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赵宝阳心里不对味,刚刚的变故发生在自己一尺之隔,哪怕自己不出手救人也必然会波及到自己,但自己救了人,怎么还拖着这么个后续呢!
可他心里实在有点好奇,王府一沉不变的尊贵生活让他心底里一直有一丝对热血江湖的向往,眼下看着这个比自己似乎只大了几岁的青年晕倒在自己身旁,他稍稍思忖,起身掏出两锭银子:
“来几个人,帮小爷把人抬走。”
有钱能使鬼推磨,赵宝阳紧盯着被众人抬着的晏青玉,思忖着等下要把人偷偷藏在明月楼的隔间,不能被任何人知道,特别是他的那群损友。
待他们一群人走后,被杀手踢晕过去的三个山匪晃晃悠悠地醒过来。
“糟了!老大不见了!”
“地上还有血!”
三人无比紧张地凑到一块:“怎么办,要不要去找**生?”
另一人横了他一眼:“**生不是说了,没有要紧事别主动找他?”
“可,可老大不见了,这还不算要紧事吗!?”
“……”
三人灰溜溜离开章华寺,自然没有注意到藏于树后的一道身影,这身影从先前此刻来袭就稳如泰山地站在这儿,此刻却随着他们的动作而动。
“主子,这几个山匪离开了,要带走吗?”
深蓝劲装的少年对着远在山腰茶肆饮茶的贵公子恭敬说道。
那贵公子眯起眼,眼角的红色泪痣也似乎随之一动。
“不用干涉,盯着。”
……
晏青玉慢悠悠醒过来,头顶暖帐纱幔层层叠缀,屋子里盘旋着袅袅香烟。
他刚想动一动身子,左腿立刻让他安静,同时右臂的伤口也隐隐有撕裂的架势。
但晏青玉一点都不担心,甚至在短暂的怔忪后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因为此刻他出现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而不是匪寨,就代表他得逞了。
镇南王世子出于好奇和被**生猜透的善心,必然会把昏迷的自己带回来。
沾沾自喜的同时,晏青玉又不得不忧伤,自己不过一个家有些许营生的普通人,怎得把人心揣度得这么透彻?
不等他思索出个结果,不远处传来一声似笑非笑地嘲讽:“对自己倒是能下狠手。”
晏青玉一惊,不管动作起来扯到伤口,扭头看到一身白衣的裴明庭就坐在屋内的桌子旁,穿着和先前在凤凰山上不一样的衣服。
果然……不是一般人啊。
晏青玉额角突突,绷着痛苦笑道:“这不是……怕露馅,两头吃亏吗?”
他的意思是,他都已经吃了一次**生派来的杀手的亏了,如果演的不够逼真,没让小世子动恻隐之心,那他还图个屁!
裴明庭不置可否:“所以,那位**生让你在赵宝阳面前卖个惨,仅仅是世子为了让你今日带伤陪他过生辰?倒是心思奇异。”
晏青玉尴尬又地笑笑,耳畔还隐隐约约传来隔壁屋子赵宝阳大笑大闹的声音,像一个巴掌,啪啪啪打在他脸上。
裴明庭放下一直拿在手中把玩却不喝一口的茶杯,负手走到晏青玉的床前。
他的目光像一把刀,直咧咧地把晏青玉劈开审视:
“你的主子不是镇南王世子,究竟是哪一位世子,竟能将手伸到凉州来?”
我不知。
这句话在晏青玉的心里已经叹息了无数遍了。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眼巴巴看向裴明庭:“裴兄,你当我在凤凰山上和你掏心掏肺说的话都是假的吗?”
裴明庭就像一块油盐不进的冰山顽石,除了偶尔回以他一个讥讽的笑容外,一点儿都不动容。
晏青玉直觉,如果眼下不给裴明庭一个说的过去的解释,自己可能不止现在这么惨。
他看了看被草草包扎的臂膀和用木棍捆住固定的左腿,叹息道:“裴兄,我和你兜个底,我这人特别记仇,哪怕是我的主子,让我惨成这样,我也不会如他的愿替他做事的。所以你大可信我在凤凰山上同你说的,我今年才十七岁,真的只是靠直觉在做事,等我诳过了那位**生,我……带你回家也不是不行的。”
裴明庭眼神微冷。
他要的是跟他回家?自己稀罕?真是敢想。
他只是想知道,近些年来,究竟有哪些人将手伸到了京城之外。
但眼下看来,晏青玉或许并不是什么好的切入点。
裴明庭转身欲走,晏青玉微微惊讶:“这就走了啊……”
“否则还要给你挂个挽联吗?”裴明庭一记眼刀飞来,晏青玉缩了缩脖子。
凶的嘞。
裴明庭不再管他,刚刚打开屋门,屋外赫然站立着一位光鲜明丽的妇人,那妇人身形窈窕举止端庄,绛红色的衣袂微摆,似乎刚刚到来。
见到裴明庭的一瞬间,妇人倏然瞪大眼,嘴唇轻轻颤动,似乎要叫出什么,却被裴明庭冷冷一眼镇住。
晏青玉见裴明庭动作止住,狐疑投过视线:“裴兄,怎么了?”
