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开学后紧接而来的就是军训,烈日下的大操场被迷彩服分割成了一块块整齐的方阵,响亮的口号声和脚步声交织在一起,听着就叫人热血沸腾。
难得的片刻休整时间,林溯洄拧开瓶盖,水喝到见底了嗓子也还是干得难受。
他转头,想找徐清圆或者是黄棘要点水,眼前就递过来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
“林同学,我有多的水。”说话的女生秀气的脸微微发着红,额发被汗水打湿贴在脸侧,只看了他一眼,就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
林溯洄笑着接过水,温声说了句:“谢谢。”
女生这下连耳朵也跟着红了,小跑着回了前排。
黄棘看到这边的情况走了过来,肩膀撞了林溯洄一下:“可以嘛林同志,像谢昭同志那样无情的作风可是要不得的,组织欣赏的就是你这样的同志。”
林溯洄的视线搜寻到人群中将一身迷彩服穿得格外好看的谢昭。谢昭也在喝水,微仰着头,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滚动着,汗水从发梢顺着脖颈往更深处滑落,迷彩服被汗水浸湿了大半,紧紧地贴在他精瘦的腰身上,不知道勾得多少视线明里暗里往他身上落。
但却没有桃花凑上前去。
一开始也是有女生给谢昭送水的,但也不知道谢昭跟送水的女生说了什么,这水就往他眼前递了一两回,然后就不再递了。
“女生的水可不是随便就能接的。”徐清圆在旁边小声嘀咕了一句,“明明昭哥那样才对嘛。”
林溯洄拧好瓶盖,眼里盛着笑意:“我没水了,有同学好心给我递水,我怎么能辜负呀?”
……
吃晚饭的时候黄棘说起这事,顺口好奇了一句:“说起来,昭哥你是跟送水的妹子说了什么啊,最近两天这水怎么净往小漂亮面前递。”
黄棘爱给人瞎起外号,倒也没什么坏心,而且谢昭对于自己“大漂亮”的外号都没什么意见,林溯洄也就没计较这声“小漂亮”了。
谢昭看了黄棘一眼,语气坦然:“我跟她们说,我喜欢男的。”
黄棘和徐清圆夹菜的手一顿,视线齐刷刷地看向谢昭,脸上写满了震惊。
林溯洄也很意外,但意外以后,又觉得,这才说得通。
谢昭见他们都不说话,淡淡道:“你们如果介意,我可以换宿舍。”
“害这有啥。”黄棘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然后说,“咱们C大最出名的几对不都是gay嘛,只要昭哥你不喜欢我,咱们就还是好兄弟。”
林溯洄拍了下他的头:“想什么呢,昭哥要喜欢那起码也得是我这种水平的,你,不配。”
“就是。”徐清圆赞同道。
听着室友们善意的玩笑,谢昭的视线定定地落在林溯洄的脸上,然后笑了起来。
“放心,我不属兔子。”
不吃窝边草。
晚上林溯洄躺在床上,没什么睡意。
已经到熄灯时间了,再加上军训这段时间大家都挺累,没什么精力熬夜,所以整个宿舍都静悄悄的,只有空调运转的声音,并不吵闹,但林溯洄听着,心里却有些烦躁。
夜晚是最容易放大人心底的负面情绪的时候,不知道是因为晚上时听到的徐清圆和他妈妈的视频电话,还是因为许久没有过的失眠感,总之林溯洄在床上又翻了一个身,然后起身下床,从衣柜里摸出一包烟,放轻动作拉开阳台的落地玻璃门,随意地靠在阳台上,点了支烟。
歌里唱,有妈的孩子像个宝,没妈的孩子像棵草。
林溯洄从小就是棵野生野长的草。
他从小就没了妈,甚至没见过自己的亲妈长什么样,这个没见过,是连照片都没见过。而他爸,几乎从来不管他。不管他是考了第一名,还是和同学打架,不管他是生病,还是离家出走,林深都是一副“嗯,知道了”的态度。
除了会给他钱。
