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乌合之众总爱寻求极值。要么厌恶,要么喜欢。要么真,要么假。说得好听,是性情中人。说得难听,就是心智不足。但实际上,很多事情没那么赤裸,也并非无迹可寻。
从那天以后,虽然没有正式开过会,也没谁下达指令,但我们都隐约察觉到,何啸渊和席然成了要推送的“主cp”。
在直播中,他们坐到一起。在节目中,他们分到一组。
我盯着分组的纸条,甚至起了阴谋论。或许我们公司就是那般无耻,连这种都要操作。但看到演播厅中笑容暧昧的导播,那种想法立刻被我挥之脑后。
“来,Dear.C、HE、席然,你们三个坐到一排。”
我们在舞台中央坐好,主持人递来一个盒子,里面装满了格力饼干棍。
“三个人,用嘴——巴——”主持人拖长音调,取出一根饼干,递给我,“咬断。我们要看最后剩下的饼干有几厘米。越短越好喔。”
我捏住饼干,瞥了一眼身旁的何啸渊。他非常平静,甚至扭头和席然交换战术。另一组的文俊豪呼哒哒跑过来,探头盯着席然,被主持人姐姐笑着拉开。
“不要偷听他们的话啦!”
文俊豪不情不愿地走到一旁。我挑了挑眉,心知这是难得的综艺机会,决不可搞砸。
我将饼干棍咬住,转头看向何啸渊。他正对我,离得很近,但视线低垂,只注意饼干。我轻笑一声,佯装伸头,将饼干棍戳向何啸渊的嘴唇。他愣了一下,轻轻张开嘴。
“呜——”
全场忽然发出惊呼,主持人姐姐凑到我身边,叹道:“Dear.C竟然把整根饼干都吸进了嘴巴!”
饼干棍被折断,在我口腔里艰难地翻动。我仰着头,勉强了几秒钟,顺利将饼干棍咬碎、咽下。
我双手高举,还比了耶,对镜头做出洋洋得意的表情。
“我们组剩下的饼干是零!”
主持人姐姐大笑起来:“哎哟,Dear.C,如果你是0的话,那你们组就直接输啦。”
我扭头看何啸渊和席然。席然微笑着望过来,何啸渊双唇紧闭,神情有点微妙。
“没事没事!”文俊豪笑着跑过来,“我很乐意。”
底下观众都笑了。我站起来,扭头时,瞧见出现在台下的雨姐。她皱眉同导播说了什么,导播无奈转身。
没过几秒,主持人喊道:“那这个游戏直接宣布WHY队胜利。我们进入下一个环节吧。”
那个综艺节目播出后,竟然有了一个小小的热搜,叫“爱豆强势拒绝卖腐”。我看着那个词条,莫名有些尴尬。
说不上来这是什么感觉。你要问哪个男团卖腐,谁都不承认。但要是告诉谁,他的cp有多火,他大概也要自鸣得意。
我只能庆幸,公司仅安排席然何啸渊多多互动,没有其它的要求。
可我哪知道,何啸渊是这么“努力”的爱豆。
一次,我们参加本市的商演。台子搭得不高不低,但没有配备楼梯。我们通过吊起机器上台,表演结束后,得自己跳下舞台。
何啸渊是队长,第一个跳了下去。按照那天的站位,席然在他身后。当席然要从台子跳下去的时候,何啸渊转过身,看着席然。
我没听清楚他们说了什么。只知道何啸渊张开双臂,席然低着头,往下一跳。在粉丝的摄像头中,席然竟直接扑到何啸渊怀里。何啸渊稳稳抱住他,然后将他放到地面上。他们往前走,我盯着他们的背影。
“哥。”
有人推了我一下,我慌里慌张地迈开腿,急匆匆往台下跳。我太急了,我的眼睛还不自主寻找他们的背影。在我落地的瞬间,我骤然一疼。
我捏紧拳头,顺势坐在地上,仰头看向不远处的粉丝。她们都惊讶极了,嘴巴吓得圆圆的。我笑眯眯地伸手,说:“哎唷,摔倒咯。”
她们终于恢复了笑容,喊道:“若琛,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立刻站起来,蹦蹦跳跳地走了。
后台休息室很乱,一众小艺人来来回回。我按住门框,扫视一圈,看见坐在角落的席然。
他脱了鞋袜,脚后跟有一块红色伤口。我慢慢走到他身边,还没开口说话,何啸渊出现在我们面前。
何啸渊手里拿着一个创可贴,他利落撕掉,弯腰贴在席然脚后跟。席然松了一口气,开始穿鞋。
“有水泡啊。”我坐下来,说。
“嗯。”席然应了一声,“不碍事的。”
休息室仍是混乱嘈杂,而我们之间却有些微妙的沉默。何啸渊和我一左一右坐在席然旁边,两人谁也不看谁。没过一会儿,文俊豪几个小的哼哧哼哧走进来,手里拿着冰棍。
“文俊豪。”席然忽然叫了一下文俊豪的名字。
文俊豪冲他笑了笑,把冰棍散开摊在他面前。“主办方发的。三种口味!”
还没到夏天呢,我肠胃一般,没接,低头玩手机了。就是坐着坐着,不知道怎么的,脚腕隐隐作痛。
我换了个姿势,双腿交叠,手掌抚着膝盖。
“嘶——”
我猛然抬头,看向自己的脚腕。因为我叠着二郎腿,所以腕部直接露在外面。方知否拿着一根粉红色冰棍,歘地贴上我的脚腕。
“喂……”我看着方知否。
他单手插兜,还很贴心地说:“有六根啊,用一根没关系。”文俊豪赶忙点头,剥了一根绿色冰棍递给方知否。
“不是。”我看着脚腕上的冰棍,都笑了,“你干嘛呀?”
