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昏暗的巷道里，照不进阳光，就算在白天也是阴沉沉的。
这里，像被人遗忘的地方。
简陋的小房子挤在巷道里，昏暗充斥着整间屋子，门口是最明亮的地方。梁渡坐在门槛上，从巷道深处吹来的凉气打在他裸露出来的手臂小腿上，他觉得有点冷。
他把手里的馒头举到面前，准备吃掉今天唯一的食物。但是他的眼睛却一直盯着前方，那里有一个人。
那个人半躺在斑驳的墙壁上，低着头，梁渡看不清他的样子，只听到他加重的呼吸声。他的手捂着肚子，手上的血迹已经要干了。
他好像受伤了。
梁渡已经看了那个人两个小时了，他以为他会走，但是他好像走不了。
梁渡站起来，走近他，他有点迟疑，怕对方是坏人。
“你怎么啦？”
怯怯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宋桥费力地抬起头，他看到盯了他两个小时的小孩站在他的面前。和他对视的那一刻，梁渡像是被他的眼神吓到了，躲闪了一下。
宋桥没出声，这里没有其他人，也很偏僻，那些人应该找不到他，他可以暂时躲在这里，但是他也不指望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能救他。
他的伤口很痛，很有可能发炎了，他得保存体力才能撑下去。
巷子里的平静并没有因为梁渡的一句话而被打破。
等了一会儿，梁渡把手里的馒头拿起来，看了一眼，最终一咬牙一狠心，递到宋桥的面前，“给你吃。”
馒头白生生的，和面前脏兮兮的小孩并不搭，宋桥愣了一下，他看出了小孩眼里的不舍。
“哥哥，给你吃。”
梁渡又重复了一遍。
小孩的声音里去掉了一丝怯意，多了些清亮和稚嫩。
宋桥慢慢伸手，从他的手里接过馒头。
馒头是冷的，却在宋桥的人生里打上了一个烙印，从此，他的人生被分为两半，没有梁渡的前半生和有梁渡的后半生。
这条阴暗的巷道，像他充斥着绝望和痛苦的人生，他一身伤痕逃到这里，以为将就此终结，但是阳光却幸运地光顾了这里，带给他一线生机。
最终，宋桥和梁渡分了那个馒头，一人一半。
梁渡把宋桥带进了他那间破旧的屋子。
梁渡只到宋桥的腰，扶也扶不起他，宋桥只能撑着墙自己走，他一动伤口就裂开了，巨大的疼痛瞬间让他的额头布满了冷汗。
梁渡看着他难受，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他跑到屋子里，垫着脚把蚊帐挂上去，然后跑到宋桥的身边，对他说:“你去睡觉吧，睡着了就不痛了。”
宋桥侧躺下来，他缓了一会儿才看清屋里的场景。狭小逼仄的一间屋子，所有的东西都放在一起，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
东西就两三样，可是放在里面还是显得拥挤。
房间昏暗，也没有灯，应该是没通电。
梁渡趴在床沿上看着宋桥，手托着下巴，黑白分明的眼珠滴溜溜跟着宋桥的视线转。
宋桥看着有趣，他不知不觉笑了一下，问:“看什么呢？”
梁渡被当场抓包，立刻把头埋在手臂里，闷闷的声音自里面传出来，“没看什么呀。”
他怎么好意思说他太久没跟人一起玩儿了，也太久没人跟他说话了。
小孩的声音稚嫩，喜悦是最藏不住的，宋桥当然也听了出来。看到小孩头上浅浅的发旋，宋桥莫名觉出了几分可爱，他用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小孩的头顶，头发有些枯燥，触感并不好，但宋桥却觉得自己的心软了。
“叫什么名字？”宋桥问他。
“我叫梁渡，”梁渡抬头看着他，昏暗的空间里，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让宋桥记了一辈子，“也叫，嘟嘟。”
当着别人的面说出自己的小名，梁渡有些害羞，但是他喜欢别人叫他嘟嘟，他迫不及待想让宋桥知道他有个可爱的名字。
“嘟嘟，真可爱的名字。”
得到了夸奖，梁渡低着头，红着耳朵说:“谢谢。”
越来越明显的疼痛感提醒着宋桥他的伤口越发严重，他蜷缩着身体，冷汗从额头上滴下来。
“你很痛吗？”梁渡有些着急，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宋桥艰难地睁开眼睛，露出一个虚弱的笑，然后说:“嘟嘟，哥哥受伤了，你能帮我找一些水和布条吗？”
“好，我去找。”
