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愣着做什么!”
被这一声冷冷的呵斥惊醒,警卫队长这才恍然回过神来。他看着面前安然无恙的向导,又愣了一愣,继而连忙点了点头,招呼一旁待命的队员一同上前,将狂暴症的哨兵控制了起来,怕不妥当,又补了一针效力极强的镇定剂。
狂怒的哨兵发出几声气音的怒吼,挣扎着,最终还是昏迷过去。
警卫队长指挥着人将昏迷的哨兵重新关进禁闭室,又吩咐着调高了监视等级,一回头,正见那个向导准备离开。
“江首席!”他连忙追了上去,笑着道,“这次真是多谢您了。本来应该是我们分内的事情,还要您出手相助。”
江封余光瞥见有人跟了上来,便稍许放慢脚步,与他同行,“如果他再出现这种状况,及时联系我。”
“这太麻烦您了吧……”警卫队长话还没有说完,忽地似想到了什么一般,立马改口道,“会的一定会的。到时候就麻烦您了。”
“无碍。”
“唉。刚才那一遭,要是没有您帮忙压制着,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警卫队长心有余悸道,“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的。”
听到这话,江封眸色一暗,不动声色地问道:“怎么,有什么异常?”
“异常倒也算不上。您知道的,狂暴症嘛,这年头,到了年纪没找到向导结合的哨兵这么多,每个月也总会有那么十几例,我都见怪不怪了。”警卫队长搓了搓手,道,“先是狂躁,控制不住地发火,然后痛觉上来了,五感失控,渐渐开始变得好斗嗜杀,最后失去理智,这人也就算是废了。过程都一样,只不过不同的人,走完整个‘流程’的时间不同罢了。”
“嗯。”
警卫队长悄悄打量了一番身旁人的神色,确定了其中没有不耐烦,这才又接着说道:“他这一例是因为爆鸣弹。突然出现的强力刺激,使他将那些别人几个月甚至几年要遭的罪,几个小时就受完了。按理说,他到现在早该疯了,没道理苦苦撑到现在。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他心里有什么特别惦记的,不愿意放下,又或者发病前看到了些什么。唉,这么说起来,倒还真有点佩服他。”
警卫队长边说边向前走着,迈出几步后,这才发现江封停下了脚步。他以为自己说错了话,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正要另起话头,就注意到江封的视线落在走廊的另一端。
迎面走来的是一个中年男子,栗色短发,皮肤白皙,长相清秀,便服包裹下的身材不算壮硕,甚至可以说是瘦削,唯一特别的是他身上的那一股温柔气质,和周围环境的森冷格格不入,像是春日午后的暖阳,让人的表情也不禁随之柔和几分。
“老师。”江封对着来人恭敬道。
经江封这一提醒,警卫队长才想起来,这人是身旁这个首席向导的老师,之前也是个首席,卸任后转去了圣所,如今已爬到了二把手的位置。
他看着那人眼角浅浅的笑纹,不由有些发愣。
“小封。”温景焕笑着应了,与一旁呆愣着的警卫队长也打了个招呼,“王队长也在。是在谈公事吗?”
“巡逻队带了一个哨兵回来,我帮着照看一下。”江封接话道。
温景焕点了点头,视线不着痕迹地朝他们走来的方向望了一眼,又收了回来。他脸上笑意不变,又问道:“遇到了棘手的事情吗?”
“已经解决了。”
“又是得了狂暴症的哨兵?”
“嗯。”
“也是,禁闭所这儿关得最多的就是他们。”见江封不愿多说,温景焕也不再追问,转而与他闲话了几句日常,江封都淡淡地接了,虽然是不冷不热的态度,但也丝毫不见敷衍。
来往几句对话间,话题已至尾声。
“改日去我那儿坐坐吧,小姑娘惦记你好久了。”
江封应了声好,再礼貌地告了别之后,转身要走,又见温景焕似是突然想起来般,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对了,最近小心,好像快要降温了。”
听到这话,江封面色一滞,抬眼对上温景焕盈满笑意的眸子,沉默了片刻,应道:“会的。”顿了顿,又补充道,“您也是。注意身体。”
“好了,不耽误你们的工作了。”温景焕摆了摆手,这才转而对着一旁的警卫队长道:“王队长也回去吧,辛苦了。”
……
许久之后,站在原地的警卫队长眨了眨眼,看着空无一人的走廊,表情有些茫然。
他刚才在和首席道谢,然后呢?然后发生了什么?
