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小班化教学的雕塑教室里坐着四桌学生,屋顶的白炽灯模糊了时间概念。
许江同抱胸半靠讲台,安静地欣赏投影中身材健硕的男性背部肌肉。
“铛——铛——”下课钟声徐徐敲响。
“OK,test over.”他转身面向同学,用眼神示意班长收速写作业。
沉闷的教室里终于恢复吵闹,同学们揉着酸胀的眼睛,瘫在座位里叹气。
明天就是国庆小长假。许江同抬腕看了眼表,用英语说道:“希望大家准备好期中作业,有问题随时给我发邮件。假期愉快。”
“谢谢老师。”同学们打起精神应付了几句,整理好书包飞奔出去。
许江同接过班长收来的作业,简单翻阅了一遍。虽说没有惊艳的作品,至少没有画走形的。
他把试卷收进背包的夹层,一边欣赏电脑桌面上散发着旺盛荷尔蒙的照片,不紧不慢地收拾好东西。
天已经黑透了。九月底,天气逐渐转凉,一阵风吹过,金色银杏叶的浪潮铺面而来。
许江同看了眼灯火通明的校园,心想来中国工作的第一个月还算不错。
他是中意混血,从列宾美院毕业后,正好赶上中央理工大学的美术学院改革扩招。凭借扎实的功底,他通过了四轮面试,成为了雕塑系的外教,担任艺术解剖和人体速塑课,以及两门全校任选课的讲师。
一路上交谈声不断,同学们三五成群地往校门口走去,到处洋溢着节日的喧闹。许江同逆着人流走到食堂,对他来说,假期更多是忙里偷闲、安心创作的好时光。
留校的学生也不在少数,正值饭点,食堂依旧人满为患。他到三楼的西餐厅点了份意面,排队等餐的时候,后背被人轻轻拍了下。
同办公室的女老师岳洋邀请道:“小江老师,一会儿来我们桌吧。”
许江同笑着点头,取好餐后随她走去。桌上还有一位男老师,也是刚参加工作的。三人讲起班上的学生,许江同的中文一般,聊了几句便开始安静地吃饭。
“我真是服了这破学校,就知道搞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我们物流专业课已经够多了,还要修拓展学分?”一道刺耳的声音从身后由远及近。
身边投下一道阴影。许江同用余光扫了眼,见两个身材高大的男生挨着过道,坐到了斜对面的空桌上。其中,背对着自己的男生似乎很气愤,语速极快地说着什么。
许江同好奇地多看了几眼。
“学校的选课系统也是垃圾,网卡得一批,等我登上去的时候,就只剩下西方美术史了。”男生扒了口饭,继续骂道,“这破水课,整整32个学时,还分两学期上完,有毛病吧!”
“对对对,”另一个男生也附和道,“而且我看系统显示,这门课是个外国老师教的。听说英国人可死板了,估计不好翘课。”
“我就翘,管他呢。反正外教也不会点名。”
“那倒也是……”坐在对面的男生若有所思地点头,无意间抬头和许江同打了个照面。
在目光接触的瞬间,许江同优雅地吃了口意大利面,不着痕迹地避开了眼神交流。
刚才还口若悬河的男生却在瞬间消声,踹了脚对面那位:“哥,对面那桌的外国人不会就是我们的选修课老师吧?”
“你说谁?”对方显然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草率地回头看了眼。
许江同双手握着刀叉,正端坐在椅子上,似笑非笑。
他只瞥了一眼,脸上肌肉一僵,仓促地转过身去。
刚开学时,美院来了一位年轻帅气的外教,也算是个不小的新闻。学校里本来就没几个年轻老师,更别提是外国人。
另一个男生显然有点慌,压低声音问:“我们刚才说话声音大吗?”