梁渡立刻在屋子里翻找，找了很久，才找到一件自己的衣服，他费力想把衣服撕成条状，但是他的力气太小了，撕了很久都撕不开。
最后，他只能选择用牙咬开。
他把一堆撕的不成样子的布条捧到宋桥的面前，有些自责的说:“哥哥，可以吗？”
宋桥摸摸他的头，“可以，很棒。”
梁渡才又恢复了情绪，他一边转身一边说:“我去拿水。”
折腾了很久，宋桥才把腹部的伤口勉强清理包扎上，他的身上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伤口，但都没有腹部的伤口严重。
梁渡在旁边看着他自己处理伤口，他帮不上忙，只能时不时帮他擦擦汗。
有时候，疼的很了，宋桥忍不住发出声音，这时候梁渡就趴下来，对着他的伤口呼呼，呼完了一脸认真的问宋桥:“好些了吗？”
宋桥被他的天真打败，疼痛好像也减弱了，他说:“好些了。”
睡觉的时候，梁渡想自己睡在椅子上，宋桥往里面挪了挪，拍拍空出来的位置说:“上来。”
梁渡小步挪到床边，“可是，我怕压到你伤口了。”
宋桥把他的手牵到自己手里说:“没事，已经不疼了。”
于是，梁渡小心翼翼地上床，把自己缩成一小团，刚好缩在宋桥的怀里。
宋桥睁着眼睛，他的眼前是一片黑暗，静谧的夜里只有梁渡浅浅的呼吸，他把下巴轻轻搁在梁渡的头上，相触及的体温让他感到安心。
当小小的屋子被白天的光明唤醒的时候，宋桥睁开眼睛，他清醒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身处的环境。
怀里本来缩着的一团早就没了踪影，被子里还有余温。
宋桥从床上坐起来，骤起的痛意让他彻底清醒了过来。
他缓了一会儿才下床，慢慢走到门口，朝四周看了看，仍然没有梁渡的影子。
去哪里了呢？
他索性坐在门槛上，等梁渡回来。
太阳渐渐升上天空，但是巷子里还是阴冷冷的。
梁渡的脚步声传入宋桥的耳中，他跑的很急，烂了一半的拖鞋在地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哥哥，你怎么坐在这里呀？”
宋桥看着跑出细汗的梁渡蹲在他面前，他伸出手，替梁渡抹去了脸上的薄汗，“等你，你去哪里了？”
扬了扬手里提着的白色塑料袋，梁渡跑的红扑扑的小脸咧成了早晨的太阳，照亮了这个阴暗的巷道，“我去买药了，我跑了很久才找到卖药的地方。”他坐到宋桥的旁边，两人并排坐在门槛上，“但是我不知道该买什么药，我对卖药的叔叔说哥哥受伤了，肚子上有一道口子，叔叔就给我拿了这些。”
宋桥把塑料袋打开，里面有消毒酒精和纱布，还有止痛药。
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受，只是觉得疼痛的感觉都没有此刻的感觉强烈。他一开口，声音竟有些沙哑，“你哪里来的钱？”
梁渡一个五六的孩子，独自生活，总共就拥有一个只有四面墙壁的小屋子，衣服破破烂烂的，过瘦的身形和枯黄的头发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他又怎么会有钱呢？
“我有钱的，张奶奶走之前偷偷给我的，我把钱放在枕头里的。哥哥你看，还有剩的。”
叠的整整齐齐的零钱放在宋桥的手心，不多，只有五六块的样子。
宋桥想，这可能就是梁渡所有的钱，给他买药后，已经所剩无几。
突如其来的冲动促使宋桥把梁渡抱在怀里，他把头埋在小孩纤细的脖子里，哽咽着发出声音，“嘟嘟，叫我哥哥吧，我带你回家。”
哥哥好像在哭，梁渡没敢动，而是伸出小手反抱住宋桥。
“叫我哥哥。”
梁渡用昨天第一次和他说话一样胆怯的声音，他迟疑着叫出口，“哥…哥。”
不一样的，这一声哥哥和他之前喊的都不一样，梁渡小小的脑袋里还不知道为什么不一样，可是他就是觉得有什么变了。
变的隆重，变的严肃，变的他也想和哥哥一道哭出来。
他真的会有一个家吗？宋桥真的会带他回家吗？
除了药，梁渡还买了两个包子，肉馅儿的。
他把肉包给刚换完药的宋桥，哥哥受伤了，要吃点好的，不能吃剩下的冷馒头。
宋桥哄着梁渡和他一起吃，最终两个人还是一人一个。
已经五天了。
梁渡每天早上出去，拿着几个馒头回来，凉拖的声音在转角响起的时候，宋桥就出来接他。
运气好的时候，梁渡能带回一两个包子或者鸡腿。梁渡没告诉过宋桥他是怎么得到这些食物的，但是宋桥有一次跟在他后面，他看到小小一只的梁渡蹲在饭店后门装剩饭剩菜的地方。
食物怎么来的，已经无需猜测了。
那一刻，活着，带梁渡回家，成了宋桥的执念。
晚上，宋桥把梁渡抱在怀里，他们一起挤在梁渡狭窄的床上。
