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沈未秋呼吸一窒。
少年的怀抱把他困住了,让他作不出除了同意以外的选择。
尽管他并不确定,少年的是不是他所想的那个意思。
他轻轻应了一声,于是看到覃邈的眼睛霎时明亮了起来。虽然很克制,但沈未秋还是能从中看出隐隐的炽热温度。
但少年好像就只是准备到这里,完全没想过沈未秋答应之后应该怎么做,于是只能有些僵硬又局促地拥着他,心脏鼓噪却又不知道如何是好。几次张口好像是要说些什么,又抿了抿唇止住了话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沈未秋。
看到他这个样子,沈未秋反而不紧张了。不但不紧张,还有一些好笑。
算了,就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而已,就算让他说到底是想要怎样的一段关系,对自己是什么感觉,或许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既然他这么说了,那就按他说的那样相处吧。不去定义这段关系,让他陪覃邈走一段,也让覃邈和他分享一些时日的生活。
沈未秋不想去思考太多,实际上——面对这样一个满眼炽热和真诚的少年,他完全没有办法仔细思考,更不要说拒绝了。
于是他轻笑一声,主动靠近少年的脸颊,犹豫了一瞬,微微抬头,还是将吻印上了覃邈的唇。
覃邈完全呆成了木头,乖乖地感受着彼此温柔的厮磨,感受着沈未秋的舌尖游入他的唇缝,那种湿热和柔软直接冲击着他的神经末梢。
在沈未秋准备抽身离开的时候,一直没缓过来的覃邈突然将他搂紧,手臂勒着他的腰,唇舌也开始在他的内里攻城略地。津液交融,有细碎的月光落于其上。喘息缠绕,一如他们在月影下难分彼此的身体。
在沈未秋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时候,这一吻总算终了,
是一个和他们两个都不太相符合的深吻。
不知道持续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普通的触碰会变成这样,但身体和精神都告诉他们应该如此,又是他们便就如此。
沈未秋小口小口地喘着气,尾音有些颤抖,于是听起来就像是小动物撒娇的呻吟。他一手抵着覃邈的下巴,防止他再亲上来把自己闷死,一只手又被覃邈十指交缠地握在手里。
沈未秋一定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有多可爱——覃邈脑海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虽然沈未秋的眼睛现在已经水水的了,脸颊也一片绯红,但是还想再过分一些,还想再得到他的什么。
尽管覃邈其实并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在他稀薄的相关知识里,亲吻已经是最“过分”的举动。
还不等覃邈把他的世纪难题想通,沈未秋就强行捂住了他的眼睛,在他耳边小声催他睡觉。
覃邈把他的手慢慢拿下,轻轻牵在手里,再把沈未秋格外珍重地搂入怀中,才肯安然睡去。
他知道,梦里的他都是笑着的。
关系的改变让他们的相处好像有些变化,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沈未秋起床后,看到的还是覃邈对着窗台的熹微晨光做题看书,下笔一般不会停顿,思考的时候会转笔,一般转个三圈就有了思路,一边下笔,皱着的眉心也会慢慢舒展看。
上班没有那么早,沈未秋就索性窝在被子里看着少年发呆。
少年学习的时候总是很专注,但沈未秋有时候看着他不知道脑子跑偏到哪里去了,眼神自然也会有些变化。覃邈一开始还想假装没有发现,最后实在是没有办法,有些无奈地转过头去看着沈未秋,耳朵却已经红得要滴血。
沈未秋又裹紧被子假装自己没睡醒。
覃邈:“……”
高考题被推到一边,覃邈靠近他的被子团团,猛地掀开被子,沈未秋果然是一脸假装自己睡着了的模样。
最后实在假装不下去了,沈未秋看着覃邈笑了半晌,在他唇上蜻蜓点水碰一下,就十分灵巧地下了床去准备上班了。
虽然沈未秋没等覃邈起床就自己走了,但过了不久身后就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覃邈默不作声地走到他的身侧,耳垂还是尚未褪去的红。
水泥墙沿有刚刚绽放的小野花,在初春的暖风中一摇一摆。沈未秋压住漫上唇畔的笑,目光落在那朵小野花上,尽量不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身侧的人身上,努力保持和平常一样的镇定。
毕竟是个比他大那么多,总不能太过幼稚。
