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邓希筱最后并没有和他俩一起吃,她打完饭去找座位的时候恰巧遇到了自己正在吃饭的舍友们,手一挥就潇潇洒洒地把孟其昀和季怀舒抛弃了。
孟其昀没有成功拒绝季怀舒的请客。
因为季怀舒打完饭并不离开,就站在一旁等着孟其昀打饭。孟其昀被他看得紧张,又对饭堂打饭流程十分陌生,被饭堂阿姨不耐烦地问了一句“要吃什么”后,才对着饭堂阿姨身后的菜瞎指了几下“这个这个和这个”,连自己点了什么都记不清,正要找出饭卡去刷,就被眼疾手快的季怀舒抢了先。
季怀舒也不多说什么,单手端起自己的饭菜,对孟其昀笑:“快走,我看到了个空位,慢了就没有了。”
孟其昀还没反应过来,季怀舒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孟其昀只好快步跟上。
饭堂的椅子还余留着上一桌人的体温,温乎乎,有种莫名的不适感。桌子椅子很矮,又凑得近,孟其昀手长腿长的,坐下来的一瞬间,只觉得自己被束缚在了某个方正逼仄的箱子里。
季怀舒倒是坐习惯了。
他看着孟其昀饭盘里的菜式弯着眼笑:“孟其昀,你是不是故意帮我省钱?”
孟其昀低头一看,确实是挺省钱的——一份饭,一份番茄炒蛋,一份干锅花菜,还有一份清炒空心菜。
“知道的说你在吃饭,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开菜园。”季怀舒没忍住又笑了他一句,然后把自己碟子里的一个鸡腿分给了他,“这个给你。猜到你会这样,我特意点了两个。”
孟其昀被他说得耳尖泛红,想开口为自己辩驳,又害怕自己一张口就会泄露些什么。
他人高马大的,看起来随时都可能跟人干架,可被季怀舒笑话后,却像个玩游戏吃了瘪的小朋友。
有点可爱。季怀舒看着孟其昀,脑海中冷不丁地冒出了这么一个念头。
孟其昀在对面憋了半天,才尽量用平常的语态说了一句:“谢谢。”
季怀舒吃饭的时候很安静,不过偶尔会和孟其昀分享一下自己点的菜的味道:“这个青椒炒肉有点辣。你能吃辣吗,孟其昀?”
“嗯?”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饭桌和孟其昀搭话,这让孟其昀感到新奇,他拿捏不好饭桌聊天的尺度,脑海中尽力地搜刮着措辞,“嗯,挺能吃的。”他顿了顿,又稍显生硬地加了句,“你呢?”
季怀舒微微撇了撇嘴,说:“不太能。这个有点太辣了。”
孟其昀一听就蹙起了眉,他挺直背,气场转变得很快,看起来很严肃,也很有威严,嘴上说着强硬的、不容拒绝的话:“你手上有伤,应该吃得清淡一点。”
季怀舒现在已经不怕他了,不过还是尽量顺着孟其昀的意思,温和又顺从地笑着说:“对不起,我忘记了。那我不吃这个了。”季怀舒说完,还在饭盘的盛饭格子处掸了掸筷子,把筷子上沾到的辣椒籽抖开。
孟其昀蹙起的眉头却没有因此而展开,他目光沉沉地看着季怀舒,眼神火热得仿佛要用眼睛将季怀舒灼烧出洞来。
“不是说有空的时候可以说一说吗?”孟其昀的语气并不强势,甚至还有些温柔,但季怀舒还是感受到了很强的压迫感。
果然当过混混头子就是不一样,季怀舒羡慕地想。
“这样吧,我们谈个条件。”季怀舒从四年级就培养起来的胜负欲到如今愈演愈烈,“两周后的年级考试要是我超过你了,我就不用说,怎么样?”