宋桥用并不熟练的语气给梁渡讲故事，这些天，他讲了白雪公主、豌豆公主、小红帽等童话故事，尽管省略了很多也临时编了很多内容，但是梁渡还是听的津津有味。
故事讲完后，梁渡还没睡着，宋桥看到他在黑夜里亮晶晶的眼睛，像小星星。
他把手盖在两颗小星星上，“嘟嘟小朋友，你该睡觉了。”
梁渡就着这个姿势说话:“哥哥，我可以帮你把手机变亮，这样就可以通知哥哥的家人了。”
梁渡看到过别人玩手机，手机要充电才可以打开。宋桥的手机在逃跑的过程中只是摔坏了屏幕，一直没充电才不可以打开用。
宋桥的伤势又严重了，已经在发脓溃烂。梁渡害怕宋桥离开了又是他一个人，但是他更怕哥哥疼。
“嘟嘟有办法吗？”宋桥收紧了手臂，加了点力气抱紧梁渡。
他想活，活着才能给梁渡好的生活。可是除了知道这里是一个偏远的小镇，其他的一无所知，他估计绑架的人为了安全，可能把他带出了省。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爷爷的人一直没有找来。
“有，哥哥相信我。”
宋桥激动地在梁渡额头印上一个吻，“谢谢我的嘟嘟。”
这是梁渡得到的第一个吻，额头上那一块地方冰冰凉凉的，像他有时候看到别的小朋友手里拿着的雪糕，红的绿的，上面覆着一层冰霜，还冒着雾气。
梁渡可羡慕了，他想有一天自己也能得到一支。
可是现在，他好像得到了。
他依赖地缩在宋桥的怀里，没有碰到他的伤处。
“哥哥。”
“嗯。”
小孩的语气像在撒娇，宋桥听的心软了一大块。
宋桥跟在梁渡的后面，他不放心让梁渡一个人出去给手机充电。
他看到梁渡小小的身影穿过街道，穿过并不拥挤的人群，然后钻进了一家小饭馆。
饭馆里有几个吃饭的人，梁渡蹲在一个女生的座位旁，朝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然后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女生把充电线拿出来帮梁渡充上了手机。
饭馆里的人在吃饭，勺子和碗碰撞出声音。梁渡蹲在桌子底下，眼睛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充电界面。
每上升一格，梁渡就笑的更开心。
街对面的宋桥只能看到梁渡蹲着的身影，他看着他，看着那个守着手机的小小背影，那么小，那么单薄，却把他从死亡之际拉了回来。他突然不忍心再看下去了，他转过头，眼泪夺眶而出。
梁渡一走出饭馆，就看到了对面的宋桥。
宋桥在对他笑。
他奔跑起来，由于速度太快，只剩半截的拖鞋被他跑掉了，他索性把鞋拿在手里，赤脚跑过来。
“哥哥，你怎么来了？”
宋桥弯腰把梁渡接到怀里，梁渡冲过来的力道有些大，这些天他已经习惯了和疼痛相伴，所以他稳稳地接住了梁渡。
“来接你回家。”
回家这个词让梁渡听了特别高兴，他拉着宋桥的手向前走，“嗯，回家。”
“哥哥，我给你的手机充好电了，我们回家就打电话吧。”
“好。”
爷爷的人来的很快，当时宋桥已经被发炎溃烂的伤口折磨的高烧不止，他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
被保镖带上车的时候，他用仅存的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街角。
等一等，嘟嘟还没回来，他要带他回家。
可是还没等他说出这句话，意识就已经沉入了黑暗。
滂沱的大雨仿佛要倾覆整个世界，几辆黑色的车停在并不宽敞的街道。
车门打开，一身黑色西装的人率先下车撑开伞，随后一个脸色略有些苍白的少年人从车上下来。
保镖连忙把伞举到宋桥的头上。
宋桥脸上的焦急显而易见，他不顾雨水打湿衣服，从车上下来直奔那个小屋。
可是屋里暗沉沉的，没有一点声音，也没有梁渡的身影。
为什么没有人，嘟嘟去哪里了？
宋桥退出来，打算去外面找。
有人踏着水声转过街角，啪嗒啪嗒的，溅起的水飞起又落下。
宋桥看到了梁渡，还是那身衣服，那双断了一半的拖鞋，头上顶着一张纸壳，一身狼狈。
梁渡也看到了宋桥，纸壳落到积满水的地上，被快速浸湿。
豆大的雨滴落在梁渡的身上，把他本就狼狈的一身淋的更加狼狈，他的眼睛里满含着委屈。
“你去哪里了？我一直找你，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稚嫩的声音被哭腔填满，一瞬间，宋桥就溃不成军，他冲出来把梁渡抱进怀里。
