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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哼哼先生

我与哼哼先生

    我与哼哼先生

  • 作者:桃子酒儿分类:现代主角:哼哼先生 哼哼先生来源:长佩时间:2022-07-08 09:36
  • 《我与哼哼先生》是一本由作者桃子酒儿倾情打造的短篇纯爱小说,哼哼先生是小说中的主角,我与哼哼先生主要讲述了:有的时候是因为太喜欢了,所以才会记得对方给自己的好,而哼哼先生是自己一辈子都喜欢的人。

    热门评价:一辈子都喜欢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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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我先生是一位脾气不算很好的人,他跟我生气就气呼呼的,一气呼呼就要“哼哼”,一“哼哼”就很可爱,我私底下叫他哼哼先生。

我们从小学四年级开始有所交流,也算是一起长大的。他住在我楼下,四年级的时候,我爸妈因为我一次征文比赛没拿到一等奖,在家里吵架,我妈怪我爸只知道工作,我爸怪我妈管我太松懈。他们越吵越激烈,我蜷在房间里面,外面突然传来某种东西砸在地上破碎的声响。我出门想去阻止,我妈举起茶壶就往地上砸,瓷壶在我脚边碎开,尚还滚烫的茶水在夏天三十六度的高温里,泼洒在我脚背上。

“进去!”我妈猩红的双眼瞪着我,“你想和你爸一样反抗我?”

我爸西装领带歪歪斜斜,头发也被抓得散乱不堪。他颓唐地坐在沙发上,烟灰缸里装满了新的烟蒂,那大概是和我妈还没大动干戈之前抽的。

烟瘾真大,不知道他哪天会不会因此生病。

我妈见我没有动作,拿起一个杯子往我脚边砸:“我让你进去陈望川!你耳朵是聋了吗!”

我面无表情地站在放门口,同她无声地对峙,心里抗议她这番过激的行为。

“不进去是不是?”我妈恶狠狠地盯着我,随后到处张望,我太熟悉她这个动作了,她是在找有什么东西可以捞起来打我,“不听话的孩子就该打!”

那时候的我没有很害怕。我妈是一个很强势的人,同时她的控制欲也很强,大到管控家里的经脉,小到管我该念哪所学校。我不能反抗,不能跟她说“不”,因为一旦我让她不高兴了,她又要像现在这样开始发疯。

我爸从没抬头看我一眼,想来他也是被我妈折磨得疲累,但我知道我爸本身就跟我妈是一样的人。

我妈左找右找没找到想要的东西,便随便抄起扫帚就想打我。扫帚还没打到,很大声的咚咚敲门声就敲断了我妈的动作。

她很不愉快地皱起眉,把扫帚丢一边,警告性地看我和我爸一眼,随后踱步去开门,“谁啊?”

那时候我急着想逃离,虽然知道以现在来说我不可能永远离开,但哪怕能得到一下午的安静,我也希望外面那个人的到来能为我争取到冲出去的时间。

门被我妈打开了,我从夹缝里看见了一个和我一般大的男生,像是刚睡醒的样子。他很不耐烦地盯着我妈,说道:“阿姨,你们家吵着我午睡了。”

也是,我妈这么大的动静,不把人吓醒才怪。

但我妈没有一点歉疚,她看这个小孩如同看我一样,只要是让她不开心的就是在同她作对。她想直接关上门不去理他,在她即将关上门的一瞬间,我卯足了劲儿直直冲了出去。

身后的门关上了又打开,随后是我妈怒气冲天的骂声,但她没有追上来,大概是跟我爸吵个明白比我更重要。

得到了暂时的安静,我蹲在楼道里歇一会儿,准备等下下楼去买瓶我妈从不让我喝的碳酸饮料。但是我摸了摸口袋,才悲催地发现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

楼道在这时响起了慢悠悠的脚步声,我警惕地抬头看去,是刚刚在我家开门的那个男生,心里的大石头才放下来。

那男生眉宇间都是起床气,虽然人看着很小,但脾气看起来就是很不好惹的样子。他扬着下巴,路过我的时候,斜睨我一眼,“哼”了一声,然后在我不远处的一个门上拧开了门把。

我在这时候轻轻地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门把被他拧下,门还没开,见我笑他时,那双看起来就有点凶的眼睛瞪着我,“谁让你笑的?”

我也看着他,只不过我面露微笑,看起来应当很友好,我摇摇头,说“没有啊”。

那时候我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原因才在一瞬间做出抉择把我带去他家里的,后来我问他,哼哼先生告诉我说,他是看我太可怜了,拖鞋都没穿,就光着脚站在那里,脚背还是红的。

我又问他,那你为什么要给我擦药?

