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青葵还没反应过来,被他扶着的聂槐安已经飞快地挣开他的手。
手握竹竿一个旋身,用力打开一支朝他们飞来的箭矢。
他这一反击手上灌输了内力,内力盈满竹竿将箭击开的下一秒,手上竹竿随着一声爆响彻底碎裂。
竹竿残屑四散,街上的行人也因这恐怖的响动尖声惊叫着逃开。
聂槐安沉着张脸抬头缓缓看向远处的屋顶。
青葵顺着他的视线努力去看,眯着眼睛很使劲地看才能看见远处屋檐上站着一个人。
距离太远了,他根本看不清那人的样子,但显然这威力十分吓人的箭矢出自他之手。
能在这种距离下.射.出这样杀伤力惊人的箭矢,这等臂力和眼力放眼晟楚来看也是数一数二的,也因此青冥和宣麟很快就认出这人是谁。
“西风遥。”
聂槐安听说过此人的事迹,传闻他是猎户出身,天生神力,百步穿杨,一次打猎于百米外一箭穿透老虎的头,箭矢入骨三分有余,这一幕恰好被云游路过的风金散人看见了,一向眼高于顶,极其挑剔的风金散人破例将其收为关门弟子。
“没想到他竟然也掺和进来了。”
“他应该是为了他的师傅。”宣麟说着左右看了看,好在似乎只有西风遥一人。
“西风遥极擅远.射,近身搏斗是他的弱点,但也因此他会格外注意距离,只要我们接近他了他就会跑。”青冥道。
站在前头的聂槐安已经拔出了背在身后的烟雨剑。
剑刃寒芒慑人的烟雨剑出鞘,映得那张昳丽秀美的面容上一派冷若冰霜,极具攻击性。
青葵几乎没有见过他露出这样的表情,深知这是真的动怒了。
远处的西风遥杀气冲天,新的一把箭矢已经架在了弓上,瞄准了聂槐安。
青冥和宣麟铁青着脸站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这时候哪怕他们只挪动一步,难说下一秒箭矢不会过来。
聂槐安沉着脸对他们三人道:“取箭架弓需要时间,下支箭一来,你们马上找地方躲起来。”
几乎是聂槐安的话音刚落,凌厉到恐怖的破空声立即呼啸而来。
青冥和宣麟脚步同时一抬,往一侧疾步跑时顺手拉走了还愣着的青葵。
也几乎就是在他们三人跑走的同时,聂槐安横起烟雨剑挡在身前。
锋利的烟雨剑与气势惊人的箭矢相抵的那一刻发出金器的悲鸣,聂槐安脚下的地砖都裂了。
这支箭的威力与上一支的明显不同,聂槐安显出了几分吃力,但最终他还是将箭矢打开。
被他卸过力的箭矢砸到地上竟还能砸出个小坑来。
青葵看得脸都白了,一脸焦急地喊聂槐安:“公子!你快过来!”
聂槐安没动,只沉着脸对他道:“躲好,不要出来。”
青葵神色紧张地点头,不敢在这时候让聂槐安再因他分心。
他一颗心完全放在聂槐安身上,一点没发现原本应该待在他旁边的青冥和宣麟不见了。
聂槐安在他们离开的那一刻就知道他们想做什么,也清楚这是眼下唯一的办法。
不解决西风遥他们根本不可能活着离开。
在等青冥和宣麟绕过去时,聂槐安手握烟雨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锋利的剑锋朝下,早晨的清风吹起了他落在肩上的发丝和宽大的衣袖,看似云淡风轻,眉目却凛然至极。
聂槐安集中所有注意力,在一片黑暗中努力想要感受西风遥的气息,但距离实在太远了,这一路沿街躲起来的百姓也不在少数,他们在恐惧慌乱下心跳跳得很快,很大程度上干扰了聂槐安,这也让他的心神崩得很紧,不敢松懈一丝一毫。
躲在一旁的青葵连呼吸都极力放轻,眼睛牢牢盯着面前的聂槐安。
他们闹出的动静姬乾也听见了,等他循声赶来还没明白发生什么事,倒是看见了站在屋顶上的司珩。
姬乾纵身跃上屋顶,走到他身边,问:“阿珩,谁搞出的这么大动静?”
司珩没说话,下巴微抬示意他自己看。
姬乾转头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视线在略过几处屋脊楼阁后落在一个玄青色的身影上,那身影怎么看怎么眼熟。
待看清了那人和他手上握着的剑后,姬乾嘶了一声:“这么快?来的是谁?”
“西风遥。”
姬乾一听这个名字就皱眉,“怎么哪都有他?!”说着他开始左右看,很快就让他看见了远处屋檐上的人,“这种棘手的玩意儿留着也是祸害,来都来了,我去卸他一只手。”
说罢姬乾运起轻功,下一秒他的身体轻得像片羽毛般飞向西风遥。
司珩没拦他,连余光都不曾分一点给他,只盯着远处街上身形清瘦,站得如青竹笔直的人。
他没有再往前走,只站在原地不远不近地看着。
忽然,视线中的人微微转过头。
司珩面色阴沉,视线一转看向他身后接二连三挥舞着各式兵器落地的人。
“聂槐安?”一长相凶戾的男人眼神像钩子似地盯着他:“我以为你这瞎子是一辈子都不会离开枢阳山,没想到你来了长宁不说,还抢走了天青芙蓉。”
聂槐安一边警惕远处的西风遥,一边道:“谁告诉你我抢走了天青芙蓉?”
