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公寓的楼梯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坏了,温子铭顺着扶手一步一步走上去,在黑暗中他隐隐约约看到一个人影正缩在门口。
温子铭的脚步顿住了,如果他没有记错,那应该就是自己的家门,所以门口的人是谁?
再上一步阶梯,那人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柔弱细微的声音幽幽地传过黑暗的走廊,飘进温子铭的耳朵里。
“学,学长……”
这一次轮到温子铭呆住了,他几步上前,拿出手机照明,终于看到了眼前的杨曦,她正可怜地缩在那里,满脸泪痕。
“杨曦,你怎么会在这里?”温子铭瞧见她这模样,倒底是忍不下心,虽然他知道那个跟在他身后,需要他保护的小学妹早已经不见了。
杨曦一下子扑进温子铭的怀里,扯住他的衣服,低声啜泣着:“学长,我租的房子突然不知道被谁给买了下来,勒令房东直接把我赶了出来。”
“那你该去酒店住的。”温子铭低头看着杨曦勾着眼线的双眼,轻叹一声把人从身上拽下来,退后一步避嫌。
“学长,南城这么大,我只有你了啊。”杨曦的泪水奔涌而出,哭得楚楚可怜,“楼轩把我辞退了,和王灿灿一起,我们……我们的事情现在已经闹大了,就连网上都有消息,学长,我找不到工作了,南大我也回不去了!他们不会要一下这样的老师的……”
温子铭沉默了,只是再一次避开杨曦的触碰,低头用手机搜索杨曦和王灿灿的名字,果不其然她们两个的事情被人添油加醋地发布到了网上,只不过将温子铭这个主要人物抹去了名字。
温子铭随意点进入看了看,网络发酵速度很快,如果这事情真是楼轩做的,温子铭连看都不用看,就能知道杨曦和王灿灿能被喷到有多惨。
毕竟是搞网络科技的,网络控评也玩儿得不差啊。
温子铭不由得感慨一声,对杨曦道:“你回去吧,去外面找个酒店暂时先住一晚,明天找一下新的房子。”
“学长,学长你帮帮我吧,我知道你背后也是有势力的,你也有背景,一定可以在楼轩的手中撤销这些的。”杨曦拉着温子铭的裤腿,哭噎着说。
“杨曦,你在胡说些什么啊,那可是楼轩,楼氏的太子爷,还需要我再给你普及一下楼氏是个什么样的地位吗?”
温子铭有些无奈地说,可心里却惊疑不定,那段被他自己封存的过去,记忆模糊,只余下南大和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好像被拦腰斩断,分为进入南大之前和进入南大之后。
他不知道自己诞生于何处,也不知道自己降生于哪个家庭,截断在进入南大之时,他叫温子铭,拥有这样的一套房子,除此之外,现在的自己一无所知。
“可我,可我那天参观南大的时候都看见了!”杨曦说道,抬头看向温子铭的那一瞬间,接着手机的光看清了温子铭脖子上那暧昧的痕迹。
刚刚温子铭和谁在一起杨曦再清楚不过了,一想明白这一点,杨曦尖叫出声,道:“你真的和楼轩在一起了?!”
可温子铭哪里在意杨曦说的这个问题,他只想知道杨曦看到了什么,就连温子铭他自己不知道自己身后竟然还有什么能堪比楼氏的背景。
他两只手扶住杨曦的肩膀,严肃地说:“杨曦,你看到了什么?”
可就如同他没有在乎杨曦的话一般,杨曦也只专注于自己的问题,她扣住温子铭的手腕,尖利的指甲陷了进去。
她的声音尖锐刺耳,道:“温子铭,你真的和楼轩在一起了?!如果是潜规则,还是有别的原因,你给我说好不好?”
温子铭皱了皱眉,道:“不是潜规则,我和楼总――”
温子铭的解释还没有说完,就被杨曦狠狠推开,她颤抖着身体往后退几步,声音断断续续地说道:“好恶心,你怎么能是个同性恋,你怎么能?!”