以他这个角度,看不见门外面的景象。
那妇人听到里面的男性叫声,稍作思考,看向裴明庭的眼神意味更加深长。
妇人身旁的丫鬟倒是机灵,见情况不对立刻柔声说道:“我家王妃是来找世子的,既然不是这个房间便算了。”
晏青玉顿时毛骨悚然!
镇南王的王妃找过来了!!!
他现在应该爬起来给王妃磕个头吗,还是咬牙攥着被子澄清他和世子没有一丁点除却友情之外的关系?
甚至,他和世子之间连友情都算不上,他就是个在路边勾引世子动恻隐之心捡自己回去的狗腿子!
不料他还没给出反应,裴明庭已然淡声回复道:“无妨。”
语气平静,毫无见到上位者的忐忑和恭迎。说完,他关上门转身走回房间,在晏青玉震惊的目光中打开窗户,脚尖轻点地面跃出。
“我落足城南别院裴府,有了消息遣人通知过来。”
语气巍然,不似商量,甚至有如果不遣人通知,他就会过来再打断晏青玉另一条腿的架势。
晏青玉:“……”
这是一匹烈马,野得很。
但晏青玉同时想到,连见到了镇南王妃都平静如常,裴明庭究竟是什么人?
是皇家的人?不可能,大周皇室姓赵。
内阁大臣?也不像啊,年纪轻轻又目中无人,关键他不用上朝的吗……
晏青玉突然灵光一闪,自视甚高且不为权势折腰,武功卓然又机敏过人,莫非裴明庭是两年前那昙花一现的夺魁状元郎!?
大周百姓茶余饭后最爱谈论两件事,一是镇国威武大将军在荆凉二州附近戍边时意外殒命,二就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神童状元郎。
这状元郎年少及第,却偏偏因为一身傲骨不接受入朝为官,一不小心触怒龙颜,连姓名都被抹去不为天下所知,除却那一届的学子和朝廷中人,几乎无人认得那天纵奇才的少年。
晏青玉咂摸着裴明庭那一副谁都不爱理的模样,不由地将这两个身影重叠到一起思索,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连上线。
但思考的时间只有一会会,窗户外面再次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晏青玉无言地看着**生从窗外翻进来,他的动作没有裴明庭那么飘逸,甚至有点豁出老命的架势。
但对方宁愿豁出老命也要亲自来看一看自己,其中意味就很深长了:
如果不是特别想自己,那就是特别想自己死。
晏青玉觉得以两次见面的情况看,是后者。
**生拍了拍衣服上沾到的灰尘,先是扫视了一圈屋子,随后才轻轻走到不能动弹的晏青玉身旁,笑着说道:
“陈某人见晏公子此刻还安然无恙,真是令人高兴啊。”
晏青玉借着帘幕遮挡,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皮笑肉不笑道:“**生高兴得太早了。”
他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悦,因为杀手是**生这边的人,必然是得到了**生的首肯才敢对晏青玉下如此重手,先前晏青玉如果没有狠下心摔断腿,肯定躲不开对方一剑,到时候可比现在要惨得多。
所以他现在光明正大甩脸色才是对,如果唯唯诺诺反而会引人怀疑。
果然,**生听到晏青玉的讥讽后不怒反笑:“天将降其大任,必先苦其心志……”
“所以还要劳我筋骨,饿我体肤,空乏我身,行指乱我所为?”
晏青玉幽幽回望向对方。
**生一哽,笑容有些僵硬:“那倒不必,今日晏公子已经使了苦肉计让小世子上钩,后面只需日积月累潜移默化地与其交好便可。”
晏青玉不做声,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
他付出这么大的牺牲,这个混球和他的主子只是为了让他交个朋友?
晏青玉问:“下一步没有明确的行动了?”
**生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该有哪些行动,晏公子是聪明人,何须我再提点?若晏公子只是为了从我这里套得世子的想法,不若直问。”
晏青玉眼睛闪了闪,可以直接问是哪位世子吗?知道之后,他绝对避得远远的,绝不出现在那位世子周围三千里内!
但他很快止住飞散的渴望,静静思索:如果对方真的会告诉自己,哪还会这么刀枪夹棍棒的冷嘲热讽呢?
很有可能,这位**生同“自己”都是那位世子身边的人,但**生对自己抱有敌意。
想到这里,晏青玉更觉得不能问,不仅不能问,还不能露出一丁点怯,以免被这位不知哪里来的仇家抓住把柄。这么一想,裴明庭虽然冷冰冰的,但比起这人好的不要太多。
……他怎么这么惨,连裴明庭这么孤傲冷僻的人都觉得好。
他觉得自己的腿更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