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清明过后,漯河镇上在经历过几场夜雨的洗礼之后,空气变得格外清新。
连续几天,在桥头下,都聚集了一些人。
他们自觉地站成一队,翘首以盼地看着队头,那里,坐着一个“活半仙”。
说是“活半仙”,其实是村里的傻子,江家二儿江晨阳,自从清明节那天祭祖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以后,在清醒时,哎,人不但不傻了,而且,能掐会算,一算一个准。
“小阳啊,你帮吴奶奶算算,奶奶的金戒指去哪里了哦。”
说话的是一个年过七十的老奶奶,她拄着拐杖,眼睛微眯,无名指上因为常年戴了一个金戒指而肤色不同,泛着白。
原本这白是被遮掩住的,可现在,金戒指丢了,冷白的皮肤便暴露了出来。
江晨阳闻言,对着老奶奶微微一笑,他本就生得好模样,这一笑,令人如沐春风——“吴奶奶,不急不急,您今天穿的衣服有一个您亲手缝的内袋,戒指啊,就放在那里。”
吴奶奶手往缝内袋的地方仔细一摸,果然,摸到了一个圆形的小物件!“哎哟,谢谢小阳谢谢小阳!这戒指对我这老太婆来说,可重要了!”
“不客气,吴奶奶。”
目送吴奶奶离开,江晨阳起身,掸掉自己腿上的灰尘,起身,对着后面长长的队伍喊道,“还有最后一卦,算完这卦我就不算啦。这最后一卦,价高者得!”
“哎哟最后一褂·······”
“不急不急,这晨阳小子不是在这儿摆了好几天了么?!这说的是今天的最后一褂吧?我先走了,明天再来·······”
“晨阳啊,你这可不太厚道啊,前面可都没看你收钱的啊!”
“就是啊,哎,还最后一卦,你天天这么说,明天不是还会继续过来?”
“散了散了,我孙儿还等着我去接他呢!”
······
眼前的人熙熙攘攘地就要散去,江晨阳还是那般,笑眯眯地站在原地,随后摇了摇头。
自他有幸重生以后,这几天,帮从前不嫌弃原身是个傻小子,明里暗里地帮原身的人,算卦还因果,刚才的吴奶奶,便是这漯河镇上最后一位帮原身的人啦!
因果还完,明儿,他就要回到他该回去的地方了·······
诶不对——
江晨阳的右眼不停地跳着,他蹙起眉梢——
“臭小子!又敢在这儿招摇撞骗呢?!”
江晨阳还来不及反应,被人迎头一拍,好似打蚊虫一般,紧接着,便是那熟悉的声音,就像有人拿着粉笔在黑板上擦过,发出令汗毛竖起的声音一般,在他面前响起——
“臭小子摔了一跤醒来后就神神叨叨的,还‘价高者得’?!我看你是几次瞎猫碰上死耗子以后,越发得意了哈。还不快给我锄草去!少在这儿给我丢人现眼!”
江晨阳抬起头,神色略冷,这骤然显现的冷意,令刚才还嚣张跋扈的女人一下子闭了嘴,原本要拽江晨阳耳朵的手,也搁在半空中,要拽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看什么看啊?!”
“看什么看啊?”
仿佛给自己壮胆一般,王金花将举起的手插在了自己的腰上,吸了一口气,“老娘我教训你还不行了是吧?”
“哎哟作孽哦,这王金花又来虐小阳了!”
“这晨阳之前傻里傻气的,该不会就是被打傻了吧?!”
“现在人好不容易精神了,又打,晨阳到底是不是她亲儿子哩·······”
······
原先在排队的人群,逐渐传出愤愤不平的声音,虽说这王金花打江晨阳这事儿在村里面是常事,之前他们也爱搭不理的,说到底,这毕竟是别人家的事儿。
可最近这几天,这小孩儿神志恢复,不再像之前那样傻里傻气的,嘴也甜,还会算,倒是让村里的人刮目相看。
连带着,现在看到王金花再和从前一样虐打小孩,也不再同从前一样沉默·······
可王金花在村里嚣张跋扈的名头,可不是白来的,见同乡邻的人七嘴八舌地议论,明里暗里地在一旁指手画脚。王金花怒道,“我教训我家傻子,关你们屁事儿?!有这点闲工夫,还不如早点各回各家!该干嘛干嘛去!”
终究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该说的都说了,那王金花双手往腰上一插,人向前一站,扯着个大嗓门地吼啊吼,人群逐渐是散去。
江晨阳摸了摸自己的小脑袋瓜,得,这下子,和这家人的情分哪,倒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干净了。
“臭小子,还傻站在那里干什么?快滚回去!你现在可是听得懂人话了啊!别杵在那儿了!”
