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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酿

清酿

    清酿

  • 作者:酒涩分类:现代主角:江延 沈慕来源:废文时间:2022-05-18 11:25
  • 为您推荐好看的小说《清酿》,清酿是一本正火热连载的小说,由作者酒涩所著的小说围绕江延沈慕两位主角开展故事:江延和沈慕还是分手了,其实他们也不是不相爱,只是因为种种原因才无法在一起。

    最新评论:大家都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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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周五傍晚五点四十七,沈慕不准时下班。

从会议室出来,所有人习惯性地从身上拿出口罩戴上。沈慕和部门里几个不常见到面的同事一路闲聊到地铁站,打过招呼,就各自挤上通往城市不同角落的地铁线路。

进站前沈慕瞄到站内乌泱泱的长队,有一秒钟考虑过直接打车回家,后来觉得还是算了。周五晚高峰,说不定地铁到站了出租车也才刚行驶一个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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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慕是一名自由译者,这是他的第一份工作,下个月刚好就职满三年。

沈慕本科念的日语,毕业后精准就业,专职翻译日语原文书。这份工作无需坐班,除了每周五下午回公司开一次部门例会,一般从两点到五点。今天显然是严重超时了。

沈慕在A市租的房子在新城区,公司在老城区,坐地铁去公司需要换乘两次,单程一个小时二十分钟。因此来回一趟,对于不常出远门的沈慕来说甚至算得上体力活。

好在今天拥挤得无法呼吸的车厢上很快有人下车,离得最近的沈慕看周围没人打算抢,就将空位替补了上去。戴上耳机播放低音量的慢摇,抱着装着笔记本的帆布包,沈慕很快小憩起来。

脑袋里,是方才会议室里发生的片段在倒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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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年疫情所致,哪怕实体行业整体不景气,沈慕所在的这家传统出版业,仍在国内稳坐头部。

外语书业务是公司的主要板块之一,今年市场形势有所好转,管理层决定开展合作业务。为方便日后深度交流,每个团队将会挑选出一名专业人才,前往与之对应的地区进修一年。费用全包,工资翻倍,怎么看都是一件人人羡艳的好差事。

沈慕迎着所有同事的目光,被领导直接点名的时候,没想过这个人会是自己。

倒不是因为业绩能力,相反,他的专业水平是团队里公认的第一,也因此让在场所有同事也发自内心地觉得理所应当。

只是沈慕习惯了将自己放在不被注意到的位置,无论工作还是生活。就像躲到教室最后一排靠窗位置的同学,只是最大程度地避免被老师点到名,在全班注视下起立回答问题。

沈慕在响亮得有些过分了的掌声里回过神,然后才想起起立,点头,致谢。

散会后,应对完同事的祝贺,沈慕快步找到领导。

“关姐,九月就走,是不是太仓促了。”

关姐正在和整理会议资料,听他这么问,以为是沈慕家里有什么顾虑。

她把手上东西放下,笑着拍了怕沈慕的肩,侧身在他耳畔:“小沈,机会难得,八成回来就能晋升。”关姐明年退休,此前也一直很看重沈慕的专业能力,有意提拔。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沈慕了然于心。

只是。

“当然,如果有什么其他要求,也可以和公司沟通的。”

再说下去,多少显得不知好歹了。

沈慕强迫自己笑了一下,轻轻摇头,“我没有其他要求。”

也确实没有不去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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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地铁站出来,西沉的太阳才迫近地平线,像一盏等着谁回家才肯熄灭的灯。

沈慕心想,在他家等他的只有一只猫。

他顺路走进周边的小型超市绕了一圈,宠物区,最热销的猫粮正在打折。沈慕看了一眼,还是选择了最符合家里那只橘猫口味的,从来不打折的那一款贵价猫粮。顺便心里腹诽,简直该改名皇家猫粮。

沈慕习惯囤货,不会等到东西快没了才买,疫情后尤是。刚好上个月刚采购过,于是尽管最近季末促销很多,沈慕也只又拿了两杯乳酸菌饮料就去结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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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慕住的小区是几年前新开发的,虽不豪华,但基础设施都做得很好。