“不会的，我怎么会不要你，我来带你回家。”
“对不起，是哥哥错了，对不起。”
梁渡哭的更加厉害了。
一场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地打在车窗上。梁渡整个被包在毯子里，湿衣服全部被脱了下来。
宋桥把他抱在腿上，给他擦头发。梁渡哭的太厉害，时不时抽两下，宋桥怕他冷着。
“冷不冷？”
车里开着空调，梁渡摇头，还打了个哭嗝。
他转头，泪眼朦胧地找自己的衣服，“馒头。”
衣服里有他带回来的馒头。
“不要了，已经湿了。”宋桥说。
“可是会饿。”一句话没说完眼泪又滚出来了。
宋桥心疼的紧，一下下亲他的额头，“不会饿，家里有很多吃的，再也不会饿了。”
下车的时候，梁渡已经睡熟了。保镖想从宋桥的手里把人接过来，但是宋桥摇了摇头，说:“我自己来。”
客厅里，宋远山坐在沙发上，头发花白却精神健硕，硬朗挺拔的身体显出不露自威的气势。
宋桥进来的时候，恭敬的喊了一声“爷爷”。
宋远山点头，看向他怀里的人，“接回来了？”
“嗯。”
“既然接回来了，从此就是我宋家的人。”
“谢谢爷爷。”
宋远山点头，示意他可以上楼了。临上楼前，他又看了两眼被包裹的严实的人，小脸睡的红扑扑，虽然过分瘦了，但也是个漂亮的孩子。
养养就更加好看了。
宋远山满意地点点头。
雨落了一夜之后终于停了，厚厚的云层里面有红日的光透射出来。
宋桥似有所感地睁开眼睛，果然看到了梁渡凑近的小脸，他无声笑了一下，伸手拨弄了一下梁渡的额发，“宝贝是想给哥哥一个惊喜吗？”
梁渡有点羞涩，他是想来给哥哥一个惊喜的，他凑近一些，在宋桥的脸上吧唧了一口，然后凑在他的耳边低声说:“哥哥，你睡了好久。”
“哥哥累了。”
宋桥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两天，他不顾自己的伤势强烈要求去接回梁渡，回来后又发起了低烧。
宋桥把梁渡抱上床，给他盖好被子，让他躺在自己的臂弯里。
梁渡小小声地说话:“哥哥，这里是哪里呀？那些阿姨给我洗了澡换了新衣服，我都不敢动，怕把衣服弄坏了，我们没有钱赔的。”
他口中的阿姨指的是保姆阿姨。
“这里是哥哥的家，以后也是你的家。这些衣服是哥哥给嘟嘟买的，不用赔，因为就是你的东西。”
“真的吗？”
“真的。喜欢吗？”
“喜欢，超级喜欢。这里好漂亮，床好软，东西也好吃。刚刚阿姨给我吃的蛋糕好甜，可是我怕要给钱，就没吃太多。”
“以后都有，嘟嘟想要什么都有。”
哥哥什么都能给你，什么都会给你。
躺了几天，宋桥的伤势好的已经差不多。梁渡初来乍到，不敢一个人出来，也就陪着宋桥在房间里呆了几天。
梁渡很乖，宋桥睡觉的时候他就在一旁玩管家买回来的玩具，这些东西对他来说新奇有趣，因为在此之前他从来不曾见过。
但是宋桥怕闷着他，特意带他下楼吃早餐，并且打算饭后带他逛逛，熟悉一下他以后生活的环境。
餐桌很长，早餐很丰富，特意做了些精致的糕点。梁渡坐在宋桥的身边，看着各式各样好看的糕点，他惊喜又局促，不知道从何下手。
他眼巴巴地看着宋桥，宋桥无时无刻不觉得梁渡是上天在他绝望的时候送给他的礼物，一个眼神，都能望进他的心坎里。
这是他的嘟嘟，他的弟弟，他的宝贝。
他在梁渡的额头印上今天早上的第二个吻，可是尽管如此，他还是不知道用怎样的方式才能表达他的疼爱。
“嘟嘟要喝牛奶，才能长高高。”宋桥把牛奶递到梁渡的嘴边，梁渡试探地抿了一口，有点腥。他不适应这样的味道，下意识想吐出来，但是不能浪费每一点食物的意识根植在他的脑海里，他吞了下去，一点点喝完了整杯牛奶。
但是不一会儿就全部吐了出来。
看着吐到眼眶通红的梁渡，宋桥急坏了，以为他食物过敏，过敏这事可大可小，严重的可能失去生命。
医生在赶来的路上。
梁渡吐完后感觉好多了，他被宋桥抱在怀里，他能感觉到哥哥把他抱的很紧。
“哥哥，我没事了，你别担心。”
“宝贝，别说话，医生马上就来了，别怕。”
医生来的很快，检查以后确定梁渡并没有大碍，只是肠胃一时对牛奶无法适应，慢慢习惯就好了。
宋桥绷紧的唇角和眉头终于松懈了下来，他松开紧紧攥着的手，青紫色的指甲印出现在掌心。
“哥哥，我是不是好麻烦？”梁渡和宋桥躺在床上，他被宋桥完完全全揽在怀里，呈完全保护的姿势。
“不是，是哥哥不好，哥哥没有照顾好你。”宋桥的声音有些低沉，害怕的余韵还在心间缭绕着，“嘟嘟是世界上最乖的宝贝，一点都不麻烦。”
“嘟嘟可以原谅哥哥的粗心吗？”