唐珩倚着墙角坐着,脸上的表情满是疲惫。
镇定剂的药效退去,等他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空无一人的禁闭室中。他的体力已经耗去大半,身上的衣服不知道被汗水浸透了几次,墙壁的冰凉透过衣服传来,却并不能安抚皮肉之下的燥热和痛楚。
一波更剧烈的疼痛席卷而至,唐珩痛得紧绷起身子,眼睛死死地盯着地板上的一处污渍,咬紧了牙关。
那突如其来的痛苦太过强烈,以至于他没有注意到,或者无暇顾及,禁闭室的门,又悄然地开了。
闯入者的步子很轻,姿态沉稳而谨慎。他一瞬不眨地提防着这间禁闭室里关着的那个哨兵。
坐在墙角的哨兵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垂着脑袋,像是陷入了沉睡,呼吸轻浅得几乎听不到……
闯入者突然察觉到不对劲,就听见那个哨兵开口了。
“给老子站住。”
冰冷的声线,包含浓烈的杀意。
闯入者一愣,来不及细想,自己的量子兽便被这赤|裸的杀意逼了出来。那条墨绿色的巨蟒吐着蛇信从角落游窜而出,迅疾似电地扑向哨兵。
事已至此,闯入者也不再掩饰来意,亮出手心反握的匕首,径直朝哨兵攻去。
二人距离不过三米,对于能取了哨兵性命的这一击,他势在必得。
真是什么渣滓都敢往他眼前凑呵!
唐珩听见空气流动的细微声响,这才抬起头来。他不耐烦地皱起了眉,但待视线落向那直刺向自己的匕首时,表情又舒展开来,且随着攻势的逼近,那双骇人眸子中的血色也愈发显得猩红。
“这么急着找死?”
闯入者再次一愣,完全没想到这人现在还有意识,可此时收手已经来不及了。
在话音落下的那一霎那,眼前的哨兵突然暴起,闯入者暗叫不好,正要后撤,就见哨兵以极快的速度接近,握住了自己的肩膀。
看似轻易的一握,却径直将闯入者定在了原地,紧接着,骨头粉碎的咔咔声响传来,闯入者额角的冷汗欻地流了下来。
见挣脱无门,闯入者转而想要拼死一搏,却发现两手空空,原是手中的匕首早已易了主。
与此同时,不远处传来“砰”的一声巨响,他转眼看去,就见自己的量子兽被突然出现的大虎拍倒在地。
利爪之下,正是蛇之七寸!
“与其在意你的量子兽的安危,不如关心一下自己的处境。”唐珩说着,手中的匕首已经贴向闯入者的颈侧,阴恻恻道,“你刚才想怎么对老子?”
那人咽了一口唾沫,微微仰头,缄默不言。
“嗯?”
利刃划破皮肤,一线红色洇了出来。
哨兵敏锐的五感能带来极大的便利,却也有弊端,比如此刻。皮肤被划开的疼痛连普通人都无法忍受,更何况是哨兵。
闯入者身子一抖,终于声音微颤地开口,“我……”
哪知他只发了一个音,哨兵眼色却陡然狠戾,“让你说话了吗?!”
顷刻之间,铁锈的气味布满了整个房间,而这浓重的味道更加刺激了哨兵感官。
难闻!恶心!
这不是他喜欢的味道!
唐珩的眼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度漫上癫狂的神色。
陷在皮肉里的刀刃搅动了一圈,又向下划拉而去。
不久前被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的记忆忽然又闯入大脑,唐珩蓦地想起了那张平静得没有任何表情的,还有那一双深幽的眸子。
不远处,巨蟒收紧身体,紧紧缠绕着孟加拉虎,但那大虎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兀自将爪下猎物撕咬得皮开肉绽。
渐渐地的,那巨蟒扭动身躯的力道小了,没过多久,它松开桎梏砸落到地上,继而抽搐几下,不动了。
……
李恺乐是被一通紧急通讯叫回禁闭所的,此时一边扣着上衣扣子,一边大声吼道:“出什么事了,负责人呢?给我滚过来交代清楚!”