沈慕提前准备好了社区门卡,提着两个袋子,和往常一样走小花园的近路回家。隔着幽暗天色下影影绰绰的海棠树影,沈慕看到自家单元楼门前站着一个人。

很高,带一个白色口罩,头发有些长了,鼻梁很挺。一套运动装,外面是一件不太协调的风衣,看上去觉得冷了以后特地找出来穿上的,双手插兜,身后靠着一个纯黑色行李箱。

沈慕停下脚步,怀疑自己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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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江延在一起七年,且不说他们许久未见,江延还戴着口罩。就算是江延幻化成风,他也有自信一眼认出。

问题是两周前江延给自己打电话时候,沈慕根本没想到他会大费周章地特地回国。

像是心灵感应,一直低着头的江延忽然看了过来,发现是他,慢慢从行李箱边站直了。

两人隔着十几米虚空浅浅对视着,沈慕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一团橡皮泥,被人用力掐了一把,沉默地凹陷进去。

沈慕保持着平缓的步伐,走到江延面前,抬头看他。

江延很高,高中就有一米八七,近年来不知怎么又长了两厘米。

他已经很久没有机会仔细看着江延,加上回来路上在地铁上歪着脑袋睡了一觉,觉得脖子很酸。

他下意识想问江延怎么回来了,但又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隔着口罩只能看到眼睛,沈慕不知道是江延真的瘦了,导致眉骨阴影更加深邃,还是自己的错觉。江延看向自己的眼神格外得深。

“你把家里密码换了。”

口气不像疑问,像是质问。

沈慕简单嗯了一声,声音透过口罩传出去,变得有些模糊。

“你来拿东西吗,”沈慕问,“其实给我发一个地址就可以了。”

江延在国内没有其他固定住址,沈慕觉得寄到江延父亲家很不合适,尽管江父了解他们的关系。他最近甚至在考虑向海关申报,直接寄到江延波士顿的住处。

江延不说话,只是看着他,胸口微微起伏。不知道是在克制情绪,还是听了沈慕的话,才产生了情绪波动。

站了许久,天色越来越暗,手里东西的重量和空腹的感觉都越发明显。

沈慕不想在楼下吹风了。“那先上楼吧。”

他就默认江延只是回来拿东西的,并且拿完就会走。

沈慕很想告诉江延,江延留在这间屋子里的东西他只花了二十分钟不到就收拾完了。少得可怜,根本不用浪费车钱特地过来拿。

这间房子沈慕租了三年了,江延住在这里的时间不知道满不满三十天。

沈慕找出一个干净的行李袋,用来装江延留下的主要物件,多数是大学时期的衣物。沈慕把最后一件短袖放好,拉上拉链的时候想,就像他和江延这些年来回忆的主要重量,也都只集中在学生时代,毕业后的寥寥无几。

剩下的只用了一个咖啡纸袋就装满了,两瓶几乎没用过的男士香水,三本英文原版工具书。剩下的电动牙刷,拖鞋和毛巾等那些一次性消耗品,沈慕都直接扔掉了。他觉得江延也不会和他计较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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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门合上之前,又有人进来,按了四楼的按钮。

沈慕整租的一居室在十七楼,这个楼层数还是当时江延执意选的。

当时明知道江延要去读研,很长时间都不会在国内,两人还是一起挑了毕业以后要租的房子。

沈慕原本觉得二楼就行,他潜意识里一直担心电梯有一天会突然停工,住二楼至少不会影响出行。但江延表示低楼层光照不充足,且粉尘污染会更严重。

沈慕心想城市高楼密集光照本来就不强。

但他已经忘记当时是如何被江延说服的,总是还是选择听了江延的意见。

电梯里的沈慕盯着屏幕,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不断攀升的数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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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楼到了,电梯里的第三位乘客很快下去,且没有新的乘客上来。

几乎是电梯门关上的一瞬,沈慕听到身后江延不悦地沉声:

“我试了你的生日和农历情人节。都显示密码不正确。”

沈慕记性很好,很少出错,所有事情都安排得井井有条。江延是雷厉风行的行动派,相对应的,也很容易丢三落四。加上经常两地跑,沈慕担心他更容易把钥匙弄丢,于是搬进来之前就换了密码锁。