但覃邈不管什么花花草草的,他的手无意识地揪着外套下摆,满心都是那个好像内心毫无波动的青年,但还是要面无表情地酷酷走着。
有些满足,也有些不满。
为什么都已经……了,还是不能再靠近一点呢。
春日的寒冷总是喜欢给人出乎意料的一击,一阵风迎面而来,吹落了野花的花瓣。
沈未秋还来不及惋惜,手心就倏的一暖——
他的手,被覃邈紧紧握住了。
沈未秋的快乐总算是藏不住了,笑着看覃邈一眼,得到了少年欲盖弥彰的轻咳之后,十指交扣地回握了过去。
是在和他如此之后,沈未秋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手指可以这么敏感,原来牵手这个简单的动作,也可以掠夺掉人百分之九十的思考能力。
他不敢想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可能像一个傻乐的土拨鼠。
早上的亲密带给沈未秋的后遗症就是工作时的三心二意。
以前,他对时间是没有概念的,因为痛苦和快乐实在难以区别,僵硬的生活模糊了流动的时间。但自从尝过了从未拥有过的甜,就连最普通、最无聊的光景都变得无法忍受了。
就连老板看着他这个样子,都莫名笑着叹了口气,老花镜下的眯眯眼闪烁着了然的光。
说起老板,长长的假期结束,他又恢复了白天玩猫晚上睡觉的快乐生活。只是把原来的露半个肚皮老头衫换成了簇新的纯棉T恤,沈未秋摸鱼的时候看了一眼,上面印着“金北村希望中学”的字样。虽然不合身的T恤会把老板的肚子勾勒出一个圆润的弧度,但他好像格外喜欢这件T恤,沈未秋看他穿了好几回。
老板全国各地到处转悠,总喜欢收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沈未秋也没有多想,只是短暂地想起了覃邈的家乡。
唉,又想到覃邈。
沈未秋这下是真的有些苦恼了。
直到下班再次见到覃邈,沈未秋才有了“今天终于结束了”的实感。
沈未秋上学的时候奶奶总要出摊,所以从小到大他都是一个人自己走回家的。他总是一个人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流,穿过同学的打闹和小吃的吆喝,视线从没有停留。所以他不能理解因为找不到来接自己的家长而哭泣的同龄人,也不理解那些一路上叽叽喳喳和父母说话的同学。
知道他透过磨砂的店门,看到默默等在便利店门口的覃邈。
可能这就是给他残缺童年的补偿吧。
沈未秋飞速换好了衣服,和在收银台上写写画画的老板打了招呼,跑出了门外。
昏黄的暮色落在了少年的肩头,是一层绒绒的、暖暖的光。
每当这个时候,沈未秋感觉自己就好像退化了十几岁,像个聒噪的小孩一样和覃邈说着那些琐事。虽然他们的路上总是沉默更多,但就连沉默,好像都是一种无声的交流。
但今晚的覃邈却不像早上那样靠近他了,就连有意无意的肢体接触也尽量避免了。
沈未秋一开始在想,是不是少年想了一天总算后悔了,开始和他保持距离了。后来看到覃邈颧骨上的擦伤,心里也大概明白了三分。
是又受伤了。
手缩在袖子里,大概是就连手腕都有伤吧。
沈未秋以前会生气,但现在只是无奈更多一些。他知道了覃邈的过去,也和覃邈有了更加亲密的关系,无论如何,指责覃邈的人都不应该是他。
沈未秋没再继续说下去了,只是低着头走着。
气氛一下有些凝滞。
覃邈在偷偷观察他的表情,有些不安的样子。沈未秋不想让覃邈难受,只好状若无事地朝他笑了笑。
于是覃邈就慌了——虽然表现在脸上只是眉头微微蹙起。
他有些着急地把手伸出袖子,握住了沈未秋的手腕,上面果然缠了一层纱布。在没有看到的地方大概会有更多伤,沈未秋有些难过地想着。
覃邈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像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倏然俯下身,吻住沈未秋的唇。
窄窄的暗巷中,沈未秋的双手被他紧紧扣着,被吻得身子酥软,靠上了背后的墙。
不知道是今天特意学习过还是突然领悟了精髓,覃邈今天吻得格外令他难以招架。红润的唇被细细舔舐,一点一点化开他几近于无的抗拒,炽热的东西在他的齿列里逡巡,把内里的湿软的甜蜜勾引出来,与之缠绵。
沈未秋的氧气被他一点一点掠夺干净,于是他就成为了他唯一的氧气。
一吻终了,沈未秋还是没有学会换气。但是这个亲吻学的优等生却泰然自若,甚至可以半扶半搂着他,等他缓过来,然后再用一双澄澈的眸子注视着他,真诚地给他道歉。
“对不起,秋秋,别生气了。”
覃邈像是对这个新点亮的技能格外热衷,没说完两句话又凑上来亲吻沈未秋的唇畔,不带一点欲念,就是单纯的歉意和喜欢。
“合同马上到期了,老板说我再打完这几场就算是还清了,他有我妈妈的消息会和我说的。”
他盛满了真挚和热情的眸子定定注视着沈未秋。
“对不起,秋秋——再亲一下?”
