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也是盛夏。
白朗在一个平凡而晴朗的午后,透过明亮的门缝,偷窥到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热烈演出。
记忆中,干净明亮的落地窗,被树叶染成薄荷绿的阳光,日照的氤氲把走廊拉得很长,彷佛绿野仙踪里的森林花房。
紧闭的琴房门那一边,熔金日光裹挟跳跃的音符奔涌而出,恰如玻璃门格挡不住的那道逆光的影子,正投在白朗的身影前方。
琴声从琴弦下不断流淌,八小节的主题变化出千万种旋律,每一串变奏都散发出五光十色的气息。
复调和弦被分解得如此自然而干净,高音嘹亮如飞鸟,低音沉重包容万物。
巴赫,《恰空》。
白朗背着大提琴,在练琴门房外呆呆站着。
他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音色。
那个人居然用一把小提琴的单薄音色,演奏出了堪比一整支交响乐队的恢弘旋律。
音乐仿佛被他赋予了生命,短短十几分钟,他听到了啼哭、坎坷、欢愉,衰老与悲伤。
第一主题d小调庄严决绝,像暮色下晦暗不明的晚钟。走过第十六变奏,画面陡然一转,D大调如磅礴的浪潮迎面扑来,热情与喜悦渐次堆叠,神明降临人间,发出难以直视的光明。二十四变奏收尾,余晖落入群山,画面烟消云散,悲怆重新拥抱d小调,坠入无边死亡。
一双手,一把琴弓,四根琴弦。
白朗根本不敢呼吸。
逆光的身影被拉出蓝绿色的影子,明亮到像是被点燃的火。
燕尾服和紧绷的琴弓被记忆熔化成水,熠熠生光。
虚幻的梦境里,逆光的影子倏然抬头,视线准确对上门后的男孩,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白朗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肩膀被大提琴勒出了汗渍,皮肤几乎要被北美格外毒辣的阳光灼伤。
时间似乎停滞了,又似乎在下一个瞬间吱嘎嘎向前滑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