很多钱,吃什么、穿什么、做什么,都可以用钱解决。除了给他钱和一些必要的他不得不出面解决的事情,其他的事情林深一概不会管他。
一个喝醉了酒就打人的爸,能指望他管什么?管你活着就不错了。
所以林溯洄一直觉得他妈妈是个傻姑娘。
就这种男人,嫁给他干嘛?给他生孩子干嘛?还赔上了自己的一条命,怎么想都不值得。
年纪小的时候林溯洄也傻,总想着亲近林深,可是林深对他一直很冷淡,时间长了,他就知道林深不喜欢他了。那时候他只能住在家里,挨了几次打以后,他学聪明了,开始凭着一张乖巧的脸在邻居家、朋友家借宿,吃百家饭。
但也不能每天都这样,总还是要回到那个家,运气不好的时候撞上林深喝了酒,还是会挨打。那些日子于他而言是醒不来的噩梦,他不敢闭眼,一闭眼,叫醒他的就是拳打脚踢。
再后来他开始住校,放假的时候知道林深大概会有应酬的日子就出去躲着,也给自己报了武术班,保护自己,也学着反抗。
然后高考,他如愿以偿地离开了那个“家”。
他也很久没有失眠过了。
脚边已经落了好几个烟头,林溯洄又点了一支烟。
今天的月色有些暗,一轮弯月,几颗疏星,都被堆叠的云层遮去了光芒,反倒显得他手里的零星光点,格外的亮。
玻璃门再次被拉开的声音把林溯洄从纷乱的思绪里拉了出来,他回过头,来人肩宽腰窄,手臂和腰腹间的肌肉线条流畅又漂亮,宽松的灰色睡裤绑带系在腰间,却叫他想到这人穿着迷彩服,短袖扎起,腰带紧束的模样。
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什么林深、什么亲情啊,此刻在林溯洄的脑中当然荡然无存,只剩下一个念头。
过几天,估计会有男的开始给谢昭送水了吧?
“怎么还没睡?”谢昭看到他,有些意外。
“睡不着。”换做平时的林溯洄,或者换个人来问他,他都会随口扯个理由糊弄过去,但站在他面前的是谢昭,那些粉饰太平的玩笑话就卡在了喉咙里,只吐出一句实话来。
睡不着。
青年人就算再精力旺盛,一天高强度的军训下来也该累了,更何况已经这么晚了。谢昭看了一眼他脚边散落的几个烟头,皱了皱眉头:“心情不好?”
“要吗?”林溯洄递了支烟给他。
谢昭摇了摇头:“少抽点,对身体不好。”
林溯洄笑了起来,掐灭烟头,应了句:“好,不抽了。”
从小缺少管教的人,善意的说教就像黑暗里的一点光亮一样难得,很轻易地就戳中了他心底的柔软。
谢昭望进他的眼睛:“挺晚了,再熬明天得起不来床了。”
“好,睡觉。”林溯洄语气乖得不行,“这就去睡。”
谢昭不太懂为什么自己的话这么管用,从卫生间里出来洗了手,放轻动作回到床上,望过去隔壁床,林溯洄确实已经躺下了,没有玩手机,听话地在睡觉。
看起来,就还挺乖的。
谢昭无声地笑了笑,拥着一层薄被,慢慢睡了过去。
……
“喂妈,快递我拿到了。”徐清圆手机开着扩音,一边拿把剪刀拆快递,一边说,“我们还没降温呢,你就忙着给我织毛衣……”
闲话家常的话语落在林溯洄的耳里,开着空调的寝室也没能让他静下心。
林溯洄一直觉得自己有病,一种嫉妒别人家庭美满幸福的病,所以从小他就知道该怎么利用自己的弱势来博取同情,在别人父母面前装乖卖巧,窃取几分不属于他的“家的温情”。
也借此来压制自己心里想要破坏别人的美满生活的念头。
正巧这会儿手机响了起来,林溯洄看了眼来电显示,意外于林深会给他打电话,但还是拿上了手机和钥匙,起身往外走。
接通,“喂”了一声。
他并不想让室友听到他和林深的电话,也不想让人发现,自己藏起来的伤疤。
“跟学校请个假,收拾几件衣服,明天一早跟我去M城。”
林溯洄听了,想也没想地答:“不去。”
M城在最北边,飞机都得飞三四个小时,谁爱折腾谁去。
“你外公病重。”林深并不是跟他商量,而是通知的语气,“想见你最后一面。”
林溯洄走到寝室楼外旁边的竹林,找了张长椅坐下:“我还有外公?还有妈?”
