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两个人玩到下午两点才吃午饭。阮年想用冰淇淋当午餐,男人没让,带他去吃自助餐,结果阮年还是一个劲往盘子里挖冰淇淋球。
饭后,男人推着阮年进酒店房间,门自动落锁。
他摘掉阮年汗湿的口罩,唇覆上去,清甜的香草冰淇淋味儿充斥在呼吸交换间。
鸭舌帽掉落,长发披散,男人五指扣住他后脑,又口及又咬,惹得阮年发出声哼唧。
男人轻笑,吻从唇上挪至耳后。
阮年大口呼吸,手脚发软地推男人,“不行……我身上太臭了!要洗澡……”
“不臭。”
“臭的!”阮年终于把男人推开,皱着鼻子撩起自己半湿的T恤下摆闻,又伸到男人面前,“不信你闻。”
衣摆下的小腰又细又白,男人下颚一紧,避开他的手去亲覆着薄汗的脖颈,大掌贴在皮肤上掐揉,“很香。”
掐到阮年的痒痒肉了,他笑着下蹲,牢牢护住自己的腰,水盈盈的眸子望向男人,“不行,我要洗澡,太热了!”说着就往浴室走。
男人也不拦他,默默跟在他身后,哪知他一进去就把门给关了,绵软活泼的声音透过磨砂玻璃传出来,“我知道你想干嘛!但是我一定要好好洗个澡。”
男人双眼一眯,唇角不自觉勾起。小傻子变聪明了。
不过只要他想进去,这门也拦不住他。
从酒店抽屉里找到钥匙,男人脱.了上衣,刚要开门,西裤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男人不耐烦地掏出手机,一看,愣住了。
阮年长发湿润,披着条浴巾就出来了——反正待会儿也是要脱.掉的,男人性.急,总是不爱好好脱衣服,自己的还没什么,扯坏了酒店的衣服是要赔的。
他走到卧室门口,却见男人垂头坐在床边,手肘撑着膝盖,十指插进发间,看起来很……很不高兴的样子。
阮年抿抿唇,仔细想想,自己不至于惹他这么难过,会让他露出这种让人心痛表情的,只有照片上那个人。
是叫“叶之岚”吧。
很奇怪,阮年只听了一次这人的名字,却记住了。
他走到男人面前,蹲下,伸长脖子要看清他的脸,“岑商,你不开心吗?”
男人微微抬头,看见他,没变姿势,连表情都没收敛,只是伸手揉揉他湿润柔软的头发,“乖,今天不做了,你去旁边的房间睡,嗯?”
阮年没走,他坐在男人脚边,靠着他大腿,乖乖把头凑到他手底下任他抚摸,又问了一遍:“你不开心吗?”
男人的手指一顿,从他发间移到略有些冰凉的柔软耳垂,喉结滚动,终于缓缓开口,声音沙哑:
“他要回来了。”
他没有说“他”是谁,但阮年就是知道。
他偏头看男人,眼睛又大又亮,“为什么他回来你不高兴?你不想见他吗?”
男人深吸口气,收回手,捂住眼睛上下揉搓,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
但阮年知道,他是难过得要哭了,只是不好意思表现出来。
他就是知道。
他等着男人的回答,好半天,只听男人哑声道:“已经没可能了,还回来干什么呢……”
阮年望着他,轻轻跪坐到他身前,抬起脸亲他手背,亲他下巴,一直往下……
“不要了,回去吧。”男人低声道。
阮年摇摇头,继续扯拉链。
“嗯——不是不喜欢?”
阮年声音含糊:“没关系……”
……
许久之后,阮年咳嗽干呕,男人拍打着他后背,抽了两张纸给他擦擦,“跟你说了不要勉强。”
阮年缓了一会儿,好了许多,把纸巾抓成个球握在手里,笑眯眯问男人:“我进步了吗?”
他眼尾泛红,漂亮的眼珠子蒙着层粼粼水光,饱满的唇.磨.得发红润泽,笑看着人,真能要命。
男人喉结滚动,一团烈火迅速将他烧得理智全无。什么失意,什么感伤,都被这团火烧得烟消云散。
浴巾被扯开,孤零零散在地上,听着那不远处的床吱呀作响……
“进步很大,给你奖励……”
中途,阮年突然痛呼出声,哭着喊男人停下。
男人却以为他在撒娇,毕竟阮年的耐痛能力异于常人,这种程度不会受不了。他红着眼将阮年死死锁在自己的视线里。
“小兔子乖乖,奖励还没完……”
他一把捞起阮年,继续。
阮年哮喘似的急速呼吸着,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男人没注意,阮年突然开始猛烈咳嗽,一阵收缩直接把男人弄出来了。
男人僵住,浑身发冷——
眼前闪过一片血色,鲜红的血沫飞溅在雪白的床单上,触目惊心。
阮年吐血了。
晚上十点,男人守在病房,脸色铁青。
病床上,阮年昏睡着,小脸红晕褪去,显出惨白,就像是被洗去颜色一般,凄美而脆弱。
脑海里回响起医生的话,男人只觉得头晕目眩,握着阮年的手不自觉用了几分力,又连忙松开——
“……这小孩你弟弟啊?不是?算了我也不管你们什么关系,他的伤要是你弄的就赶紧去警局自首吧!什么人呐这是,内伤那么严重了,养好了点又添外伤,现在一起反噬上来,再晚点送过来人都要废了!”
“没说过痛?说了才怪!这孩子天生痛神经不敏感,致命伤放他身上也觉不出有多痛,小伤倒是好得快,怕就怕这种内伤,命怎么丢的他都不知道!要是没个人看着,啧啧……”
阮年其实跟他说过,夜总会的人不给他饭吃,还总是打他,第一次见他时就说过。
只是后来两个人坦诚相见,他见青年浑身剥了壳的鸡蛋似的白嫩,就以为他夸张了,可能只是想卖惨让自己带他走。
可笑自己明知青年脑子不好使,却怎么也不想想,阮年哪有那个卖惨的心眼呢?
