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早上闹铃响起,阮星渊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爬起来看看前面的屏幕。
冰天雪地的世界里,白色的企鹅蛋壳裂开一长条裂缝,中间有一个比拳头小点的洞口。向里面望去,已经能够看见小企鹅的头和些许身体了。
或许是第一次的失败令小企鹅有些气恼,这一次他没有直接挤出来,而是低头继续凿洞。
小企鹅的灰色的身体摇晃着,戳得蛋壳也在摇摆。毛绒绒的鳍扒拉着蛋壳上的破洞,凿个几下就要伸出去试试。
阮星渊见着那毛绒小鳍从洞口伸出来的时候,手指蜷缩了下。他真想过去悄悄捏一下那只小企鹅的鳍。想必会摸到一手细密柔软的绒毛,暖和的,压一下就会塌。
企鹅蛋咕噜地滚了个圈。白色蛋壳碾压过小企鹅的身体,带着他转了个方向。停下来时蛋壳前后摆动不停,像个活跃的摆钟。
小企鹅趴在下面晕晕乎乎躺了一会儿。
而后企鹅爬起来,阮星渊听见气呼呼的一声,“什么破蛋?!怎么这么笨?”
“哒”的一声,企鹅拍在蛋壳上。
“迟早碎了你!”
小企鹅转身,两只鳍扒拉着洞口,正对着摄像头。
阮星渊总算见到小企鹅完整的上半身。
他还没睁开双眼,身上的绒毛较其他企鹅幼崽出生时更加整齐漂亮,椭圆肚子配上张开的鳍,看起来像穿着燕尾服张开两只小手的幼年绅士。
只可惜这小绅士扒拉着洞口,灰色小脑袋向外冒出去,洁白的蛋壳上便长出了一团可爱的毛线球。
小企鹅圆滚滚的身体随着蛋壳转圈,没一会儿就将原本整齐的毛发揉乱了。
南极刮来了一阵风。
风从蛋壳里吹进去,冷飕飕的,企鹅缩了下身体埋进毛绒肚子感受到暖意,垂头捂了会儿才继续探出头去。
最开始他小心地滚着蛋壳,阮星渊也看不懂是要一转到哪个方位。
紧接着,蛋壳向前滚了下,连带着小企鹅的身体一起趴了下去。
倒下来的小企鹅咬住了企鹅爸爸的毛。肚子旁边的两只鳍挥舞着,趾下摇摆,企鹅整只身体在撺动。
有点像毛毛虫。阮星渊不自禁地想到了虫子。
企鹅灰色的身体埋在了下方,阮星渊只能看见对于小企鹅来说硕大的白色蛋壳。
灰色同白色相映衬,从一片雪白中冒出来,却又不显得突兀。蛋壳的方向总在转动,小企鹅的灰色毛绒身体一会儿从左边钻出来,一会儿又跑到了右边。
这只企鹅幼崽不断地变换方位,试图找到一个合适他出来的地方。
最终不耐烦了,小企鹅整只趴下来,喙咬着下方的毛,两只鳍扒拉着,身体摆动磨蹭蛋壳向后甩去。
蛋壳转动方向时,阮星渊看见企鹅的趾蹬着蛋壳的裂缝。
哼哧哼哧的喘息声更大了,急促地响在阮星渊的耳边,他心急地望着屏幕里的小企鹅,都想跳进里面去帮忙了。
蛋壳的裂缝渐渐延伸,原本破开的洞口在一番挣扎之下较之前也更大了。
可奋力破壳的小企鹅还不清楚,他只觉得更冷了,四面都透着风。
看不见的他只得变换方向,拖着重重的壳寻找温暖的地方。直到转到一个方位,小企鹅感受到了暖意,立即挥动鳍向着那处爬过去。
待到脑袋碰到实物,小企鹅停了下来。渴求温度的本能让他不甘心地再次往前挤了下,没想到,竟然将脑袋挤了进去。
这地方实在温暖,小企鹅进去了就不想出去了。
企鹅爸爸茫然地站在原地,看起来有些无措。
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也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企鹅。
他慌张地提醒企鹅宝宝,“蛋不能拖进袋,还有,你得先破壳出来。”起码出来进个食啊。
大概明白自己又搞错了什么,这次小企鹅恼羞成怒,转过身忿忿地开始同蛋壳做斗争。
在又一次摔下去之后,小企鹅的肚子从蛋壳里冒出来了一些。
阮星渊看了一眼,没有企鹅幼崽那么鼓,之前又努力了那么久,想来也已经饿坏了。
求生的本能令每只小企鹅都格外努力,他们会顶着寒冷和饥饿,在眼睛还没睁开的时候就从蛋壳里钻出来。
每只小企鹅破壳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扬起头呼唤,寻求出生后的第一顿饱饭。