梁渡转过身面对着宋桥，一双大眼睛已经恢复了神采，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喜悦，“我原谅哥哥，因为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宋桥只觉得他的嘟嘟很傻，他根本就没见过很多人，就把他定义为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他为什么能拥有这么好的礼物呢？
一个月的时间，梁渡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他可以在几层楼的别墅里跑上跑下，在后花园的草坪里种花养草。
这栋别墅，代表着京都权贵的顶峰，无数人仰望的存在，因为梁渡的到来，开始有了不一样的气息。
星月辉明，人间灯火不息。
西装革履的男人和盛装出席的女人在这里汇聚，权贵之间的交流总要美酒作陪，恰到好处的微笑和优雅的谈吐，间或发出高脚杯轻轻碰撞的声音。
这是宋家老爷子宋远山举行的宴会，地点就在紫府别墅。
放眼望去，京都叫的上名字的人都来了。没人不会对这个叱咤了几十年风云的人物一个面子。
当宋远山出现在宴会台上的时候，交谈着的人群瞬时安静下来。
“诸位，很感谢大家愿意给我这个老头子一个面子，来参加宴会。今天把大家聚集在这里，只是想请你们来做一个见证。”
宋远山向旁边伸手，一只小手牵到了他的手里，梁渡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他叫梁渡，从今天起，就是我宋远山的亲孙儿。”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表面波澜不惊，内心却是波涛翻涌。
这个小孩到底是什么来路？值得宋家老爷子专门开一个宴会来公布他的身份。
各有各的思量。
宋远山公布完这件事后就离开了宴会。
梁渡被宋桥牵着，宋桥正在和别人交谈。
梁渡正和一个小胖子大眼瞪小眼。
“你好！我叫宋池，我妈妈叫我宝宝。”小胖子来之前就被妈妈嘱咐要主动和梁渡打招呼。
“你好，我叫梁渡，小名叫嘟嘟。我哥哥叫我宝贝，还叫我心肝儿、小甜心、小王子、宝贝嘟嘟。”他拉了拉宋桥的手，仰头问他:“对不对呀，哥哥？”
宋桥蹲下来，抬手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对，宝贝。”
宋池是宋家旁支的小儿子，算起来是宋桥的堂弟。两个年龄相仿的小朋友没多久就熟了起来，宋桥看梁渡开心，有意让他们自己去玩，只是让人在旁边看着。
两个小朋友坐在沙发上，侍者端来几盘好看又可爱的点心。
宋池一本正经地说话:“妈妈说我和宋桥堂兄是一辈的，我比你大，所以我也是你哥哥。”
梁渡把头一歪，“好多哥哥呀！”
他最近叫了很多哥哥，但凡是跟宋家有点关系的人都来认亲，他们听到了风声，知道这个小孩有多受重视。
可是在梁渡心里只有一个哥哥，他指了指面前草莓状的点心，“你要吃吗？哥哥说这些都是给我做的，所以我可以请你吃。”
小胖子宋池果然被吃的转移了注意力，“吃。”
时针指到九点，宋桥招来侍者，“让人把宋池带回去。”
梁嘟嘟该睡觉了。而且，小孩没在他眼皮子底下管着，已经吃了几块点心，晚上该睡不好了。
两个刚刚建立起友谊的小朋友像模像样地道别，还约定下一次一起吃点心。
宋池一被人带出去，宋桥就来了，他把梁渡拎到怀里，往楼上去。
“偷偷吃了几块点心？”
“肚肚都鼓起来了。”
梁渡把他戳肚肚的手指抱住，在他脖子里打滚撒娇，“痒痒。”
“就吃了三块，好甜的。”
“梁嘟嘟小朋友，你是不是跟哥哥约定只吃两块的？”
梁渡有些嗜甜，宋桥不敢让他晚上吃太多甜食。
“…是的，可是宋池吃了五块。”梁渡吃的慢，相同的时间比宋池少吃了两块。
“所以他是小胖子。”宋桥拍拍他的屁股，“嘟嘟想成为小胖子吗？”
“不想。”
宋家老爷子七十多的年纪仍然不减年轻时的雷厉风行，只要有他在，宋家的地位就不会倒。
即使宋家出了情人绑架正妻与儿子，而后三人同归于尽的丑闻，也在不久之后风波平息。
宋远山的精神气让外人看不出来他在不久之前失去了儿子与儿媳。
但是宋桥却在回来后不久开始接受宋家的产业。
正值高二，宋桥一边上课一边学习如何管理偌大的宋氏企业。
爷爷没给他多大的压力，只说只要他还活着，宋家就不会有落到旁人手里半分，但是宋桥眼里看到了爷爷苍老的白发和转身时些微佝偻的背影。
伤养好后，宋桥变的忙碌。
高中放学放的晚，幸好是夏天，回到家的时候落日还在天边。