密码是高中时候他们在一起的那一天——1026。

江延虽然没有新的门锁密码,但应该还不至于忘记单元楼的门禁密码。而他会选择拉着行李箱直接在楼下等沈慕回来,应该也是真的被沈慕气到了。

“你应该庆幸自己没试第四次。”沈慕懒得体谅江延的坏心情。“试错超过三次,门锁会自动报警。”

十七楼到了,江延习惯性按着开门键,沈慕头也不回地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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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延拖着硕大的行李箱,跟着沈慕走到门边。

沈慕注意到他存在的距离,转头冷淡地看着他。坚持了几秒后,江延妥协地移开眼神,识趣地站到沈慕后面——一个看不到沈慕按密码的盲区。

机器依旧清脆地响了四下,一模一样的声响,却已经是江延概念全无的数字。

一眼看去,家里和两年前他最后一次来的时候几乎没有变化。

江延还没来得及看清,一团软绵绵的生物来到眼前,随后沈慕蹲了下来,熟稔地摸了摸它的脑袋。

“这就是你养的那只猫。”

沈慕动作顿了顿,轻轻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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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猫是沈慕八个月前在小区里捡到的。

他整日在家工作,有时候累了就会下楼散步。疫情之后社区里游乐设施的光顾人数骤减,加上垃圾分类的全面实施,残羹冷炙回收得很快,使得社区野猫们的生活处境愈发艰难。

有回沈慕下楼,瞧见小橘猫正在扒拉对它而言遥不可攀的垃圾箱。沈慕在旁边看了两秒,轻柔地把它抱下来,一路抱去附近的超市,买了一包火腿肠。

橘猫没有贪得无厌地赖着想跟沈慕回家,沈慕不下楼的时候他继续扒拉湿垃圾,要是有时候在路上和沈慕撞个正着,就乖巧地在他面前蹲下。

沈慕又给它买了一次火腿肠。

第三次,直接带回家洗了澡,然后带去宠物医院检查身体,打了疫苗。把它变成了一只合格的家养猫。

那时候沈慕把他带回家,第一时间给江延发了张照片,说自己打算养它了。

江延说好啊,问他想好没有叫什么名字。

沈慕说没想过。

江延笑说没名字怎么上户口。

沈慕想了很久,最后还是觉得没有特地取名的必要。因为家里永远除了他就是橘猫,如果他有什么指示,橘猫肯定知道需要接收信息的对象是自己。

沈慕之后鲜少和江延提起有关橘猫的事,毕竟连自己的事都很少说了。

只是快一年了,就靠这一两张随手抓拍的照片,沈慕没想到江延竟然会记得。

“比半年前胖。”

沈慕起身,橘猫也自顾自往阳台上去。它的性格和沈慕很像,喜静,不粘人。没事就喜欢在阳台上呆着,远看就像一只浅色豹纹蒲团。

沈慕把口罩摘了,深吸一口气,转身指着门口地上的行李袋和纸袋,“你的东西都在——”

他话没说完,微微愣住。

身后的江延也把口罩摘了。

那张他已经熟悉了七年的脸,额发过长,嘴边甚至长了一圈青色的胡渣。

其实江延还是很俊朗的样子,五官立体,线条硬朗,眼里永远有黑白分明的少年气。甚至经久不修边幅的样子也不显颓废,只是上去很违和。像是故作成熟的年轻男孩。

“我的剃须刀你扔了吗。”

他看着沈慕的眼神,知道他在想什么,解释道:“我收拾行李太急,忘带了,隔离了两周没刮胡子。”

沈慕奇怪道:“两周。”

“对,今天是我隔离结束的第一天,落地A市的第十四天。我早上八点刚离开隔离酒店。”

江延往前走了一步,直戳了当:“沈慕,你真的猜不到吗。”

“我不是顺路来拿东西的。”

“我是回国来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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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慕回过神,是因为听到江延在叫自己的名字。

江延似乎还说了什么,沈慕觉得自己都听不懂,也不想听。

他拿过地上的购物袋,径自往厨房走,留下一句:“你的我扔了。你用我的吧,我正好要换新的,就在浴室。”

