺术的不是很有性格吗?这怎么了?”话是这么说,江知遥立刻向全寝室唯一的艺术青年投去了求救的眼神。
何望曲打量了他几眼,看他一副迫不及待要开屏的模样,说:“没事,穿着吧。”
江知遥马上就放下心了,对着镜子又开始搭配耳钉,何望曲看了看时间,说:“再不走迟到了,给人第一印象不好。”
江知遥嘴上应着声,忙随手薅了两个,还在连蹦带跳地穿鞋,慌慌张张地拽着何望曲就出门了。
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画室很大,透过玻璃窗能看见已经坐满了人,江知遥看了几眼也没看见那个老师长什么样,只瞧见他穿了件看起来很宽松的素色长衬衫,长发没有用什么挽住,垂着头遮住了半张脸。
他们进画室的时候获得了一大片注目礼,江知遥自来熟惯了,要不是何望曲掐了他一把,他还要跟大家say hi。底下都开始窃窃私语了,上面坐着的老师却头也不抬,好像眼睛里只有手里的画纸。
何望曲坐下也开始认真临摹,整个画室只有江知遥一个人专心致志地盯着坐在前面的老师看。
不过那个老师实在是太过投入,全程不是看桌子上的果盘就是看自己的画纸,半点余光都不肯分出来。江知遥趁他抬头也只能看见半张脸——下半边脸被画板挡住了。
江知遥还在忙着研究这位老师的长相,模糊间听见何望曲问他什么“怎么样”,江知遥眼神还黏在人家身上,张嘴就接:“眼睛不像亚洲人,眼睛是不是蓝色的啊?鼻子也很漂亮,就是没看见……”
他自顾自说了半天,侧头看见何望曲一脸不耐,听见他说:“我是问你,待会儿陪你买完吉他,你再陪我去买点颜料怎么样,没人问你觉得他怎么样。”
“啊……这……这样啊。”江知遥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干笑两声,说,“都行都行。”
说话间那位老师终于抬头了,向他们这边望过来,江知遥这时候才想到自己两手空空,有些慌张起来,连忙向何望曲求救,着急忙慌地想去抓只笔,就这一会儿的时间,坐在前面的老师已经站了起来,走到了他面前。
这次总算是把人仔仔细细地看了个清楚,江知遥整个人都呆楞了半天,满脑子粉红泡泡乱飞,只看见他的嘴唇一张一合,完全听不见他说了什么。
何望曲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答话道:“对,他第一次来,是来试听的。”
江知遥这才反应过来,忙说:“对……老师,我专门来听你的课……”话还没说完又被踹了一脚,他赶紧改口,说:“我听说您教得特别好。”
这位艺术家老师不仅上衣穿得松松垮垮,一身都懒洋洋的,不像是出来上课的,像是坐在自己的卧室玻璃窗边对着窗外景色写生的样子。
梁疏意听他这么说只是点了点头,没有什么表情,说:“什么都没有带吗?”说着把自己怀里的画板递给他,说:“用我的吧,我去给你找画笔。”
江知遥从他手里接过画笔的时候脑子才稍微清醒了一些,盯着人家背影又看了半天,瞧他走到前面去指导别的学生,立刻给何望曲施压:“你快点画,让他过来指导你。”
“梁老师把自己的画板画笔都给你用了,你自己画,让他来指导你不就行了?”
江知遥想到这一层又美了一会儿,一低头看见自己画的那个歪七扭八的火柴人,赶紧盖住了自己的画,说:“怎么能让大艺术家看我的涂鸦。”
何望曲也不搭理他,让他自己坐立难安。
江知遥说:“我待会儿可以跟他要联系方式吗?”
何望曲嗯了声,说:“每节课都有人要联系方式,太俗了,他记不住你。”
江知遥警觉起来,问:“别人要他就给吗?”
何望曲瞥他一眼,说:“当然不给。”
江知遥长舒一口气,说:“那就好。”完全忘记了自己同样要不到联系方式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