车停在庭院里，宋桥有些急迫地走进家里，他环视了一圈，没有得到想象中的迎接。
阿姨在厨房做饭，听到动静出来迎接他，“少爷回来了。”
宋桥把书包放下，“李姨，嘟嘟呢？”
李姨笑了一下，中年妇女圆圆的脸很是和蔼，“小少爷在后院种花呢，种了一下午，兴致可高了！”
“好，我去看看。”宋桥抬腿往后院走去。
别墅的后面本来是一块宽大的草坪，平时用来开聚会或者打球锻炼都行。但是有一天梁渡在电视上看到了一些花花草草，引起了他的兴趣，宋桥看他喜欢，就把后面改成了梁渡的花园，本来以为他只是一时喜欢，种不成个气候，但是没想到梁渡的兴趣延续了这么久，每天都和管家一起侍弄他的小花园。
梁渡穿着一条牛仔背带裤，里面套着件嫩黄色短袖，头上戴着一顶白色的渔夫帽，手里拿着小锄头跟在管家旁边做的有模有样。
他蹲在地上呈现一个圆圆的背影，宋桥在后面看了一眼，觉得像一个煮的滑溜溜圆滚滚的汤圆。
突然双脚离地被举到半空，梁渡睁大眼睛愣了一瞬，手里的小锄头还被紧紧握着。
“哎………李阿伯。”
李阿伯是管家，他和李姨是夫妻，在宋家工作十多年了。
梁渡伸伸手伸伸腿儿向他求助，管家只是抿嘴笑了一下，然后恭敬地喊了一声:“少爷。”
梁渡这才知道是哥哥回来了，他扭过头，一边笑一边甜甜叫哥哥。
宋桥怕他脖子扭的难受，把他转过来面对着自己，“哥哥回来了，竟然没有第一眼看到我的宝贝嘟嘟。”
“哎呀，哥哥快放我下来，还有一颗小苗苗没种呢！”
没管宋桥幽怨的眼神，梁渡麻利地从他怀里下来，亲自把最后一颗花苗种到土里。
一弄完，宋桥就把他扛进房间，给他换衣服，他自己也换了一身居家服。
床软乎乎的，像蓝色的棉花糖，梁渡像躺在云朵上，整个人陷了下去。
宋桥埋头在他脖子里，吸嘟嘟。
他需要补充能量。
小孩身上甜香甜香的，像刚出炉的酥脆蓬松的糕点。
梁渡已经习以为常了，只是哥哥的头发扎的他有些痒。
“嘟嘟，你是不是嫌弃哥哥了？”宋桥抬头，头发在被子上扎的有些凌乱，没错，对于梁渡刚刚无情地拒绝他，他耿耿于怀。
“啊？？？” 梁渡脖子还有些痒，“我为什么要嫌弃哥哥？”
“抱抱没有，亲亲没有，我还不如那一颗花苗重要。”
宋桥用一张本该冷若冰霜的脸在一个六岁的孩子面前装可怜。
梁渡可算弄明白了，哥哥在向他要亲亲抱抱呢！他在宋桥的脸上亲了一大口，清清脆脆地说:“最喜欢哥哥，最喜欢哥哥，哥哥最重要啦。”
可怜是装出来的，失落却是真的，宋桥发现自己忍受不了梁渡的一点忽略。
梁渡救了他，他把梁渡带回家，他们应该像家人一样生死相依。
从他决定把梁渡带回家，他就知道，梁渡在他心里占了一个很重要的位置。
除了爷爷，梁渡是他唯一的家人，是他唯一的弟弟。
梁渡的笑能化解他心里的一切阴郁和不安，宋桥也亲了一口在他的额头上，然后像立誓一样，他说:“嘟嘟才是最重要的。”
梁渡是宋桥最重要的人，宋桥把这句话践行了一生。
梁渡快七岁了，是上小学的年纪。他没上学幼儿园，宋桥征求了他的意见直接把他送去了一年级。
在此之前，梁渡从没想过自己能上学，去学校里交朋友，他羡慕过那些背着漂亮书包蹦蹦跳跳去学校的人。那时候的他，穿着破烂的小背心和断了半截的小凉拖，坐在巷道口，看着一群群和他年纪相仿的小朋友被爸爸妈妈牵着送去学校。
看完了别人上学，他又看别人放学。
渴慕已久的事情突然实现，梁渡反而有些紧张。他变得格外黏宋桥，衣服是宋桥亲手帮他换的，早餐也是抱着吃的，然后宋桥给他背上小书包，送他去学校。
还有一节课下课，宋桥请好了假，要提前放学去接梁渡。
讲台上老师在不厌其烦地给学生讲题，宋桥的脑海里却浮现着早上梁渡一步三回头的样子。
宋桥喜欢梁渡对他的依赖，梁渡这个样子，狠狠戳中了他那一颗对梁渡本就毫无底线的心，他三两步跑到梁渡面前，把他抱起来，亲自送到教室里。
想起这一幕，宋桥的嘴角不可抑制地上扬。
无论何时，无论怎样的梁渡，都能给宋桥带来欢喜。
时间一到，班主任领着乖乖排好队的学生走出校门，由各自的家长领回去。
梁渡一出来就看到了宋桥，宋桥跟老师打了声招呼就把梁渡从队伍里拎进怀中。
“嘟嘟小朋友今天过的怎么样？”
梁渡来不及回答，他抱住宋桥的脖子使劲埋进去，“哥哥快走。”
“怎么啦？”宋桥一头雾水，脚下加快了些。
等进了车里，关上车门，梁渡才从他怀里伸出脑袋。
宋桥以为他受了欺负，但是看他的样子倒没有一点伤心难过。
“怎么啦？”他又问了一遍。
梁渡劫后余生般叹了口气，又伸出小手在胸前拍了拍，宋桥被他人小鬼大的动作逗笑了，“我们嘟嘟是遇见什么了不得的事啦？”
“她们一直围着我，让我教她们叠星星和千纸鹤。”