沈慕不会因为区区一句话动摇军心,他只是真的,不想再听江延说下去。

江延早就到A市了,说明上一通电话他打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在一个城市。

可是那又怎样。

心有隔阂的两个人,就算面对面,也可以遥远得像在两个时区。

沈慕在厨房里整理东西的时候,听到江延在玄关找了双拖鞋换上的声音,随后进屋了。

“我也没吃饭。”

沈慕下意识想说关我什么事。

江延常年健身,快一米九的个子,沈慕心说就算饿他个三天三夜也最多就是低血糖吧。

沈慕闭了下眼,没再反驳,算是一种默许。

毕竟生生饿二十个小时都不知道出去找点吃的的傻子,也实在很稀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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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经彻底深了,沈慕简单做了两碗咖喱饭。连汤也没煮,打算赶紧把江延打发走。

同意江延留下吃饭,已经超过他的底线。

做饭的时候沈慕在想,江延既然都到楼下了,发现密码换了,为什么不给自己打电话。

后来他想也许因为江延实在很了解他。

如果知道他在家门口守株待兔,他确实很可能直接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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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慕从洗手间里出来的时候问沈慕他的香水呢,沈慕背对着他装碟,告诉他都收拾在门口。

江延过去,蹲在地上把两个袋子都找了,又回来说不是,是蓝色方形的,你送我的那个法国牌子。沈慕原本不想理他,但转身上菜的时候江延还在身边,于是搪塞道:“不知道,大概弄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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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都被沈慕收拾干净了,好在两副餐具还是有的。

容光焕发的江延吃得很慢,细嚼慢咽,毫不掩饰地在拖延时间。

下地铁的时候沈慕肚子还很饿,但上了餐桌,筷子都没动过,手边一杯白水喝了一顿饭的时间。

江延吃完了,见沈慕没反应,起身收拾东西:“你的我也先放进锅里,晚点再加热。”

“不用你洗。”

沈慕不给他反驳的时间:“你的东西我都收拾好了,一次性的我都扔了。你要是能想到还缺什么,微信告诉我,我转账给你。”

“沈慕,我不是来拿东西的。”

沈慕点点头,继续道:“那你给我一个地址,不然我直接寄到美国也行。”

“沈慕。”

江延站在桌边,看着神情没有任何变化,漠然到仿佛陌生的沈慕,喉结滑了一下,笃定道:“我不是来和你分手的。”

沈慕眼神终于动了一下,抬头看他:“那你来干嘛,蹭饭吗。”

江延似乎还想说什么,沈慕猜测他应该已经酝酿了一整个白天。

“江延。我说分手,没想要征求你同意。”

“你接不接受,都是分手。”

“从分手的那一刻起,我们就不再是情侣关系,我也没有和前任做朋友的胸襟。”

沈慕一口气讲完这些话,觉得比想象中顺利很多。

他有种长出一口气的轻松,也感觉身体的某个地方,彻底空掉了。

“我们在一起七年,从高中到工作。我的初吻和初夜都是你。”

“我发自内心地希望你得到幸福,但那个对象不会是我。”

“你怎么知道。”

江延脱口而出问他,语气和声音都让沈慕一瞬间会想起高中的江延,情绪饱满,率性冲动。“你给过我一个表态的机会吗。”

“我知道你有一万个理由。”纵使满腔热血,沈慕已经是刀过水无痕的平静。

“但我很累,累得不想再继续了。”

“无论你要说什么,这是我唯一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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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屋子里安静了两分钟,沈慕听到江延细细颤抖的呼吸声:

“好,那如果我——”

苦涩的嗓音被无情地打断,是沈慕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人是房东,江延估计也注意到了,很快转过身去,控制情绪。

沈慕对着他克制的背影看了一眼,起身走开几米接电话:“顾先生。”

沈慕和房东的关系算是融洽,毕业时候顾先生照顾他刚开始工作,房租就直接签了五年的,没涨过价。但他们也很少联系,今晚电话里房东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急切,带着些许歉意。

沈慕淡淡地听他说着前因后果,一一接应着,突然明白了什么,怔了一下:

“——什么意思。”