医生说,是过度撞击引起的内伤复发。
怎么可能不复发,从下午三点到晚上七点,整整四个小时,明明阮年都说了他很痛,他很痛,他从来不说谎的,自己怎么就没停下呢……
是了,接了那个电话后自己就不太正常,阮年一撩他就控制不住,不管不顾地把情绪发泄在他身上,仗着阮年不怎么感受得到疼痛就胡作非为……
他差点害死他啊!
男人齿间颤抖,手指控制不住力道,忙松开阮年的手改抓住床单,棉质床单出现深深皱痕。
“老大!”病房门突然被打开,是男人的心腹阿斌。
男人倏地松开手,直起身子,拇指抹了下眼角,再回过头时眼神寒厉,“人带够没有?”
阿斌浑身一凛,多少年没见过老大这副模样,开口就换了副严肃口吻:
“都到了,等岑爷吩咐。”
“走吧,”男人起身,气势凌厉,“去水月间。”
水月间是他把阮年带回来的地方。
阿斌察觉到什么,探头往门里看,却突然被男人叫住。
“斌仔。”
阿斌忙立正站好,“岑爷?”
“叫两个护士过来看着,有事让打我电话。”
“收到!”
阿斌心中一跳,对病房里的人好奇更重——
多少年了啊,自从那人离开后,老大再没这么看重谁了……
但不管怎样,只要比当年那人对老大好,是谁都行!
阿斌于是怀着对未来嫂子的敬意,到护士台叫了两个最温柔漂亮的过去。
男人回来时阮年已经醒了,正有一口每一口地啃着护士姐姐们给他削的苹果。
护士姐姐们漂亮又健谈,聊了一会儿已然摸清了俩人的关系,对病床上的小美人怜惜得不行,见正主回来了,自觉起身出去,只是看男人的眼神怎么都不算友好——
“什么人呐这是,这么可爱的小美人儿我都恨不得捧在手心……”
“就是,亏他长得人模狗样的,衣冠禽兽!呸!”
……
阿斌远远地还能听见那俩小护士的吐槽声,一脸尴尬地看向男人,刚巧对上男人森冷的视线,吓得一哆嗦。
男人已经大步走进去,摸摸阮年额头,“还有哪难受?”
“没有了……”阮年摇头,向他伸出手,突然皱皱鼻子,“你去哪了,怎么身上有股血味?”
“路过菜市场,看见有人卖猪血汤,给你买了碗。”
“你还会去菜市场啊。”
“……嗯。”
是屠宰场吧。
阿斌在心里默默吐槽,现在想起在水月间的画面还不寒而栗,好久没见老大发那么大火了,还真是有点怀念呢……啊呸!
不过没想到老大还能这么细心,就说怎么半路拐去买猪血汤,原来用在这儿呢……
“今天的事……对不起。”男人声音干涩。
“啊,没关系啊,我也不知道会这么严重,我现在已经不痛了。”
男人看着阮年一无所知的纯真模样,心脏抽痛,一把握紧阮年的手,在他略带薄茧的手上揉搓——
“他们总是打你?”他眼睛发烫,却还是忍不住问。
“还好啦,在家也是这样,也不是特别痛,我都习惯了……主要是肚子饿比较难受。”
“那今天呢,今天都叫出来了,”男人鼻尖酸涩,声音几不可闻地颤抖,“是不是特别痛?”
“有一阵是很痛的,但是吐了血就好了。而且后面我都没有知觉啦,醒来就不痛了。”阮年无知无觉,还笑得出来。
“你经常吐血?”男人紧张道。
“以前会,后来就不会了,你别怕啦,我已经好了……”
傻孩子,那是积在身体里了……
男人心抽痛,紧紧抱住阮年。
他什么都没说,阮年却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不停地抚着他背,轻声道:“没关系啦,不痛了,已经不痛了……”
老大还会跟人道歉?对方还这么容易就原谅了?都进医院了,这就能原谅?!
一旁的阿斌听着俩人对话,如五雷轰顶,对那软绵绵声音的主人更是好奇得抓耳挠腮——
这听着,跟老大以前的喜好根本不像啊?而且对方的脑子,好像……
然而一抬头,对上那双清凌凌的眼,那张又纯又欲的脸,阿斌伸手捂住自己的心跳——
妈妈呀,生了病都这么好看,什么脑子不脑子的,别说老大,我都顶不住啊……
“这位哥哥,你流口水了耶。”
哇哇哇,他跟我说话了说话了!
等等!
阿斌猛然警惕,一低头,果然发现自己老大正用刀似的眼神瞪着自己,连忙后退一步,抬头挺胸闭上眼,心中狂念清静咒。
这眼神,老大是真的栽了……吧?
“你叫他什么?”老大的声音。
“这位哥哥?”小美人的声音。
“他叫阿斌。”还是老大的声音。
“哦。那,阿斌。”是小美人的声音。
“乖。”老大的声音。
……
老大不说话了。
阿斌这回确定,老大是真栽了。
他突然想到男人在水月间时,从经理那拿到一张身份证,摸着上边的照片看得出神,呆了半天才把那张身份证放进自己的钱包夹层,最后竟然还放了那经理一回。
他当时好奇是什么绝世美人的身份证照都能把老大迷住,上前瞄了眼,照片里的人,好像就是这小美人儿,只是看着更瘦更小,眼睛圆溜溜的,又呆又纯……
最后照片放哪来着?
那个夹层……好像还放着叶之岚的照片。
所以小美人儿跟叶之岚比,不知道谁的分量更重一些?