“废话,天青芙蓉已经不在楚筠慎手上,你们玄机宫那两个弟子是公认最有嫌疑的人,你在长宁不正坐实了玄机宫确实是在为你寻这天青芙蓉?有嫌疑有动机,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另有一人出声道:“别跟他废话了,看他这样也不像是会乖乖听话交出来的,赶紧速战速决,要是惊动了阴山鬼宴那两个瘟神,谁也别想走。”
瘟神司珩闻言表情更加冰冷。
虽然说了也没人听,但聂槐安还是认真道:“我们没有天青芙蓉。”
他的话音刚落,所有人都动手了。
烟雨剑法灵动飘逸,变幻莫测,剑法与身法的超然合一让聂槐安即使陷入以一敌多的险境也不落下风。
他就像一只灵巧的狐狸,身形游刃有余地游走于刀尖上。
肃杀的金器相撞之声不断,青葵看得眼花缭乱,急得掐青自己的大腿肉都没感觉到疼。
聂槐安在枢阳山最多也就是和他师兄魏崇英或同辈的师兄弟切磋,像和这种来者不善的人交手还真是此生第一次。
不过他虽然实战经验不足,但他下手狠,跟他交手要不了五招他就把人手打断。
一时间哀嚎声四起。
聂槐安冷着脸将最后一人狠狠踢进墙里,反手一剑刺进那人大腿,在听见惨叫时左手手肘狠击其胸腔,把惨叫声打回肚子。
青葵看得人都愣了。
远处的司珩缓缓收回露出袖口的暗器,唇角微抿。
聂槐安转过身,利落地挥剑甩去剑刃上沾到的血迹。
那一刻,他美得危险又叫人移不开眼睛,一瞬就牢牢落在了司珩的眼底。
青葵见人都被聂槐安打倒了就想跑出去,脚步刚往前迈一步,聂槐安立即转头呵斥他:“回去!”
青葵只好委屈地把脚收回去,不敢乱动。
聂槐安始终在警惕西风遥,碍事的人打完了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回远处。
也因此,他没有发现身后摊贩留下的推车后躲着一个男人。
他将方才聂槐安呵斥青葵的一幕看得一清二楚,细长的眼睛透着恶毒。
只见他从腰后摸出一根只有三寸长,草秆粗细的棍条,将一端抵在唇缝间,同时右手摸出一柄柳叶刀。
晒得黝黑的手指覆在薄薄的刀刃上,下一秒,他用巧劲将柳叶刀掷出。
柳叶刀直直打向聂槐安。
在聂槐安察觉到猛地转身准备一剑将其打飞时,柳叶刀忽然打着旋拐进了巷子,打中了青葵的左手臂。
聂槐安听见刀刃划破血肉的声音,脸上表情在那一刻沉得可怕,他怒极转头面向柳叶刀掷出的方向。
一瞬间,一枚银针嗖地一声扎进了聂槐安的锁骨上约莫两寸的皮肉里。
那块被银针扎到的皮肉瞬间晕染开一片可怖的青紫。
青葵右手捂着鲜血淋漓的伤口,满眼惊骇地看着聂槐安在自己面前倒下,声嘶力竭:“公子!!!”
一道黑色的身影如九天神佛降临。
来人自高处跃下,于半空反手掷出一枚暗器,凌厉的破空声打出一声死前悲鸣。
在聂槐安的后脑即将着地的千钧一发之际,司珩将其稳稳抱住了,他动作极快地封住聂槐安的两处穴道,随即拔出那枚银针闻了一下。
青葵愣愣地看着他给昏迷的聂槐安喂下一颗药丸,然后把聂槐安打横抱起,转身就走。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等青葵回过神从巷道跑出来时已经看不见他们的身影了。
去围截堵杀西风遥的青冥和宣麟正好在这时去而复返,他们对眼前躺了一地的人感到疑惑不解,尤其是在只看见一脸失魂落魄的青葵却不见聂槐安时,疑惑变成了强烈的不安。
“槐安呢?”
青葵红着眼睛转过头:“公子中毒了,司珩把他带走了。”
“阿乾!”
