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慕朝颜是个搅乱世道,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每当谈及他时无一不是夹紧眉头,万般厌恶唾上一口,世上就没有几个不想杀他的。
终于,这个千人骂万人恨的大魔头被武林盟之子陆离带人给围困在乱陵崖,大道上里里外外尽是人,跑是绝对跑不掉的。
前面是闪着寒光的数道白刃,暮朝颜若敢轻举妄动冲上去,只怕会被乱刀砍死,落得个尸骨尽碎的下场,后面是百丈断崖,悬崖下面密麻麻的尖锐岩石柱相互交错,连个落脚的地都难寻一处,掉下去,全身能瞬间被刺穿,必死无疑。
鸦青色衣袍尽是刀剑划出来的裂痕,暴露在外的皮肤血肉翻飞,凝结的暗红色血液略有几分触目惊心,一头青丝有些凌乱,俊美的面庞也不知沾着的是谁的血,眉眼间隐隐透着疲惫,被身旁玄衣劲装男子扶住,没让他更加狼狈不堪。
慕朝颜丢掉手里的断剑,将黑衣男子的剑夺了去,然而其实玄衣男子的情况并不比他好多少,身上的刀伤剑伤不比他少,可却依旧站直着身挺直着背,仿佛永远屹立不倒。
玄衣男子名唤莫临,是从小便养在他身边保护他的亲卫,即使教灭,落了个人人喊杀的地步,也一直寸步不离保护他,跟着他跑,带着他躲。
手中的剑离了手,莫临冷峻的面容才终于露出些许慌张:“教主……”
慕朝颜没看他,只是冷漠看着面前带头围杀他的陆离,陆离张了张嘴,半字未出,身后已然有人愤怒开口,逼问道:“魔头,死到临头还不速速将消灭阴气的法子交代了,好歹能让你死个痛快,不然定叫你生不如死!”
暮朝颜能被世人称上一句“魔头”其原因便是那人口中的“阴气”,本是武林盟与魔教之间的斗争,被灭教后,逃走的慕朝颜不知从何处修炼了个至邪至阴之法,将世人害的好惨。
所用之物是一种从未有人见过的灵体,灵气是灵体,魔气也是灵体,正派人士修灵气,邪派修的便是魔气,千古变的理,可这慕朝颜却不知从哪里弄出了个阴气来。
要说这阴气那可不得了,一旦染上,重则致命,轻则时间一长,心智全失、身体溃烂,成为行尸走肉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多年来仍未找到解救之法,让天下百姓苦不堪言,痛不欲生。
然而这不是最重要的,真正严重的是慕朝颜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天裂了道缝,从缝中溢出来的就是这叫世人闻风丧胆的阴气。
没人知道他从哪找到的阴气,又是如何化为己用的,反正天裂后世间处于水生火热中,世道乱了,没人不恨他慕朝颜,没人不想他死的。
哦,除了一个人,可能也就只有莫临了吧。
为了摆脱地狱,世人合作,连朝廷都加入其中,若非此,也不会有现在被围乱陵崖的局面。
听那人喊的话,慕朝颜笑了:“用我会,造我也会,可唯独不会灭,我死不死无所谓,反正你们最后都得死,分个先后顺序罢了,谁比谁好过?”
这话一出瞬间激起众怒,人群中不知谁怒吼了句“魔头当死”,犹如火星子落了炸药库激起千层浪,齐齐将白刃对着慕朝颜,跟着喊着冲了上去,陆离一惊,试图阻止:“住手,你们冷静一下,一定会有办法的!”
众人红了眼,早就被慕朝颜一句话给激疯了,个个叫嚣着除魔卫道,场面一度混乱,除了距离陆离近的几位谁还听得到他在说什么,想阻止显然是不可能的。
看那人浪气势汹汹涌来,慕朝颜头次将莫临护在身后,说:“我说杀出一道生机,你便走吧,我不再需要你了,若杀不出,你也只能认命陪我一起被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莫临扯动干裂冒血的唇瓣,出声:“属下陪着教主,万死不辞。”
慕朝颜扯出一个极难看的笑容,挣开莫临扶着他的手,提剑,迎面对上人群,莫临紧随其后,刹那间灵气波动强烈,强光四溢,刀剑相对,空中灰沉阴气与灵气在绕,在撕缠,即便少也毫不逊色。
他伤痕累累又怎样,即使疲惫不堪也依然是世间公认的魔头,想杀他可没那么轻松。
慕朝颜避开迎面而来的刀锋一剑贯穿某人身躯,急匆匆喘息一口正要再斩杀一人时,身侧剑尖横穿而来挑开他的剑救了那人一命,剑主人也随之到了慕朝颜面前。
见是陆离,慕朝颜握住剑柄的手蓦然紧上几分,胃里一阵翻涌,费力咽下喉间的血忍着满嘴血气讽刺道:“武林盟的一条狗罢了。”
陆离并不为所动:“教主,我知道你有法子停下这一切,灭无极教的是我们武林盟,你何苦叫世间百姓受罪。”
“哈哈哈哈,”慕朝颜嗤笑,眼眸里尽是因杀戮而显现出来的疯狂,“因为我是魔教魔头啊,生性残暴,滥杀无辜,这不都是你们说的,你还指望一个杀人如麻的大魔头发发善心?可笑啊陆离。”
“你是不是忘了当年我是怎么求求你们的?啊?!我那么低三下四地求你们……可你们、你们放过他们了吗?”慕朝颜微微发抖的手一点左肩,“还有这一剑,我可都记着,没忘!是,我是该死,可你们又比我清高到哪去,我这样还不是被你们逼的,你们这群伪君子又有什么资格叫我收手!”