背对着许江同的男生故作镇定:“没事,他听不懂中文。”
“可他和中国老师坐在一起啊,万一他们……”
“不至于、不至于,”他连声摇头,“中国人不坑中国人。”
殊不知老师这桌,气氛已经尴尬到极点了。
女老师捏着嗓子说:“小江老师,你别太在意。”
“嗯?”许江同微笑着抬起眼眸,握紧了右手的西餐刀,用英语轻描淡写,“我怎么会和小孩子生气。”
语毕,他又轻笑一声,塞了口面。
桌上的气氛愈发沉默,男老师低头咳嗽起来。
诚然,单看许江同的棕发和藏在眼窝里的橄榄绿双瞳,很容易忽略他的另一半亚洲血统。
可惜他听得懂中文。当着同事的面被学生骂水课,足以让他颜面扫地。
更过分的是,这门课的开课时间是国庆假期后,5~8周。许江同的研究方向和美术史完全不沾边,为此准备了很久,结果还没开始就被人骂成这样。
对方也意识到情况不对,扒了几口饭就匆忙起身,还做贼心虚地从后面饶了大半圈离开。
许江同没能从他们的对话中得到准确信息,又扭头看了眼背影。
男生高瘦结实,一米九以上,穿着件洗得发皱又偏小的白色T恤,肩膀厚实的三角肌把不合身的衣服撑得十分有型,甚至能在布料下看到肌肉的走向和一点透出的肉色。小腿肌肉紧致丰满,但又不像健美运动员那样壮硕,爆发力极强,适合快速连续起跳。
排球运动员?许江同快速扫了眼他的身材,上半身到髂骨与全身比例接近黄金分割,肩胸背宽厚结实,腰部略窄,臀很翘。
他看得有点走神。
“小江老师?”女老师试探地喊了声。
“哦,没事。”他收回眼神,温和地笑了笑,“我吃完先走了。”
“这么急着走?”
“说实话,吃撑了。”许江同摸了下自己紧致的腹肌,耸肩道,“去操场散会儿步。”
说完便端起餐盘往门口走去。不过,他没有跟在那两人后面,只是单纯地透透气。
回办公室收拾好东西,他刻意避开同事间的交流,早早买票回家。
走到地铁站这种人多的地方,许江同又开始观察周围的男性。作为雕塑家,这算是他的职业病。
可是看过穿西装提公文包的成年男性、系着发带刚打完球的小男孩,他脑中还是那个男生。不得不承认,他的肌肉、身材和比例都非常优秀。即使没看到正脸,再见到也能认出来。
结束四十分钟的通勤,打开家门的瞬间,一个白色大雪球应声蹦了过来。
“晚上好,Tela。”他一反常态,省去亲昵的拥抱,打了个招呼,径直往沙发走去。
“嗷呜?”善解人意的萨摩耶跟着走过来,蹭了蹭他的脚踝。
许江同这才慢悠悠说了句“没事”,拿出今晚的速写作业。刚上大学的孩子,画画总归少点什么,翻了几张后,他心烦意乱地架起了画板。
那个男孩不合身的T恤衫下,有着怎样的肌肉呢?铅笔在洁白的纸面上飞快扫过,骨骼、血管和肌肉群在高亮与阴影中逐渐成型,从三角肌到臀部曲线,一气呵成。
“汪——汪!”狗的直觉异常敏锐,意识到自己的男主人在画另一个男人,Tela好奇地大叫起来。
许江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半晌才回过神,靠在沙发里,翘起二郎腿,摸着狗崽子软乎乎的脑袋,淡淡道:“这是今天在学校欺负你爸爸的人。”
“嗷?”Tela显然很震惊,凑到画布前上上下下闻了好久,突然在喉咙里爆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叫。
仿佛在说——我记住他了。
第二天醒来,Tela正乖巧地趴在床边,许江同的心情好了许多。起来洗漱一番,喂狗子吃了顿早饭,他继续去学校干活。
国庆当天,办公室没人。许江同开门进去,看到堆积如山的办公桌前空着的座位,难得沉默了一阵。
原来,自己在中国也没有一起过节的人。
当然,失落只持续了片刻,想起电脑里积攒的邮件,他知道自己没时间胡思乱想。
邮箱里多了两封学生的来信,询问期中作业的评分细则。
第四周的教学反思、新项目的申报还没写完,一篇在投的AHCI论文要改,等假期结束要联系医学院的教授……许江同回完邮件,整理了一下各项任务的Deadline。
末位淘汰,非升即走——这是所有高校老师共同的压力,也是许江同来中国前就做好的准备。
之后几天,同事们都陆续回来了。隔壁桌的女老师岳洋见他来得早,笑着打招呼:“小江老师,怎么连一天假都不给自己放?”
