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景岁到名悦给时泽送完文件,被留着谈完合作才走。
出大门时抱着合作方给他塞的零嘴,不小心撞了个人。
对方身后的人立马惊呼,“哎!你小心点,这碗比你命贵呢!”
撞上的人很高大,一件黑色风衣,衣领竖着,米白色的棒球帽,帽檐压低,只露出一张唇线清晰的薄唇。
那人手指修长,掌心窝着只湖蓝的老件瓷碗。
景岁瞄了眼,糯声道,“假的。”
胳膊顿时被扣住,男人嗓音沉磁却不显沙哑,“小孩,凭什么说这假的?”
景岁不认识他,自然迫切要挣脱,“就是假的!色不对。”
男人还想问,外头时泽摁了摁喇叭,“景岁!还磨蹭什么,别浪费我时间!”
景岁吓一小跳,使劲拍开男人的手,一溜烟朝车跑去,掉了的糖都顾不上捡。
在时泽极不耐烦的视线中乖巧坐进后座,车子很快驶离。
身后一行人目送他消失后,男人弯腰捡起那块糖瞧了瞧,外国牌子,价格还不低。
随手把糖给了旁边的人,他笑了笑,“这小孩挺有趣,改天带来聊聊。”
车上,时泽厌烦扫了景岁一眼。
“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拿好,别落下,弄脏我的车。”
景岁闻言忙把怀里的东西抱的更紧些。
他脑子不太好,时老爷子偏偏要逼时泽娶他,还要求结婚满三年,才会把公司真正交到时泽手里。
和一个傻子结婚,这样的条件对时泽那样的天之骄子来说,堪称奇耻大辱。
可谁也拗不过老爷子,婚终究是成了,时泽对景岁的厌恶也与日俱增。
“东西我不是让小濛送来,你来干什么?”
林以濛是时家收养的小孩,脑子好,名牌大学毕业,是时泽从公到私一手包办的助理。
景岁不抬头,声音也小,“伯母让我来的。”
“小濛呢?”时泽烦躁感剧增,和景岁沟通总要反复询问,他学不会一次回答完全部问题。
景岁又答,“他不舒服。”
听到林以濛不舒服,时泽眉头皱得更紧,车速不由提的更快。
乖乖跟在时泽后面进门,时母在客厅看电视,听到声响立马迎上前。
“可算回来了,小濛胃疼,在房间躺着呢,你快上去看看。”
时泽嗯了声,大步上了楼。
景岁有点怕时母,眼巴巴看着时泽走远,倒也不敢喊。
孤零零站在客厅中间,时母抬手掐了他胳膊一把,仍嫌不解气,“废物!就知道吃!交给你一点小事都做不好,送个东西还能惹阿泽生气!”
没给景岁说话的机会,时母抢过他手上的东西,交待下人扔了。
接着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滚下去,别碍地方!”
景岁低着头,显然这样的事不止一次了。
回到楼下的杂物间,拍了拍肚子,知道自己又要饿一个晚上了。
一只毛绒绒的小白狗拱进怀里,景岁抱起向时泽千辛万苦争取才被允许留下,唯一不会欺负他的小伙伴,闹了会搂着小白翻身侧躺在床上。
说是床,不过是有个阿姨心疼他,拿纸皮壳子垫着,上面铺张席子再放床毯子。
那段时间阿姨忙完后,偶尔会摸摸帮着干活的景岁脑袋,无奈的叹息,“说你命不好,却能得老爷子亲点嫁给时家最长进的嫡孙。”
“说好又不尽然,你这名正言顺的少夫人,待遇比下人还不如,姓林的倒是替你把福都享了。”
景岁听不明白太复杂的弯弯绕绕,却也知道阿姨是真心待他的。
然而第二天,那阿姨就要被赶走了。
林以濛亲口下的命令,说是阿姨手脚不干净,拿了他一块表。
景岁着急,想找时泽求情,时泽忙着去开会,压根没有理会他。
最后阿姨抹着泪收拾行李,离开前跟景岁念叨道,“你这脑子不清楚的,怎么跟姓林的小贱胚子斗,唉!家里只有老爷子和我会怜惜你,他人不在,我又走了,你以后日子更不好过了。”
当时的景岁不清楚阿姨说的以后,他只是羡慕,羡慕阿姨有能回去的地方。
不像他,除了时家,哪都去不了。
他脑子好一点的时候,时家人要他干的活做的事都能做好,就是脑袋疼的时候,什么都顾不上。
他们怕他伤人,时泽会把他手绑着,反锁在杂物间,直到他自己平静下来。
有时能疼上一天,直到晕过去。
小白突然抽搐了下,把景岁从胡思乱想中惊醒,紧接着小小的一团开始不停发抖。
景岁不知所措,抱着小白站起来,“小白?小白?你怎么了?”