哼哼先生说,施舍你的。

谁曾想过,他这一施舍,就把一个麻木的小男孩拉出了梦魇呢?

我真正和哼哼先生熟络起来是在五年级的时候,他见我像个跟屁虫,大概是觉得我真的很想跟他做朋友,于是他又“施舍”了我,再次把我叫去了他家里。

他父母是人民教师,当时我对人民教师有很刻板的印象,觉得应该是严肃古板的样子。但当我第一次见到他父母时,才知道不是这样,他父母很随和。

得知我住在楼上时,他父母很巧妙地带过了这个话题,对着瘫坐在沙发上的儿子说道:“你的朋友,你要好好招待,这是礼貌。”

哼哼先生的视线从电视机里拔出来,站起来对我招招手,让我去他房间。

但我从未想过,他叫我进来是让我帮他改试卷。

他妈妈是小学二年级的老师,平时的试卷几乎都交给他去改,能不动手就不动手。

“你把这些改了,”他双手抱胸,很幼稚地说:“以后的试卷都给你改,我就跟你做朋友。”

我答应了他,拿起红笔就开始改。

之后几乎是每次我家爆发争吵的时候,哼哼先生都会来我家敲门,板着脸跟我说,快点下来改试卷。但并不是每一次都有试卷,有时候是陪他看电视,有时候是跟他一起睡午觉,有时候跟他一起背课文。

我妈很不喜欢我这个朋友,她命令我不准和他做朋友,并且说我不能随意交朋友,美名其曰是为了我好。但我那时候没有像以前一样听话地说“我知道了”,而是说“你不能管我”。

我妈气得扇了我一巴掌。

这场对抗一直持续到现在,只不过到十七岁那年,这场对抗变了个性质。

初中三年我和哼哼先生在同一所学校,我们两个几乎是形影不离,只要认识他的,一定会提起我;认识我的,也一定知道谁是哼哼先生。

初三那年,哼哼先生的父亲是我们班的物理老师,那时候我跟他家里人已经很熟悉了,他父亲经常会叫我儿子,导致我经常想喊他“爸”。

有一天他父亲叫我起来回答问题,印象里是第一次抽取我回答,并且是一个班里没有人能答上来的题目。因为想好好表现,我过于紧张,以至于有些恍惚,想起了在哼哼先生家里的某一次,他父亲突然拍着我的背喊了我一声“儿子”。

于是在我被叫去黑板上写过程的时候,我写完之后放下粉笔,对一直站在我旁边研究过程的老师问道:“爸,我做得对吗?”

他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问我:“就那么着急嫁进我家吗?”

事后哼哼先生一家三人都知道了这件事,哼哼妈说不公平,我都没喊他一声“妈”,硬要我也喊他一声“妈”。哼哼先生也觉得不公平,既然这样,我是不是也得叫他一声“老公”?

我喊了“爸”,喊了“妈”,就是没喊哼哼先生“老公”。好几年后,他才明白,喊“老公”的人不是我而是他,因为是在床上被我逼的。

他说我是报复,我说我就是报复。

高中我们还在同一所学校,哼哼先生笑着嫌弃我,我怎么阴魂不散。

高一那年发生了很多事,我爸妈终于熬不下去,办了离婚手续,我没有跟我爸走,而是留在了原住处,因为如果跟他走,我就再也见不到哼哼先生了。

我妈还是那个样子,没有什么变化,尖锐又疯狂。我爸和她离婚之后,她把东西砸了个遍。哼哼先生赶上来找我时,我妈差点打了他。

那是我第一次跟我妈发脾气。

我总觉得她怎样对我都好,我尽量承受,但我不能忍受他对别人发疯,尤其是哼哼先生一家。

“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我妈见我把哼哼先生护在身后,大吼道:“我生你养你,你问我要干什么?跟你说过不要交这个朋友,你就不听!”

“阿姨您这么说就不对了吧?”哼哼先生往前走站到我旁边,也颇为生气,“您是养儿子还是养家宠呢?再说,家宠都没这么听话。”

“我们家需要你插嘴吗?”

“我就说了怎么样?”哼哼先生同样说回去,毫不退缩,“我在这说话是犯法了吗?如果我犯法了,您报警,警察把我抓走了我就不说。”

我倒是没想过他会这么怒不可遏,为了防止我妈真的发疯了上来打我们,我拉着他的手腕带他逃离了现场。

到了他家,他父母出去聚会了,都不在。我坐在沙发上,看他气呼呼地拎起医药箱,“砰”地一声放在我前面的桌子上。

我拍拍他的手背,轻声说道:“别气别气。”

“哼,”他拍开我的手,蹲下//身来,让我把脚架在沙发扶手上,道:“我气不气关你屁事。”

我动动脚趾,他拍上我的脚,道:“别乱动。”

我明白了,现在就是我做什么他都看不顺眼,所以我就乖乖地听他的话,一动不动。

他拿着镊子,小心翼翼地把扎进我脚底的玻璃碎片取出来,拿止血棉止了点血,随后用消毒水消毒,上药后用绷带缠了几圈,期间我就算觉得痛,也一声不吭。

“逞能。”他收起了箱子,坐在我旁边,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伤口不要碰水,饮食清淡……”

“那我洗澡怎么办?”我问道:“洗澡总会碰到水的吧?”