“我……”陆离张了张口,才吐出一个字就消了音,最终也没往后说下去。
顷刻间,慕朝颜挥剑再度袭来,陆离分毫不慢以剑相抵,利刃撞着白刃迸星点,铮声清脆,接连不断。
一道剑气裹着灵气直击慕朝颜,气势汹汹,慕朝颜周身飘荡的灰色阴气瞬间浓郁直捣而上,两者相撞,慕朝颜脚尖一点挥剑将其斩散,又直指陆离心口。
越战越险,杀意渐浓。
灵气撞上阴气,相互冲散,慕朝颜身上阴气随着时间的推移更加浓烈,陆离心道“不好”,又一次迸发灵气冲向对方。
慕朝颜正要发招,余光一瞥当即脸色大变,单手一横,阴气喷涌而出像灰蛇一般围绕住莫临打着转,击开了与其对招的,也击飞了无数从四面八方出手的,白剑一团砸在地上,铮音凌乱,分外刺耳。
慕朝颜视线回收时灵气已然到了跟前,避不及,受不过,硬生生撞在他身上,五脏六腑仿佛都要碎了,剧烈的疼痛感席卷全身,每一条经脉,每一寸皮骨,每一滴血肉都在痛苦叫嚣着。
痛,好痛。
整个身体都轻了,巨大的冲击将他击飞,他听到耳边传来两道吼叫,喊着“教主”,绝望而惊恐,身体突然急速下坠,他努力睁开眼睛去看崖边的陆离,好像看到有无数剑刃朝莫临后背刺去,刺穿他,破开了皮肉。
疼吗?或许吧,反正他已经疼得麻木了。
身体被崖底的大小石笋贯穿,鲜红的血顺着棱壁下滑,染红了柱身,天空乃至他所能见到的所有事物如同浸染在血泊里,一片猩红。
莫临的模样也已经模糊,四周一片寂静,听不到任何声音,有一根棱尖从他脑袋穿进又从左眼破出,岩石上沾上的除了血,还流着白。
莫临……
慕朝颜微张开嘴,想大口大口吸气,可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连窒息是什么感觉也体会不到,视线黑了,眼睛却还是睁着的。
……
慕朝颜也不知道自己在满是黑暗的世界呆了多久,等身体某处传来隐隐痛感,等到有微微白光出现,才费力睁开了双眼。
守着他的青年男子见此一喜,喊道:“醒了醒了,教主醒了!”
这一觉睡的格外久,一睁眼恍若隔世,慕朝颜愣愣看向该男子,半响,不确定地开口:“你不是死了吗?”
应照,教中担任左护法一职,在武林盟杀上教帮时与众教徒拼死抵挡,惨死阵中。
而此时还活生生的应照表情一僵,接着冲一旁大喊:“青枫,你快来看看教主,是不是还有内伤你没发现?”
“你看不起谁?”被称为青枫的碧衣男子移至床前,话音刚落就听慕朝颜又说:“你也还活着?!”
青枫是教中医者,善医喜毒善制毒,在江湖上有着毒医之称,与应照的死期死法相差无几。
青枫:“……”
青枫把上慕朝颜的脉,笃定:“无事。”
温热的触感从手腕上传来,慕朝颜脑子一片空白,难道这不是梦?
应照指着在迷茫中沉思的慕朝颜,接受不了:“你和我说这无事?你再仔细看看这哪像是无事的模样,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背着我们偷偷拿教主试药了?”
青枫就看着应照在那急跳脚,懒得理,稍后又把视线移到床上靠坐着的慕朝颜身上,看他按着太阳穴,想了想问他们:“我睡了多久?”
青枫答:“整整两日。”
慕朝颜一瞄手臂上缠着的绷带,继续问:“这是如何伤的?”
青枫道:“办完事,回来的路上遇到武林盟埋伏。”
提到这应照就有话了,忿忿不平:“天杀的武林盟,说好的正派人士光明磊落呢,居然在剑上下毒!要不是青枫厉害,教主你哪能只昏睡两天这么简单,呸,一群伪君子。”
慕朝颜眉头一拧,完全想不起来有这事,就算有,逃亡数十年哪还记得这么件小事,只能换个问题问:“这是你们来教中的第几个年头?”
“来了有十年了。”应照抢着答。
青枫接话:“十六年。”
应照十四岁入的教,青枫是十岁来的,如此,这应当是他自十七岁后掌教的第七个年头,距离被灭教至多还有两年。
自己明明是死了的,那种透彻心扉的痛他仍记忆犹新,不可能是梦,所以……
慕朝颜看着自己白细无伤的手掌,来回翻看,绷带处的伤口传来轻微痛感仿佛也在提醒着他,这真的不是梦,他慕朝颜真的重新活过来了,回的了二十四岁。
那么……那么……
慕朝颜眼睛一下亮起来,急切问:“朝昔呢?她现在在哪?”
青枫皱着眉看慕朝颜,教主的确有些不对。
应照抢先一步答:“圣女此时应该在后山练剑。”
“唤她来,”话音刚落,慕朝颜又摇了摇头,急匆匆下床穿鞋,“我自己去,带我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