“杨曦,你冷静点。”温子铭上前一步,想要安抚住杨曦崩溃的情绪,却再一次被她用力推开,他踉跄之时,只能眼睁睁看着杨曦飞快地跑下楼去。
黑暗的楼道里,只有手机的光还幽幽地亮着,温子铭略微急促的喘息是唯一的声音。
杨曦跑开的身影太过于决绝,温子铭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否该追上去,那样有是否会给她带来又一次的崩溃。
可是倒底是一个女孩子,这样晚了终归不好,温子铭抬脚跟着下了楼,在清冷的月光之下,他并没有再看到杨曦的身影了,只瞧见一辆汽车载着月色恰巧离去。
温子铭一边给杨曦打着电话,一边顺着小区绕着找了一圈,确认真的无法找到后,他才慢慢地回了家里。
杨曦的手机一直处于无法接通的状态,温子铭想她应该是把自己拉黑名单了,他也只能无可奈何。
大约在深夜的十一点钟时,温子铭坐在自己的窗边吹着湿淋淋的头发,手机在身边忽然响了起来。
“白樾临,他怎么打电话来了?”温子铭看了眼来电显示,颇有些好奇地接通。
白樾临是温子铭的老同学了,在南大的时候两个人关系就不错,只不过白樾临学的是心理学,现在正自己开了一家心理咨询诊所,专门为上层社会的人群提供定期的心理咨询服务,现在还开得有声有色的。
温子铭也是因为和他认识,才得了个定期咨询的机会,虽然说白樾临告诉他说不准仗着朋友哥们儿的身份就不付钱,但老实说温子铭还真没几次给过钱,就算给了还被塞了回来。
用白樾临的话来说就是别拿自己的臭钱玷污了他医者仁心的医德,让自己这个穷光蛋还是快点滚去攒钱买辆车,他白樾临还不需要救济。
“哟,还不睡觉?”
“哪里敢睡觉啊。”温子铭苦笑一声,“上一次咨询,你说的情况已经在出现了,我这两天睡觉的时候都在做梦,梦到的都是我们还在南大的时候的事情,断断续续的都是零散的片段。”
白樾临那边顿了顿,问道:“那你梦到了什么?”
“第一次是我当初刚选上学生会主席的时候,第二次是我在舞台上出事的时候。”
“这两次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白樾临翻出纸和笔,开始了记录。
温子铭躺在床上,思考了一会儿说道:“有,我记得第一次的时候,就在我被人欢呼着成为温主席时,有一道声音说‘你就是新上任的学生会主席,温主席?恩?’这样一句话,说完后,我就醒了。”
“……我知道了,那么你这段时间的记忆怎么样,能想起来吗?”白樾临在纸上写写画画着,顺口道。
“有。”
“有?”白樾临反问一句。
温子铭的回答有些出乎白樾临的意外,在他这里咨询后,他就发现温子铭对于自己上南大之前的记忆是没有的,而且他自己一口咬定是自己封存了自己的记忆,意识不会深入那段过去就像是他自己给自己加的紧箍咒一般,普通的恢复记忆方法对他没有任何用,因为他以一种客观的态度否定了自己能回忆起来的可能性。
白樾临越发好奇起来,道:“是有什么人或者事刺激到了吗?”
“嗯。”温子铭低声回答着,“很难说那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一次是在我听到司澈的名字时。”
白樾临突然打断他,说道:“不对啊,你怎么可能记不到司澈了?”
“他?我为什么要记住,我是听楼轩说他和我们是同一届,我才知道的。”
温子铭奇怪于白樾临的态度,但在南大时他和白樾临关系是最好的。
白樾临回答说:“你肯定认识他,温子铭,司澈这个人还是你告诉我的。你只当了一个月的学生会主席,而他就是那一个月里你的助手啊。”
“可我不记得了。”温子铭斩钉截铁地说,“我可以确定,我现在的记忆里,对于他是模糊的,那种感觉就和我回忆我曾经在南大上学之前的时候一样。”
白樾临的脸色变了变,突然转开了话题,道:“那你说的另一次又是什么时候?”
“……咳咳,”温子铭轻声咳了咳,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在楼轩亲我的时候。”
“……呵,猥亵下属,人渣。”白樾临在停顿后,冷漠地吐出这几个字。
温子铭也觉得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和白樾临说清楚这件事情。
“行了行了,都这么晚了,你快睡你的,明天你先别来我这边了,你的情况突然有改变,我先根据你之前的信息综合一下,之后我再联系你。”
温子铭点点头,道:“那就麻烦你了,大白。”
“……”白樾临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呼吸一滞,叹息道,“得了,你麻烦我的时候还少了吗?”