他很无语地看着我,我笑着问他:“要不然你帮我洗澡吧?”

他立即别开脸,视线全都放在电视上,道:“滚远点。”

多年后哼哼先生说,那时候觉得我在耍流氓。我就问他,两个男生在一起洗澡为什么是在耍流氓?如果是别的男生,还会觉得对方是在耍流氓吗?你就是喜欢我啊。

他红着脸不太愿意地承认,说“你放屁吧”,又瞥我几眼,问我:“难道你不是在耍流氓?”

“当然是啊,”我亲他脸颊,遗憾地笑道:“就是有个人太纯情了,当时的奸计没能得逞。”

我是在刚上高一的时候发现我对哼哼先生的喜欢是不一样的。

也不知道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一样,但我现在才意识到。当别人跟我告白时,我的第一反应是拒绝,第二反应是哼哼会不会生气?

事实证明他是真的生气了。我们的共同好友——无敌大嘴巴黄鸣轩告诉哼哼的,他同哼哼说:“我看到川兄命中的桃花了。”

当时我们在食堂吃饭,哼哼闻言看我一眼,道:“哼,陈望川,桃花朵朵开,挺可以的。”说罢把盘里的洋葱夹给我,这是我最不爱吃的食物。

“可不是嘛,”黄鸣轩丝毫没有察觉气愤的不对劲,继续讲道:“你说他长那么帅,又会打篮球学习又好,桃花肯定朵朵开啊,如果我是女生,我肯定也……”

“闭嘴。”

“闭嘴。”

黄鸣轩闭嘴前还不忘对哼哼加一句:“当然,我是女生的话也会喜欢你的……”

哼哼先生连着好几天对我都比较冷淡,这下黄鸣轩终于知道氛围不对劲了,只不过他努力的方向错了——他以为哼哼是嫉妒我的桃花。

“咱们都是兄弟对不对?”黄鸣轩走在我们中间,极力想要缓解,“大度一点,你也不是没有啊……我都……我去,我发现我才是最可怜的那个好吗?我一个没人爱的小白菜居然要安慰你们两个?”

这下是黄鸣轩好几天不怎么和我们说话了。

我倒是没想过哼哼先生会把“桃花”这件事从高一记到高二。某天我在做完数学卷子后帮他妈妈改试卷时,他拿着一本书一直在看,还不让我凑过去看。待我把试卷改得差不多了,他把书放桌子上,拽过我的左手专注地看。我摘下眼镜去看他,发现桌上的书是“算命书”。

“你在研究这个?”我问他。

“嗯哼。”他头也不抬,认真地在看我的掌心纹路,最后叹气摇头,道:“你真惨,你没有桃花了。”

我在心里发笑,心想这个人也太记仇了吧。但也不戳破他,我道:“啊,不可能吧?”

他挑眉看我,“怎么的,你不同意?”

“应该还有的吧…”我诚恳地问道:“那大仙,你帮我算算,我命中有没有一个脾气不好、没有耐心、死鸭子嘴硬还特记仇的人啊?”

他装模作样地捻着手指,学着算命人的样子,算到一半终于察觉出了不对劲,猛然睁开眼,跳起来就箍住我的脖子,道:“陈望川你这是变相骂我呢?”

我被他带着身体往后倾斜了一点,笑道:“不敢不敢。”

“你别说,我刚刚帮你算了,”他也笑,接着道:“还真有这么一个人,你甩也甩不掉的那种。”

我回他:“我也没想过要甩掉啊,黏我身上不好吗?”

一时间我们都安静了一会儿,像是有早就已经被知晓的秘密从心里跳了出来。

我去拍他箍住我脖子的手,他却不放开。我刚想跟他说“我喜欢你”,他就慢慢地开了口:“那个人不让你结婚。”

我答他:“但是我想跟他结婚,可以吗?”

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他说他需要考虑。”

接着他又说:“那个人脾气真的不太好。”

我说道:“那我惯着。”

“他很爱吃醋,什么醋都吃。”

“我哄。”

“他让你吃洋葱。”

“这个…”我想问一定得吃吗,他就收紧了手臂,笑着问我:“吃不吃?”