小白当然不会回答,景岁能想到的只有时泽。
他救过自己,一定也能救小白!
趁别人不注意,景岁快速跑上楼去敲主卧的门,甚至忘了要控制音量,一门心思要见时泽。
“时泽!帮帮我!”
门内,林以濛的指尖正触到时泽的第二颗扣子。
景岁的吵闹声把旖旎的气氛一扫而空,时泽捏了捏眉心,轻轻拉开林以濛的手,“你休息,我去看看他又发什么疯。”
林以濛眼中的恶毒一闪而过,低眸掩下,“去吧,小岁不正常,我们多体谅是应该的。”
他的懂事让时泽心底更柔软,俯身亲在他额角,这才起身出去处理景岁。
门骤然打开,景岁急的失去分寸,一手飞快抓住时泽衣袖,眼睛里满满哀切的恳求,“救救小白吧!”
时泽气不打一处来,猛然一甩手,冲他吼道,“大半夜吵我,就为了只流浪狗?你脑子真是越来越拎不清了!”
景岁不管,还是那句,“时泽,救救小白吧,求求你!”
他急,把小狗举到了时泽面前。
时泽反应极快退了一步,再看向景岁的眼神已经没了半点耐心,转过头朝楼下喊,“管家!把他和他手上脏兮兮的畜生扔到大门口,什么时候消停了再让他进来!”
景岁不配合,管家叫来两个人按着他肩膀,狠声教训,“闹什么,还嫌少爷不够烦你,整天作死!”
景岁眼泪啪嗒啪嗒的落,被拖下楼后终于放弃向时泽求救,转而跟管家商量,“你救小白好不好,我出去,我去门口呆着!”
被扔到地上时,景岁死死护着没压到小白。
大门合上,断绝了他的希望。
景岁茫然无措,弯腰抱着小白只能掉眼泪,他想不出办法。
一道车灯打在他身上,下来一人,蛮不正经喊他,“小孩?景岁?景岁岁?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干嘛呢,不怕狼把你叼走啊?”
景岁倏然直起身,“求你救小白!”
成柒这才看清他膝盖上的小狗,上前拨弄了下,“哟,这是吃错东西了吧。救它倒是可以,你得跟我走一趟,我们小璟想见你呢。”
景岁连连点头应了,现在他满心满眼想的都是救小白,让他干什么都行。
上了车,景岁眼里依旧只有小白,对方问什么,他听不进。
成柒也看出来了,这小孩死心眼,做不到一心二用,于是不再为难,反正晚点有的是时间。
时泽洗完澡出来,拧着眉走到阳台往大门口看了眼,没看到景岁身影,脚步一动就要下楼。
林以濛适时走出来,“刚才楼下有动静,应该是小岁想通回来睡下了。”
“有时候觉得他这样无忧无虑,能活得率性,真好啊。”
时泽心底一松,那股反感再度涌上,“一个只会依附别人存活的傻子,有什么好的。睡了,别再提他。”
小白要留在宠物医院观察治疗,景岁恋恋不舍被成柒带走了。
独栋别墅。
二楼是打通的大平层,吃喝玩乐一应俱全。
成柒有意迎合着景岁的步伐,有时小孩好奇打量屋里的摆设,他也不催,等景岁看够了再继续走。
毕竟能一眼吸引小璟的人,确实有灵气。
其中一面白墙正中挂着个靶子,一人坐在沙发前,手腕微动,箭头破空而出正中红心。
听到有人喊,柏瑜璟懒散回头。
成柒一脸喜色,轻推着景岁往他这边走,“看,我把这小孩给你捡回来了!”
那双眼尾微微上挑的眼睛染笑,饶有兴致朝景岁招了招手,“过来呀。”
景岁看了眼成柒,他救了小白,在自己眼里就是好人。
成柒扬了扬下巴,“去吧,你不久前还撞到过小璟,不记得啦?”