江延敏锐地听出他声音里的不自然,快步过去,低声问沈慕怎么了。

沈慕眼神闪动着,很快冷静下来,说好。挂了电话,对江延的关切置若罔闻,把房东在业主群里转发给他的消息整整看了两遍,脸色很差。

“沈慕,你别吓我。”

就算宇宙毁灭,江延只关心沈慕现在怎么了。

沈慕一言不发地退出微信,点开热搜榜,果然有一条内容和房东说的一样。但已经爆到了榜首,看来事态比他想得还要严重。

他突然有种身心俱疲的感觉,按着眉心,希望自己在做梦。

江延突然出现在楼下是假的,刚才看到的新闻也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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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慕睁开眼,眼里恢复清明。他点开热搜内容,把手机塞给一旁不明所以的江延。

手机屏幕比此刻沈慕的颜色更苍白,赫然写着一行字——

“A市集中爆发百余感染病例,已在全面封锁新城区。”

半个月以前,沈慕终于完成手头上那本书,最复杂一章节的内容校对,后仰在办公椅上,长长地伸懒腰的时候,接到了沈勤打来的电话。

“沈慕,我婚礼场地定了。下个月第一个周六办婚礼,你要来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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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勤是沈慕的表姐,家族里和沈慕最亲近的人。远远胜于沈慕父母。

沈慕一直觉得在某个方面,沈勤和江延属于一类人。生活在沈慕最向往的那种家庭,过着那种沈慕最羡慕,却不会嫉妒的潇洒人生。

沈勤父母是再婚。三岁的时候父亲跟别人跑了,从此人间蒸发。第二年,沈勤母亲嫁给了一位长她十二岁,在本地做生意的男士。

沈勤继父是一位温厚的老好人,对她视若己出。中考到高考志愿填报,都是他帮着沈勤一起钻研。沈勤父母开明,家庭幸福美满。那种生活从深处给予她的乐观与自信,是学业成绩比沈勤优异许多的沈慕,翻遍教科书也学不来的。

沈勤不算顶级美女,却是那种面容姣好,加上性格加持,会在学生时代成为几乎所有男生暗恋对象的,总是笑得很好看的女生。小时候沈慕也总是很期待逢年过节表姐来家里做客。他总觉得家里就算开满了灯,还是不够亮。可通常沈勤一来,每个角落都因为她的开朗明亮起来。

沈勤遇到现在的丈夫之前,谈过三次恋爱,与成熟稳重的现任是在进入职场后的一次联谊上一见钟情结识的。天造地设一般的登对,交往一年后便订婚。

两年前以前,沈勤未婚夫开始在A市挑选酒店。

婚庆场所总是要提前很久预定,高档酒店的宴会厅更是。谁知道沈勤夫妇刚交完订金,突如其来的疫情席卷下,整座城市——几个月后,或说全世界,几乎都停止了运转。

沈勤没气馁很久,状况好转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证领了。之后一切按部就班,只是节奏有所缓慢。

如今疫情可以说是已在控制之下,一切都在慢慢恢复。沈勤订的那家酒店复工了,她也等到了属于自己的婚礼,与梦幻宴会厅。沈慕发自内心得认为她配得上一切幸福。

“恭喜,我要坐家属那桌。”

“哈哈哈哈哈哈,当然,你是我的首席后援团。”

想到什么,沈勤带着笑意的语气变得意味深长,“你呢,在谈恋爱了吗。”

沈慕已经走到沙发上,仰头望着天花板。听到沈勤的问题,眼里和嘴角的喜色细微流转,变得有些复杂。“我啊。”

不知道是在回答沈勤,还是自己,“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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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事情发生,会让人明确记忆到某年某月某日,某时某分某秒。

沈慕仍然记得七年前江延略带羞涩地对自己说“让我做你男朋友吧”的场景。

光线,温度,静得能听到自己心脏和江延告白嗓音同步颤动的空气,拥抱的热度。沈慕不用费力去记,也不会忘。

但有些事情,却是一回神,才发现已然发生。

就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和江延从每天隔着十二小时时差都雷打不动的一通视频,到两人忙里抽空的一个电话,一段总是延迟点开的语音,最后到一句想起来才回复的消息。

