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从片场开车回到酒店花了近半个小时,等到洗完澡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多了。小徐已经点了外卖摆好放在桌子上,纪豫然走过去随便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
他吃饭的习惯一直不太好,属于什么也不挑但也对什么都没太大食欲的,平时小零食这样那样的吃的不少,等到正经吃饭的时候就拖拖拉拉敷衍了事。小徐曾经很多次试图纠正他这个毛病,屡次无果之后只好放弃。
纪豫然今天在片场等戏的时候吃了不少小饼干,小徐这会见他这样也习以为常,顺口问了一句:“不吃了?给你收起来?”
他摇了摇头,按开手机看了一眼,十点十二分。收工回来的路上他和谢楚约好了晚上一起把今天过不了的那场戏再对一对,定的时间是十点半,还剩十多分钟。
拿起筷子象征性地夹了两粒饭,他突然想起什么,抬头看了看老神在在地坐在一旁刷手机的小徐,问道:“你吃过晚饭了?”
小徐摇摇头:“我刚跟许姐她们约好了一块去吃宵夜,附近有家烧烤店听说很不错。”
纪豫然有点羡慕她们晚上还能大摇大摆出去吃烧烤的生活,想了想又觉得不妥:“这么晚了,你们几个女孩子出去不安全吧?”
话音刚落,一阵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小徐冲他做了个手势,接起电话:“喂?哦,好好好我这就过来,等等我啊!”
这铃声几乎天天都时不时能听见,这会却莫名觉得有点耳熟,纪豫然皱着眉回想了一下,突然想起,这不是拍第一场戏的时候谢楚弹的那首曲子吗?
那边小徐挂了电话,冲他讨好一笑,道:“还有几个场务小哥哥也去的,而且那家店很近,走几步就到了,不会不安全,然哥你行行好放个行呗?”
纪豫然的关注点已经不在这上面了,他面色古怪地问了一句:“你的手机铃声是什么?”
“哎?”话题转换的太快,小徐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两秒才回答:“《四月》,就是一首歌的伴奏,你问这个干什么?”
“哦,没什么,挺好听的,”纪豫然挑了挑眉,“是谢楚唱的吧?”
“不是啦!”小徐立刻否认,哭笑不得,“然哥你干嘛!”
她还想继续辩解几句,然而手机再一次响了起来,她低头一看来电人立刻急了:“哎呀许姐来电话催我了,不跟你说了我走了!”
纪豫然笑着看她急急忙忙奔出门外,心下又是好笑又是不解,现在的女孩子追星脸皮都这么薄了吗?连个手机铃声都要遮遮掩掩的……
他继续边刷手机边吃了几口饭,没意识到时间过了多久,等到门铃响起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已经十点三十五了。
纪豫然忙跳下沙发去开门,谢楚站在门外,显然是刚洗过澡,穿着新换上的白T恤,头发还是湿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沐浴露香味,干干净净地站在门外,与平日里迥然不同的形象同样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抱歉,迟了五分钟。”谢楚垂下眼帘,开口先道了一句歉。
“没事,我也刚吃完饭。”纪豫然探了探头没看到对方的助理,把人让进来的同时心里有些不安,小徐也不在,这大半夜的孤A寡O同处一室是不是不太妥当?
然而这话他也就随便想想,是绝对不可能说出来的,毕竟戏是必须得对的,况且先不论谢楚的人品绝对值得放心,对方的身价条件摆在这,就算真发生点什么吃亏的是谁还不一定呢。
纪豫然住的是“高级大床房”,然而再高级也就那样,面积有限,一走进玄关就一览无余。他领人进了门之后才想起自己一桌子饭菜还摊在那,急忙几步上前收拾起来。
谢楚倒没有太在意,只是看着他几乎没动过的饭菜有点诧异:“你吃过饭了?”