他冷笑了一声:“原来我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也不是垃圾堆里捡来的啊。”
这么多年,他也没见过自己的外公外婆,还以为母亲那边没什么亲戚……不过如果他母亲是M城的人,那倒也说得通,隔得这么远,他母亲过世后慢慢就断了来往也正常。
正常个屁。
对方都能几十年当他这个外孙不存在,现在想起来了?
林深沉默了片刻,语气有些疲倦:“去见一面吧。你想知道的,关于她的事情,这一趟,会有答案。”
林溯洄垂眼:“知道了。”
他想,外公外婆家,总有一两张傻姑娘的照片吧。外公外婆,总不会像林深那样,一问起傻姑娘,就对他一顿打吧。
林溯洄在楼下坐了好一会儿,原本就黑沉沉的天倏然下起了雨来,冰凉的湿润的雨透过竹叶的缝隙砸在他的脸上、身上,雨势渐大,他仍旧坐着,没有动。
直到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身体的反应快过思绪,他握住那人的手腕,用力地往后一扳,抬眼,点漆似的眸子里装满了戾气。
谢昭微皱着了一下眉头,在他松了力度的瞬间挣开了他的手。
有些意外。
朝昔相处半个多月了,他才发现,平日里和黄棘他们有说有笑和班上同学迅速打成一片的林溯洄,私底下是这么谨小慎微心防重重的。
林溯洄看着他,看到他手里撑着的伞,反应过来谢昭是出来找他的,修长昳丽的眉眼漫开一抹笑,雨珠顺着他的眉梢脸颊,往下滚落,被雨淋湿的衣服贴在身上,显得他的腰身格外的瘦。
他说:“昭哥,下雨了。”
谢昭看着他的眼睛,不知怎么的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捡到的那只小狗,看起来又可怜又可爱。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嗯,所以我来接你了。”
林溯洄跟谢昭回到宿舍,黄棘和徐清圆都没睡,一句句关心从开门的瞬间就迫不及待地往他身上扑来,叫他不知道先回答哪一句好。
“小漂亮你去哪儿了嘛,信息也不回,外面雨这么大。”
“身上都湿了,快去洗澡。”徐清圆说,“我妈给我寄的吃的,我放你桌上了。”
“刚才宿管来查寝,还好昭哥应付过去了。”
“下回晚上再出去这么长时间,跟我们提前说一声,群里吱个声也行。”
林溯洄心头微烫:“和个朋友出去吃了点宵夜,没想到会下雨。”
“在聊天就没看手机,下次一定注意时间。”
谢昭看了他一眼,没拆穿他的谎话。
只是从药箱里翻出了感冒冲剂,递给林溯洄:“预防感冒。”
林溯洄看着手里的感冒药和桌上的吃的,想了想,说:“明天我要请假,家里有点事,得回家几天。”
他笑了起来:“不要太想我哈。”
林溯洄的几天,是整整一个星期,一直到军训接近尾声,他才返校。
大下午日头正晒,林溯洄拎了冰镇矿泉水,往自己班的方阵走,给黄棘、徐清圆分了水,没看到谢昭,有些意外。
“昭哥?去军体拳方阵了。”黄棘指了指运动场外的大路,“在那边的篮球场。”
林溯洄找过去,一眼就看到了军体拳方阵前面领头的谢昭。
穿着迷彩服的青年挺拔伫立于前,出拳动作干净利落,拳风里夹杂着充满力量的口号声,而眼前动作整齐的军体拳方阵,其他人都成了背景,只有谢昭,落入他眼中。
教官吹哨喊了就地修整,林溯洄这才走过去,把水递给谢昭。
“回来了。”谢昭接过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
林溯洄看着他,看他被汗水浸湿的头发和脖颈,看他喝水时滚动的喉结,突然福至心灵地领悟了为什么总有女生给喜欢的人送水了。
“两点多到的学校。”
谢昭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又看了一眼他手臂上的冰袖:“你,还好吧?”
