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除了那三个陌生的男人，其余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句猝不及防的“评语”弄得定在那里。
陆溺星还保持着下颌微微被抬起的弧度，他望着男人的脸，不是没有听清楚男人说了什么，只是他脑子里有好多团乱线，他根本没时间去整理。
很快地，男人就松开了他的下巴，转而把手伸向脸上同样狼狈的陆林，“能起来么？”
陆林嘴唇苍白，浑身无力，她脚踝上的伤势在刚才的纠缠中又必然加重了，面前这个年轻人伸来手，是要把他们扶起吗？
陆林不敢确认，因为男人说话的语气极其冷淡，根本无法融入“伸来援手”的场景。
“动不了么？”男人打量着陆林颤抖的身体，没有改变手的姿势。
陆林抹了一把脸，咽着嗓子说了声“没有”，先扶着陆溺星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真够逞强。
男人瞥着陆林咬着牙坚持的面庞，直到母子俩从地上完全直立起，他才默默把手收回。
“走吧。”男人打直伞把，转身要往外走。
完全被晾在一边的梁杰刚立刻反应过来，“喂！你他娘的还想走？！他妈的孙子！你哪条道上的？！在这里敢惹我梁杰刚？！”
男人彷佛没听到这些粗鲁言语，径直往前走，梁杰刚顿时被他冷漠的反应搞得火冒三丈，气急败坏地对那两个怂掉的跟班怒吼：“你们俩看着干什么！给我上去打人啊！老子养你们这群废物你们不是人也要像狗会咬人啊！还不快点给我狠狠打！”
俩跟班已经被面前高大结实男人的气势压得什么都不剩，任凭梁杰刚怎么狂骂都缩着身子不敢往前一步，眼见男人和母子俩就要消失在视线里了，梁杰刚顾不了什么干脆迈着肥胖的身体就要冲上去。
可惜他既不敏捷也不强壮，肚子上的肥肉才颤动了两颤，那个高大结实的男人就像一阵风挡在他面前。
色厉内荏的梁杰刚顿时被生生噎住。
“阿棋，别打死人了。”
梁杰刚听到了雨滴打在伞面的声音，随即脸上刮过一阵疾风，下一秒脸上传来的剧痛和背后与坚硬水泥地的“亲密接触”的“触感”让他意识到——他可能真的会被打死。
*
背后传来忽大忽小的惨叫声，陆溺星被陆林搂着一瘸一拐地走着，他想回头看，男人的声音又传来。
“上车吧，你们坐后面。”
车灯亮起，黑车在雨水的冲刷下格外肃重，男人走向驾驶门，另一个走向副驾驶，看起来没有要等在里面教训梁杰刚的那个人的样子。
那是“霁”开头的车牌，也不是什么特殊号码，但就算陆溺星再没见识，也能从外表车身里看出来此车价格昂贵。
男人把着车门，看着母子俩在雨里一动不动地直直看着自己，男人又说了一遍让他们上车。
全身都湿透了，还沾着菜市场的脏东西，陆溺星和陆林不敢上车。
“王大婶还在里面……”
“上车。”男人有点儿不耐烦了，“会有人送她回去，快点，我衣服都要湿了。”
*
车门一关，封闭性极好，像是与世隔绝。
陆溺星和陆林坐在后面，他们难以控制自身的拘谨，见前头的人都不出声，车将将起步，陆溺星忍不住出声询问：“那个……那个，还有一个人……”
被询问的人好似没听到他的声音，陆溺星犹豫了一下，又问了一遍。
“还有一个人怎么……”
“不用担心。”副驾驶男人的声音和缓慈祥，回过头的脸上，含着笑的眼下印出几道皱纹，看起来年龄约莫五十多岁了。
“不用担心，我们先送你们回家，阿棋送完你母亲的朋友，稍后就会过来。”
看着这张慈眉善目的脸，陆溺星的心境稍微平静了下来，他滚了滚喉结，胆子也大了一些，“那个，他会不会有事？”