“是哥干嘛啊。”方知否好像不喜欢绿色口味,但还是不情不愿舔了一口,“你脚扭了。”
面对周围忽然射过来的目光,我傻笑起来:“我今天怎么那么迟钝。”
文俊豪和贺百颇过来聊表担心。方知否低头掏出手机,一边玩一边吃冰棍,没再参与我们的对话。
我无意间看向何啸渊。他神色如常,好像没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动作。而如我所料,我一打开渊然的超话,里面已经炸开了。
他难道不知道这些吗?他会不明白,他和席然的互动,能带来什么吗?我轻呵一声,关上手机,朝旁边一扔。
因为方知否的及时“冰敷”,我的扭伤并不严重。晚上没有通告,六个人直接去了公司。
我们下车的时候,公司外头站着几个女孩子。她们穿着雨衣,挤在一起,切切望着公司大门。看到我们出现,她们克制不住叫起来,又赶忙收起激动。
我被力气超大的贺百颇架着,一瘸一拐往外走。女孩子们仰着头,我不小心接触到她们的目光,在这微蒙的雨天里,竟然觉得烫伤。
进了公司,我按住墙壁,扭过头,朝她们鞠了一躬。我不好意思看她们的表情,低头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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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我们这样恶评满满的组合,竟然也有一批珍爱我们的粉丝,真是越想越感到神奇。而将一切看在眼里的公司,早就开始了团综的策划。
晚上,六个人坐成一排,面对着一个显示屏。
“您认为,一个成功的爱豆男团最需要什么‘心’?”
我将问题读出来,接着大手一挥,在答题卡上写下:“当然是真心!”
我恰巧坐在中间,便伸长了脖子,将大家的答案偷看一遍。文俊豪写的是“耐心”,席然写的是“爱心”。贺百颇和方知否也不知道在干嘛,一个写了“有心”,一个写了“无心”。
而最旁边的何啸渊,还没有写。
“队长,你的答案是什么?”我将答题卡卷成话筒,问他。
何啸渊弹了一下答题纸,开口:“野心不必写在纸上。”
大家“喔——”地一同起哄,我将手收回来,嘴角咧着干笑。几台摄像机就摆在眼前,我却霎时失控,心底涌起积压已久的不满。这句明明话不该说的,我却开口:“可是野心不能太过。”
我并没有过多的情绪,这句话也无波无澜,算不得有什么错处。
摄像机仍在运转,旁边的成员们神色如常,回应说:“是的!我们是刚出道的新人,要多多努力,一步一个脚印!”
大家开始谈论贺百颇和方知否的答案,我也笑着和大家一起说话。只是在某个瞬间,我察觉到什么,忽然一动,正对上何啸渊的目光。
有很多人认为,何啸渊性格镇定,做事冷静。看见他,就能看见他的家乡,寒冷的东北之地。但他远不止如此。此时此刻,他朝我投来的目光,让我头皮发麻,忍不住胆寒。
我厌恶这种洞悉的目光。他完全不掩饰自己,反倒傲慢地打量我。我也被挑起某种恶劣的心思。我按下不快,硬是做出嬉皮笑脸的表情,极其高涨地说话、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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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综的事前问答录制完,今晚便没有其他安排。大家离开会议室,我因为脚腕扭伤,便跟在最后头。走到分叉口时,我忽然伸指,扣住何啸渊的手腕。
何啸渊都没有扭头看我,只是后退两步。
什么时候培养起这种默契?不重要了。我和他一左一右,沉默地走向另一条路。在拐角,我们进入那个极其狭窄、连窗户都没有的备用练习室。
在门被关上的瞬间,我大力一扯,将何啸渊甩向旁边的泡沫垫子。他的背磕在垫子上,他看我的目光还是如常。
“怎么?”
他终于说话了。
我都能够气笑。我在充满灰尘的备用间里笑了,笑得咳嗽几声,最后我仰起头,讽刺道:“怎么?你营业的时候,不问问自己在干嘛!”
何啸渊静默一瞬,眼神慢慢沉下去。他双手抱胸,审视我。
“继续说。”
我烦他这领导听报告的模样,说话都带上不满。“我说什么说我。是你抱住席然,当着粉丝的面。你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分明就是在卖——”
“你到底在生气什么?”
何啸渊眯了眯眼睛。
被他这样打断,我一口气差点没匀过来。我吐出浊气,试图一句话一句话跟他说。
“你做练习生的时候不是这样的。我们真不是为了做什么爱豆营业、炒什么cp出道的。何啸渊,这么简单的事我不信你不懂啊。”
何啸渊挠了挠耳朵,站直身子。我未曾反应过来的一秒钟内,他钳住我的手腕,将我按在了泡沫垫子前。我的脚腕传来隐隐疼痛。
“对我失望?为什么呢。”何啸渊凑到我耳边,一字一句慢慢厮磨:“因为我没有追求你?因为我和别人是热门cp,而不是和你?”
一种不可名状、如涂料般厚重的红,迅速从下冲到上。我满脸张红,忽然有些难过。
而他,却忽然和我拉开距离,用一种带着疑惑,又带着恶劣的神情打量我。“可我就算跟别人营业,好像都和你没关系?”
这些话太伤人了。我嘴唇发麻,偃旗息鼓,吐出两个字:“烂人。”
他忽然笑了。他是很少笑的,笑起来,总带有无端的宠爱。他揉了一把我的头发,告诉我:
“嗯,我会好好营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