王金花转过身,对着江晨阳又是一通乱吼。
刚才被那小子这么冷眼一看,王金花倒是收敛了些许,不再想伸手揪人了。
但王金花要“收敛”,江晨阳可不想。
他面朝王金花,脸上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地笑意,对王金花道,“您最近还是少发些脾气,准备好酒菜好好地给顾奶奶点上一束香,诚恳地道歉一下比较好。”
“这几年您祭祖的时候都往顾奶奶坟上吐了一口唾沫,老人家可记着呢~”
江晨阳说完,优哉游哉地离开。
留下王金花一人,站在原地,冷汗直冒。
祭、祭祖那天,她往老太婆坟上吐痰的事情,她明明做得很隐蔽。可从来没有人发现过!
这傻小子是怎么知道的?
更何况今年祭祖的时候,这还没爬上山呢,老二就摔了,都没跟着上山呢!咋就知道了?!
一阵清风拂过·······
王金花汗毛都竖了起来,头皮发麻,不敢多想,朝着家门直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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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江晨阳躺在床上一夜好梦。
而睡在隔壁房间里的王金花,却是喊叫连连,任凭自家男人江铜怎么摇怎么叫,都喊不醒——
梦里的王金花直喊,“对不起啊妈········我真不是故意的。”
“我当时就是太急了,没忍住所以才往您坟上吐的·······”
“求求您别带走我!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翌日清晨,江晨阳很早就起来了。
今天早上九点,他真正的家人,会过来接他。
江晨阳搬了一把小凳子,就坐在家门口,门打开,掐着时间点。
昨天江铜因为王金花梦魇,很晚才入睡;而王金花亦因为做了噩梦,到快清晨的时候,才是真正入眠。
江晨阳随手捡起门口的狗尾巴草,就这样随性地叼在嘴巴上。坐在小凳子上,背靠墙,头微仰,闭目养神——
随着隔壁的几声犬吠,紧接着是一辆又一辆的刹车声,村里人听到动静,一扇又一扇的开门声——
江晨阳嘴角微扬,双眼缓缓睁开,他等的人啊,来了——
有三个人在江晨阳的面前站定。
站在最中间的人,是一名女性,她身着一身黑色旗袍,身材高挑,头发盘起,露出白皙的颈,肤白貌美。
而站在女子左侧的是一名穿着正装的中年男子,他眉毛浓厚,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此刻正直直地盯着江晨阳。
在女子右侧的男人,他看起来大概20出头,手搀着女子,剑眉凤目,鼻正唇薄,看着江晨阳的眼神里,亦是难掩着激动之情。
在忍了许久之后,颤抖的唇瓣轻启,女子伸出手,抚摸上了江晨阳的脸颊,刚一出声,便是浓浓的,带着哭腔的语气,“儿啊·······”
江晨阳看着女子,眉间轻蹙,但很快地,他便又与之前无异,眨眨眼,反手覆上女子的手,“妈。”
听到江晨阳这么一说,女子轻眨眼睛,泪水一下子便流了出来——
而这份温馨的时刻还没持续多久,就被门里的人打断,王金花人还没现身呢,便扯着大嗓门喊,“干嘛呢干嘛呢?!大清早的,怎么这么吵?!”
这声音刚出,江晨阳便注意到,原先一直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的人啊,将目光一下子就锁定在了那声音的来源之处,那眼神骤然变得凌厉起来,好似要把王金花给撕碎了一般。
江晨阳在心里偷笑,嗯,确实是应该撕碎。
毕竟啊,王金花作为人贩子,将赫赫有名的江氏集团的董事长江城涛的小儿子给偷走了,让人家这一找就是找了整整17年,现在好不容易将小儿子找到了,能不想把王金花给千刀万剐吗?!
重生一世,当他一睁开眼看到王金花的时候,乍一看,王金花这人,面上无肉,两腮内陷,多纹且杂乱,下巴尖细,颧骨突出,鼻子尖小,眉间有褶皱。
一看就是刁蛮刻薄,尖酸跋扈之辈。
结果再一细看,嘿,这王金花竟然还是个人贩子?!
经她手被偷走的孩子一共有7个,前6个孩子在这几年间,都被家人陆陆续续找到了。
唯独这第7个孩子,孩子的父母怎么找也找不到,直到几个月前,才终于有了线索。
王金花和丈夫两个人怎么想也没想到,这才睡了一觉呢,刚睁开眼,门口站了一群人,还没开口讲话呢,好几辆警车就过来了,紧接着,手铐一拷,夫妻二人,双双被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