“她们是谁？”
“就是…我们班的女生啊。”梁渡看了他哥哥一眼，极其不自然地垂下头绞手指，耳朵红了大半，“她们都不会叠的，但是我已经教了她们很多次了。她们一直吵，像小鸭子一样，还说…还说要跟我去我们家。”
原来是得到了班级里小女生的喜爱，宋桥忍不住笑了一声。
梁渡一脸不可思议地抬头，睁着圆圆的眼睛，“哥哥，你不许笑。”
他都这么惨了，被一群小鸭子围着吵了一整天，哥哥还笑话他，怎么可以这样子呢？
在梁渡的一脸控诉的表情下，宋桥忍住了笑，“好了，哥哥不笑了。”
但是宋桥眼角眉梢的笑意还明晃晃地挂着，宋桥自暴自弃地倒在他怀里。
嘟嘟好累，不仅要应付一群小女生，还要被哥哥无情取笑。
凭空出现的“噗嗤”一声让梁渡立马抬头。
说好了不笑，哥哥怎么可以又笑，太过分了。
宋桥一脸真诚地澄清，“不是我。”
从宋桥的肩头望过去，梁渡看到车里还坐着个陌生人，那一声笑就是他发出来的。
这个人不仅没有取笑别人被人抓包的觉悟，还堆出个更明显的笑脸向梁渡打招呼，“嗨，小嘟嘟，我是你哥哥的好朋友，你可以叫我向南哥哥。”
此人叫顾向南，宋桥一块儿长大的发小，听说宋桥从外面捡了个宝贝回来，一直想来看看。之前宋家太乱，一直忙着处理那件破事，他无缘得见，今天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硬是跟来了。
乍见陌生人，梁渡有些羞涩，他从宋桥的肩头滑下来，躲进怀里。
宋桥拍拍他的背，对他说:“他确实是哥哥的朋友。”
听到宋桥这么说，梁渡才又露出半个脑袋，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灵气十足。
“向南哥哥。”声音不大，但是又脆又甜，直直喊到了顾向南的心里。
真是个宝贝儿。
顾向南特想把他拎到自己怀里，从头rua到脚。但是宋桥肯定不会给。
他撞撞宋桥的胳膊，“哎，你从哪里得到这么个宝贝儿的啊？还有吗？我也想要一个。”
宋桥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撕开包装盒，把一块草莓味的小饼干递给梁渡。
他说: “世上只此一个。”
梁渡养花这个爱好一直保持到了大学。
他爱养一些大红大紫、花盘大的花种，家里的花瓶常年插着跟整体风格不搭的花，大朵大朵的，又红又紫，宋桥的卧室是最大的受害者。
对于他家嘟嘟的审美，宋桥这么些年都没看明白。但是他不敢反驳，也不敢把卧室里的花拿走，因为他怕梁渡生气不理他。
梁渡脾气好，对人温和有礼，逢人就被夸小甜心。只在宋桥面前，撒娇生气、冷战甜蜜，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是鲜明的。
梁渡考上了本地最好的大学，开学还不到两个月。宋桥想在学校外面买套房，自己也搬过去陪他住，但是梁渡想体验一下大学宿舍生活，最后他们约定周末回家住两天。
于是宋桥就开始了每周五接梁渡回家的生活。
宋桥去花园里看了一眼梁渡精心照料的花，可不能有半点差池，每天通电话的时候梁渡都不忘问候他的花。要是损了一朵两朵，头疼的就是宋桥了。
虽然每周只有五天的分离时间，偶尔宋桥还去学校接梁渡出来吃饭，但是宋桥还是觉得分外想念。
这个家没了梁渡，太冷清，也太寂寞了。
脚步不由自主迈进了梁渡的房间，梁渡高二的时候才搬进这间房。那段时间，宋桥发现了自己脱轨的心思，他找了个理由让梁渡和他分开睡。
他心里有鬼，就再也不能问心无愧地和梁渡亲密接触。
书桌上放着一本书，暗红的外壳，露出一个书签的尾巴。
宋桥把书翻开，想象着梁渡坐在这里，修长的手指翻过书页，指尖自静默着的文字间划过。
宋桥的爱意，在这个没有梁渡却充满着梁渡气息的空间里悄然滋长，从来不敢说，从来汹涌沉默。
书翻到最后一页，一张粉色的信纸出现在宋桥的眼前。
纸张上的字不多，一两百来个，却足以让宋桥勃然大怒。
那是一首情诗，下面还有落款。
宋桥的手背青筋凸起，粉色的信纸被他一把捏进手里。
梁渡坐在车里，很明显感觉到车里的气氛跟平时不一样。
哥哥心情不好，梁渡在心里默默下了这个结论。
梁渡伸出小指，缓缓钻进宋桥搭在腿上的手，然后他轻轻地、轻轻地在宋桥的掌心挠了下。
他只有这种办法哄哥哥了。
宋桥转过头，绷着的唇角总算松了点，他把梁渡的手整个包在手心里。
下车之后才发现，宋桥把他带去了公司。
梁渡一路被他牵去了办公室，宋桥走的很快，一进办公室，门被大力合上，在他们身后发出“砰”的一声。