“啊对,”纪豫然有种浪费粮食被抓包的尴尬,合上外卖盒盖后没扔,放到一边,假惺惺地解释道,“给我助理留的,她有事出去了。”
“吃烧烤去了?”谢楚在沙发另一头坐下。
“啊?你怎么……”
“我助理也去了。”
“哦……这样,”纪豫然更尴尬了,勉强挽回了一句,“我助理食量大,怕她吃不饱。”
小徐,对不住了,然哥真不是故意造你谣……
谢楚对着他笑了一下,神态自然,眼底带着几分不轻不重的戏谑,但没继续说什么,好歹让纪豫然松了口气。
几句天聊完后正式进入正题,开始谈今天的那场戏。
拍戏时一般这种冲突强烈的甚至带有肢体碰撞的对手戏确实比较难拍,一来演员没那么快进入状态,爆发是需要一个足够酝酿的过程的;二来一下子释放出激烈情绪对演员本身状态也有影响,一次过不了很可能越拍越差,有时没掌握好度受了伤就更麻烦。
谢楚的情绪其实基本到位了,但张导希望他能演得更有层次,表现人物内心,这对一个第一次拍戏的新人来说其实要求有点过高了,但既然导演说了,就得尽力做到。
“周役其实是个挺简单的人,他的想法和感情在眼睛里都可以看得到,所以要表现得更外放一点。最开始他只是对哥哥的管教不耐烦,但最后激怒他的点是他哥说的那句话,让他觉得自己的人格和理念受到了看轻甚至是侮辱,他自尊心太强,最受不了这个。”
谢楚认认真真地听完他的话,想了想之后问了一句:“他为什么会委屈?”
纪豫然道:“我的理解是,他表面上对母亲和哥哥不屑一顾,但内心深处还是把他们当作亲人的,自己不管做什么,总希望得到家人的认同,哥哥不仅不理解他还这么看轻他,他自己心里其实也不好过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一瞬间的黯然,但很快就掩盖过去了,随即开玩笑似的补充了一句:“就像你小时候想吃糖你妈不给你买还打了你一顿,你肯定得委屈吧?”
谢楚忍不住笑了:“你这是什么比喻,不过我懂了,试试看吧。”
于是两人开始对戏,先照着剧本把台词来回对了两遍,等情绪到位台词没问题之后,打算加上走位再排几遍。
两人一人抬着一边把房间里多余的桌子挪开,放下的时候,桌脚轻轻磕了一下腿,纪豫然眼尖地注意到谢楚的脸色变了一瞬,很快恢复自然,他想起白天拍的无数次踹茶几的场景,担忧地问了一句:“你腿是不是受伤了?”
“没啊。”谢楚的表情很平静,语气自然地像是真的没什么事。
纪豫然不信,狐疑道:“你把裤腿挽起来我看看。”
谢楚闻言十分听话地弯下腰挽起了裤腿,小腿笔直,肌肉线条很漂亮,看起来无伤无痛。
估计一般人这会已经信以为真了,但纪豫然谨慎的很,没那么容易被骗:“另一条腿呢?”
谢楚顿了顿,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认命地挽起了另一条裤腿。
果然,脚踝处肿了一大块,发红肿胀的皮肤非常明显。
纪豫然就料到会是这样,上前推着他坐下,从行李箱里拿出了随身带的药水:“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谢楚接过药水道了声谢,纪豫然看着他笨手笨脚地自己上药,开口问道:“你没告诉助理?”
“真没什么事,不太疼,明天就好了。”
纪豫然看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心道明天瘸了还差不多,没忍住瞪了对方一眼。
谢楚被瞪了依旧面上带笑,一点没有吃教训的样子,还自嘲了一句:“我之前还说就踢一下呢,没想到真踢肿了。”
“你晚上回去再用冰敷一下,否则明天不一定消肿,”纪豫然想想又补充了一句,“你自己不来我就帮你告诉你助理。”
谢楚无奈,点头应了。
踢桌子什么的不能再来了,于是直接对按在墙上那一段。有了之前的理解之后谢楚的情绪明显比在片场进步了不少,对了几遍表现得都很好,但不知怎么地纪豫然总觉得好像差了那么一点。
他突然想到张导叫住他时和他说的那句话,犹豫了一会道:“你下手狠点,别不好意思,我不疼。”
谢楚闻言愣了一下,认真地看了他一眼:“好,再来一次?”