不是阿斌八卦,他是真担心自家老大。
自从当年叶之岚走了之后,男人过了好一段魂不守舍的日子,刀砍在身上都没感觉,还一个劲觉得是自己把人气走的,明明是叶之岚他……
唉!
这么多年了,老大找的伴儿都多多少少跟那人有点像,他看着都瘆得慌。
难得看见老大对另外类型的小美人儿上心,对方看着还这么乖,哪怕脑子有点问题,阿斌还是希望小美人能努力一把,把叶之岚那人从老大心里彻底挤出去啊……
被阿斌给予厚望的小美人儿阮年正专心回答男人的问题——
男人去了一趟“菜市场”回来已经过了十二点,他是在阮年的身份证上得知对方的生日,也才知道他竟然刚满十九岁。
也就是一成年就被父母卖了,在水月间待了几个月后遇上他……
就是在那期间,这些内伤就是在那段时间被打出来的。
男人不会不知道那些场所是怎么调.教人的,阮年这种极品的初.夜一般要留给大顾客,如果他乖乖受训练的话日子不会过得苦,只是他这倔脾气……被打应该是家常便饭。
男人拳头又紧了,觉得自己刚才下手还不够重,要不是急着回来给阮年过生日,他非得——
算了,现在生日也已经过去了,真正让男人在意的是,阮年竟然一点都没透露,这不是他的性子。
“今天……不对,现在已经是昨天了——昨天是你生日怎么不说?”男人问他,语气颇有些严肃。
阮年睁大圆眼,一脸无辜,“什么生日?我不知道啊。”
男人皱眉,瞪他。
阮年低头玩自己的手指,不看男人了。
男人抢过他手,“说话!”
阮年被凶了,瘪着嘴,还是不回答。
“阮年!”
阮年抬头,惊喜道:“原来你记住我的名字了啊!”
他自己记名字慢,就以为男人一直叫他“喂”、“小兔子”,哦,最近还有“小宝贝”,也是因为记不住。
男人一阵语塞,看着他病气难掩的小脸,喉咙动了动,终于放缓了声音,“为什么不让我给你过生日?”
阮年撅了撅嘴,又低下头,不时偷瞄男人两眼,见他竟难得有耐心在等着自己的回答,知道逃不过去了,才小声道:“我不知道自己的生日……”
“嗯?”男人没太听清。
“我……”阮年顿了顿,声音放大了些,“我爸爸妈妈他们,没有给我过过生日,只有哥哥有生日……”
男人猛地背过身。
一旁的阿斌也没办法装聋子了,震惊地瞪大眼。
然而他看见老大似乎有些不对,那种状态不是自己应该看见的,连忙又闭上眼,心却跟着抽疼——
什么年代了啊,还有这样当父母的……
连自己的生日都不知道,还被父母给卖了……
这一刻,阿斌突然不想让小美人来弥补老大的心伤了,应该是老大,应该是他要对小美人儿好一点才是。
男人回过身时情绪已经调整好了,至少他自己这么认为,只是一开口,仍旧有些沙哑:
“昨天那个生日我们不要了,今天才是你的生日好不好?阮年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阮年没听出来,他惊喜抬头,眼睛雪亮,仿佛装了无数颗星星,“你要给我过生日?还要送我礼物?给我?”
他像是不敢置信,食指伸直了使劲指着自己。
“嗯。”男人唇角紧绷,点头。
“可是你已经带我玩了一天了……就不用礼物了吧……”他捏着被子,小脸开始泛红,嘴上这么说,眼神却全是期待。
“要的,”岑商沙哑道:“年年想要什么?”
“那,那我想要……”阮年十指不停地在床单上弹动,兴奋得跟要飞起来似的,“我想要蛋糕,你给我买蛋糕好不好?”
“好啊,”岑商站起来,“但是医生说要少吃,买个小的好不好?”
“好!好!”阮年用力点头,“有蛋糕就好了啊!我还要蜡烛!一定要有蜡烛!”
“嗯,我去买。”岑商说着就往外走。
阿斌也跟上,再不走他真的怕自己哭出来。
“岑商。”然而到了门口,阮年又忽然道。
岑商回头,阮年半躺在雪白的病床上,整个人看起来又瘦又小,就像他身份证照片上那样,一点没长大。
“你……你还会回来吧?”阮年道。
“嗯。”岑商点头,匆匆往外走,走了几步又突然停下,低声对阿斌道:“你去买,我陪他。”
阿斌捂着眼睛,“哎”了声就走。
岑商站在原地,却没有立马回病房,脚尖拐了个弯,走进洗手间。
再出来时他已经把自己整理好了,一开病房,阮年就亮着眼睛看过来。
岑商咳了一声,走到他身边坐下,“我让阿斌去买了,你还有没有想要的?”
“还可以要别的啊?”
“嗯,你生日你最大。”
阮年咬咬唇,扯着他袖子,“那你给我讲讲《卖火柴的小女孩》吧。”
岑商愣了下,刚要开口,一阵铃声带着振动玩命地响起来,是他的手机。
岑商拿出来要挂掉,眼睛却瞄到屏幕,顿住。
他看向阮年,阮年正眨着圆眼看他,歪了歪头,道:“是叶之岚吗?还不接?”
他看起来毫不在意的模样。
岑商于是在他面前接了电话,那头的声音隐隐约约透出来,温润好听,但岑商此刻却觉得如芒在背。
他的心乱了。
阮年竖起耳朵听,隐隐约约听到什么“到了”、“来接”之类的词。他一直看着岑商,对方面无表情的,什么也看不出来,只是听到最后,他对电话那头的人说:“今天太晚了,我不方便,改天再聚吧。”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什么也没察觉,很温和地挂了电话。
“你怎么不去接他呀?”阮年道。
“先给你过生日。”男人说。
阮年正要高兴,又听他道:“今天你生日,听这个故事不大好,以后再讲给你听,好吗?”