再次过了十分钟,阮星渊看了一下钟表,这个时候已经六点零三分了。这只小企鹅竟然不知不觉又奋战了一个小时零三分,尽管他也并不是每时每刻都在动,可也实在很有毅力了。
企鹅爸爸叫了几声。阮星渊猜测这是企鹅爸爸在鼓励自己的孩子。
因为声音过后,趴下来休息的小企鹅又晃了几下身体。
只是象征性地动了动,没一会儿就又重新埋进了毛里。
就差一点了。阮星渊心中叹息。这只小企鹅大半个身体都在外面,再努力一把,应该差不多就该出来了。
只可惜小企鹅已然疲惫,这时候趴着不起来。
其他的企鹅有些也醒过来了。陆缘冰上高低起伏地响起了企鹅的叫声,隔壁稚嫩的声音传到了这边。
屏幕里,懒洋洋躺着的小企鹅“嗖”的一下撑鳍身体,转过头敏锐地朝向着那一处。只可惜他看不见,但仍旧执着地向着那边。
阮星渊看了一眼,是一只绒毛细密,身体比小企鹅大了两倍的灰色小企鹅。这时候正躺在企鹅爸爸的育儿袋里,伸出脑袋仰起头向着自家家长求食。
小企鹅高声呼唤着自己的企鹅爸爸。
“哼!就是你!”
谁?
阮星渊迷惑地看着自己的笔记本,他脑中的企鹅幼崽竟然自己给自己加戏了。可他身为幻想的主体,竟然不清楚他的幼崽在想什么。
冰川之上,企鹅爸爸的肚子下,小企鹅抖动身体费力地甩动蛋壳,趾踩在蛋壳上,一点一点将自己的身体与蛋壳分离。
两厘米,一厘米,终于分开了。
阮星渊从位置上站起来凑到屏幕上看,小企鹅一脚踹开蛋壳,动作干脆利落。
实在太可爱了。阮星渊脸上浮现出笑容。
屏幕里,小企鹅撑起身体,伸长了脖颈高高地仰起头。
这只奋战了一天多的小企鹅早已饥肠辘辘,阮星渊猜测他下一刻就要向企鹅爸爸求食了。
企鹅爸爸显然也做好了准备,脖颈弯曲,张开喙分泌出乳汁朝着自己的宝宝伸过去。
父子和谐的场景令阮星渊心中一片温柔。
小企鹅张开喙稚嫩地叫了一声。脆生生的,听不懂的时候更加可爱。
他凶凶地问:“骂我那笨小子呢?”
阮星渊、企鹅爸爸:“……”
企鹅爸爸有些忧愁,他的孩子同企鹅幼崽似乎不大一样。没有哪一家的企鹅幼崽出生的第一件事是要打架的。尤其是当他的眼睛还没睁开的时候。
才刚出生没多久的企鹅幼崽艰难地挪动脚步,哪怕看不见也仍然要踩下去,完全不像别人家刚出生的企鹅,一副弱小需要呵护的样子。相比之下,小企鹅的样子更像是蛰伏多日的土匪终于下山了。
小企鹅挥动着双鳍,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虽然看起来状态并不是特别好,但要去打架的势头却很足。第一次带孩子的企鹅爸爸手足无措,费了很大的功夫劝阻他刚出生却异常凶悍的企鹅宝宝,直到南极的寒风瑟瑟袭来,险些将小企鹅吹倒在地,刚出生的小企鹅才愤愤地暂时放弃了自己的计划。
阮星渊看见他进食完后,仰头叫了一声。叫完之后,转身一头扎进了企鹅爸爸的育儿袋里,其气势硬是让他解读出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意味来。
“笨小子醒了喊一下我!”
再看看隔壁家的企鹅。那只灰扑扑的企鹅进食完很快就躲回去睡觉了,同大多数企鹅不太一样,这只企鹅不是那么好动,总是待在企鹅爸爸的育儿袋里,只有偶尔会响应企鹅的号召下去耍耍。
企鹅天性好斗,打架是常有的事,他们也乐于去做一些挑战自我的事情。有时候自己害怕了,先推朋友下水试试,自己再跟着下去。这群出生没多久对于世界还很好奇的小企鹅,尤其乐于到处探险。
可当隔壁家胆小的企鹅看到企鹅群里的心机企鹅绊倒别家鹅时,他选择默默收回了下地的趾。
世界真可怕。
阮星渊去吃了早餐,再去见了下应语堂。
应语堂坐在诊室里手捧着一本书,看见他来,笑眯眯地坐起来,态度热情。“来来来,星渊,你给我再给我讲讲你遇到的事情呗。”
冰天雪地里小企鹅哼哼唧唧地躺在企鹅爸爸的育儿袋里翻了个身,缩起身体呼呼大睡。
外面天气渐暖,这是难得没有风的时候,企鹅幼崽从育儿袋里探出头来,再次参与到探索新世界的征程上来。
小企鹅一觉醒来时,外面已经站了不少企鹅,他竖起耳朵倾听,在众多的叫声中寻找曾经听到过的声音。
辨声是所有企鹅的本能,企鹅们依照声音寻找自己的亲鹅爱鹅,以及敌鹅。声音纷杂,落在耳朵里绕成了一团乱麻,小企鹅不甘心地喊了声:“那蠢企鹅出来了吗?”
