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歌声从模糊变清晰，理应该是动听的哼曲，可在现下的环境中却更像是首摄人心魄的催命曲。
对于海洋生物顾黎大概知道一些，确实会有在求偶时故意发出些声音来吸引另一半的现象，但更多的是展露自身魅力或是借助外力发出声响。
像现在这样带有旋律又好听的哼曲，在海洋中根本不可能出现。握紧左手食指上的戒指，他直觉即将面对的人鱼，绝不会是仲怀德所说的没有智力。
会编曲、会躲藏，当他们在人鱼求偶的领地抛下诱饵后也没有直接露面，这些都足以证明人鱼是具有智慧的生物。
童话故事里的人鱼大多与人一样，只是在身形上会有所差距。
可故事终究只是故事，现实里的生物，尤其是那些野生的，对于异类不是害怕就是具有很强的攻击性，又或者会展露自己好看无害的一面来诱捕猎物。
而眼下的情况，他甚至都不敢保证即将面临的究竟是不是人鱼。
溟古大陆围墙之外的世界到处都充满了杀戮，他看过太多变异后残暴的怪物，也有些人类感染变异后的怪物确实会带有生前的少许智力。
他看着被渔网束缚在海里挣扎的少年，或许这里，也只是一群被感染变异的深海怪物！
“你们有没有觉得船在摇晃？”一名船员收起刚才的兴奋感，两手撑开试图让自己的身体能保持平衡。
船体在海上会晃动是常态，但眼下的晃动已经不是以往的正常现象。
战船两侧收起的白翼随着摇摆半数浸入海中，船体底部停止工作的齿轮也时不时地发出被强行扳动的刺耳声响。
人鱼的歌声戛然而止，随即便听到那感染得少年惊恐道：“水下有东西！很多！”
顾黎顾不得众人阻拦，转动戒指让黄色晶矿发出光亮，疾步到木质围栏边照向海面。
光线穿透海水，但因为可视范围太小，除了晃动的水面外也就只有一些细小的浮游生物。
他把光线打在感染少年的周围，清澈的海面下能清晰地看到少年那条被感染成鱼尾的腿。
可就在他准备移开光线换到别的地方时，忽然在少年的身下游过一条隐隐泛着蓝光的人鱼。
速度太快，他没有看清具体模样，可那上半身的人形和下半身的鱼尾结合，还是让他明白了，在这个百慕川中真的有人鱼的存在！
不似少年的变异感染，而是一条真正的完整人鱼！
蓝色的反光像极了荧光粉末，但又似血管般长在部分鱼鳞上，就像是海滩上偶尔能看到的白色贝壳。在光线的照耀下，透着五彩斑斓的好看色泽。
而人鱼鱼尾上的蓝光又略微不同，细小如粉尘，还能由人鱼控制。像极了提灯鱼头顶的光点，当它们发散光亮时，也就意味着在以此吸引猎物的靠近。
仲怀德抬手捂住他发散光线的戒指，“你这么做会让人鱼离开我们的捕猎范围，它们喜欢会发光的东西。”
“你做什么！”
顾黎急了，整艘战船周围的保护屏障都由他的戒指操控着磁场，这么着急的遮挡，磁场减弱也就意味着保护战船的水分子会消失！
果不其然，当仲怀德紧握住他的戒指时，有规律环绕船身的白雾也随即被驱散。
顾黎转动戒指试图重新拉起屏障，可那份远离磁场的感知也随即变弱，他无法再自如地操控自己的巫术。
保护层起不来，眼下的白翼浮空战船就像脱了铠甲，一旦碰上强劲的对手随时都会被瓦解。
仲怀德松手，即便护航的巫师此刻看起来像是遇到大难的表情也没感受到危险。他看了眼船底时而游过的人鱼身影，转而对众船员说道：“准备弓弩和渔网，我们该捕鱼了。”
顾黎被猛地向后推了一把，力道之大，险些从船上摔进大海。
船身的摇晃已经从左右摇摆变得毫无规律，好像船底的人鱼在试图撞击和损毁。
他之前听过一种说法，动物在求偶时确实会放低自身的攻击性，但如果在这个过程中被打断，那么他们很可能会变得比以往更为暴躁可怕。
被感染的少年把手臂从铁链中伸出来，艰难地攀附着虎鲸尸体。只可惜虎鲸的表皮太滑且体型庞大，带着一身沉重的铁链几次都上不去。
顾黎看到少年和虎鲸的底下有三四条人鱼游过，就身形来看，男女皆有。不过人鱼的头发不像人类那样可以时常打理，从背影来看多是长发。
鱼尾的尾鳍呈半透明状，支撑鱼鳍的骨刺像是利器，摆动穿过虎鲸身体时，轻而易举地就能将皮肉划出几道裂口，与其肚腹处被撕咬的伤口吻合。
虎鲸的尸体二次被肢解，血水混着海水，把被感染的少年围剿其中。少年拼尽全力地往上爬，可就在即将跳出水面时，一张更为坚实庞大的铁链渔网从船头抛下。
船长满脸兴奋地从操控室出来，跟着仲怀德一起出力捕捞。