景岁站定在沙发前,手指勾着扭成一团。
“坐。”柏瑜璟拍了拍旁边的空位,语调不疾不徐,“那天的碗我找人看了,确实是假的。你眼力这么好,什么宝贝都能认么?”
在景岁的世界里,是和不是很容易判断,所以他点了点头,“嗯,能看。”
周围一群小少爷不禁乐了,倒不是觉得他吹牛,而是觉得这小孩一板一眼的认真劲,挺萌的。
柏瑜璟唇角勾着,一个眼神成柒就懂意思了。
很快有人拿了只花瓶过来,还没走近,景岁就摇头,“假的。”
成柒笑着骂了句,“绝了,人还真不是靠蒙的,我这瓶子仿的可好了,西巷口的老头上次看半天都辩不出!”
“再试试!再试试!”
有人来了兴趣,连声喊着。
柏瑜璟不置可否,侧头凝望景岁的脸,白净惹眼,这孩子一看就讨长辈喜欢。
眼睛真大,黑白分明,水洗过一样,清澈干净。
茶几上一溜摆了许多小件的老物,景岁还真都一眼认。
柏瑜璟坐直,靠到他身边放轻声音问,“景小岁,跟我说说呗,你怎么看的?”
景岁腰背挺直,双手规矩搭在膝盖,坐姿端正,一脸认真,“用眼睛看的。”
成柒一伙人笑喷,这孩子的脑回路,够出人意料的!
柏瑜璟略显无奈,那张好看的脸上笑意不减,抬手捏了捏他脸颊,“小气鬼,不说就算了,还拿我开涮。”
景岁眉心微微聚拢,“我说的是真的,我看过,所以知道真假。”
成柒顺着话问,“你意思是看过很多这些东西,所以有经验咩?在哪看的呀?”
景岁有问必答,但往往只会答最后问的那句,“小年那。”
“谁是小年?”
不知道是不是问题太多了,景岁眉头越皱越深,摇摇头不吭声了。
成柒还想问,柏瑜璟抬手压下,“别撩烦他了,让他歇会。”
不说话了,景岁把桌上的东西辨认完,对其中一只玉麒麟蛮感兴趣的样子,但没直接上手拿,而是向成柒询问,“我能碰一下它吗?”
成柒一手撑着下巴,闻言笑意加深,“咱岁岁真有礼貌,但那是小璟的东西,你得问他。”
景岁转过脸,柏瑜璟已经弯腰拿起麒麟放到景岁怀里,不羁一挑眉,“小东西真识货,一眼把我传家宝挑出来了。”
知道他心情好,成柒第一个起哄,“对啊!景岁岁,这可是小璟家传的呢,你摸了要给小璟当媳妇的啊!”
景岁一听,再喜欢也不碰了,忙捧着递还给柏瑜璟。
柏瑜璟大掌揉了揉他脑袋,好笑道,“别听他瞎说,喜欢就玩,别摔了就成。”
景岁不肯,小心把东西放回桌子,就蹲在旁边看,别人的贵重物品,不能弄坏。
他看着那樽玉麒麟,柏瑜璟看着他,气氛静却不会冷场。
成柒感叹,“这小孩骨子里透出的教养,真不是一朝一夕能养成的。”
这时,一人拎着吃的进来,看大家都不出声,疑惑问道,“怎么没动静,都饿熄火了吗?”
景岁眼不眨的打量那些宝贝,时不时还会抬手拍拍自己后脑勺。
如果时泽看见,这时肯定准备好绳子了。
有人喊,“图年,你这宵夜买的也太久了,不知道还以为你卷款跑路了呢!”
“说啥呢,咱年少看得上你那三瓜两枣么?”
“额!”
景岁痛苦闷哼出声,离得近的柏瑜璟一下发现端倪,当机立断拦腰一提把人抱了起来。
再晚一小会,桌上的东西就该被景岁乱挥的手甩到地上了,首先遭殃的就会是玉麒麟。
柏瑜璟神色微变,扭头想看景岁的眼,“干嘛了?哪不舒服吗?”
景岁完全无法自控,扳着身子要挣脱束缚,齿关发颤发出受伤幼兽般的悲鸣,“疼,好疼!”
成柒也赶忙靠过来帮忙拉他的手,免得他挠自己的脸,“好好的咋了?景岁,你怎么了跟我们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