男人说着就站起来,阮年自下而上看着他,觉得男人好像很疲惫的样子,于是他说:
“好。”
男人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走进洗手间。
再出来时他身上有烟味,阮年一副困极了的模样,男人就坐在一旁拍着被子哄他睡,俩人没再说话。
阿斌回来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还以为买来的蛋糕大概是吃不了了,却见阮年突然睁开眼,一点困倦的模样都没有——
“蛋糕!你买回来了啊!谢谢阿斌!”
他眼睛亮亮的,充满最真挚的感激,看得阿斌都有些不好意思。想起什么,阿斌又忙道:“不过现在已经太晚了,我跑了好几个蛋糕店,都没有蜡烛……”
小美人儿眼睛里的光顿时一点点熄灭,阿斌觉得自己罪大恶极,刚想说“要不我再去找找”,就见男人站起来,丢下一句“我去找”,然后出去了。
阿斌愣了愣,但难得获得跟小美人儿单独相处的机会,就想跟他谈谈自己老大,却听小美人道:
“阿斌,你能不能给我讲讲《卖火柴的小女孩》的结局啊……”
男人很快就回来,手里抓了一把医用棉签,可入口,正好能当作蜡烛用。
阿斌拍了下脑袋,说还是老大聪明,阮年也跟着附和,说岑商最聪明了。
好像没有什么不对劲的样子。
岑商见阮年期盼地看着自己,也有些高兴,帮他把“蜡烛”插上,不多不少正好19根,然后用自己的打火机点“蜡烛”。
只是打火机不好用,“蜡烛”燃了又灭,阿斌拨开男人,说他一看就没有点蜡烛的经验。自己拔下一根“蜡烛”,点燃了,然后交给阮年,“蜡烛要留下一根用来点燃其他的,而且这根应该让寿星来拿!”
阮年小心翼翼地接过来,一副涨了见识的模样,一根根把所有“蜡烛”都点燃了。
男人确实没有正经给别人过生日的经验,这是第一回,看着阮年在火光下小心翼翼孩童似的天真神色,不自觉带上笑。
阿斌开始起哄带头唱生日歌,男人跟着拍手,眼睛看着阮年,嘴巴没动,却在心里把整首歌从头到尾唱完了。
唱完歌后,阮年双手交握,在烛光下许愿,侧脸美好温柔,看不出与常人有任何不同。
岑商一直看着他,等他睁眼,就问:“许了什么愿?”
阿斌连忙制止,说愿望讲出来就不灵了。
岑商微微皱眉,点点头,却听阮年道:“我要说的。”
“不要说,说了不灵。”岑商道。
“我要说的。”阮年坚持。
阿斌见两人神色,自己是插不进去话了,于是老老实实地捧着脸旁听——
“我的愿望只有你能实现,所以我要说给你听。”他听见阮年道。
“……好,那你说,我听着。”男人道。
“我希望,”阮年慢慢道,声音比奶油还要绵软柔和,“阮年能永远和岑商在一起,永远都不会被岑商抛弃。”
男人握住了阮年的手。
阿斌突然捂住眼睛,手心逐渐泛起湿热——
愿望如果说出来就不灵了……所以,把愿望告诉能实现的对象,灵不灵就全掌握在对方手上了,是吗?
这一刻,阿斌突然觉得阮年一点都不傻,又真的好傻好傻……
阮年在医院住了三周,本来上个星期就恢复得差不多了,但男人硬是要他多住一周,确保身体完全好了才出院。
出院那天,称得上是夹道欢迎。医院里的女性同胞以及中老年男性同胞对阮年根本没有抵抗力,越相处越喜欢,结算费用的时候院长还出面给男人打了八折。
阮年很高兴,护士姐姐们每天都会夸奖他,给他讲故事,还送他水果零食,以前从没有这么多人对他好过,出院时都依依不舍的。
男人很不高兴,他的小宝贝让一群人挤在中间嘘寒问暖,他挤都挤不进去,还得遭白眼,这会儿那群人哄得阮年更是泪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男人心头一跳,生怕阮年说出什么还想再住院的话,连忙带人挤上前把阮年带出包围圈,塞进车里就走。
车上,阮年数着护士姐姐们送他的礼物,在座椅上摆了一个圈儿,“这个是馥美姐姐送的,这个是林姐姐送的,这个是阿霞姐姐送的……”
男人在一旁听得青筋直跳,忍不住道:“这个阿霞……上五十了吧?”
阮年没听出来,抓着零食包装懵懂地看他,“怎么了?”
男人皱眉:“这把年纪还叫姐姐?”
阮年睁圆了眼,认真道:
“她喜欢听姐姐啊,我叫她姐姐她会高兴。”
男人啧了一声。
阮年低着头边数边道:“你要是喜欢,我还能叫你哥哥呢。”
……这话听着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前面开车的阿斌突然噗嗤一声,男人冲着后照镜瞪了他一眼,换了个姿势靠在座椅上,伸手掐阮年的嫩脸,“嫌我老?”
“没有啊!”阮年挣开他的手,一心忙着数礼物,“你又不老。”
男人心里舒坦了,但看那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拿袋子统统一把收起来。
阮年抗议:“我还没数完呢!”
“没什么好数的。”
“有!那是我的礼物!”他强调“我的”。
男人把手举高,不让他够到,“我送的怎么不见这么宝贝?”
“你送我的——”阮年跪坐起来,攀到男人身上硬是把袋子抢回来,“都在家里啊,我放的好好的!