企鹅爸爸睁开眼瞅了下隔壁趴在企鹅爸爸趾上的灰色毛团,顿了下,回复道:“没有。”
得到回复,小企鹅幽幽叹了口气。
企鹅爸爸听在耳朵里,悄悄挪动身体,远离隔壁家的企鹅。
隔壁家的企鹅爸爸呼唤着孩子下去走走,其他的企鹅已经早早学会了走路,可自己家的企鹅崽却还停留在三步一停,五步一滑,剩下都在摔。
摔得多了企鹅便不怎么愿意下去了,只有偶尔才肯下去走个几趟。
那家的企鹅爸爸便催促着自家鹅下去走走,鹅崽仰起头,喊了声饿。
待在育儿袋里的小企鹅一个起身,吓得企鹅爸爸慌张地往前走得更快了。边走边回头看,生怕自家鹅宝宝又惦记着揍别人家的鹅崽。
待他扭头看见隔壁家的企鹅仰起脖子准备叫唤,他连忙大声叫了一下。
“干嘛?!是那蠢鹅起来了吗?”小企鹅说着就要探出头去,他四处摸了摸,寻找着出去的口。
企鹅爸爸吓得跳了下,险些滑倒在地。他急促地叫了两声,“没有!”“就是问你饿不饿。”
阮星渊听见企鹅幼崽丧气地说了句,“不饿。”
稚嫩的声音从育儿袋里传出来,听起来闷闷的,“我刚刚好像听见那只企鹅的叫声了。”
企鹅爸爸扭头再看了一眼隔壁家的那只企鹅,小企鹅的爸爸正伸出鳍推搡着小企鹅,小企鹅不甘不愿地趴在鹅爸的趾上,看样子他们还要争论一番。
企鹅爸爸向着远离他们的方向走去,边走边说:“你听错了。那只企鹅还在睡。”
听见企鹅爸爸这么说,小企鹅怏怏地应了一声。没一会儿小企鹅又开口说,“你帮我看看那只企鹅醒了没好不好?顺便问一下他们家鹅爸,他家的企鹅崽怎么那么能睡,现在还不醒。”
企鹅爸爸心虚地应了下,脚下离得更远了。
待走得远了,他才停下来,“那一家都在睡,都没醒。”
“啊?”小企鹅惊呼一声,听得企鹅爸爸心中紧张,生怕自己的企鹅崽猜出来他在说谎。
小企鹅以头抢袋,郁闷不已,“那家鹅怎么回事啊?怎么一点儿也没有勤劳的意识,现在还睡,还一家人都在睡。果真是遗传。”
企鹅爸爸松了口气,敷衍地应了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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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语堂再次笑得前仰后合,手中的书随着他的动作掉在地上。他随手捡起来放在一边。阮星渊瞥见了书的名称,异种生物观察录。
“这么一看,你今天听到的声音就平和多了,出生代表希望,破壳表示打破常规,这是好的征兆。记录下每天听到的看到的,再写下你推断出的内容,我看了你的笔记,这一点你做的很好。”应语堂微笑着将笔记本递还回去,“别害怕,就当做是一段特别的经历,不必去排斥。”
他安静地望向阮星渊,意味深长地说:“或许问题也不出自你身上。”
“毕竟,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世界各地总有一些奇怪而又无法解释的事情在发生,你说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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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遗传,我觉得我俩的性格应当相似。我继承了你的性格,我俩的仇人按照道理也是可以继承的。爸,我现在出不去,你把他爸打一顿吧?”
鹅爸:“……”
阮星渊:“……”
阮星渊抬起头直视应语堂:“不,我真的有问题。”
企鹅幼崽知道遗传,企鹅崽还唆使老爸打鹅。
他果真是疯了。
企鹅爸爸从刚刚踉跄着摔倒的地上爬起来,他拍拍自己雪白的细绒肚子,垂下脖子看了一眼趾,平静地叹了口气,“没有,我觉得我们可能没继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