然后,这件事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过去了。
沈未秋在暖融融的阳光中醒来。
在意识回笼的前一刻,他有一瞬间的茫然,好像自己从未离开过那个潮湿阴暗的筒子楼,而覃邈也永远不会再回来。他会在远方有着自己闪闪发光的人生,而那些落魄的时光将被和沈未秋这个人一起丢进回忆的垃圾桶。
想到这里,沈未秋的心脏就会一阵钝痛。
以前他会一个人缩在被子里,等这阵痛自己消失,然后按部就班地继续自己无望的生活,但是现在……
他挪开覃邈在睡梦中还紧紧搂着自己的手臂,翻了个身,把头埋进他的胸膛。
“秋秋?”覃邈半梦半醒间察觉到他的动作,自然地把他重新圈进自己的怀抱,亲亲他的耳朵问他怎么了。
沈未秋摇摇头,软软的头发蹭到覃邈的下巴。
覃邈大概是昨天加班太晚有些累了,没有像以前那样把沈未秋抱起来仔仔细细地哄,但也轻轻地拍着沈未秋的脊背,让他再睡一会。
沈未秋今年中秋加上国庆能有五天的假期,覃邈其实没有那么长,但还是自己给自己调休凑足了五天。
……毕竟也没有人敢说一个兢兢业业加班到凌晨的老板假期太长。
沈未秋在覃邈的怀里闷了一阵,感觉补充完了今日的男友能量,便亲一口覃邈起了床。
他们现在住在沈未秋在市郊买的房子里,覃邈自己市中心的大平层放着吃灰,只有覃邈父母来的时候才会请阿姨过来重新收拾收拾。
沈未秋拉开客厅的窗帘,灿烂的阳光便一下涌进来,铺了满屋融融的金色。层叠晕染的红枫在窗外轻轻摇曳,映衬着湛蓝高远的天空。
这栋公寓虽然不大,但是采光和景色非常好,沈未秋也布置得很温暖很用心,是他们两个温馨的小家。
沈未秋准备煮点昨天晚上刚包好的鲜虾云吞作早饭,一边烧水一边开了电视放新闻。
厨房原来是封闭式的,覃邈住进来之后就把它改成了开放式,因为他能在沈未秋做饭的时候看着他。沈未秋也不太在意这些,就任他改,只是因为开放式油烟太大,后来又不得不更新了全套厨卫,现在厨房可以说是他们家最贵的地方了。
……不过之后大多数时间做饭的都是覃邈,而沈未秋并没有他的闲情雅致——比如隔着厨房看他做饭。
沈未秋想到这些事,眸子里不由得染上了几分笑意。
因为不确定放了假的招娣会不会回来,沈未秋一边下云吞一边喊Siri拨通她的电话。
招娣现在刚上高中,学习不算紧张,但她自己对自己要求很高,加上那样一个家庭背景,她是他们那个重点高中重点班成绩最好也最努力的一个。招娣的初中高中都是寄宿制的学校,学费不算低,这么多年来都是靠资助上的学,现在基本上和她的原生家庭不怎么联系了,放假不是去看资助她的爷爷就是来沈未秋这里。她对自己的原生家庭还是有恨意在的,之前还让沈未秋带着她去把“招娣”这个名字改了,沈未秋没有拒绝,只是让她成年之后再决定,那时候无论是改还是不改都有她自己决定。
说起来,资助她的那个爷爷就是之前沈未秋的老板,许是善事做得多,老爷子现在还精神矍铄身体倍棒,住在沈未秋楼上,但三天两头还是在跑贫困县,排期比覃邈这个真正的管理层还要忙。
慢慢熟透了的鲜虾云吞被咕噜咕噜的气泡捧上了水面,薄薄的一层水晶皮里透出嫩嫩的红,还能看到其中鼓鼓的蟹籽与汤汁。
沈未秋小心翼翼地把云吞捞起来,没在意身后的声音。捞完最后一个,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包围了。
曾经的少年如今已经长成了一个高大的男人,面对外人的时候总是沉稳淡漠,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但回到家里又好像回到了十八岁——甚至比十八岁还不如——总是要和沈未秋粘在一起才开心。
沈未秋无奈又纵容地笑笑,放下碗和他专心接吻。
正当场面开始逐渐变得成人化,少女清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我回来啦——”
沈未秋连忙推开覃邈,示意他去开门。覃邈不舍地亲亲他的额角,这才出了门去。
大大一碗鲜虾云吞被端上餐桌,氤氲的雾气和暖黄的阳光,覃邈和招娣的聊天,还有语音通话里老板中气十足的“给你们寄了一箱五仁月饼记得吃啊”,都让沈未秋有一种生活的实感。
平安喜乐、团团圆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