在他印象里,漂亮室友并不怕晒黑……
这一周,他们是有联系的。
林溯洄那晚的状况实在是不对,所以谢昭这些天每天都会跟他在微信上闲聊几句,知道林溯洄感冒了一场,十几年来第一次见的外公过世,彻夜失眠……不过几天,他看起来就消瘦了许多。
“还好。”林溯洄朝他笑了笑,“你继续训练,我先回寝室补个觉。”
训练结束后,谢昭没去吃饭,先回了宿舍。
林溯洄本来躺在床上玩手机,听到开门声,半撑着身子坐起来,一边往身上套衣服,一边问:“你没先去吃饭?”
谢昭眼尖,看到了他身上青紫斑驳的淤青,心头一紧:“怎么伤到的。”
衣服遮去了身上的伤,却没遮住手肘上的大块淤青,谢昭不明白,林溯洄为什么会带这样一身伤回来。
林溯洄往手臂上套冰袖:“这不是伤,是男人的勋章。”
“上过药了吗?”谢昭问他。
“……上过了。”林溯洄顿了顿,“但有的地方上不到。”
谢昭浑身的汗,衣服贴在身上难受,想了想说:“我先去洗个澡,待会儿帮你。”
等谢昭洗完澡出来,踩着楼梯上了他的床,林溯洄都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他不是一个喜欢示弱的人,可是在谢昭面前,他总是不自觉地说实话。
好像撒句谎,都是对谢昭的这份关心天大的亵渎一般。
谢昭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看着他肩膀上一大块的青紫痕迹,手臂上、腰上、腿上,都有淤青,像是有人在小麦色的画布上随手抹开了颜料,这里是红的,那里是青的,还混着点紫色……
也不知道是和谁打了架,打得这么惨烈。
谢昭倒了些红花油在他的肩上,拿手心拢着,用力地揉开。林溯洄一声也不吭,闭着眼睛,只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痛感从肩膀一路顺着脊椎乱窜,林溯洄微微侧过头,问他:“谢昭,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谢昭仔细地把药揉开,整个肩头都没错过。又倒了些红花油在他腰上,因为揉过肩头所以变得滚烫的手掌落在了腰间,林溯洄心头一颤,连呼吸都倏然变得沉重起来。
然后他听到了谢昭的回答:“看你可怜。”
谢昭说话时,语气总是淡淡的,说的是实话,且这话听着,没有施舍和同情的意味。但林溯洄还是觉得被冒犯了,一股怒气像是过境的龙卷风,不知道从何而来又往何而去,在他的心里横冲直撞,搅合得他一颗心又涩又疼。
他撑坐起身,一句“谁要你可怜”裹挟着怒火想要脱口而出,却被谢昭的后半句话哽在了喉咙里。
谢昭说:“也挺可爱的。”
他的手还按在林溯洄的腰上,因为林溯洄起身的动作,两个人的姿势就像是他从身后搂住了林溯洄似的,谢昭垂眸,看着一只手就可以搂住的腰身,心想,林溯洄确实是太瘦了。
突然起身的林溯洄愣了几秒,然后抿着唇岔开话题:“好了吧,药揉开了就行了。”
谢昭笑了笑,装作没看出来他方才一脸的火气和突然的偃旗息鼓,把药收了起来。
吃了饭回寝室的路上,林溯洄说:“在外面逛逛吧。”
谢昭知道他是想聊聊这几天的事了,就跟他往无涯山去,那边清净,没什么人,适合聊天谈心。
——更适合谈恋爱。
在看到好几对姿势亲密的情侣后,林溯洄后知后觉自己选的地方实在不怎么样。
随便找了个空的长椅坐下,林溯洄点开手机相册,递给谢昭。
照片上,是一个短发年轻女人,清秀素净的脸上嵌一双漆黑透亮的眼睛,像是一汪春水似的。照片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再加上那熟悉的眉眼,谢昭便猜出了照片上人的身份。
“这是,我妈。”林溯洄想起自己这一趟M城之行,就觉得荒谬。
“我很像她吧。”
在外公家,他问起母亲的事,倒是没换一顿打,而是换来了老人勃然大怒,说自己早就当这个女儿死了。
林深的一句“难产去世”,瞒了他十八年。直到这一刻,残忍的真相才被揭开。
老爷子说,是他没有教好女儿。说傻姑娘从小脾气就骄纵,嫁人以后,三天两头的和婆婆吵架……后来她怀孕,孕吐得厉害,又不愿意让婆婆照顾,就说想回娘家养胎,林深依了她,到临产的那两个月,更是请了假过来陪她。