我笑得喉结在他臂间颤动,道:“吃吃吃。”

那时候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一定要问我吃不吃洋葱,毕竟我真的受不了洋葱那个味道,就像讨厌吃香菜的人一样。哼哼先生回答我说,看你会不会因为我让你吃洋葱就和我分手。

我不明白,说这不是一码事吧?

哼哼先生说,你讨厌吃洋葱,你永远都讨厌吃洋葱,就像一个极度讨厌下雨天的人,我却突然跟他说你能不能出来接我,你觉得他能做到吗?

我说,如果是我,我可以。

那一刻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吃不吃洋葱”只是一个象征而已,它代表着一种原则和条件。

他是想通过这件事对我说——我要你无条件永远爱我。

Yes, I do.

我们刚在一起不久,哼哼先生家就要离开这里了。

其实也不是很突然的决定,哼哼跟我说他父母一直有在计划要离开的事情。他不太愿意走,所以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这边不是他们原来的家,他们原来的家也离学校不远,但因为哼哼的姐姐已经留学回来了,哼哼父母挂念着,这边的房子又只是二卧结构,所以他们必须回家住。

放学回家路上,他一直闷闷不乐,我知道他是因为要离开这里的事情感到不舍。我安慰他:“以后我们在学校还能天天一起吃饭见面。”

他果然是嘴硬派的,他踢走脚边的一颗小石子,说道:“谁说我是舍不得你啊。”

都写脸上了,根本不用人说。

已经是冬天了,临近春节,太阳落山得早,日光被隐没在灰暗之中。楼道里的灯没人来修,我牵着哼哼先生的手,一步一步阶梯往上走。

“我觉得楼下李婶卖的豆浆很好喝,”他的声音在昏暗中响起,我们又迈上了两步阶梯,他接着道:“还有现在隔壁街乔叔家的糖炒栗子。”

“但是我们家那边就没有这些。”他说完之后不继续走了,我也停留在了原地,距离他家还有一层楼的距离。

我想大概是因为黑暗给了他表达自己不舍情绪的勇气,这是他柔软内心的保护色。平时看起来总是不太好接近的人,我明白他一直是个很善良很柔软的人。

我抱住他,不知道他能不能感受到我浓烈的不舍。他搬走之后,楼道里就没有人春夏秋冬一如既往地等我一起上学了,也没人陪我一起去楼下吃个匆匆忙忙的早餐,更没有人在我半夜心情不好时还愿意偷偷溜出来陪我吹吹风的人。

这时候拥抱是最好的慰藉,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我感受他的温度,拍着他的背缓解他的情绪。不多时,楼道里响起了脚步声和居民的说话声,我们只好分开,然后各自回家。

我妈最近经常不在家,她迷上了打麻将,后半夜才会回家,也不知道家里的钱什么时候会被她赌完。听她说我爸又结婚了,她嘲讽地说,我爸就是喜欢别的女人。

我想她从来不会反思自己的问题。

和我爸离婚后,她越来越颓靡,沉浸在赌钱之中,更是变得懒得管我,想来她以前对我的“掌控欲”其实是变相想控制住我爸,我爸一走,她突然也不知道管我的意义何在。

说不上是喜是忧,但我终有一天是一定也会跟我爸一样离开这里的。

哼哼先生在寒假的时候搬走了,那一天是小年。他上来找我道别,问我春节要不要去他家玩。

我太懂他了,他是想让我去陪他。我答应他一定去他家玩,他开心了一些。

到了年三十那天,我妈通宵打麻将,到早上七点钟才回了家。她开门的声音把我吵醒,过不久后她打开了房门,大约是进去睡觉了。

我越发不明白这个家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种模样,没有一点点生命力,框架是废的,不用碰就已经散掉了。也不明白我父母为什么要结婚,为什么要生下我,为什么组成了一个家庭却一直在互相推卸责任。

年夜饭我草草地做了点菜,我妈在我差不多做完的时候才醒过来,洗漱后坐在一起吃饭,整顿饭一点声音都没有。花了半个多钟做完的菜,却只吃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

她收拾了自己,又出门打麻将去了。

我对她这种行为忽然感到一阵窒息,越发地想快点逃离这里。

晚上七点多,我在哼哼先生家的楼下。路灯下我的影子又细又长,不久后,又出现了另一个蹦蹦跳跳的影子。

“快走快走,”他拉住我的手把我往楼上拽,道:“你冷不冷啊?怎么不穿多一点?”

