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自从贺父贺母得知总是不让人省心的小儿子也有了心动的对象后就一直对贺朗月旁敲侧击,暗示他尽早把人带回来看看。但是贺朗月始终没有松口。开什么玩笑,就他家这几位明显热情过度的存在,把小朋友吓跑了怎么办!
如此一拖再拖,竟然是拖到了两人确定关系整整一年后。
准备见家长的那天,贺朗月简直比祝清风还要紧张。倒不是担心自己父母会不喜欢祝清风,自家小朋友是最可爱的,根本不可能有人不喜欢。主要还是担心从小在亲情缺失的环境中长大的小朋友会不自在。
自从确定见家长的日子以后贺朗月就对贺家其余四位大人开启了狂轰滥炸模式,叨叨得贺父贺母把贺朗月踢出了家庭群并且扔进了黑名单。
贺朗月过去就对自家大哥的那位爱人有些犯怵,大抵女强人都是有着不可言说的气场的。于是终究是贺繁星独自抗下了所有。
一天二十四小时随时都有可能遭受来自弟弟的各种嘱托,这个有爱情没人性的弟弟,贺家大哥表示还是趁早扔了吧。
祝清风对于见家长这件事的确是有那么一点点紧张,毕竟贺朗月这一看就是从小被满满爱意包裹的糖罐子就知道,贺家是同自己家截然相反的家庭氛围。
祝清风孤僻惯了,没什么和长辈相处的经验。贺朗月显然很了解祝清风的心理,一直都在用各种方式让祝清风宽心。
只是贺朗月其人的确是各种意义地看重祝清风,以至于祝清风已经没那么紧张了,他自己反倒紧张起来,也就出现了前文描述的情景。
时间拉回见家长的那一天,惯例是由贺朗月开车,祝清风坐在后座。之前贺朗月不知从哪得知一旦出现事故副驾驶位是最危险的位置,就死活都不让祝清风坐在副驾驶了。
这天的两人都穿得还算正式,但也不能太庄重,毕竟是去父母家吃饭,又不是参加什么重大会议。
炎夏刚过,一场秋雨后天气是恰到好处的凉爽。
贺朗月特地带祝清风去烫了羊毛卷。祝清风有点近视,度数不算深,这次也戴上了那副闲置的金色细框眼镜。然后又挑了一身纯白棉质衬衫穿上,将纽扣一粒一粒扣好,雪白的脖颈用红蓝格子相间的丝质方巾包裹,衬衫外边套上一件浅蓝色羊绒背心,勾勒出祝清风精瘦的上身。衬衣的下摆被一丝不苟地隐没在黑色西裤里,一条奶白色皮质腰带严丝合缝地扎紧腰腹,脚下踩着白色短靴。
贺朗月则是难得把头发留长了一些,刘海尽数后倒,用发胶固定。蓝色衬衣黑色马甲,领口的扣子开了一粒。下身是藏青色西裤和黑色短靴。
两人一个清秀,一个俊朗。一个眉宇间满是少年意气,一个俨然有为青年的可靠。端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贺朗月如是想。
事到临头,祝清风反倒找回了平静。安安静静地抱着礼品袋坐在后座,无视了频频通过后视镜看他的某人,转头看向车窗外飞驰的人间百态。
尽管贺朗月已经把车速放得尽可能慢,该来的还是来了。
在停车场停好车,贺朗月近乎是一步一挪。
祝清风也搞不懂明明是自己见家长这家伙怎么还能比自己还紧张。干脆下狠手掐了这人一下,贺朗月夸张地一阵龇牙咧嘴,但总算勉强恢复了一些原有的步伐。
祝清风一只手被贺朗月牵着另一手提着礼品袋,原本贺朗月想帮他拿,但被他强烈拒绝了。
转眼便到了地方,两个人在门前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贺朗月深吸了口气,还没来得及吐出,门开了。门,开了?