在这个故事里,林深是个对妻子体贴温柔的丈夫,从不喝酒,从不在外应酬,万事以家庭为先。
而傻姑娘,却在养胎时和别人有了私情。
然后生下他……就跟人跑了。
林深自然是恨她的。
更恨岳父岳母,替妻子隐瞒,所以这么多年,从不让林溯洄见他们。
妻子回娘家养胎,却没再回来,所以林深告诉邻居,妻子难产死了,也当妻子是难产死了,瞒着林溯洄,瞒着身边的所有人,或许为了顾全自己的颜面,也或许是怕流言蜚语可畏人言伤到年岁尚小的他……
他小时候,林深也曾待他好吧,不然那么小一个毫无生存之力的婴孩,怎么能长大呢。
或许因为他年岁渐大,越长越像傻姑娘,看到他,林深就会想起往事,像是深扎在心里的一根刺,隐隐发痛。慢慢地林深开始喝酒,借着醉酒发泄心里的怨恨,傻姑娘欠的债,全都由他来还,天经地义。
林溯洄平铺直叙地讲完这个故事,然后闭了闭眼:“我和他打了一架。”
“别看我身上这么多伤,他身上也不……”
话音未完,林溯洄就被谢昭扣住了肩膀和腰身,一个很温柔的拥抱,让林溯洄瞬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
“不是你的错,林溯洄。”谢昭声音放得很低,低得有些哑,轻轻从他耳畔擦过,温柔得像是一阵春风。
林溯洄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闷闷道:“他们都好自私。”
生而不养,养却不教。
那个女人和林深,都是自私至极的人。
“这个世界并不存在完全无私的人,即使有也会活得特别痛苦、扭曲。”谢昭拍了拍他的背,“你也可以活得自私一点,不要浪费时间在让自己感到不愉快或是伤害你的事情上。”
有些发红的眼眶藏在青年的肩头,平日里绝不轻易示人的伤疤被他亲手撕开,却没有本以为的痛楚,只感觉伤口像是被人轻轻地吹了吹,有点发痒。
“我觉得。”林溯洄慢慢地说,“你就很无私啊。”
“你怎么会有这种错觉。”谢昭笑了笑,“我不无私。”
林溯洄抬眼看向他:“那你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很好,很值得。”
【救命,这届学弟的颜值太能打了吧!!!】
1L.我在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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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届学弟的颜值真的太能打了,其实才开学没多久的时候我就盯上这俩了!
这届的小编也好懂事,知道我们喜欢看什么。
2L.我在摸鱼:
所以有人知道这俩学弟的名字专业班级吗,嘿嘿嘿,学姐也没别的想法,就是想帮助学弟熟悉校园呢。
3L.喝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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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就是说家人们,我也早就盯上他俩了,图2的学弟还上了表白墙!但是这届的学生是真不行,竟然没人贡献他们的信息的,真的不行。
4L.柠檬好吃吗:
诶这俩是我们班的哦,他们都很低调(高冷)啦,所以我也不熟,呜呜呜……但是知道名字!个子高点军体拳方阵的酷哥叫谢昭,看台上拿着小风扇笑眼弯弯的叫林溯洄,林同学之前军训请了一周的假,所以最后加入了“飞虎队”。
5L.小旋风:
我就说,军训了这么久他怎么可以这么白!!!
6L.xuehaiwuya:
也还好吧,我觉得今年传媒的商又深也很帅!可惜听说有女朋友了。
7L.我在摸鱼:
当然有其他小帅哥啦,但是我就对这俩一眼心动,话说管理员呢,今年的校草榜投票什么时候出,我已经等不及要去投票了!!