“好好休息,我的温大傻。”白樾临轻声地说,“晚安。”
通话结束,温子铭那头已经睡了,可白樾临却是一脸严肃地翻身下床,他走进自己的书房,那边的书架上保存了不少他这些年给病人治病时留下的档案。
修车的手指滑过一个个牛皮纸的文件袋,最终停在了“W”开头的第一份上,那是特意被标记出来的一份档案。
白樾临将文件袋取出来,打开了书桌上的台灯,翻开温子铭的档案,纯黑的镀金钢笔点在文件上,他好看的眉紧皱着,陷入沉思。
温子铭一口咬定是自己封存了自己的记忆,但白樾临从自己专业的角度也曾告诉他,这种事情是不存在,仅限于玄幻小说里。
一个人只能通过某些方法分散注意力,来淡化关于某方面的记忆,可并不存在自己对记忆进行筛选来选择性彻底封存,在科学上是说不通的。
因而白樾临在以前一直便倾向于,是温子铭在进入南大之前曾出过某种意外,例如车祸等,大脑遭受损伤,或许是压迫到了神经,导致失忆,这是极有可能的。
但是在白樾临听到温子铭今晚的话之后,他却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遭受过重大打击等等,也是有可能造成失忆的。
一想到这里,白樾临握住钢笔的手猛然收紧,指尖开始泛白,他垂下眼,思绪渐渐回到还在南大的时候。
那是一个温暖的午后,冬日难得有这样的暖阳,白樾临便拉着温子铭来到湖边散步。
白樾临本来就比温子铭高半个头,伸手便一爪子按在他的脑袋上,狠狠地揉了一把,道:“看你天天缩在学生会的办公室,都成啥样了。”
温子铭半眯着眼,并没有反抗,只是掀掀眼皮,疲惫地说:“没办法,这段时间校庆,学校上面也很看重,校长还专门找我谈过。”
“怎么说?”白樾临好奇地问道。
“要求既严肃又活泼,既创新又传统,既流行又保守。”温子铭一提起这个,长叹一声回答。
白樾临不由得翻翻白眼,道:“他要求还真是高啊,不过温大傻你也是真的傻,好好的跑去竞选什么学生会主席,一来就遇上校庆,还不得累死你。”
“我也不想啊,但是班上的人起哄,莫名其妙我的名字就被报上去了。”温子铭苦笑一声。
“啧啧,但是你也好好打理一下你的形象吧,我们南大男神之一,别丢脸啊。”白樾临指了指温子铭那有些凌乱的头发,说道。
温子铭却是抿着嘴,抓了一把自己乱糟糟的头发,说:“没事儿,反正我这两天也都呆在办公室那边。”
白樾临却是停下脚步,恰好路过湖边的亭子,便拉着温子铭走进去,把他按在石凳上,再坐在他的对面。
“温大傻,你看着我的眼睛。”白樾临语气严肃地说。
“干嘛,大白你怎么回事啊。”温子铭垂下眼说着。
白樾临一脸意料之中地说道:“你这家伙,说话从来不敢看我眼睛,说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儿了?”
“……”温子铭深吸一口气,“大白,你还记得前段时间成为我助手的那个司澈不?”
“记得,长得挺帅的,能力也不错,是金融系那边的――怎么,他有问题?”
温子铭不确定地说道:“不好说,他总给我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特别是他的眼神,让我背后发麻。”
“眼神?”
“对,我读不懂他看我时候的眼神,里面的情绪我总觉得很复杂,夹杂了太多的东西。”
白樾临还清晰地记得那天,温子铭的背后是冬日那温暖的光,他逆着阳光,眼里是连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恐惧,分明身上是暖的,但白樾临却觉得,那一刻温子铭的身体都是冻僵的。
两人之间沉默蔓延开,良久以后,温子铭才缓慢开口道――
“我也不敢确定,里面好像有经年累计的仇恨,也有难以言喻的爱意。而这并不是我最害怕的,真正让我感到恐慌的是,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视线,好像一直伴随着我。”
深夜,白樾临的钢笔滚落在地,温子铭那时候的最后一句话炸响在他的耳边。
――大白,我感觉他在监视我,一直……甚至无时无刻。
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白樾临一下子靠到在椅背上,这样一件让温子铭害怕至此的事情,为什么会在司澈失去助手身份,从他生活里消失后,他还能遗忘,甚至于和南大之前的记忆是同样的状态。
白樾临想不到其他可能,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司澈极有可能和温子铭的过去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事情不简单啊……”
翌日,楼轩将车停在停车场之后,下车就看见提前等在了这里的半夏。
半夏的眼眶红红的,看上去好像才哭过一次的样子。
楼轩主动将自己的手帕递过去,安抚道:“还好吗,半夏?”