为了防止男人再偷袭他的礼物,阮年把男人两只手并在一起,一pg坐下去,还谨慎地挪了挪,小脑袋探进袋子里继续数。
两团……压在手背上,素了三个星期的兄弟当时就昂扬了。
男人深吸口气,手指一动打开隔板遮住前座视线,使力掐着阮年的腰倾倒下去,扯过那袋子时咬牙切齿——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阮年很快就说不出话了,嘴里嘤嘤呜呜的,又被男人堵住,连下车都是男人抱下去的。
……
他最后也没能数完他的礼物。
男人被叫一声“岑爷”,就得担起手底下一批人吃饭的重担,尤其他起家的路子见不得光,现在公司处于洗白关键期,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他再不会因为起床气冲阮年发火,常常是阮年一觉醒来,身边的位置只有余温。
男人早出晚归,阮年一个人在家时就做做家务,看看电视,午餐做好了等男人回来,男人不回来他就自己吃,剩下的晚上再热热。
可是晚上还是要做新的饭菜啊。阮年看着中午的剩饭为难了,打电话问男人晚上回不回家吃饭。
男人很忙,只回了一句:“看看吧。”
看看吧是回来还是不回来?
阮年不明白,于是抱着枕头硬撑到男人深夜回来,眨着沉重的眼皮问他。
男人很疲惫,眼下有明显的乌青,但是一看阮年困得不行还迷迷糊糊地纠结这种问题的傻模样就忍不住发笑,抱住他一个劲儿亲:
“傻宝宝,我的傻小兔,小心肝儿……”
阮年被他冒胡茬的下巴扎得又麻又痒,却抵不过睡意陷入黑沉,小脑瓜子还在思考——
所以到底是回来还是不回来?
阮年不想一直在家待着了,请求男人带他出去玩,或者他自己出去。
男人脑子一炸,当即心里发毛——自己没空带阮年出去,要是真让这小傻瓜自己出去了,那还得了?
他好说歹说才让阮年勉强同意乖乖待在家,周末了再陪他出去玩。
然而考虑到阮年一个人在家的安全问题,男人问他请个家政回来照顾他好不好,被阮年坚定否决了——
“我一个人可以的!”
他当时握着拳头,亮亮的眼睛像燃起火焰。
男人怀疑他最近看多了热血动漫,乐不可支,握着他拳头一边亲一下,“好,宝宝一个人可以,那我们就不请别人……”
事实上男人一点都不情愿阮年跟自己以外的人单独相处,就连总爱找青年玩的阿斌他都不太乐意,有意无意地安排阿斌多做点事。
但他还是担心阮年的安全,就趁人睡着的时候在家里安了几个微型摄像头。第二天送了阮年一台笔记本电脑,教他玩单机小游戏。
这回阮年可找到事做了,哪怕男人在家他都不去烦对方。
男人的工作越来越忙,周末在家都不得空,从早到晚待在书房。
然而阮年一见对方在家,就忍不住去粘,绕来绕去像只小苍蝇,把男人的思路搅得乱七八糟。
男人有时候控制不住火气朝他吼了,阮年嘴一瘪,男人就开始后悔,各种花心思买小礼物哄人高兴。
好在阮年好哄得很,哪怕男人不花心思,只送他一些小玩偶小手工,他也能立马忘记生气,泪珠子还挂在睫毛上,小脸已经笑开了。
于是男人每次回家,兜里都揣着两三件小东西,就怕自己惹祖宗不高兴了,拿出来救场。
现在倒好,玩起单机游戏,阮年像个刚得到新玩具的小孩,稀罕得不行,男人忙完了站在他面前他都不理,还嫌男人挡他视线了。
男人伸着脖子看他玩什么,一瞧,乐了,是最受小学生欢迎的4399小游戏,森林冰火人。
男人一时技痒,把阮年抱起来放自己腿上,一个人玩双人版给他看,成功收获阮小兔子一波崇拜敬仰的星星小眼神。
男人舒坦了,把电脑还给他,就着把他抱在腿上的姿势看他玩,有一下没一下地亲。
男人三十好几了,平时不可能有这么幼稚的一面,只是跟阮年待久了,让他产生一种自己还年轻的错觉,不自觉就流露出来。
阮年老老实实玩的单人版,这些天已经玩到很后面了,地图开拓了大半。只是一边玩一边还要忍受男人的骚扰,终于蓝色小冰人掉进岩浆里,冒出阵青烟,游戏结束——
“哎呀,我又死了!”
阮年气得双手拍脸,直瞪男人。
男人皱眉扯开他手,亲他拍红的地方,“什么死不死的,说傻话!”嘴角却不自觉勾起。
“这一关,”阮年指着屏幕,郁卒道:“我玩了好久了,好不容易要过了!”
“我帮你看看。”男人重新打开游戏。
几分钟后,阮年斜昵男人,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看吧,你也不行。”
男人眯了眯眼,捏他鼻子,“给我等着。”
玩了两三回,还是没过去,阮年烦得开始抓头了,男人忙拦住他折磨那一头秀发的手,哄道:“我帮你找找攻略,别抓了。”
“什么是‘攻略’?”阮年又听见一个新词,有些兴奋。
“嗯……就是别人玩通关了,录下视频教其他人。”说着男人点开一个网站,没想到真有人做这种游戏的攻略,还挺多。
他点开一个,让阮年看着,自己回书房工作。
出来的时候阮年还直勾勾盯着电脑屏幕,男人上前捂他眼睛,鼠标一滑看播放记录——嘿!这小兔子竟然一直在看攻略?
“不玩游戏了?”男人给他按摩眼睛。
“不玩了,”阮年摇头,“这个视频好有意思啊,你会不会啊?”
他浓密的睫毛划得男人手心痒痒,舔了舔后槽牙,道:“做视频?我什么不会?想学?”