他们一向心照不宣,就连渐行渐远也是。

沈慕已经不知道从该什么时候开始,就算他们双方都有时间坐下来好好打一个电话,也已经无话可说。两人机械地报着流水账,再到两个城市的新闻,最后把每一个绞尽脑汁能想出来的奇闻异事翻来覆去地反刍,直到索然无味。

沈慕沉默着,举着手机,抱着膝盖坐在床上,靠着透着丝丝凉意的墙壁。有种明明什么也没失去,却仍然怅然若失的感觉。

江延永远不会主动提出挂断。要是他察觉到沈慕不愿再做努力的沉默,就会立刻开启一个新的话题。

“我困了,我想睡了。”可惜上了一天班了,沈慕不想他们都这么累。

顿了一下,沈慕会听见江延柔声说好,像是相信了。“那你好好休息,注意多运动,别一直坐着。”

“晚安。”

-

沈慕和江延变成彻彻底底的网恋,也是因为两年前疫情的爆发。

国内最严重的时候,江延第一时间打了电话回来。那时候对国内的沈慕来说几乎是后半夜,也是沈慕印象里江延第一次在工作时间和自己通话。

“那我回来吧。”

沈慕无言,摸黑打开床头灯,坐了起来。“你发疯啊。”

想了一下,又说:“怎么回得来。”

加上江父的极力劝说,那个春节江延第一次没有回国。

几个月后,国内形势稳定下来,期间国外接连沦陷。

江延手上最棘手的一个项目快收尾的时候,直接买了八家航空公司的机票。却又在工作彻底结束前,看着那些航班一家一家被取消。

一晚睡前,沈慕正在翻看原版书,收到江延发来的订单截图:“我抢到C市的,现在直接去机场。落地后再转机。”

沈慕捧着手机心跳加速,胡乱用书签把书夹好,回他消息:“你开慢点。”

“那我白天来接你。”

沈慕脱口而出的时候并没有想起哪里不对。就算明天江延成功落地A市,仍会直接进行隔离,两人还是无法见面。

那一晚他甚至吞了几颗褪黑素,强迫自己赶紧入睡,以最好的状态去机场见江延。

第二天起来,沈慕第一时间查看手机,看到的是勿扰状态下的十几通电话。沈慕逐渐意识到来电时间江延原本应该在波士顿飞往国内的航班上之后,心里有种不好的感觉。

“都过安检了,登机前临时取消的,说是C市有了新增。操他妈。”

沈慕不知道说什么。

他对着手机发了很久的呆,魂不守舍地打字,安慰江延:“没关系,安全就好。”

江延回了很多,很多的字。沈慕每一个字都看得懂,连起来读了好几遍,大脑却什么也没能理解。

“嗯,再找时间吧。”

少时,屏幕亮了,江延回复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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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增数字起起伏伏,像永不止息的海面。但日子总还是要过。

沈慕能想到最近的一次他们谈起见面,是在一年以前。

他译制的一本书销量很好,原作者写了一份感谢信,传真到他们公司。沈慕获得了堪比年假长度的休假和丰厚的奖金,对江延说:“我来找你吧。”

他准备早餐的时候,江延还在加班,沈慕能听到不间断的英文交谈的低语。

江延一愣:“不影响你工作吗,回来还要隔离吧。”

“嗯。”沈慕在倾斜着阳光的落地窗边蹲下,给橘猫倒猫粮。半开玩笑道:“用年假隔离算了,我休假时间都用不掉。”

江延没有直接回答,沈慕听到他似乎很短暂地加入了英文对话。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正在被公事缠身。

“沈慕,”沈慕听到江延吸了一口气,像是种为难。“最近团队在做年度计划了,手上也有在推的案子。”

意思是:“你来的话,我大概率没时间陪你。”

沈慕观察着橘猫不急不徐地吞噬猫粮,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才站起来,感觉膝盖已经蹲得很酸。

“好,”他想找一些看起来很充实的事情替补上来,但他确实没有别的计划。“那你注意休息,别太累了。”

“嗯,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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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刻开始回溯的两年,或者更久。

沈慕和江延仍然是情侣。

但在一起就等于谈恋爱吗,沈慕无法给出肯定的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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