楼道的门刚关上,灯应声而亮,我逮住哼哼先生的嘴唇,迅速地往上亲了一口。

他捂着嘴唇瞪我,道:“这里人很多的。”

害羞了嘛。我趁着他不注意又亲了他一口,还特意对他说:“想你。”

突然觉得我特别坏,我就是想看他脸红又说不出什么话只能嘴硬的样子。

哼哼先生的姐姐是个很开朗的女孩,是自来熟的性格,我一去她就主动和我说话,并且热情地招待我。哼哼先生的父母和我太熟悉了,我们相处得很自然。大约是哼哼先生的姐姐太热情了,哼哼带着我回了自己的房间,看表情是不太愉快的。

想起来他还是个小醋缸。

“你别理她,”他同我说:“她看见好看的男生都这样,你别理她。”

“好,”我牵着他的手把他拉过来,哄他:“我不理她,我只理你。”

那个晚上我在他房间里待到十一点多,大部分时间都在打闹亲吻。他父亲和他说要送我回家,我笑着说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回家后惊奇地发现我妈已经在家,没有去打麻将。她开着电视磕着瓜子,看到我从外面回来的那一刻,把手心里的瓜子一撒,立刻质问我:“去哪里了?”

我换好了鞋子,只回道:“出去玩了。”

“是不是谈恋爱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没有否认,更不想否认。而我否不否认都不影响她心里的想法,她会这么说,就代表她心里已经坐定了这个想法,就跟当初她质问我爸是不是要跟她离婚一模一样,我如今的态度也跟我爸有六七分相似。

“你才多大年纪就谈恋爱?是不是有病呢你?搞早恋是你们的潮流吗?前途都不要了吗?我不去跟你说那么多道理,”她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道:“马上分手,再也不要联系。”

我听完了她说的话,没给回应,我不想跟她吵,拉开房门上了锁,就在床上躺着。

房门被她拍得响彻整个家,她强硬的命令充斥了我的耳朵,我拿起耳机塞耳朵里就听起了歌。但她却变本加厉,开始往门上砸东西,这一整栋楼大概只有我们家,在大年三十应该团聚的日子显得冷清,在该是祝福的节日里却都是疯狂的叫骂声。

好吵,可是哼哼先生已经搬走了,不然现在他会来把我救出去。

再次与哼哼先生见面时是开学。

中午放学后,我和黄鸣轩去他教室前等他一起去吃午饭。黄鸣轩想吃的和我们不一样,因此在不同的窗口,也比我们的要慢一些。我们已经坐下吃饭的时候,他还在排队。

哼哼先生趁着这个时间,坐在我身边和我小声地说:“我姐看出来我们在一起了?”

我惊道:“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不知道啊,我也问过她,”哼哼先生说道:“她说就是我们俩在一起的状态不一样,很容易就能看出来了。”

此时我心里有一个大大的问号,真的会吗?那哼哼的父母发现了……我们会不会被迫分开呢?

“我姐她说替我们保密,”哼哼先生给我解决了疑问,道:“她鼓励我们坚持下去,又说觉得我父母应该会答应的……国外也有很多同性情侣,所以她对我们才不感到奇怪。”

但我们所生活的地方对同性恋是不太宽容的,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同性恋是一条歪路,是不正常的一类人。但也只有同性恋明白,我们对伴侣的爱,和每一个人对伴侣的爱都无差。

我深知世上很多人对同性恋的看法持有反对态度,也知道这条路是多么的道阻且长。或许会有老一辈的人会跟我们多角度说明这条路的不可行性,用尽力气也要把我们带回“正道”,我不愿意,我爱哼哼先生,他就是我的正道。

“就算你父母不同意……”

“我不确定他们会不会同意,”哼哼先生在桌底下握住我的手,道:“但有一件事我非常确定,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我妈对我的恋情多番表示强烈的反对,我们一直这样僵持了一年多。

高考结束后,从考场出来的时候我还没完全放松,直到和哼哼先生拿到了一模一样的通知书,我才雀跃起来。

我可以离开这里了,并且依然和哼哼先生在一起。

我妈对于我的选择感到不可置信,她不敢相信我会丢下她去往另一个城市。我想,在她的预想里,我是一定会在本地就读的,但我没有。

她发疯了,天天发疯,扬言要撕掉我的录取通知书。不去管她到底会疯成什么样,在即将开学的日子里,我拖着不大的行李箱,毫不留恋地离开。

开学的第一天,我收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短信,短信内容只有简单的六个字:恭喜,一切顺利。

我知道这是多年没和我见过面的父亲。

和哼哼先生读的不同专业,学校里也忙,见面的时间不如高中的多。

如今我和哼哼先生回忆起大学里的几年来,总要感叹一句:我们真的坚持下来了。

那时候我们搬去外面同居了,意见分歧也变得多,哼哼先生脾气又急,有时候就是不好好说话,弄得我们的气氛很不愉快。那时候学业又忙,是真的非常忙,因为我们都想好好努力,去给我们扛起一个未来。