边问还边偏头看了看陆林，母子俩都有同样的疑惑，比如这些人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来帮忙？
虽然梁杰刚很可恶，但就刚才听到的声响，还有那一句“别打死人”的嘱咐。很难不让人怀疑下手是否有轻重，万一……
还是由老头回答：“不用担心，阿棋知道轻重。”
陆溺星正要放下心，又听到老头慢悠悠地说：“况且就算失手了，像他那种人，打死就打死了。”
陆林和陆溺星有一刻的失语，不过很快这话题就被男人的声音打断。
“到了。”
男人没有问陆溺星家的地址，他们也没有说，但好像根本就不需要，男人似乎很清楚他家的地址，下车后甚至走到最前面，直到止步于门前。
好在雨势很大，没有人出来，不然以这辆车的亮眼度，出现在丽水街的巷口，绝对要惹来不少眼球。
陆林开了门，家里地面瓷砖本来就旧旧的，即使每天拖一遍还是泛不出多少光泽度，陆林说：“不用换鞋了，请进。”
那两位似乎也没有要换鞋的准备，男人把雨伞收好立在门外，插着口袋没有丝毫拘谨地进来，老头跟在他后面，两人一同打量屋内的陈设。
被这种看不出是冷傲还是平常的目光打量着自己的住处，陆溺星心里翻起不好的感觉，陆林已经去厨房烧水了，陆溺星瞟着他们，正要说什么的时候，男人又说话了。
“谢谢你……”
“你去洗个澡。”男人的视线从屋内收回，转而落在陆溺星的身上，“脏死了。”
其实男人的语气很平静，但这才说出的话和刚才“怎么长得这么丑”连贯在一起，就算他们是解了自己和陆林困境的“大好人”，但这男人从始至终给人的感觉，就是让陆溺星觉得这和“二次羞辱”没差别。
况且他是要道谢了，但男人明显丝毫不在意。
男人的个子比自己高了不少，陆溺星捏住湿透的衣角，拧着眉头看他，“……你们是谁啊！”
老头没再出声了，只安静地站在男人身后。
男人与他对视，没解答问题反而不满地催促：“快去洗澡。”
陆溺星被一噎，他脾气也够倔，就这么瞪着眼睛企图能通过“我就是不去洗澡”挽回点尊严。
“小星，还干站着干嘛！快去洗澡，会感冒的！”这时，陆林举着两个纸杯从厨房里出来，朝着陆溺星大喊。
从衣角拧下的雨水在脚下聚集成小水洼，男人的眼神依然平静，陆溺星抿着嘴，不甘心地横了他一眼，才硬着头皮往卫生间跑。
*
陆溺星洗完出来，头发半干，又被陆林赶回去把头发吹干。
再出来的时候那两人坐在沙发上，陆林正向他们道谢。
“谢谢……”
“不用。”男人礼貌而疏离地说，他感应到了陆溺星投来的眼神，朝那边看去。
陆溺星换了身干净衣服，抓着润湿的毛巾。
男人在看他，看了几秒，男人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突然起身告辞。
“两位就走……”看到他们要离开，陆林也跟着站起来，把人送到门边，犹豫了片刻，问，“今天家里没什么东西，我能问两位的名字和联系方式，改天再去郑重……”
“不用。”男人拒绝道。
陆林清楚对方肯定不会看得上自家能送得起的“厚礼”，但还是坚持道：“那不行，我们娘俩……”
“你们叫他钟叔就好了。”男人打断她。
老头面目和煦，朝陆林和站在不远处的陆溺星点头示了下意。
“那您……”
男人看着陆林殷切的脸庞，突然扬起嘴角，发出很轻的笑声。
这是陆溺星第二次听到男人的笑声，不比在刚才那样嘈杂慌乱的环境里，这会儿他不需要其他任何印证，就能百分之百确认男人是在笑。
而且这一次的笑比第一次的笑，要纯粹很多。
“我叫沈之澄。”男人看着陆林，彬彬有礼，“陆女士，我想这绝对不会是我们最后一次接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