贺朗月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事情就是这样,此时祝清风乖巧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左边依次是贺家兄嫂,右边依次是贺家父母。贺朗月独自一人在厨房猛灌热水,止咳。
开门的是贺繁星,颇为嫌弃地看了一眼自己日常犯蠢堪比人形哈士奇的弟弟,贺繁星热情地把祝清风迎进门。
一一打过招呼送出事先准备好的礼品,贺母慈祥地招呼祝清风坐在自己身边。
然后便是唠家常,不是祝清风擅长的领域,但是一问一答,有来有往,也算和谐。
关于家庭状况贺朗月早已对父母兄嫂三令五申,因此也不会问出什么令人尴尬的问题。
聊了一会儿后贺朗月总算回来,一屁股就挤进自家爱人和自己母亲中间,往后一倒,一边揽住一个,整得跟坐享齐人之福的昏君似的,结果被贺母拧了一下后腰的软肉,差点没原地惊坐起。
有了贺朗月的加入这个家总算完整,哦差点忘了还有两个小的在托儿所。逐渐地祝清风也找到了合适的节奏融入了这个温暖的大家庭。
今日是贺父贺母联手亲自下厨,菜肴格外丰盛。
饭后贺朗月拉着祝清风主动去洗碗,当然是贺朗月负责洗碗,祝清风负责陪聊。
等到洗完碗出来客厅里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想必是早前贺朗月的提醒起了作用,知道祝清风比较慢热,一切总是要循序渐进。
带着祝清风回了自己以前的房间,房间很干净,显然是有人定时打扫。床单和被子都是新换的,贺朗月拉着祝清风双双倒在柔软的大床上。
贺朗月抬起握着祝清风的手放到自己嘴边细细地品尝,小朋友的皮肤实在是白嫩,恨不能直接吞入腹中,谁也不让看见。
祝清风盯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什么,连贺朗月顺着他的手臂一路吻到他耳垂都没反应。
没有得到回应的某人却是愈挫愈勇,一口含住那小巧的耳垂,一会儿用舌头舔舐,一会儿又用牙齿研磨。
半晌,祝清风骤然一翻身压到贺朗月身上,把头埋在贺朗月胸口,胡乱蹭了几下,又不动了。
不过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贺朗月的心脏仿佛坐了过山车。还以为小孩要主动了呢,结果,看来是最近有点懈怠了居然敢想得这么美。
此后一年贺父贺母时不时的便会带些亲自做的吃食来给祝清风两人尝鲜。偶尔一次小长假贺繁星一家也会约上小情侣一同来个野营郊游。
大抵祝清风天然就对小孩子有着莫大的亲和力,贺朗月的那两个小侄儿不过见了祝清风一次便对他亲近异常,一起野营时恨不能时时刻刻都扒在祝清风身上,搞得贺朗月浑似泡在醋缸里发酵了一般,最后还是忍不住黑了脸一手一个扔回给兄嫂。甚至还暗搓搓下决心要让两个小崽子远离祝清风。
可惜在祝清风面前贺某人向来没什么话语权。祝清风对这对古灵精怪却也不失礼貌的龙凤胎颇为欢喜,毕竟比起知人知面不知心的大人,哪有香香软软的小孩子香呢?呷醋呷得浑身的低气压都盖不住的贺朗月最终也只能捏着鼻子认栽,还被洋洋得意的贺繁星好一通阴阳怪气。今天也是完美展现了贺家塑料兄弟情的一天呢。
人与人之间的磨合其实是很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的,哪怕贺朗月再怎么在贺家人面前把祝清风吹得天上有地上无,在真正见面以前,贺家人对祝清风的好感也不过是出自爱屋及乌。
但是也正因为贺朗月一直以来毫不吝啬地表达对祝清风的爱重,无论如何贺家人都不会讨厌祝清风。而当他们真正见到了祝清风,与之交流相处,便也真正明白了贺朗月对祝清风那满溢偏爱的缘由。贺家上下才算是真正接纳了这个外来人,把祝清风当做一个迟到了二十一年的家人,发自内心地疼宠。
在祝清风父亲眼里,祝清风是一个永远都长不大只会任性妄为的自私鬼。在祝清风母亲眼里,祝清风是一个从来只顾自己不会为他人着想的白眼狼。
可是谁知道呢?
