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我和凌川的相遇是在典型的社交聚会上,有太多女人立刻与最有价值的单身汉勾搭上了。
我与坐拥豪宅的银行家擦身而过、与迷人且颇有声望的法官对望、最后在宁静的激情中成婚。
我为此献出了一年的时间才懂得珍藏珠宝,在前夫李长明周而复始的熟视无睹中珍藏珠宝。
我诞育过一位富有创造灵感的艺术家,他在小布什的天空下雕琢自己的大作,但是怨恨是种说不清的东西,而慈善的本意不是让我们觉得自己有多重要。”
——白鹦
曼哈顿的摄政公园依旧弥漫着雨中泥壤的气息,银月般的丝丝喷泉静谧的涌起又落下,澄透的水面浮映着冬柿树。
摄政公园外,绚烂的霓虹从憧憧大厦之上倾泄而下,辉映着迷蒙的雨夜。
校间学院楼的上空在雨夜之前还盈盈翩跹着成群的白鸽,现在也都消弭在了秋风里,不见了踪影。
“夜晚的校园虽然和曼哈顿这座非凡的享乐之城格格不入,但是声乐室里演奏四重奏倒是和我在高缇耶时装周走秀的时候听到的一样优雅。”
南美隆的双腿交叠,手指徐徐翻阅着考勤表,他正和眼前的维克多和威尔这对双子闲聊。
“你的二十六岁已经被主流品牌推上了顶峰,而我想在外头的酒馆过夜都要经过维克多同意。”
威尔伏在维克多肩上,像极了个无辜的小天使朝南美隆埋怨着自己的哥哥。
“你过誉了,时尚才是一个品牌的灵魂。我又没有查尔斯曼森那种天赋,生来就是属于六十年代的产物。我不过比同级生多出一点机遇罢了。”
维克多轻轻拍着威尔的身体安慰着,他偏过头亲了一口那柔软的嘴唇,眼中满是宠溺。
“你兄长的样貌已经很别致了,还敢惦记男明星不成,”维克多去看南美隆的脸,继而笑问他,“不是有墨西哥裔的导演看了杂志对你很中意的样子吗,有没有兴趣去拍戏?”
南美隆抚摸着自己的嘴唇,神情很是温柔。
“我又不是在演绎星途一路努力过来的,抱着玩玩儿的态度去见一下他也无妨。对了,你们两位小情人有谁看见李东贤吗?”
此刻,李东贤正静静地踱步在图书室的角落,玻璃窗上洇下一道道雨珠,如同站在一片的璧玉前。
他紧握着手机,还是踌躇着接了起来。
电话的另一头很快就传过蒋青山熟悉的嗓音。
“白鹦阿姨来找我了,想要你的号码,她正坐在我边儿上,你们单独说两句吧。”
李东贤的神色迟缓,听到这话时眉心不由一沉。
“我问你,带着珍珠项链的人做着见不得人的事,你能管她叫好人吗?”
“那都是老黄历了,阿姨的日子也不都是顺风顺水的。李东贤,你也做过渴望被原谅的事吧。”
蒋青山有一瞬的恍神,他轻轻瞟了一眼身旁没有一丝慌乱的夫人,生怕被她听见。
李东贤伫望着图室外自己在雨水中倒立的虚影,耳边尽是哗然的水声,他的话腔毫不留情。
“你还想帮我妈妈说什么好话?”
蒋青山紧握着小苍兰花雕的听筒,稍稍扯远了电话线。
“我是想说,阿姨她也许只是很爱自己的孩子。”
话语掷地有声,让如鲠在喉的旧事又从李东贤的心上掠过,他望着雨水打落的道道波縠,一如既往地平静。
“那也许她只是连一个孩子都照顾不好的母亲。蒋青山,我请你转告她,男人只要穿着体面,到哪儿都吃得开,不用她关心的太过。”
蒋青山深吸了一口气,自知拗不过李东贤,只好稍稍松下听头,回头对着餐桌前的夫人认真的说。
“阿姨,李东贤他在曼哈顿过得很好,没有什么让他烦恼的事,他正在楼道和我通话,很快要回去上课了。”
“我不在乎家人、校友是怎么看我的,但是我……这对我来说这太不公平了,又一次失望,紧接着又一个父亲…….如果不出所料的话她还会嫁人。”
李东贤此刻的面容满是失望,他回避着窗上映出的自己的目光,对着仍在讲话的蒋青山说。
白鹦已经接过了蒋青山手里的话筒,桃金色的细长指甲搭在了瓷孔雀摆件的翎羽上。
“如果我真的想让你失望,那是很轻而易举的事。”
李东贤大约能想到白鹦此刻的模样,于是他放低了嗓音。
“现在你还在关心凌川和他妻子吗?”
“你说什么?”
白鹦很显然不喜欢他提起这件事,只是寥寥相应。
李东贤的神色起了变化,那双杏眼微敛,声音带着点透明的质感。
“你都听清了,妈,你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和已婚的男人约会?”