半夏摇摇头,拒绝了楼轩的好意,道:“楼总,您真的要开除王灿灿吗?”
“……”楼轩的眼神阴沉了几分,“半夏,我以为你会明白的,我对于你温经理是什么感情,而王灿灿传出的谣言却恰好践踏了我这条唯一不能碰的底线。”
半夏也知道是王灿灿理亏,但嘴上嗫嚅一下,刚想开口却被楼轩阻止了。
那只是一个抬手的动作,轻飘飘的,却让半夏觉得重若千钧,她只好把自己所有想说的话咽回去,道:“我,我知道了,楼总。”
“很好,半夏,你是一个让我非常满意的助理,心思很正,从来不会去妄想得到一些不该得到的。”楼轩勾起一个温和的笑容,但言语之中却满是敲打的意味。
“你得清楚,温子铭在我这里的地位是不同的,他太特殊了,特殊到我不得不放弃自己的很多原则,比如好好地善待员工下属。”
楼轩把手上的文件放在半夏的怀里,压低了嗓音说:“我知道,王灿灿找过你,对吧?”
半夏抬头对上楼轩的双眼,犹豫地说:“楼总……”
“嘘,我都知道。”楼轩伸出一根手指头抵住他的唇,弯了弯眉眼,“她接下来会很惨的,所以不要插手哦。”
话音落,半夏就看楼轩果断地转过身去,偌大的停车场里只剩下他留下的一句话在回荡着,让半夏止不住心颤。
“放在心尖上的人,可是一点玷污都不能染上呢。”
待楼轩走远后,半夏才突然大口地喘息,显然被吓得不清,她下意识低头看向楼轩递给自己的文件,瞬间她的眼睛猛然睁大,抓住自己的手机疯狂地给王灿灿打着电话。
“您所拨打的用户已经关机……”
巨大的恐慌淹没了半夏,她什么也来不及想,眼泪在眼眶打转,飞快地跑出了停车场。
而靠在楼梯转角处的楼轩,正在一片阴影中看着手机,上面是手下人发来的照片,他点进去一看。
那照片里正是在酒吧里买醉消愁的王灿灿。
楼轩的表情依旧温和,眉眼弯弯,在手机上缓缓打下三个字,“动手吧”。
“他还没有爱上我呢,怎么能够被你们这些渣滓染上些不好的颜色,我要――亲手弄坏他啊。”
低沉的声音响起,不再笑着的楼氏太子爷,脸上满是不屑一顾的漫不经心,傲慢到罔顾一切的自负,眉眼之间的温和被戾气冲散。
在这一刻,他终于和温子铭有了天壤之别。
收回手机,楼轩重新挂上温和的面具,不知想到了什么,转头拐进了温子铭的办公室。
因为现在还没有到上班的时间,温子铭并没有在办公室,楼轩合上办公室的门,瞧见办公桌上摆了一个花盆,楼轩眼睛微眯,从包里摸出一个纽扣形状的监视器小心地藏在里面。
而后他钻进了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地下,虽然这很损伤他楼总的个人形象,但楼轩一向厚脸皮惯了,面不改色地又从包里取出一个小的监听器,按在隐蔽的阴影部分。
刚刚做完这一切,楼轩就听见办公室的门被拉开,随之而来的是温子铭的声音。
“我知道了,你去把这份策划再重新做一下,写得还不够好,这并不是你该有的水平。”
楼轩挑眉,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思,也没从桌子地上出来。
温子铭这边跟人吩咐下去之后,就关上了办公室的门,他轻声咳嗽一下,把围在脖子上的白色绷带取下来给皮肤透透气,天晓得刚刚走过来那些员工盯着他脖子的奇怪眼神。
不过要是让他们看到这是咬痕的话,怕又是一阵风言风语,想了想后,温子铭还是把绷带给缠了回去,以防万一。
他将公文包放好,坐到办公椅上准备处理昨天因为各种意外遗留下来的事情。
“!”
一瞬间,温子铭呼吸一滞,他突然感觉到一双手抚摸上自己的腿,甚至还在一点点向上移动。
背后发凉,温子铭赶忙往后退去,却被用力拽住。
“楼氏买的这块地不会是死过人吧……”温子铭嗫嚅着,身体不由得在打颤,他下意识低头看去。
本以为会是鬼之类的超自然生物,但结果却对上了楼轩的一张笑脸,以及一句――
“杨曦都能做的事情我觉得我也可以,温经理你这个角度挺好的,有兴趣让你的顶头上司帮你口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