梁渡被吓了一跳，但是下一秒，宋桥就把他拥进怀里，抱的很紧很用力。
“哥哥，你心情不好吗？怎么啦？”梁渡反抱着宋桥，问他，“跟我说说吧，说说就好了。”
是，他是心情不好，甚至很糟糕，但是这种糟糕就是因为他无法宣之于口的爱意，而他的爱，都是对他怀里抱着的人。
他的弟弟。
他想告诉梁渡当他看到那封情书的时候他想把那个人杀了，再把梁渡带回来，锁在自己身边；他想告诉梁渡，你不能爱别人，不能接受别人；他想把这几年反复折磨自己的感情一字不落地说出来。
但是他不能，因为那会吓着梁渡，吓着他的宝贝。
宋桥的心里住着一个恶魔，从他亲眼看到他的父亲为了维护情人置他的母亲于死地的时候，他世界里的光彩就碎了，所有的血脉和温情都成了满地渣滓。
可是梁渡出现了，出现于恶魔完全吞噬掉宋桥之前，他看到穿着破烂背心和半截凉拖的梁渡，手里牵着彩色的气球，在他的星球里漫游。梁渡跟在宋桥的后面，于是，恶魔就被挡在身后。
彩色的气球一直握在梁渡的手里，宋桥一直跟在梁渡的身后。
宋桥不可能伤害梁渡一丝一毫。
宋桥的嗓音喑哑，他甚至在颤抖，他说:“嘟嘟，再救哥哥一次吧。”
“梁渡，你救救我，再救我一次好不好。”
他压抑着所有的不安和暴戾，眼尾因为极度的忍耐而变的通红。
我无法放弃你，也不能伤害你，那么我就乞求你，乞求你拯救一个因为爱你无法疯狂的信徒。
梁渡感受到了宋桥的痛苦，他有些着急地看着宋桥的眼睛问他: “好。哥哥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你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闭上眼睛就好了。”
梁渡毫不犹豫地闭上眼睛，但是几息后嘴唇上传来的凉意像闪电劈进了他的脑袋，他猛然睁开眼睛，宋桥近在咫尺的脸出现在眼前。
他们嘴唇相贴，鼻尖相碰，睫毛刷在对方的脸上。
浅浅的一个吻，宋桥没有深入，他抵着梁渡的额头，手按在他的后颈处一下一下安抚着。
“现在，你明白了吗？”
明白什么？
梁渡大脑还是一片空白。
但是随即响起的一道声音终止了此刻的平静。
“宋桥，你他妈在干什么？”
顾向南大步冲上来。
宋桥低声对脑袋还不甚清明的梁渡说:“乖，先去休息室等我。”
休息室就在办公室里面，是宋桥平时午休的地方。
梁渡点头，“哦。”
休息室的门一关上，顾向南就冲上来揪住宋桥的衣领，两人差不多高，宋桥的衣服都被扯的变了形，足可见顾向南用了多大力气。
“宋桥，你是畜生吗？那是你亲手养大的弟弟。”
“我知道，但我就是喜欢他，我爱他。”而后，宋桥那双刀子一样锋利的眼睛望着顾向南，他说:“你不是早就看出来了吗？”
静默半晌，顾向南泄了气般松开了宋桥，“可是他是你从小养大的弟弟，我以为……”
他以为宋桥会隐瞒这份感情直到死去。
“我做不到把他拱手让给别人。没有他，我会死。”
宋桥眼里的决绝和疯狂让顾向南知道他是绝不会回头了。
“可是，他知道你对他的感情意味着什么吗？他懂吗？”
宋桥突然笑了一声，“我会慢慢让他懂，就算他不懂，也没关系，只要我们还在一起。”
只要梁渡在他身边就好了。
他的笑没达眼底，反而让顾向南觉出了些一腔孤勇和飞蛾扑火的悲凉。
作为和宋桥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他知道发生在宋桥身上的变故，也了解宋桥，他深谙掩藏在这张清冷皮囊下的冷漠绝情。
这么多年，他亲眼看着宋桥是如何宝贝梁渡，他知道梁渡是宋桥的救赎。
还该怎么劝呢？劝不回头了。
“你……别伤害到他。”顾向南心里沉重，他拍了拍宋桥的肩膀。
说完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这句话有多么多余，宋桥怎么可能伤害梁渡。
窗台上的玫瑰被撒上一层轻薄晶莹的白月光。
梁渡盯着玫瑰，月光好像在晃。
有人打开他的房门，走到床边，然后掀开被子躺在他的身后，梁渡落到了一个带着月光味的怀抱里。
梁渡被宋桥的气息包围着，他无法避免地想起了白天的那个吻和宋桥说的话。
喜欢他，爱他吗？
“哥哥，你喜欢我吗？”梁渡问。
“我爱你。”
梁渡转身面对着宋桥，他们在黑暗里四目相对。
梁渡说:“哥哥，我不懂。但是你给我一点时间。”
让我慢慢懂，慢慢体会。
有一天，梁渡突然转身，把手里的气球递给带着恶魔的宋桥。
其实呀，恶魔想要他的气球很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