白鹦的不安愈演愈烈,她轻轻捧起电话的支架搁在腿上,缓坐了下来。
“你凌川叔叔已经离婚了,现在我才是他家人。”
“如果你只是想说这个的话,我目前过得很好,可以挂电话了。”
白鹦隐隐有所动摇,她的心中了然分明,终于还是稍微服软。
“别这么对我,我是你妈妈,我爱你,过去的一年我只能从蒋青山这儿等来你的消息,别拒我千里之外。”
白鹦的语意有些深远,她轻轻用镶了顶珠的小镊子夹起一段香烟。
“那你和蒋青山的事情呢?这也不合逻辑,不像是你会做的事。咱们都有过错,天下父母都希望你们长大成人之后能回过头来原谅我们。”
言及蒋青山,李东贤心里的愧疚更盛了。
“我很孤独,你知道吗?他对我很好,就这么发生了,我已经不完美了,那个和你朝夕相处。一呼百应的儿子已经长大了,他也会犯错。而且你也从没真正原谅过我,你只是不甘心我就这么一走了之。”
白鹦吸了一口彩烟,烟雾从客厅缓缓地散开,衬得墙上的油画就如同春飞的杨花。
“我从没要求你十全十美的像个冷血的机器,我也没教你做这种蠢事。
李东贤有一瞬间的哑然沉默,他腾出一只手来遮一遮酸涩的眼,手背的余温仿佛绵绵地传递。
“婚外情的后果你最清楚不过,很多人都因此受伤,我也亲眼见证过的,咱们的蠢事可差远了。”
白鹦的耳边很快就传过一段冰冷的盲音,她的酥胸起伏了一下,呼出一口丝丝缕缕的烟。
她这才挂上了电话,目光停伫在蒋青山的身上。
“都是一样的,只会把女人当作没有用的跳板,害我之前还那么担心他。曼哈顿好像下雨了,但隔着玻璃听起来又好像没下。”
曼哈顿的天色泛着一点儿乌紫的色泽,铅云低垂,一切的沉静都随着雨水纷纷被打破。
李东贤有些窘迫的转过身,目光聚拢又离散。
心不在焉地思绪绊住了他的脚,让李东贤与站在他身后的人撞了个满怀 。
他露出一点儿怫然的神色,无其事地笑了笑:“原本是个不错的星期二,这场雨却好像没个尽头,你什么时候绕到我身后来的?”
南美隆的前襟起伏了一下,他引着李东贤从图书室的角落里走了出来。
“你平时虽然寡言,但可不是个消沉的人,我来图书室之前翻过考勤表,出了什么事让你烦躁的连明天的假都请好了?”
怡然间,南美隆瞥见李东贤重重地颦了下眉,随后不语,于是弯下身子。
“很抱歉,我不是故意要打探你的生活。”
李东贤的目光扫过他此刻温驯的模样,不禁被逗笑,语气却是绝对的疏远。
“一通电话让我不太舒服,脸色才会不好。你们意大利人不都很一本正经的吗?连蝴蝶都讨厌,嫌蝴蝶不够严肃,你怎么这副不正经的样子啊。”
南美隆舔一舔嘴唇,徐慢地把领口的纽扣系上了一颗,拉开椅子坐下。
“这话只是我们给自己爱走神的毛病所寻的借口而已。”
南美隆浅浅的鼻息轻轻吐弄,他小心翼翼地去看架子上一本鲜艳的杂志,转了话题道:“看到月刊上的封面女郎了吗,通过释放野性来征服城市,很符合这个月‘南非都市’的主题对吧?”
李东贤侃侃而谈,似乎极喜欢这话题。
“手里的通勤包是仿旧的款式,听说封面的A字裙灵感草图还是LOEWE春季的橱窗款,以前还是高度机密来着。”
南美隆心不在焉的目光转向了茫雨外的庭间画廊,一个高挑的身影正站在一副油画前欣赏着,侧容看起来很是含情。
南美隆打趣道:“你往画廊那边儿看,那个人又来看你这个艺术新宠的作品了。要我说,那油画上的人物真的很迷人,是你臆想的还是确有其人?”
李东贤果然看见一位穿着体面的男人,手里握着一柄黑伞,仿佛思绪正随着目光缓缓漾散。
“画上是英国人笔下的自恋狂,道林格雷是个纯粹庸俗的浪漫主义角色,可很我喜欢他的长相。画作能被欣赏让我很受鼓舞,不过艺术崇拜也好,同性崇拜也罢,咱们艺术院校一向都不缺这些附庸风雅的人。”
南美隆揉了揉蓬松的发丝,在图书室的灯下透着一点儿醉人的酒红,他巧笑着地盯看着对桌的人。
“用理论来诠释艺术,你也太极端了。”
李东贤回避着南美隆露骨的目光,他站起来挑出一本手记。
“你要不说我都从没留意过,他是咱们同校生吗,看背影根本分辨不出年纪。”
南美隆就这么安静地坐着,仿佛十分识趣,不再对这个一丝不苟到发梢的华侨示好。
“那男人从前是佛罗伦萨一家艺术馆的副馆长,也是校方新聘来的雕刻系老师。我们有过几面之缘,他的胳膊上有些疤,总觉得有一股悍匪的气场,下周你就能跟这位崇拜狂相见了。”
李东贤听后略显惊讶。
“之前那个长得像波姬小丝的女教师不是才入职没多久吗,这么快就离职了?”
南美隆脱下了雪白的手套,让人不禁有一瞬间的错觉,这是位修养的舞台艺人。
“瞧瞧你,连你都觉得她长相热辣,不过这种散下头发能惹来一片沸腾的女老师都很难长久吧,难怪会被顶替掉。”
李东贤望着南美隆柔美的手,有时候看一个人的手指就知道他有怎样的灵魂。
“她教了会咱们太多雕刻的思想和手法,可是校方是希望能创造些摆得上台面的作品,而非那些朦胧而不真切的创造力。其实她是位相当出色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