也吵过架,但其实每次吵架都很奇妙,记得每一次都是哼哼先生自己生起了气,最后再问我为什么不和他吵架,为什么不和他生气,他总觉得气得不过瘾。

但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他生气,总的来说是舍不得吧。如果说生气是像他一样咋咋呼呼的,那我觉得我会伤害到他。

我不能说我的脾气很好,我对待外人也会生气冷淡,也有不留情面的时候,但我对哼哼先生是做不到的。他生气的时候我怕他不好好吃饭,会留时间去哄他,而他也很好哄,脾气虽然不算好,但也很快就能过去。

大学同学都说我们的感情很好,说哼哼先生有趣又可爱,还说我偏心对待太明显了。我说可不是嘛,我的偏心谁都看得出来,我巴不得他恃宠而骄呢。

我的哼哼先生脾气不好,我的好脾气只留给他。

自从高考后离开那个家,我就极少再回去过,春节的时候回去一两天。我妈赌钱愈发厉害,也开始抽烟了,这几年来抽的烟可不算少。

工作后我赚了一点钱,匀了一半到新办的一张卡里,拿回去给我妈,但却在邻居口中得知了她患了胃癌的消息,晚期。

我只给我自己留了两个月的房租钱,把余下的钱都给了她,让她去医院治病。

“不去,”她歪倒在客厅的沙发上,无所谓地说:“死就死呗,死有什么好怕的。”

我固执道:“去治病,还有希望,钱我来想办法。”

“有什么希望?你当我三岁小孩呢?”她咳了好几声,我想去帮她拍背却被她一把推开,“延长生命而已。再说了,我活那么长是为什么?为了你还是为了你那个没良心的爸?”

很突然地,她对着我嘲讽一笑,说道:“还是为了看你怎么搞同性恋?”

什么都不是,我只是不想看她如此而已,虽然不喜欢她,虽然厌恶透了这个家,但我还是不愿意看到她这样。

对于她知道我跟一个男生谈恋爱这件事,我很快就接受了,因为这是迟早的事情,所以也并没有很惊讶。

“你那个男朋友就是当时住楼下那个吧?呵,我就说,还跟我顶嘴。”她人虽然生病了,但声音还是不虚的,“恶不恶心啊你们?变不变态啊你们?男人搞男人就那么好?”

我沉着脸,但还是不想动怒去刺激她的情绪。她不是个称职的母亲,相对的,我也不是个孝顺的孩子,我们的组合在这辈子是不愉快的经历,估计她在心里期待下辈子不要再碰到我这个造孽儿子。

最后我强行把她带去了医院治疗。

她不愿配合,医生护士都很苦恼,只能采取特殊的手段。我工作期间经常两个城市跑,去医院看他,顺道去看看哼哼先生的家人,过后又回去那座城市陪哼哼先生。

那年的春节,我同哼哼先生一起回家,他想要陪我来医院一起看望我妈,我连哄带骗地,才把他拦在了楼下。

提着一盒饺子去到我妈的病房,她穿得很单薄,站在窗边,见我进来时,也不顾病房里的其他人,道:“你男朋友怎么不上来?”

“你不是明白么?”

“嗯,的确,”她坐在病床上,道:“如果他上来,我确实说不出好话,祝福就别想了,我不咒你们也是我为下个轮回积福。”

我打开保温盒,把筷子递给她,她道:“你可别想着我快死了就会祝福你们,我死了也不会同意你们两个男人搞在一起。”

“吃一两个吧,”我看着已经瘦骨嶙峋的她,淡淡道:“我们不需要你的同意。”

她只吃了一个就不吃了,我陪着她坐了一会儿,听她抱怨我和我爸,嘴里始终不安静,骂我爸的时候倒是很有精力。最后我打算离开了,她说道:“我快死了,以后不用来看我,别把你男朋友带到我面前来恶心我。”

我收拾好了碗筷,看着她,也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跟她说话:“我不会让他见你,你放心好了。还有,如果你真的有下辈子,对你的孩子好一点,你的孩子不是没有想法的木偶,也不是你的发泄口,更不是你对付丈夫的手段。原生家庭的伤害会毁了多少个孩子我想你不会在意,我没有被毁掉的原因,就是你口中的那个男朋友。你应该感谢他,不然如果有一天我跟你一样疯狂,说不定我也会像你伤害我一样伤害你。”

“感谢他?”我妈嗤笑一声:“做梦吧!我不需要感谢任何人,都是因为你们,我才过得不好!”