8L.学习使我快乐:
是蛮帅的啦,但还是我燃哥的颜值更能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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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L.花生了什么树:
是我骆神提不动刀了吗?[图片][图片]
10L.葡萄糖浆:
我完了,我坠入爱河了,学姐们多发点,嘿嘿嘿,我也很喜欢看学长们!!!
11L.上课不准玩手机:
楼上的学妹我来捞你了,智者不入爱河建设美丽中国!你清醒一点,咱们榜上有名的颜值TOP们都已经有男朋友了。[猫猫叹气.jpg]
12L.不是药:
估计这俩你们也没戏[图片][图片]
有点糊,前两天无涯山拍到的。
13L.可乐鸡翅:
爱情还没开始,就结束了,有点突然。
14L.叮叮当当:
谢同学是喜欢男孩子没错,军训的时候我室友对他也是一眼心动,一颗心小鹿乱撞地去送水,然后就被无情地拒绝了。
谢同学是真的酷,礼貌地说了句谢谢,然后说,可是我喜欢男孩子。
15L.Zikkk:
是一对吗?!我昨天在小超市看到他们的!
高个子酷哥帮林同学拿货架最顶上薯片,这谁顶得住啊,我当时没没忍住浅嗑了一下。
……
徐清圆把帖子刷完,又倒回去,点开12L的两张图片仔仔细细地看了看。
虽然夜晚光线不好,照片也有些糊,但那张侧脸确实是他们寝室的酷哥谢昭同学。而被谢昭搂在怀里的人皮肤白得像在发光似的,看身形,看衣服,怎么看都是林溯洄。
谢昭是坦诚过自己喜欢男生不错,但林溯洄……
徐清圆往林溯洄的书桌位置看了一眼,小漂亮林同学正在抱着疑似酷哥从最顶上货架拿的薯片吃,咔呲咔呲的,电脑上放着一部悬疑刑侦剧,看起来分外惬意。
徐清圆思考了几秒钟,把帖子转发给了林溯洄。
沉迷看剧的林溯洄并没有看手机,徐清圆心里像小猫爪子挠似的,想知道他和谢昭是不是在一起了,又怕自己误会,闹出个乌龙来,所以按捺下了八卦的心情,继续刷其他帖子去了。
林溯洄吃完薯片,去阳台洗了个手,回来顺手点开手机,看到徐清圆推给他的帖子,点了进去,看到楼主发的图片,还兴致勃勃地打算叫谢昭看,那是学校微信公众号推文里发的图,当时军训验收,新闻部的明里暗里拍了他和谢昭好多张。
再往下翻,看到他俩在无涯山被偷拍,就怔住了。
他还记得那个拥抱,一个很温柔的拥抱,连擦过他耳畔的声音都温柔得像一阵风,还有落在他背上的手,是安抚,也是无声的肯定,告诉他,不是他的错。
那晚他并没有觉得这个拥抱越过了朋友的界限,可是看到照片的这一瞬间,想起那晚近乎失控的心跳,林溯洄觉得,自己真的是在越线的边缘疯狂试探。
他闭了闭眼,往后靠在椅背上,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然后给徐清圆回了一句:“那天心情不好,昭哥安慰我才抱了我一下。”
他说:“别误会。”
不知道是说给别人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接踵而来的就是忙碌和充实的学习,林溯洄加了学生会,谢昭进了校游泳队,徐清圆喜欢泡图书馆,黄棘谈起了恋爱,总之就是各有各的忙碌,相处时偶尔有些小摩擦,但慢慢地彼此也适应了彼此的生活习惯和性格。
林溯洄是真的觉得,自己手里的牌好像重新洗牌了,那些年的苦难没有放过他,但现在他的手里握着一副好得不得了的牌,比赛拿了奖,朋友在身边,有健康、稳定的社交圈子,像是四季春来,郁郁成林。
他不再渴望亲情了,偶尔林深打来电话,也只是几句简单的交流。
夜里也有辗转难眠的时候,他会起来抽烟,后来改成了闭着眼数星星。
他戒烟了,因为谢昭每次夜里撞见他偷偷抽烟都会皱眉,然后陪他吹风聊天。
从夏天微凉的晚风,到萧瑟的秋风,到冬天该多冷啊。
太冷了。他舍不得谢昭陪他受冷。
日子一晃,到了元旦。短暂的三天小长假,但因为这个团圆的日子和冬天的到来,总要搬点东西回家,再带些厚衣服回学校。
所以黄棘和徐清圆都要回家。
周五下午他们只有一节课,黄棘艺高人胆大,直接买了下午的票,逃课回家。徐清圆买了下午5点的机票,行李直接拎到了教室,放在最后排,下了课就直奔机场。
谢昭就是C市人,回家不过一趟地铁的事,却不知怎么的,没有回家的打算。
林溯洄从来都是不回家的。
晚上两个人在林溯洄的提议下,一起坐在书桌前看电影,面前一堆零食,寝室关着灯拉着窗帘,音效外放,恐怖片的音效都将氛围烘托到了极致,略显空荡的寝室都变得有些瘆人。
林溯洄咬了一口薯片,问他:“你为什么不回家?”