“……我从来没把你当我哥,别逼我揍你!”
最后一句台词落下的瞬间,两人保持着原本的姿势没动,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这遍终于完美了。
纪豫然被按在墙上全身松了劲,后背有点微微地发疼,谢楚之前几次果然是收敛了劲的。他喘了口气之后发觉自己的耳朵有点热,脸也跟着有点升温,对方揪着自己领子的手还没完全松开,他洗完澡后就穿了件短袖t恤,领口被扯得有点大,此时锁骨上一小块蹭到对方指尖的皮肤隐隐有点发痒。
一股淡淡的甜香不知何时从两人所在的小空间缓缓弥漫开来,在密闭的房间里勾勒出暧昧的气氛。
谢楚撑在他的上方,是一个颇具压迫感的姿态,半湿的刘海微微遮住眼睛,头顶的昏黄灯光模糊了他的棱角,看起来似乎毫无攻击性,然而纪豫然却从他半明半暗的眼神中看到一丝说不清的危险。
两个人靠得太近了,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沐浴露清香混合信息素的味道嗅得他头脑有点发昏,忘记了该做什么,眼睁睁看着本就在咫尺之间的距离在无形中一点点拉近。
一秒钟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被无限延长,纪豫然看着谢楚低垂的眼睫和模糊不清的瞳仁,被蛊惑似的闭上了眼。
“叮咚——”
隔着一段距离的门铃声模糊而沉闷,却宛如一道凭空乍起的惊雷,搅乱了满屋暧昧的氛围。
身上的压力陡然减轻,纪豫然靠在墙上呆了两秒才让迟钝的大脑恢复运作。眼前的Alpha已经及时退到了安全距离之外,屋里十分安静,尴尬和窘迫在此时一股脑地涌了上来。
纪豫然觉得自己已经从耳朵尖红到了脖子根,思绪混乱让他一时间找不到任何能说的话,只想下意识地逃离现场:“我去开门。”
谢楚上前一步拦住了他,手非常有分寸地在他肩膀上一触即离:“响的是隔壁的门铃。”
纪豫然不知所措地停在原地。
屋里的信息素味道还未散去,像是酒瓶和茶壶被同时打翻在地,两股截然不同的味道在空气中相互交缠融合,随时有沸腾起来的可能。
谢楚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平静的声调中夹杂着一丝不稳:“你戴手环了吗?”
“戴了,”纪豫然下意识回答,举起手臂之后才想起洗完澡换了衣服之后已经把手环收起来了,“抱歉……我忘了。”
他的性别目前还是不能公开的秘密,在片场的时候为了不露出手环都是穿长袖,平时自己都看不到,回房间换了衣服之后更是没发现不对。
正打算回浴室把手环带好,纪豫然突然想到什么,回头问了一句:“那你的手环呢?”空气中分明也弥漫着Alpha信息素的气味。
谢楚抬起手腕晃了晃,黑色手环好好地戴在上面。
熟悉的logo在眼前闪过,纪豫然下意识问道:“这个也是定制的?”
谢楚点点头,随即看了他一眼,突然捂住手腕有点小心翼翼地补充了一句:“我只有一个了。”
纪豫然为这句突如其来的话愣了一愣,随即哭笑不得,他没表现出一丁点想要的意思吧?隔离功能这么差的手环有什么好觊觎的!这梗还能不能过去了?