“换了工作环境,想尽快适应。”他抬头。
“我看,你应该找个陪你一起过节的人了。”岳洋和他开玩笑。
这话在许江同听来有些意味不明。他下意识看了眼岳洋的手,没有戴戒指,应该还是单身。
他礼貌地笑了笑,继续埋头看文献:“不急。”
折腾了大半天,总算写完了立项申报。许江同起来泡了杯咖啡,还没来得及喝,就听到手机发出“呜呜”的震动声。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圣彼得堡,曾经的博导。
许江同略感意外,到走廊里接通了电话。
耳边响起了很久没听到的俄语。导师只问候了一声便直奔主题,告诉他之前编写的《艺术解剖》教材需要改稿,要求已经发到邮箱,DDL是一个月。
这个项目是他刚读博时接手的,距今三四年了。许江同努力回忆细节,迟疑地哦了声。
导师这才说:“卡洛,现在生活如何?”
“挺好的。”许江同没有多言,“抱歉,还是没能追随您的步伐。”
“没事,你的身体更重要。”导师安慰道,“艺术没有国界。”
许江同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找借口挂断了电话。走回办公室后,他取出读博时的旧电脑,打开邮箱。看着屏幕上生疏的俄文和红色批注,仿佛又回到临近毕业那几年拼命挣扎的时光。
其实读博阶段,他已经获得了列宾美院的留校机会,才会进组和前辈们一起编教材。可惜最后一波三折,还是能没留下来。
思及此,许江同不由得叹气,抿了口咖啡,对着批注一条条看下来。
“小江老师,下周的任选课你准备得怎样了?”突然有人喊他的名字。
他过了好一会才抬头,揉着酸胀的眼睛,换到另一台电脑,看到名为“西方美术史”的文件夹,疲倦感瞬间烟消云散。
“小江老师,我得给你打个预防针。像这种给理工科学生凑学分用的课,基本上没人会认真听……”同事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
“知道了,谢谢。”自从听到那两个男生的谈话,许江同的热情就被浇灭了。
想起自己特地准备的中英文双语课件,他的心更加冰凉。
真的咽不下这口气。天还没黑透,但蒙了层雾,空气很湿腻。许江同讨厌这种天气,烦躁地披上外套,走出了办公楼。
入秋后风冷了许多,吹得鼻黏膜发痒。
中央理工大学,校如其名,是一所理工科院校,也是高校里排球第一的强校,每年都会招一批全国顶尖的高水平运动员入学。
许江同在应聘前了解过。心想假期快结束了,去排球馆碰碰运气,说不定能遇到他们。
果然,还没进门,就听到一阵阵排球和塑胶地面摩擦的声音。“嘭——嘭——”每一声撞击的节奏感都极强。
推门进去,一股不同于冷风,闷热而夹杂着汗味的气流扑面而来。
许江同把口罩拉到下颌处,觉得后背发热,解开了衬衫的第一颗扣子。
靠近门口的场地,五六个男生在练习跳发。许江同觉得他一定在场,想绕过去看清楚这些人的背影。
其中一位同学正准备发球。球在地上轻弹了几下,随后被高高抛入空中。少年迈开大步往前奔去,张开双臂腾空而起。
短短十秒钟,汗水顺着发丝的方向甩出,大腿和上臂的肌肉收缩舒张,勾勒出人体骨骼最原始的模样。
一切细节都被许江同收在眼底。
就是他!
许江同眼底的疲倦一扫而光,笃定地记下了他印在队服后面的文字。
【TAO X.H】
TAO应该是姓,但不知道声调。许江同用拼音拙劣地模拟发音,一边拿出手机,低头往观众席走去。
“嘭——”身侧传来一声巨响。
紧接着他被人推了一把。只听那人大声呵斥道:“同学,不要在场边玩手机,这是很危险的行为!”