“不想回。”谢昭不动声色地往他身侧靠近了些,盯着屏幕的视线也略略下移,就想不太明白,林溯洄为什么这么喜欢看鬼怪悬疑类的电影电视剧。
“该不会是为了陪我吧……”林溯洄偏过头,倏然发现两个人离得过分近了,近到他能借着屏幕那点微光,看到谢昭嘴唇上冒出来的浅浅的胡茬。
电影正好进到一个高能镜头,凄厉的惨叫声中谢昭下意识闭了闭眼,没有应声。
“你害怕呀。”林溯洄一下笑了,把电影的声音调小了一下。
谢昭睁开眼,黑如点漆的眼眸里透出一点光来,看着林溯洄“嗯”了一声。
太近了,呼吸都纠缠在了一起。
林溯洄眼神闪躲地垂下,又看向他:“是为了陪我,还是看鬼片害怕?”
他曾经听过一句话,夜晚是人类的不理智黑洞。没遇见谢昭以前,他的夜晚是扭曲分裂的,他厌世嫉俗,愤懑不平。
遇见谢昭以后,他的夜晚是倾诉被聆听,手上被关心,是清白月光,落在他心尖。
不理智就不理智吧。林溯洄心想,这么多年,他孤独够了,也阴暗够了,光既然照进来了,他就该抓住。
“为了陪你。”谢昭一向很坦诚,“看鬼片也是为了陪你,害怕也陪你。”
恐怖片的音效太煞风景,林溯洄将电脑合上,偏头,目光定定地落在谢昭身上。
没有了光,寝室里更暗了,而谢昭的眼睛,是他此刻唯一的光。
林溯洄的心跳如擂鼓,凑近,在青年的唇上落下一个吻。
“谢昭。”他的声音很低,近乎呢喃,但又清晰地落入了谢昭的耳中。
“我好喜欢你啊。”
“你……确定吗?”谢昭很轻地握住了他的手,肌肤相贴,林溯洄才发现,他的手心似乎都出了汗。
他是知道谢昭的纠结和挣扎的。
这个一开始就言之凿凿说自己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青年几乎从不掩饰对他的温柔和特殊相待。可是那层薄薄的窗户纸,他却不敢去捅破。
怕被拒绝,怕恋人不如朋友长久,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害怕的事情一下就变多了,优秀如谢昭,也会患得患失。
“喜欢我吗?”林溯洄回握住他的手,跨坐在他身上,鼻尖抵着鼻尖,呼吸交缠,极近亲昵。
寝室太暗了,只有贴近些,他才能看清他的光。
谢昭喉结滚动了一下:“喜欢。”
“做我男朋友吗?”
一个吻,落在林溯洄的眼睛上。被那样一双春水盈盈的眼眸看着,他哪里说得出拒绝。
青年的声音低哑:“男朋友。”认了这个名分。
吻上唇瓣,舔咬时细密的酥麻感让林溯洄指尖颤了颤。
林溯洄学他,也咬他:“你怎么这么会。”
“不太会。”谢昭捏了捏他的脸,语意带笑,“男朋友多教教我。”
有风吹动窗帘,清浅的月光洒落进来,勾勒出相拥相吻的两个人。
皎皎明月,昭昭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