这话无形中缓和了一点尴尬的气氛,几秒的沉默后,谢楚仿佛才意识到这话说的不太礼貌,歉意地笑了笑,道:“戏对完了,我先回去了,早点休息。”
纪豫然最巴不得听到这句话,上前送对方出了门。门合上的一瞬间,他腿软地靠在门上,在满室令人脸红心跳的信息素中崩溃地捂住了脸。
谢楚离开了危险的发源地,走出去几步后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没带打火机出来,只能叼在嘴里干吸两口。
他有点烦躁地咬了咬烟嘴,漫不经心地想着,他最近抽烟的次数是不是太频繁了?明明没什么烟瘾……
还是说,对信息素变敏感了?从前也不是没闻到过Omega信息素,但从没有出现过戴着手环还会信息素溢出的情况。
刚刚差一点就……还好及时清醒。
那股清淡的红茶香气似乎还萦绕在鼻端,勾得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画面。
Omega白皙的侧颈,被按在墙上挣扎时露出的锁骨线条……
打住。
谢楚狠吸一口烟,停止了危险的想象。
他最近得加大抑制剂剂量了。
第二天没有给他们尴尬避让的时间,早晨一到片场,张导就开始张罗着布置现场验收成果,好在昨晚的对戏没有因为后来的插曲而失效,两人配合默契,拍了两条之后顺利通过。
张导挺满意,午休的时候把几个主要演员叫过去讲了讲私下对戏培养演员感情的重要性,还临时决定以后在片场多组织几次剧本讨论会。
一天的对手戏拍下来,两人之间无形的尴尬逐渐在不间断的合作中消弭。纪豫然仔细想了想,反正更尴尬的事情早就做过了,也就不在乎这一点微不足道的冲动了,毕竟最后什么也没发生不是吗。
谢楚对他的态度倒是一如既往没有改变,看起来浑不在意,反倒像是他自己想多了。
只是接下来一段时间,两人每次对戏,都不约而同地带上了助理,之前的不受控情况再也没有发生过。几个星期的戏拍下来,抛开最早的尴尬经历,两人慢慢熟悉了不少,算是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朋友了,偶尔在微信上聊几句,互相开开玩笑。纪豫然也是头一次认识到谢楚此人高冷而不失谦和酷帅而不失稳重的外表下沉迷发卖萌表情包的内在——第一次的“小熊跪地磕头”根本不是手滑,而是本性暴露。
这天午休时间,纪豫然在休息室里边吃盒饭边研究剧本,标出几场戏打算找时间和张导交流一下拍摄细节,这时手机“嗡”一声,进来一条微信消息。
纪豫然点开一看,是谢楚发来的:张导找我们讨论剧本,来导演休息室,空调坏了,记得带个风扇。
后面紧跟着又发了一张表情包:雪宝哭泣.jpg.
纪豫然笑了,来得还真巧。小徐还在吃饭,他招呼了一声,让她在休息室留着,自己一个人去了。
导演休息室里果然热的像个蒸笼,张导坐在那儿神清气爽地像个没事人,反倒是他和谢楚两个大男人一人一个手持小风扇对着吹,简直不像话,张导笑了半天,好心决定讲完了几场戏的顺序就放他们走。
说是这么说,但一抠起细节来还是讲得停不下来。纪豫然吹着点风勉强还能忍忍,谢楚却好像格外怕热,十分钟过去额前的刘海已经基本上湿透了,他皱着眉解开胸前两粒纽扣透透气,胸口线条起伏分明,汗水携带着信息素蒸发在空气中,纪豫然逐渐坐立不安起来。
张导还未来得及察觉,谢楚先行站起身,表示要去上个厕所。
谢楚的离开让纪豫然减轻了不少压力,但依旧丝毫不敢放松,毕竟眼前可还坐着一个Alpha没走呢。
仿佛是听到了他内心的声音,门外突然进来一个工作人员通知张导场地布置出了点问题,需要她亲自去看看。张导急匆匆站起身出门,临走前道:“小纪你先回去吧,碰到小谢也让他不用来了,戏的事改天再说。”
纪豫然如蒙大赦地应了,起身正打算回去,余光却瞥见沙发角落里落了一只手机,看款式像是谢楚的。
他捡起来打算顺手送回去,刚走出去没两步手机突然响了,铃声极其的耳熟,是那首叫《四月》的歌。
来电显示是一个“邵”字,后面还附加着一个小太阳的emoji表情,备注得看起来颇有点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