“想啊!”阮年用力点头。
“行啊,”男人坏笑着把手伸进他衣服,“晚上表现好点,我看你‘学习’进步了没有。”
那晚上阮年“学习”得很用功很努力,到后面都累得哭出来了,男人一边动作一边夸他:“宝宝好厉害,进步好多……”
第二天阮年就收到了各种视频软件的全套光碟和书籍,男人给他在电脑上把软件下好了,挑了几本基础的让他学着,等自己有空了再教教他。
日子就这么忙碌又悠闲地过着,医院那晚之后叶之岚没有再打电话给男人,“再聚”没有具体承诺,大抵就是无限期拖延,最后“永远不聚”。而那晚的一支烟后,男人已经打定主意这辈子跟阮年过,更不会主动去找对方。
阮年有事做了,也不说要出去的话,每天做完家务就专心致志地看视频、学软件,男人给他定了闹钟,隔半小时要做一次眼保健操。
在这方面阮年很乖,不用提醒自己也会做。
男人每天都会抽时间看看监控,见阮年一个人在家里乖乖的吃饭学习,心里就止不住柔软泛甜。
过年的时候男人带阮年回了一次老宅。
当年他爸入狱,这栋房子拿去抵债了,后来男人又给赎回来,现在一直是他妈妈在住,男人逢年过节回来几趟。
岑妈妈看见从男人身后钻出个脑袋的阮年时,眼睛都湿润了,怕吓着人,匆匆忙忙地擦了眼泪让岑商带着人坐下。
她不停地给阮年抓糖,问他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阮年老老实实地回答,看起来有些怕生,手一直拽着男人袖子。
聊了两句岑妈妈就发现阮年的异常,转头去看儿子,对方正皱着眉让阮年把糖交出来。阮年一副不情愿的模样,扭扭捏捏地交了两颗,剩下的全偷偷藏兜里。
她儿子分明看见了,却装作不知道。
岑妈妈眼睛又湿了,忙端起茶杯遮一遮,心里却止不住欣慰——
儿子这些年苦啊,自从那个叫叶之岚的走了之后就玩命工作,脾气也越来越暴躁,更没见他带过什么人回来……现在身边有人了,有人了就好啊……
她看阮年乖乖的样子越看越满意,往红包里又多塞了点钱,沉甸甸地递给阮年,“年年,新年快乐!阿姨给你红包。”
阮年剥糖纸的动作一顿,下意识看向岑商,清澈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嘴里还含着糖,在脸侧鼓起个小包。
“去拿吧。”男人拍拍他后脑。
阮年懵懵地点头,慢慢走上前,接过岑妈妈给的红包,低头看着,突然就瘪了嘴,泪珠子大颗地砸在红包上。
“啊呀年年,怎么了啊,怎么哭了?”岑妈妈慌了。
男人大步上前,握住他肩膀低头看他。
“不是……我没有哭……”阮年瘪着嘴擦眼泪。他不想哭的,可是嘴巴一放松就有哭咽声传出来,连忙闭上,结结巴巴道:
“谢谢阿姨……我,我太高兴了,谢谢阿姨,阿姨新年快乐……”
他两手抓着红包放在胸前,使劲给岑妈妈鞠躬,身上穿得又厚,像个招财的小偶人。
岑妈妈松了口气,被他逗笑了。
岑商却不自觉加大了手里的力气,轻轻带他坐回去,哑声哄:“好了,别哭了,大过年的哭了不吉利。”
阮年“哦”了声,擦干泪坐好。
岑妈妈说阮年这么招人喜欢,过两天亲戚来了肯定收红包收到手软。
阮年眼睛亮亮地看着她,却感觉岑商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掌一紧——
“妈,他不见亲戚。”
“那怎么行,来都来了就得让大家都看看啊!”
“他怕生,那些人会吓到他。”男人说着,扣着阮年往自己怀里带,低头问他,“你想不想见他们?”
阮年仰头跟他对视,几秒后张口,说不想。
岑商满意了。
岑妈妈在一旁看着,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过了会儿,她问男人:“你跟那人还有联系吗?”
男人顿了下,说:“不联系了。”
岑妈妈点点头,说,要对年年好一些。
男人“嗯”了一声。
……
岑妈妈又开口:“今年去看看你爸爸吧?”
男人皱皱眉,扣着阮年的大掌收紧,道:“不去。”
岑妈妈叹了口气,说,我带你们去看房间。便起身带他们上楼,走到一半忽然转头,笑着对阮年说:
“年年要是住的不舒服了就跟阿姨说,平时如果被岑商欺负了,也可以告诉阿姨,啊?”
阮年从发呆的状态回神,点点头:“嗯!”
男人好笑地摩挲他后脑,“妈,你别教坏他。”
岑妈妈说,我是防患于未然。
从除夕到大年初一,岑家老宅来了很多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络绎不绝。
岑商让阮年乖乖待在房间里,不要下楼,想要什么可以打电话告诉他,无聊了也可以打电话跟他聊天,或者看看电视。
阮年点头,说好,却没有打电话,也没有看电视,而是捧着岑妈妈给他煮的红糖姜水,坐在窗台边看着下面的小孩堆雪人、打雪仗。
男人抽空回来时就看到这幅景象。
他从背后抱住阮年,热乎乎的气打在他耳朵上,“想玩?”
阮年摇摇头,说:“想要雪人。”
男人亲了他一口,说,“等着”,就开了门下去。
阮年看见男人一身黑色风衣出现在雪地里,把一旁玩闹的孩子都吓跑了。
过了会儿男人回来,手里捧着个巴掌大小的精致雪人。他不知道哪找来一块黑布,给小雪人披在脑后,捧到阮年面前:“看,这是我们年年的小分身了。”
阮年笑了,咭咭咯咯地笑弯了腰,小心翼翼地接过小雪人,冰冰的,雪白的,像童话一样。
“岑商。”阮年道,看着小雪人,“你可不可以给我讲,卖火柴的小女孩啊?”