渔网收紧，海水中游动的人鱼开始变得烦躁不安。就如每一次去海上捕鱼那样，在渔网往上提的时候，网中的鱼就会开始剧烈挣扎。
只是渔网中的人鱼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温和，他们不过挣扎一阵便开始聚集着向下游动。与此同时，漆黑的海面远处，一条宛如银河般星星点点的蓝色光芒在接近海面的地方由远及近。
“放手！快把渔网松开！”
顾黎上前阻止，却被激动的船员们一把推开。他几次上前阻挠，仲怀德终是忍不住地拔出匕首抵在他脖子上，警告道：“这里是百慕川，早就远离了你哥哥的管辖范围。你要是再上前阻拦，我现在就能割开你的喉咙！”
“仲怀德，我可是柯尔奇的……”
“巫师？不过就是个会操控晶矿的人而已，离了晶矿磁场，你我都不过是普通人。”
仲怀德让人把他绑了，而后收起匕首像先前的少年一样将他无情地丢进大海。
夜晚的海水冰凉，顾黎的手脚被捆绑无法正常地浮出水面，他呛了好几口腥咸的海水，窒息的恐惧让他不停地在水中挣扎。
戴着戒指的左手握紧又松开，能够凝聚的巫术太过稀薄根本无济于事。
海水刺痛，他无法睁开眼。挣扎间，只能感受到从他周身游过的人鱼群。许是仲怀德还不想让他死，大约两三分钟后又把他从海里提了出来，但也仅仅只是让他能够呼吸而已。
绳索的另一头绑着战船的围栏，他就这么被半挂不挂的吊在了战船的一侧。又因为船身摇晃的幅度不小，每隔一会儿他都不得不面临窒息的困境。
船员们的铁链渔网因为阻力无法很好地拉上船，绑着渔网的起吊器甚至有向下弯折的倾向。
船长见势不妙，急匆匆地冲回操控室。还没来得及按下萤晶石的闸门开关，五六条人鱼从海中腾空而起，鱼尾带着被月光照亮的水珠跃至战船上空。
五指带有尖锐的利爪，抓住其中一名船员的肩膀便将其带入海中。海面水花四溅，不一会儿就成清澈变成了血色。
直到此刻，战船上的船员和仲怀德才开始慌乱。然而人鱼就像找到了对付他们的方法，纷纷开始起跳抓人，而后将其拖入深海。
弓弩对于灵活的人鱼而言就像是堆废物，即便射中了，也会被他们坚韧有力的尾鳍拍断。
顾黎贴着船身，他急躁的用戒指上的晶矿划破捆绑他的绳索。船底的齿轮被大面积破坏，不少镶嵌的萤晶石随着卡扣的松懈沉入海底。
船舱底部被砸出了好几个破洞，海水正在急速地向船体内倒灌。
船要沉了，他必须得尽快远离，否则战船彻底沉入海底时，那股强大的吸力绝对会要了他的命！
他没有时间回头看，只听船员们的惨叫也知道甲板上的惨烈。被当做诱饵的少年不知去向，或许被吃了也或许已经淹死在了海底。
四周的海面不再平静，比起船员们的惨叫，听到更多的反而是人鱼的尖啸。刺耳难听，与先前的哼曲相比，现下更像是野兽咆哮。
战船被凿沉的速度比他想象中的要快，甲板从中间断裂，而后四分五裂的倒竖着向下沉。
不少船员迫不得已选择跳海，可就在即将入海时又被人鱼撕咬着当做美餐。
仲怀德趴在船头，满脸惊恐地看着远离战船的顾黎，叫嚷道：“巫师，救我！我没有被感染，我还是人类你就得救我！”
顾黎回头看他，报复性地说道：“这里是百慕川，不是我哥哥的管辖范围，我没有义务救你。”
仲怀德的叫嚷还在持续，但很快便伴随着破损的战船一并沉入大海。
顾黎游开的距离并不算太远，庞大的船体沉入海中时，还是将他一并带入。海水中大量的气泡让他看不清路，他感觉到被卷入时海水带给他的压力。两侧耳朵疼得厉害，却没有时间去让耳压平衡。
痛苦窒息的挣扎间，他陡然抓住一只贴近他的胳膊。手臂结实有力，在如此强劲的吸力中也能平稳地保持高度。
眼睛因为海水的灼痛无法二次睁开，他不知道自己抓到的是什么，可能是人也可能是人鱼，但他更希望能是前者。
他尝试重新操控巫术，然而远离磁场远离战船上镶嵌的萤晶石，他的戒指最多只能用来照明或当做小刀，又或者一无是处。
黄色晶矿时明时暗，终究还是不堪重负的失去了被*控的磁力。
窒息的感觉越来越重，而牵着他的人在海中仿佛悠然自得。他顾不得太多，攀附住这人的肩膀，而后闭着眼用手比划往上游。
他不确定对方如果是人类是否睁着眼，于是只能在这人的胸腹画了个向上的箭头。
这人终于有了反应，大力的揽过他的腰抱紧，快速向上游动。
他不知道自己下沉了多少米，窒息感已经让他感到晕眩，海水不断地从鼻腔和嘴里吸入，而后便是无尽的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