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他立刻收起手机。
两人四目相对。
刚完成一个漂亮发球的少年就站在他眼前,皱着眉头,用一双乌黑饱满的眼睛看自己。汗珠顺着他狗啃似的刘海往下滴,还露着两颗小虎牙。
长得真嫩,和打球的样子判若两人。许江同一时失语。
对方显然也很震惊,低声骂了句脏话。他的队友赶紧过来,把他拉到一边:“哥!你在干什么?……我草,这不是我们的选修课老师吗?”
“他刚才和木头一样傻站着,我哪知道是谁!”
“那现在怎么办?”
“没事,反正他也听不懂中文。”男孩摆了摆手。
“可他看到你的脸了,万一认出……”
“怎么可能?”他自信地反问,“上次他又没看到我的正脸。”
然而两人自以为的加密对话,在许江同听来无异于大声密谋。
既然大家都默认外教听不懂中文,那就来个即兴演出,逗他们玩吧。
想到这儿,许江同走上前,礼貌地颔首,用英语说道:“抱歉,是我的疏忽,打扰你们训练了。”
“Oh、oh,no problem.”对方用生硬的语调回答道,“I just thought about your safety.”
可能是做贼心虚,为了证明他们真的是初次见面,小男孩又添油加醋地问:“Are you a teacher or a student? Like volleyball?”
许江同选择性回答了第一个问题:“Yeah,I am a facultyman of school.(我是这个学校的教职工。) ”
“Sorry,you look so youth.”小男孩不忘把戏做足,嘴角扯出一个尴尬的微笑,拉着队友飞快逃走。
许江同看两人孩子气的模样,拉上口罩,无奈地笑了声。随后他打开企业微信,输入了TXH三字。
很幸运,全校仅此一人——
【物流2103 陶希洪】
假期结束后,许江同找教务处要了份学生名单。老师知道他的中文不好,还贴心地标注了拼音。
名单很长,掐头去尾共103行。许江同按照专业分类,很快找到了目标。
物流专业一共有18人。许江同记得他总是和队友同进同出,回忆了一番,发现自己竟然对另一个男生没什么印象。
估计是那天被陶希洪气晕了,注意力全放在他身上。
看完名单,许江同打开课件回看大纲,修改了几处用词,确定无误后才洗漱休息。
拓展类选修课一共2学分,32课时,分两学期上完,平均到每学期就是四周八节课。许江同教的西方美术史排在周二晚上和周五下午第二节,都是翘课的好时候。
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第二天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晚课的教室,他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可以容纳一百二十人的阶梯教室里大概只坐了一半,还都乌压压地挤在最后几排,桌前摆着电脑和课本,像是来补作业的。
许江同站在讲台上反复确认,陶希洪和他的同学都没来。
上课铃敲响,吵闹的教室依旧没有安静的趋势。他打开麦克风,清了清嗓子:“Okay, class begins.”
短短三个单词,发音饱满清晰,还拖着一丝慵懒的尾音。
大家终于注意到讲台上的老师。
“哇,好帅!”不知是谁小声喊了句,“我们学校居然有这么年轻的外教?”
许江同没听见,低头捣鼓课件,自我介绍道:“我的名字叫Gian-Carlo·Graziano,是本学期西方美术史的任课老师。本课程采用全英文授课,以及中英双语课件,所有资料和课程回放都能在学校的选课系统里查看。希望我们能度过快乐的四周。”
……才怪。
说完最后一句话,他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水课”的上座率。
从读博开始走上讲台,他就没受过这种委屈。
“这是我的简历。”然后是开课前的必修环节——介绍自己的学历、作品集,发过多少论文,影响因子如何。
底下窸窸窣窣地议论起来,显然被他高产似母猪的科研成果狠狠震撼了。
展示完毕,他换到下一页正式开始讲课。
如果说给一个人32小时,让他讲清楚西方五千年的审美变迁,那绝对不可能。许江同打算从雕塑入手,由点及面地厘清艺术变迁中人类文明的进步。