不得不说,季怀舒在激起人的斗志这方面真的很有天赋。
他话音刚落,孟其昀身上流淌着的学习血液瞬间沸腾了,想立刻就开始刷题的热情和冲动甚至超越了和季怀舒好好吃完当下这顿饭。
季怀舒的学习能力可不是盖的,哪怕最近几次他的排名要比季怀舒的好一些,但也绝对不能掉以轻心。毕竟季怀舒并不是从来都没考过年级第一,数量也不是简单的一次两次。
“想好了吗?”季怀舒等得把能吃的饭菜都吃完了,才把筷子放下。他背靠在椅子上,笑得很无害,淡红漂亮的唇一开一合,说着让孟其昀胆战心惊的话,“不过要是你输了,以后就不能再问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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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怀舒午休的时候刚洗过澡,此时也不用回寝室再冲一次。孟其昀巴不得把季怀舒揣在口袋里,别说寸步不离,自他午休目睹了季怀舒被人欺负的过程,他现在连季怀舒被人瞧见都心生恐惧。
所以吃过了晚餐,两人就一起去了教室。
落日还在云层中透着半张脸,欲说还休,暖橘色的余晖染了半边天,溢出的残余缤纷填满了整间静谧的教室,把教室烘成了浪漫的归巢。
可惜无人欣赏它的曼妙与甜蜜。
到了教室,两人便一言不发地各自进入了学习状态里。
紧赶慢赶终于在六点零七分时成为了第三个到达教室的努力学子邓希筱被已经遨游在学海里的两人吓了一跳。
“好啊季怀舒,你刚刚还笑话我。”邓希筱在季怀舒面前有样学样地竖起了大拇指,“你也不赖嘛。”
季怀舒抬起脸,被打扰了也不气恼,脾气很好地对邓希筱笑,而后做了个“嘘”的手势:“低调低调。”
邓希筱也不再过多言语,开完玩笑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埋头学了起来。
快乐的学习时光很短暂,第一节晚自习铃响没多久,孟其昀和季怀舒就被他们的班主任叫了出去,而后带着他们去了办公室。
办公室内坐着年级主任和今天中午他们在校医室里遇到的值班老师。
除了这两人外,陈霖峻竟然也在。
陈霖峻身旁是一个穿着红裙的中年女人,和陈霖峻的眉眼有几分相似,大抵是他的母亲。两个人坐在年级主任的对面。
听到动静,办公室里的几个人同时望向了门口。孟其昀看到值班老师对他俩温柔地笑了笑。
季怀舒看了陈霖峻一眼,又把冷淡的目光投在红裙女人身上。红裙女人也回望着他,目光里是季怀舒熟悉的、不加任何掩饰的厌恶。
和恨。
他和红裙女人遥遥对视着,直到年级主任出声,季怀舒才无所谓地收回目光。
年级主任是个小光头,啤酒肚凸出,脸圆且泛着明显的油光,鼻子低矮,眼眶和唇部往里收,宛若一个盛过红烧肉却尚未清洁的大碗。看到他俩被领进来,便稍稍坐直了身体,轻咳了一声,才说:“孟其昀和季怀舒,是吧。”
孟其昀和季怀舒同时点了点头。
“今天在厕所拿棍子打人的是......”他目光在孟其昀和季怀舒身上转了一圈,然后像蜜蜂选花似的,落在了孟其昀身上,“孟其昀?”
“是我。”孟其昀接话很快,宛如正在自我加戏的演员,生怕别人抢了他的台词。
速度快得大家都来不及反应,季怀舒没头没脑地想,如果此刻有个体育老师在场按秒表,季怀舒怀疑孟其昀接话的间隔时长不会超过0.1秒。
年级主任点了点头,又问:“你为什么打人?”
孟其昀对着陈霖峻轻佻地抬了抬下巴,现出些不可一世的情态来:“他先动手的。”
“是这样吗?”年级主任侧过头去问陈霖峻。
陈霖峻看着孟其昀,又想起他午间时刻双眼红得几近流出血的厉鬼模样。他下意识望向自己被打得整片淤青的腿,瑟缩着点了点头。
“就算是我们霖峻不对在先,这位小同学也没资格下这么重的手吧?”那红裙女人突然开口道,声音尖利似毒蝎的尾刺,“本来只是两个男生间的小打小闹,报告老师就完事儿了。你这位同学现在把我儿子打得路都走不了,还把人压在地上跪着羞辱,是不是就有点太过分了?”
“小打小闹?”孟其昀挑了挑眉,竟笑了,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声音冰冷,恍若蛇的鳞皮,“那我对您儿子做的,便连小打小闹都算不上。轻轻一碰罢了,没想到您儿子还回家找妈妈哭鼻子啊。”
红裙女人目眦尽裂,喉咙像含了痰,话卡得不上不下:“你......!”
“孟其昀!”年级主任一声喝,“注意你的言辞!”
孟其昀收敛了点戾气,口齿生平第一次这么伶俐:“主任,季怀舒是咱们学校重点培养的尖子生,哪次考试不是前五前十。暑假的时候他右手受伤,现在用的是左手写字。高三之后,每天的午休他连寝室都不回了,就窝在教室学习。今天中午和之前的中午没什么两样,他学到快一点半,想去厕所洗把脸然后回来教室休息,结果却被这个不知道从哪里进来的社会人堵在厕所里,我到的时候,他的脚踩在季怀舒刚缝针不久的右手上。”孟其昀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一下,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压制住在胸腔中愈演愈烈的怒火,才继续说,“他的伤口裂开了,连痛都喊不出来。我把这个人弄开,让他给季怀舒道歉,他不肯。我当时的脑子确实不清晰,想不了这么多。要不是季怀舒喊疼,我清醒过来急着带他去校医室,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点什么来。”
孟其昀看起来不像爱解释的人,他确实也不是。往常被旁人误解了便误解了,他也不在乎。毕竟大多数的时候解释无效,也没有人选择站在他这一边。
可事关季怀舒。
如果可以,孟其昀想要永远都在第一时刻站到季怀舒身边。
年级主任目光一横:“那你也不能......”
“主任。”年级主任教训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季怀舒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看向年级主任,目光似刀,“学校的安保人员疏于职守,随意把外来人员放了进来,我在学校里乖乖学习,却平白受了无妄之灾。请问这是谁的责任?”季怀舒挥了挥自己还缠着纱布的右手,“受害者掌心的血还在流呢,您却在批评见义勇为救受害者于水深火热的热心同学,对加害者宽容大度视而不见,为其争讨公道。”季怀舒轻轻一笑,“可真是让学生心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