算了,和她讲不明白的,我放弃了。

我妈在大年初五的时候去世了。

虽然知道她的生命并不能持续多久,但还是觉得死亡来得太快太突然了。

医生没抢救过来,并且说她没有一丝一毫生的欲望,带着希望在手术台上赴死。

我哭了一次,或许是因为我没有母亲了,或许是因为替她脱离痛苦而感到高兴,又或许是突然意识到我二十多年来,好像真的没有体验过所谓“家”的感觉,突然觉得非常遗憾又非常难过。

按照我妈生前说的,我没有给她办葬礼,我把她曾经活过的最后一点证明埋进了墓园里,墓碑上贴的是她年轻时候的照片,是一个美丽的少女。

之后也没有再去看她,她说的,她怕我在她墓碑前会扰了她的轮回路。

那几天内我想了很多关于我小时候的事情。我的童年像一道公式,固定枯燥,毫无生气。从我七八岁时候开始,我爸我妈就经常吵架,我妈对我的管控欲大大加强。我不能跟她看不惯的小朋友玩耍,学习计划是按她的标准制定的,听过最多的话就是“不准”,挨打的原因永远都是“不听话”。

她的“不听话”的范围很广泛,不只是指我对她说“不”,还有我成绩退步了,该拿的奖没有拿到,偷偷吃了零食……我羡慕别的小朋友童年里有游乐场有小伙伴,而我有的,是不和睦的家庭和畸形的教育。

常说父母是人生中的第一位导师,家庭大多决定了一个人的内心世界是如何的。如果家庭氛围融洽,内心世界积极又健康,譬如哼哼先生;家庭氛围紧张的,内心世界卑微又缺乏安全感,譬如我自己。

外人当然看不出我有什么问题,只有哼哼先生了解我是一个怎样的人。因为我太爱他了,我习惯去付出,我给他很多很多的爱,我给他所有的一切,其实内心里有个声音:祈求你不要离开我。

他告诉过我,希望我不要把自己放在很低的位置,我可以无条件爱他,他也可以无原则爱我。他让我不要只懂得付出而不习惯收获,我们没有谁比谁爱得多,没有谁更重要,我们一样珍贵。

他也总爱问我为什么愿意包容他的臭脾气,他觉得我对他太好,还说对我发脾气是不好的,是很不尊重我的,但他说他在我面前就是收不住。

我说如果有一天你收住了,我会焦虑得睡不着。

我可以不卑微,但是我不能不爱他。

同年的四月份,春天,哼哼先生带我回家,要同他家里人正式公开我和他的恋人关系。

虽然和他父母包括他的姐姐已经很熟悉,但以新的身份去见面,心里的感觉会有个很夸张的大转变,结果非好即坏。我做好了面对一切结果的准备,哼哼先生告诉我,如果他父母不同意,那他就想办法让他父母同意,反正就是不要和我分开。

我预想过最坏的结果,就是会遭受到强烈的反对,哼哼先生的家人厌弃我,我们的关系将会决裂。哼哼先生的决心我不怀疑,但这种时候他选择和我在一起,将要面临的压力是一座大山。

虽然做了最坏的打算……但我们都很希望能有个好结果。

到了他家后,哼哼先生的家里人都很开心,他姐姐对着我们打气,用嘴型说:“加油!”

吃过午饭,哼哼先生的爸爸在喝茶看报,哼哼姐姐在拨弄吉他,哼哼妈妈在看新闻。整个家轻松惬意,只有我和哼哼先生紧张得手心直冒汗。

哼哼先生说,妈妈比较心软,决定先从妈妈入手。

观察着时机,趁着哼哼妈妈去阳台修理花草的时候,我和哼哼先生一同跟了出去。

带着年代感的小调儿在阳台响起,哼哼妈妈修剪的动作轻盈,我和哼哼先生站到一边,一开始没说话,等到哼哼妈妈发现了我们,笑着问“我种的花儿好看不好看”的时候,我们两个连着拍上了马屁。

这是最基本的战略。

哼哼妈妈看我们一眼,道:“行了,望川嘴巴甜我知道,但你是我亲儿子,你平时什么德行我会不知吗?有话就说。”

“妈,”哼哼先生深呼吸一口气,在他家人面前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道:“我和他……我们不是朋友,我们是恋人关系,我这辈子就和他在一起了,不换人了,希望你和爸能接受我们。”

我与哼哼先生十指相扣,同哼哼妈妈说道:“阿姨,我们在一起很好很适合,我会对他很好,非常好,希望您和叔叔能接受我们。”

我心如战鼓,忐忑得不行,生怕哼哼妈妈的一句话就给我下了死亡判决书。哼哼先生把我的手攥得紧紧的,我都能感受到我们握在一起的手在颤抖。

哼哼妈妈看了我们一会儿,突然冲客厅里的哼哼爸爸大声叫喊道:“大虞——”

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没想过哼哼妈妈会把哼哼爸爸也叫过来。

“妈……”哼哼先生小声地说。

哼哼爸爸放下报纸起身,朝我们走过来,问道:“怎么了?”身后跟着的还有哼哼的姐姐。

“我就说吧,”哼哼妈妈放下剪刀,走过去抱住哼哼爸爸,很激动地说道:“我就说吧,他们一定会亲自跟我们说的!”