讲课过程十分顺利,许江同回想起千年来自然、宗教、政治与艺术的交融纠葛,很快沉浸其中,将晚课的疲倦忘得一干二净。
距离下课还有五分钟时,手机的振动提示铃响了。他抬手看了眼表,意犹未尽地呼出一口气。
“今天的课先到这儿,不知道同学们能否接受全英授课的模式。最后有个feedback,希望大家都能填一下。”
说完,他翻到课件的最后一页,用激光笔指了指二维码。
这不是变相点名吗?众人一片哗然。
欧美高校的教育以严谨出名,大家对外教的印象就是死板难说话,挂科不捞人,连水课也不好过。
许江同环胸坐在讲台旁的高脚椅上,观察着学生的表情。
五分钟很快过去。下课铃刚打响,他就关掉了课件,断开电脑与投影仪的链接,进入后台导出问卷的excel格式。
表格是按填写时间排列的,许江同懒懒地靠在桌上,鼠标只滚动了一下,便看见一个刺眼的名字。
陶希洪的大名赫然在列。
他盯着屏幕,足足愣了半分钟,又扫了眼填表人数——92,剩下11个人估计在这个学校里,是真的没朋友了。
行吧。他自我安慰了一句,果然只有在点名的时候才能体会到学生对艺术的热爱。
许江同又坐了会儿,等学生走完,收拾好东西回办公室。准备走的时候,正巧遇到岳洋从外面进来,两人打了声招呼。
“小江老师,晚课辛苦了。”
他确实有点累,笑着点点头。
“我刚打球回来。像我们这种久坐的职业,得靠运动释放压力。”相比之下,岳洋很有活力,捋着头发问道,“小江老师平时喜欢运动吗?”
许江同看她穿着一身运动装,不得不接话:“还行。”
“打球吗?还是跑步?”
“就随便玩会儿。”他不想细说,找借口搪塞过去,说了句路上小心便扬长而去。
回到家,舒舒服服地洗完热水澡,他才缓过来。换上睡衣靠在沙发里,提到运动的话题,他又不争气地想起陶希洪,以及在排球馆看到的那个发球。
其实在许江同的学生时代,他也是校排球队的主力。因此读博深造时,他选了艺术动态解剖作为研究方向。
但以前接触的都是型男,还是第一次碰到身材这么好的小男孩。如果不是恶性翘课,他可能会考虑认识一下。
下节课再不来,只能点名警告他了。许江同盘算一番,又打起精神改稿。
三天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就到了周五。这次走进教室,他明显感觉学生多了三分之一,还有不少人坐到了靠前的位置,上座率勉强合格。
但还是没见陶希洪的人影。
江同把签到挪到了课前,选几道简单的题目出了份小测,结果扫了眼,又在“已完成”列表里看到了陶希洪的名字,气得闷咳了一声,皮笑肉不笑地打开学生名单。
“因为班里人比较多,短短四周时间我没办法认全你们,今天就抽几位同学认识一下吧。”
说完,他还装模作样地滚动鼠标,把名单翻了一遍,用中文字正腔圆道:“陶希洪,请说一下我们上节课讲了什么?”
此话一出,同学们纷纷抬头,眼神里写满了震惊。
“我再喊一遍,陶希洪同学,请回答问题。”
“……”没有回应。
许江同为难地皱眉:“既然不在,那刚才的测验又是谁填的呢?”
“……”众人愈发沉默。
“学校开设选修课的本意,是拓展知识、放松身心。我的课没有期末考核,所以希望大家能主动出勤。”许江同收起笑容,摆出老师的架势,“班上有能联系到陶希洪的同学吗?请提醒他一下,在下次上课前来我办公室一趟。”
好狠。
陶希洪的队友章成,通风报信时手都在抖。
而此时,当事人陶某正在图书馆的公共电脑上火急火燎地赶专业课作业。得知自己被点到名,当场裂成两半。
“你怎么都不帮我喊到?”他愤怒地质问。
“因为他问你‘上节课讲了什么’,这我哪敢回答。”章成心虚地埋头敲字,“而且,这外教会说中文!”
“什么?!”陶希洪闻言彻底绷不住了,“你他妈没幻听吧?”
他的第一反应是——完蛋。
“外教又不懂中文。”彼时自信的言论还在耳边盘旋。
所以……之前两次相遇,他究竟听懂了多少两人“大声密谋”的话题?
“对了哥,他还说让你下周二前亲自去一趟他的办公室。”章成的话仿佛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陶希洪看着还剩6小时就要交的作业,狠狠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