他刚从自家媳妇的床上下来,憋了一肚子的火,说话语气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
身后一个人应声加快脚步,走到李恺乐身边,畏畏缩缩道:“所长……”
这是负责人赵一,刚才通讯也是他打的。
李恺乐看到赵一,脸色更臭了几分。
赵一是他手下几个队长中唯一一个普通人,不是哨兵,也不是向导。要不是看在他平日里工作勤勉认真,又还算有些技术傍身,李恺乐早就把人调到其它地方去了。
怕自己的不喜欢表现得太过明显,李恺乐稍稍收敛了神色,语气缓和了几分,“说吧,发生什么事了。”
“是这样的……”赵一明显惊魂未定,说话还打着颤,“E区03号房……就是昨天出意外的那间,那个哨兵几个小时没动静,就呆在原地。”
“呆原地不挺好?那群废物要是不肯安分了,那才麻烦。”李恺乐语气嘲讽地说道。
李恺乐掌管这间禁闭所已经快八年了。
哨兵,向导,普通人,平日里形形色色的,他什么人没见过,打交道最多的就是那群得了狂暴症的哨兵。说白了,这儿叫得好听点是“禁闭室”“禁闭所”,说得难听了,不过就是个“社会垃圾处理厂”。
“开始值勤的监视员也是这么认为的,但后来发现,是摄像头出了问题,就找我过去……帮忙调试一下。”
话说到这里,李恺乐已经隐约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皱着眉接着道:“调试之后怎么了?”
说着,“嘀”的一声响起,电子屏幕上显示出“身份验证通过”几个绿色的字来。监视厅的大门自动打开,李恺乐率领众人走了进去。
赵一瞥了一眼身前的方向,惴惴不安道:“……您自己看吧。”
李恺乐不耐烦地顺着赵一的视线看去。
出现在眼前的是近百块整齐排列的屏幕,几乎占据了监视厅的整面墙壁,嗞嗞的运转声中,禁闭所的每一个角落都纤毫毕现。
而最显眼的那处,赫然是一片鲜艳的红色。
是E区03号房。
红,视线所及之处都是深浅不一的红色,间或混杂着些黄黄白白的碎块,墙壁上呈飞溅状的液体已经凝固成了深褐色,被纯白的墙面衬托得非常刺眼。
李恺乐不是没有见过哨兵发狂的景象,但眼前这一幕仍是让他感到胆颤。
“这是怎么回事?”李恺乐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见没人说话,他深吸了一口气,但仍旧没有忍住喷发的怒吼,咆哮道,“我特么问你话!这是怎么回事?!”
站在一旁的赵一嘴唇哆嗦着,半天没有发出一个音来。
李恺乐一脚踹翻了身旁的椅子,“一帮废物!”
他恶狠狠地盯着赵一,很明显,这一脚他是想踹到赵一身上的。
他已经在这儿待了八年了,只要不出大事,再熬两年他就能熬够资历,离开这个既没有油水也落不着好的狗屁地方。
还有两年!
李恺乐回头望向屏幕,凶相毕露的模样,似是要把画面中那个静立的哨兵生吞活剥了那般。
忽然,地上一处不起眼的反光吸引了李恺乐的注意。
李恺乐在屏幕上点触两下,放大了画面,发现那竟然是一把卷了刃的匕首。
禁闭所入口处设有安检装置,别说匕首了,外访者连一块破铜烂铁都带不进来!
只能是所里人动的手。
赵一紧张地闭上了眼睛,准备承受新一轮的怒火,却没想到等来的只是所长一句询问:“检样做了吗?”
李恺乐的声音很冷,但好在不是要震破耳膜的怒吼了。
“做、做了。”赵一赶忙回道,“只是我们基因库里没有这人的身份信息,也不是所里的人。我……我还查了访客记录,都对不上。要再匹配的话,得向塔里申请更高的权限了。”
“发病的原因呢?找出来没有?”
“是伪向导信息素。”赵一咽了一口唾沫,“有人调了预设水平,高出安全阈值五倍。”
李恺乐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几倍?!”
“……五,五倍。”
仿向导信息素毕竟是人工制剂,虽然能起到暂时安抚哨兵情绪的作用,但浓度一旦超出安全阈值,那便是不亚于毒品的致幻剂。三倍就足以让一名正常的哨兵感到烦躁不安,更逞论五倍的浓度!
李恺乐突然觉得,那个不知道身份的人,被剁碎了都是哨兵手下留情了。
“现在那里的伪信息素已经调回正常水平了……”赵一在旁边小声补充道。
李恺乐在原地来回踱了几步,又问:“监控看到是谁做的了吗?”
“额。”
“说话!”
“是……量子兽。”
“去特么的量子兽!”李恺乐被气笑了,“调出调试面板需要身份权限,量子兽有个屁的权限?!”
他一边骂着,一边熟练地调出了录像回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