自以为是的看客,不过仗着得了一面之词便能冠冕堂皇地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批判众生,殊不知事实的真相究竟如何。
祝清风的父亲,在祝清风三岁时便婚内出轨,五岁时有了私生子,十岁时让私生子登堂入室。家暴赌博无所不为,工作家人一事无成。
而祝清风的母亲,曾经祝清风以为这个所谓的家里唯有母亲是自己的同盟。然而,母亲说,她是为了他才忍气吞声不离婚。为了他放弃追求幸福只能烂在泥里。所以她把他当做出气筒肆意打骂是理所应当。
世人都说,父母对孩子的爱与生俱来,无私伟大,不求回报。也许吧。
但祝清风知道,自己对父母的爱,早已消磨殆尽。
孩子来到人间,不过一张白纸。不知善恶,不识悲喜。
从来不是只有父母会对孩子失望,孩子,也会失望。
十四岁,祝清风确诊中度抑郁。是被他父母带去医院诊断的。为什么呢?因为啊,从来都是年级第一的小天才成绩一落千丈,上课走神,作业不写,考试白卷。他疯了吗?
二十一岁,贺朗月第一次遇见祝清风。世界上原来真的存在那么可爱的小孩子。可是为什么这个小天使,一脸漠然,眼神空远?
十七岁,祝清风和父母的矛盾尖锐到了极点。祝清风不再去学校,而是终日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在湖边一圈又一圈地走过。面对父母的指责谩骂,祝清风满是麻木,沉默以对。
二十四岁,贺朗月大学毕业两年。家里的公司有大哥打理,贺朗月只需要拿每年的分红就足够他挥霍,偶尔他也会接一些翻译单子,权当换换心情。当初第一次遇见时贺朗月就靠着自己的厚脸皮拿到了小天使的联系方式,几年来通过网络聊天往来,贺朗月自认与小天使已经称得上熟稔。可是最近小天使不怎么回复他了,企鹅聊天界面上全然成了他的独角戏。是他说错了什么,惹小天使生气了吗?
十八岁,祝清风到底还是回去高考了。依仗着自己过人的天赋,哪怕在高中的关键时刻旷课半年,祝清风也没有落下旁人多少。倒要感谢祝清风素来的体弱多病和祝父的好面子,老师只以为祝清风是生病住院,没给祝清风什么处分。
填报志愿时,祝清风完全没有跟任何人商量。看着电脑上的网页界面,鬼使神差地,祝清风想起了那个第一次见面时上来就喊他小天使的变态叔叔。虽然后来通过对方锲而不舍地网上轰炸祝清风已经知道对方其实是个只比自己年长七岁的哥哥,并且很善良,对他这个孤僻寡言的怪人也很耐心很温柔。
祝清风的第一志愿填写了宁城的一所大学。
因为这个,祝清风的父母又和他大吵了一架。当然是祝清风父母单方面对他歇斯底里,祝清风冷眼旁观。
宁城在南方沿海地区,距离祝清风出生的这个小城镇很远,乘坐高铁都需要整整十二个小时。
但是又怎样呢?祝清风早就想远离他们了。当初确诊时,无论医生怎么耐心解释,好言相劝,祝清风的父母都没有半点改变。以至于祝清风病情加重,但抗抑郁的药物副作用都很大,祝清风原本身体就不算太好。然而没有人在意他是不是真的难受。
哦,还是有一个人的,贺朗月那个傻子,不就很在乎他吗?
明明只是萍水相逢,哪怕是对着他始终如一的冷脸,贺朗月却从来都没有半点不耐烦。不像他的父母,不出三句就开始暴躁。
在这样的家庭长大,冷漠如祝清风也难免生出天下之大却无我容身处的悲凉。既然有一个傻子能那么不求回报地喜欢他,当然要让这个傻子,永远都只能爱他。
二十五岁的那个夏天,贺朗月只觉得自己要疯了。是高兴疯了!莫名冷了他好几个月的小天使居然说他志愿报考了宁城的大学!啊啊啊!世上怎么会有这种好事!贺朗月兴奋得半个晚上都在床上翻滚,后半夜实在是滚不动了才勉强冷静下来思考要怎么招待祝清风。
第二天,贺朗月早早起床洗漱,草草吃完早饭,挽起袖子,开始大扫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