楼下有人在叫岑商,岑商应了声,用力亲了阮年一下,说:
“乖,下次吧,自己玩好吗?”
男人匆忙下楼,阮年看着合上的门,点点头,轻声道:“好。”
除夕夜的晚上放烟花了,一朵朵在天上炸开,绚烂繁丽,楼下的孩子们欢呼雀跃,大厅里放着节联欢晚会。
阮年在卧室窗边看烟花,没开电视,房间里黑漆漆的,光影映在他呆呆仰望的脸上,比烟花还绚烂。
岑商在跨年倒数时冲进房间,一把抱住阮年,裹挟着冷意与酒气。
“十,九,八……年年,跟我一起数。”带着酒精味的热气喷洒在阮年脸侧。
“好。”阮年道:“五,四,三,二……一——”
阮年数到一时,突然有只大手遮住了他的眼睛,视野一片漆黑,紧跟着是震天响的礼炮与烟花,隆隆的仿佛世界都在颤动。
“新年快乐!年年!许愿了吗?”光彩绚烂间,他听见男人大喊。
“嗯!”阮年用力点头。
“我也许了——!”男人抱紧阮年,声音里有笑意,像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希望岑商和阮年永远在一起!是不是?”
阮年微笑着点头。
轰隆礼炮声里,岑商亲他,从嘴唇到鼻尖,绵绵密密一直到眼睛、额头……
窗外烟花灿烂,房里春意融融。
大年初一,阮年从被子里爬起来时已经快中午了,他坚定地抵抗住被窝的诱惑,光脚下地,去看昨天岑商给他堆的小雪人。
然而桌上只剩一滩水,搅和着那块湿了的黑布,美好的童话像烟花一样转瞬即逝。
阮年心头仿佛落了个大锤,闷闷的很难受。
“年年!”男人打开门,看见他眉头一皱,把他抱回床上,“怎么不穿鞋!”
阮年仰着头看他,道:“岑商,小雪人没有了。”
“晚上气温那么高,当然会融化了。”岑商忙着从行李箱里给他找衣服。
“你怎么不提醒我呢,我可以把它放到外面呀。”阮年道。
岑商把衣服丢到床上,捞着阮年坐好,“没了就没了,明年我再给你堆,今天我们得回家了,快,把衣服穿上。”
阮年被他摆弄着穿衣服,男人不会伺候人,越穿越乱,阮年干脆站起来自己穿,不再说话。
岑妈妈留俩人再住几天,岑商说工作忙。
岑妈妈就说,那你把年年留下,让年年陪我。
岑商更不乐意了,把阮年塞进车里,说,他离不开我。
岑妈妈从车窗里又给阮年塞了把糖,眼睛有些红,话是对岑商说的:“你要好好照顾年年啊。”
岑商坐上车,无奈点头,“妈,你都说了好多遍了。”
车子发动了,阮年的眼睛还一直望着越来越小的岑妈妈,突然道:“岑商,你妈妈真好。”
岑商想到他的身世,凑过去亲了他额头一口,说:“她也是你妈妈了。”
阮年没回答,过了会儿又问:“我们明年还会回来吗?”
男人说:“你喜欢我们可以经常回来。”
阮年问:“那明年呢?”
男人说:“当然可以。”
“你明年还会给我堆雪人吗?”阮年又问。
男人笑了一下,说:“好,好,给你堆……明年给你堆个大的,好不好?”
阮年点点头。
他其实还想问,明年的雪,还会和今年一样吗?明年的雪人,还会记得他吗?
但他没问,他已经知道,有些问题,男人也没办法回答他。
男人公寓里是有人定期来送蔬果的,但现在年假还没结束,所以送东西的人换成了孤家寡人的阿斌。
阮年看见阿斌的时候很兴奋。阿斌不像岑商,成熟又没耐性,他更像个大哥哥,跟阮年在一起玩的时候总会迁就、夸奖他,每次来看阮年还总给他带些新奇小玩意儿。
阮年很喜欢,男人却板着张脸高兴不起来,尤其看着两个人脑袋凑在一块儿研究遥控飞机,阮年还一口一个阿斌哥哥叫得清甜。
两个年轻人之间像是有无形气场把他这个中老年人排除在外,男人摩挲着下巴上新长出来的胡茬,默默走进洗手间照镜子——自己真的老了?
他刮了胡子,又用洗面奶仔细洗了脸,对着左右看看,还是觉得自己风华正茂。然而一走出去,看见两个人的姿势,男人浑身汗毛都炸起来了,大吼一声——
“你们在干什么!”
俨然是个捉奸现场。
客厅里,阮年盘腿坐在地毯上,身后是阿斌,他两只手前伸着,乍一看像极了从身后拥着阮年。
阮年和阿斌被他惊雷一般的喝问吓得纷纷一哆嗦,毫无察觉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男人眉头皱的更紧了,只觉得绿云压顶。
还是阿斌先反应过来,尬笑着冲男人挥挥手里的东西,“老大,阮年头发又长了,我想给他扎来着。”
男人这才看清阿斌手里分别抓着皮筋和梳子,再看那姿势,确实是帮人梳头的姿势。
他有些尴尬,但心里闷重的感觉却没有因此消散半分,倒了杯凉水灌下去,道:
“行了,你走吧,明天换个人过来送东西。”
阿斌顿感不妙,冲阮年使眼色,意思是让他跟老大解释一下。
然而阮年除了对岑商的情绪格外敏感之外,其他人的暗示对他而言比世纪难题还难懂,张口就是:“阿斌哥哥,你眼睛痛?”
岑商的脸色更青了。
阿斌感到绝望,比窦娥还冤,“老大,我真的只把阮年当弟弟,我喜欢女的你不是不知道——”
岑商没说话。
阮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很明显只能理解岑商的情绪,走过去捏捏他用力握着水杯的手掌,“岑商,你为什么不高兴啊?”