听到这声呼喊,姬乾恍惚间以为自己在做梦。
等司珩抱着一个人站在他面前时才意识这不是梦。
他低头看了眼脸枕在司珩颈侧的聂槐安,本想问一句这是闹哪出,就看见了聂槐安脖子上的青紫。
这可是中毒的迹象。
姬乾眉目一凛,食指并中指先探聂槐安的脉搏,见人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脸色微变。
司珩表情冷若冰霜:“是七花腐心。”
七花腐心乃是十大奇毒之一,中毒者脉搏会轻得几乎摸不到,迅速进入濒死,直到毒发全身彻底救不回来。
奇毒虽大多霸道,但也并不是无药可解的,只不过这制药过程相当繁琐,所需药材多达十余种。
司珩和姬乾闲得没事做时把十大奇毒研究了个遍,从制毒到研制解药的所有步骤两人都烂熟于心。
甚至现成的解药就在阴山上,但这次下山寻虫走得匆忙,司珩没带着。
他眼神询问姬乾。
姬乾面色凝重地摇头:“没带。”
司珩抱着人转身就走,姬乾紧跟其后。
“即使我们现在回西南,这路途遥远,聂槐安能撑得住吗?”
司珩头也不回,“我不会让他死。”
姬乾听见这话忍不住扭头看了他一眼,眼底尽是毫不掩饰的惊诧。
他跟在司珩身边这么久,从未见过他这么在意一个人。
青葵将方才发生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告知青冥和宣麟。
他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妥善包扎好了,只不过眼睛还是红红的,撇嘴委屈得像是下一秒就能直接哭出来。
青冥听完长长叹了一口气,“如果槐安真的中毒了,那司珩把他带走也不算是坏事。”
“他可不是会多管闲事的人,此举只能说明他愿意救槐安。”
青葵抬手抹了下眼睛,低着头声音哽咽,“我想去找公子。”
“当然得找回来。”宣麟道:“槐安不在我们回枢阳山没有任何意义,更没有任何脸面去见宫主。”
“可我们要往哪里去找?”青葵问。
“那就要看他们还在不在长宁,如果他们不在长宁了就一定是回了西南阴山。”
七日后,晟楚西南面一座小镇。
一辆马车缓缓停在了客栈门口。
小二出门迎,抬眼就见一容貌俊美的男子甩开手里的缰绳从上面跳下来。
“两间上房,备桌酒菜,再多准备些热水。”
小二殷勤地应下,然后就见马车帘子被人从里掀开。
一个身着黑衣的男人抱着一个用薄被裹着的人从马车上跳下来,连一丝余光都没有分出去,抱着人直直往客栈里头走。
擦肩而过时,小二看见了他怀里人的一点下巴,只觉那皮肤白皙得像雪似的一尘不染,再多的就没有看见了。
客栈里的另一个小二将人引至二楼上房,姬乾站在门外等司珩先进去了,然后拦在门口对小二吩咐送热水。
先进屋的司珩已经把怀里的人安稳地放置在床榻上。
聂槐安的情况并不容乐观,这几日司珩竭力控制他脖颈上的毒,但因为聂槐安身上疑似有残留的另一种毒,两种毒在聂槐安身体相碰,出现了以毒攻毒的迹象。
姬乾看着脸色白得接近透明的聂槐安,道:“他身上另一种毒似乎已经在他身体里很长时间,至少十年了。”
司珩一言不发,埋头解开聂槐安的衣衫,露出一片白皙的胸膛,原本青紫一片的脖颈颜色变得更深,成了可怖的乌紫。
乌紫映着白皙的皮肤,两相对比强烈得叫人蹙眉心落不忍。
屋外,小二将一大盆热水送了上来。
司珩动作小心地帮聂槐安擦身,直把人擦得浑身清爽才丢开手里的布巾。
姬乾看了他一眼,这几日,尤其是在知道聂槐安身上还有另一种毒后,司珩的情绪一直很奇怪,不论他怎么试探都不吐露一个字。
司珩转身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在柜子里找到笔墨纸砚,写了一张方子递给姬乾。
姬乾接过看了一眼就知道是做什么用的,对折收好往房门外走。
正好这时小二送热乎的饭菜上来,姬乾让他侯在门外,自己伸手接过红木托盘把菜送到桌上,下楼时问小二,“这附近最近的医馆在哪里?”
“客官您出了门往左,走到头再右转就能看见了。”小二答。
姬乾点头,随手打赏了一粒碎银给他,“没什么事不要到楼上那间房。”
小二收了打赏连连应好。
入夜后。
聂槐安如司珩预料的起了高热,浑身滚烫,面泛潮红。
姬乾拿起白天抓好的药下楼找小二煎药。
床榻上,聂槐安已经烧得开始说糊话了,司珩一遍一遍给他擦身降温,又把一大碗乌黑的药汤给他灌下。
一盏茶后,聂槐安开始小声地哭,像奶猫啜泣似的,声音不大就一点点,眼睫水光湿润。
连一向自认铁石心肠的姬乾看了心里都有些不好受。
一直到了后半夜,聂槐安才慢慢安静下来,脖颈上那片乌青颜色变得更深了些,隐隐透出点血红。
姬乾见状开始担心之前就制好的解药对聂槐安还能不能管用,毕竟那是七花腐心的解药,现在聂槐安身体里的毒跟养蛊似的互相较量,最后七花腐心的毒性会不会因此更上一层也说不定。
司珩比任何人都清楚聂槐安不能再拖下去,等到天一亮,他又用薄毯把人包起来抱走。
姬乾驾马车,朝着西南方向日夜兼程地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