“哇哇哇哇哇,”哼哼姐姐双眼放光:“有情人终成眷属。”

后来哼哼爸妈跟我们说,他们在我们十七岁那年就发现了我们在交往,这么多年来什么都不过问,是在等待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向他们大大方方地承认。

“同性恋也是爱情,爱情同样都可以得到尊重和祝福,同性恋和异性恋的差别仅仅在于性别而已,”哼哼妈妈同我们说道:“性别不应该成为阻碍人们奔向真爱的一道屏障,虽然我的儿子们不一定能得到每个人的祝福,但身为理解他们的父母,我们会是第一个送祝福的人。”

那天晚上我和哼哼一个夜晚都没有睡着,哼哼先生同我说他心里的概率是一半一半的,但意识里是觉得父母会接受所以才很勇敢地说。他跟我说了一些父母之间的事情,从他们认识、热恋到结婚生子,无一不是甜蜜的。

“有家了有家了,除了我们两个的家,你还有另一个家,”哼哼先生抱着我,入睡前对着我小声地说道:“以后你也有爸爸妈妈了,还有姐姐,最重要的是还有我……我记得呢,你开心吗?”

我亲吻他的额头,道:“我很开心。”

夜晚静谧,耳边只剩下哼哼先生的呼吸声。一直都有一个人留意着我,他看得穿我心里在想什么,也知道我最想要什么。

我藏在对白里的那个“家”,原来他一直都记得。

黄鸣轩得知我们得到了父母的支持,很是为我们高兴,第二天就约了我们出去,说是要请我们吃好吃的。

大学之后我们才告诉的他,而且是在他面前被迫出柜的——我们亲亲的时候被他撞见了。他当时的反应很好笑,双眼睁得很大,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满脸都是很震惊,如同被雷劈了一样,不敢相信他相处了多年的好兄弟居然在一起了。

反应过来后,他又强装镇静地给我们送了祝福,胡言乱语了一堆祝福的话,就连“早生贵子”都送上了。

到达饭店,黄鸣轩早就在里边等待,同他一起前来的还有他的妻子和女儿。他毕业后就在家里工作,如今业立家成,也算是人生圆满了。

看得出来黄鸣轩是个实打实的老婆奴和女儿奴,同我们聊天的时候都能细心周到地照顾妻女,剥虾那些工作一样都没落下。

“不容易,”他举起酒杯,感慨道:“作为兄弟,真的特别特别为你们开心,我这辈子除了结婚和孩子出生,就没这么开心过了。”

我们也举起酒杯,同他碰杯后各自饮下。黄鸣轩唯一没改变的就是大嘴巴,聊天时又跟我们说了好多我们不知道的,大部分是他在家这边的生活经历。说他那个黑心老板,说他三生有幸才能娶到这么漂亮的老婆,说当他等他女儿出生的时候生怕女儿太胖,把老婆弄太疼了,还说遇见我们俩是因为臭味相投。

我说“滚吧,就你臭”,哼哼先生说“你放屁吧”,我们仨喝着酒在笑。

晚上回了家,爸妈给我们泡了蜂蜜水解酒,我们两个的酒量都不差,到家时还算很清醒。哼哼的姐姐不知道从哪里买来的情侣装,是两件男生码的T恤,她说这是限量版。

回房间后我们翻开看,这的确是限量版,上面的小鱼图案是哼哼姐姐自己绣上去的。

看来她一直在等待这一天的到来。

洗完澡之后我们就上床睡觉,睡前哼哼先生同我拌了几句嘴,最后又开心地吐槽起姐姐来,说姐姐的绣工未免也太粗糙了些,还说他都不好意思说出门。

我哪里会不知道,他早就拍照发了朋友圈呢。

我兴奋得睡不着,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而哼哼先生早就在我怀里呼呼大睡,睡得像只猪一样沉,我去拱他鼻子他都不知道。

深夜里看到他酣甜的睡脸,突然觉得我内心温柔得可以与全世界释怀。

童年是灰暗的,淋雨的流浪猫没有家,偷偷吃的棒棒糖从来都不够甜。这世界上有很多不足,但只要他在就能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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