他声音绵软而无辜,是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岑商对他发不起脾气,瞪了他一眼,却没多少威慑力,挥挥手让阿斌麻溜地滚,眼不见为净。
阿斌看老大那样就知道他气差不多去了,心里感慨小嫂子万岁,忙不迭往外走。
“等等。”男人突然叫住他。
“老大?”
男人捏了捏山根,道:“把梳子和皮筋留下。”
阿斌想笑,但憋住了,“哎”了声把东西放地毯上,关门走了。
剩下男人和阮年大眼瞪小眼,男人咳了声,弯腰把梳子和皮筋捡起来,梳子是普通的木梳,但那皮筋,上面有阮年很喜欢的向日葵花样。
男人坐到地毯上,拍了拍身前,朝阮年伸手——
“过来,坐下。”
阮年知道他想做什么了,乐呵呵在他身前坐下,轻声嘱托:“你小心点梳啊,不要弄痛我。”
男人绷着脸“嗯”一声,手下的动作却轻柔小心。
年后男人又要开始早出晚归地工作了,阮年继续在家里学习视频软件,一切似乎没什么不同,只是岑商看监控的频率明显增加,而阮年学得越来越废寝忘食,眼保健操都时常漏掉。
岑商抓住几次,打电话督促他。
监控里阮年捧着电话,眼睛瞪得溜圆,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你你你、你怎么知道的!”
男人冷冷地哼笑一声,说你干什么我都知道,赶紧乖乖做操!
阮年迅速把手机放下,闭上眼做起眼保健操。做完之后他又拿起电话,小心翼翼地问:
“岑商,你还在吗?”
电话早挂了,但阮年却以为岑商是靠电话一直看着他。
岑商看着监控,忍不住笑。
进来送文件的助理被骇得虎躯一震,出去后拉着阿斌问:“老大,他他他,他怎么了?”
做到这个位置的大多是跟岑商一路闯过来的,习惯叫他老大。
阿斌倒了杯速溶咖啡,抿一口,高深莫测,“思春。”
助理大惊失色:“难难难道是,那谁,那谁又回来了?他不是都结婚了吗?回来干屁——”
话说到一半被阿斌捂住了,阿斌神色不屑,“那玩意儿也能跟我们小嫂子比?”
助理双手抱拳,眼神示意:请赐教——
阿斌啧了一声,两三口喝完咖啡,皱眉道:“下次吧。”
阿斌算是阮年和岑商的半个见证人,按理说他应该最懂俩人间什么情况,可是老大的行为过于反常,比起刚跟叶之岚分手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老大不想让阮年接触除他自己以外的任何人,阿斌很肯定。
现在距离过年时那件事已经又过了几个月,这几个月内阿斌没再见过阮年一次。有时他跟老大提起阮年,都被他用其他的差事打发走。他像是不想任何人知道、看到、接触到阮年,只想把阮年藏在他的羽翼之下。
这种态度不是对爱人,更像是对……所有物。
尤其当阿斌偶然发现岑商竟然在家里安了监控,时不时注视阮年时,那股毛骨悚然的感觉终于飙升至极点——
然而,阿斌想到阮年那张单纯无害的脸,他耿直憨傻的言行,却又觉得,这样对阮年来说,或许是最好的……
叶之岚许久没跟岑商联系了,他这次回来是要把岳家的公司引进国内,回国起就一直在忙。去年那个晚上他打电话给岑商让对方来接自己,却出乎意料地被拒绝了。
那时起,他就猜到岑商身边或许有人。
不过有人又怎么样呢?他不是也结婚了,却还是想要跟岑商再续前缘?
岑商是他的白月光,他又何尝不是岑商的,否则怎么自己结婚这么多年,岑商还是坚持和自己联系?
甚至自己偶尔一个电话,都能明显感受到对面那人的喜悦。
叶之岚跟岑商的过去,就是他最大的利器,任何人都无法插足。
一转眼春天都快过去了,叶之岚忙完手上最后一个案子,就打电话约从前的老朋友聚餐,他知道岑商现在在忙什么,所以不怕他不来。
只是没想到,当他打电话给岑商时,却发现被对方给拉黑了。
叶之岚眯了眯眼——
看来,岑商身边的人,还真有点手段……
岑商是从阿斌口中得知叶之岚邀请老朋友聚餐的消息,他下意识拒绝,却听阿斌为难道:
“老大,叶之岚他说,他能跟我们合作,帮公司转型……”
岑商浓眉缓缓拧起,他自己不想面对叶之岚,但手下这批人却不能不管。点了根烟,他问道:“还有谁在场?”
阿斌说了几个名字,都是患难时的朋友,不去确实不够意思。
岑商长舒口气,道:“行吧,我去,什么时候?”
阿斌说了个日期,是在那天晚上。
岑商点头,正要回家,突然被阿斌喊住:
“老大!要不……带上阮年一起吧。”
岑商猛地转身,瞪着阿斌眼神冷厉,眸光深邃隐隐有暴风凝聚——
阿斌毫不退缩地跟男人对视着,四肢发凉。
许久,才听男人的声音从烟雾中传来——
“阿斌,你逾矩了。”
阿斌垂头,低低说了声“是”。
男人一般都是叫他“斌仔”,叫“阿斌”只有两种情况,一是向别人介绍他,二是男人真的动怒了。
阿斌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提了阮年,还是提议带上阮年让男人动怒了,或者两样兼有。
唯一肯定的是,老大对阮年绝对不是正常的对喜欢的人……更像是俩人在长期的掠夺与服从中,浇灌出来的,病态的占有。
——阮年知道吗?
阿斌看着男人离去的强势背影,心脏狂跳,腿脚发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