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贺若云摇了摇头,习惯性地叹息,这人还是老样子,只是自己不同了……那些曾闪耀着光芒的未来只是由一堆虚幻泡沫所构成,被现实的针尖一戳,啪,只会留下破碎的梦想。
当初,他收拾好东西,回了家,找了份薪资不错的工作,卖了房子借了钱为父亲做手术。刚开始有所好转,他边工作边照顾父亲,心里还是怀着希望的,希望能回到从前。可是半年后,父亲还是日益消瘦,扛不住癌细胞的侵蚀,最终离开了人世。
如今与母亲相依为命,过着还算体面的生活,他也渐渐变得麻木起来,好像这样度过一生也行。
他抬头,酒吧对面的商业大厦的广告屏幕上是顾桥拍摄的Celine的服饰广告,帅气的脸庞,精致的造型,带着冷峻的表情俯视着镜头,高级、时尚。这位时尚界的贵公子在两年前比赛中拔得头筹,获奖宣言。
贺若云的胃抽搐了一下,有点想呕。他之前减脂落下的胃病到现在还在反复不定地折磨他,当下便打了个的士回了家。
他们家原来市区的房子卖了凑手术费,现在住的是爷爷奶奶留下的旧房,离工作的酒吧比较远,他平时上班坐公交倒不需要花费多少,晚上偶尔跑步回家当做锻炼。
用钥匙扭开门,他把文件丢在玄关的鞋柜上,贺若云边脱鞋子边唤道:“妈我回来了。”
母亲就从客厅伸出半个身子:“回来啦,妈刚给你热好粥放餐桌上,快去喝。”一看贺若云的样子,就知道他又犯胃病了,急匆匆地跑回房间拿胃药。
贺若云坐到了椅子上,头上冒着冷汗,表情却看不出疼的厉害程度,慢条斯理地一口一口地喝粥。
母亲自从父亲去世之后,一直挂记着他的健康,每次胃病发作就会唠叨一长段,又叮嘱儿子:“粥喝完就把药吃了,止痛药吃后会发困,你早点上床睡觉,听到了没。”
“听到了妈。”贺若云也乐得听他亲妈唠叨,乖乖的按指令做事。
在药效的作用下模模糊糊地睡着,可能是喝了粥的缘故,大致凌晨两点他起身上厕所,发现母亲竟然还坐在客厅。贺若云趿拉着拖鞋走过去关切地问:“妈,怎么还没睡?”然后就看到了茶几上摊开的文件——《高光时刻》Z国首档时尚真人秀竞赛。
贺若云心头一颤,自从回来后他也再没和母亲提过当模特这件事。当初他孤注一掷地跑到P市参加比赛,父亲还在电话里放狠话说只要出去就别回来。谁也没料到再回来已是那般境地,彼此也就默契地没有再提。
他怕母亲生气,急忙解释:“妈,这是我朋友给我的,我不好拒绝就带回来了。我没有参加的想法,我想一直待在这儿的。”
当母亲抬起头时,他才发现她的眼眶红了,蓄满了泪珠,不知所措地劝道:“妈,你别哭。”
孟母喉头哽咽了几下,抱住了贺若云:“儿子。你不说,妈妈心里也知道,你是放不下我。” 话语一顿,“但是,天底下哪有比母亲更了解儿子的呢?模特是你唯一的梦想,只是你选择忽视,这两年你为了还债为了家庭付出了这么多,我怎么舍得你牺牲自己的梦想呐!”
“妈,你想太多了。我已经放弃了。”贺若云安慰道。
“你放弃了?那你还留着床头的秀场海报呢?那张海报我从你青春期就看你贴在那儿。他代表着什么,我怎会不明白呢?”
“所以,我不是劝你放弃。我是想让你去参加,去抓住这次最后的机会。你爸爸在天之灵也会欣慰于自己的孩子没有埋没自己的。你不知道,他之前一直有看你的比赛,对那群朋友夸你天生是走秀的料。他那啥都不懂的人,只是因为爱你才说气话。”母亲的泪水落下,嘴角却还带着笑,“去吧孩子,妈妈支持你。”
“妈——”贺若云抱住母亲,他看到母亲泪水的那一刻就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了,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候,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他一把抱住母亲,暗暗地发誓:“为了母亲,为了父亲,也是为了自己,我都不应该逃避。”
他哄着母亲入了睡,关上房门。一个人在客厅打了一盏小台灯,坐在小板凳上翻阅起了安东尼给的文件。
这份文件是节目的初始策划方案,毕竟最终节目策划案也不能轻易外泄,但单单从打造Z国首档时尚真人秀的口号就可以看出制作人赤裸裸的野心。
策划的前面是制作组拟邀的名单以作参考。导演一栏写着金九的名字,按安东尼的说法大概率敲定了这位,贺若云便拿出手机搜索起来。金九,百狮奖最佳纪录片导演奖获得者。
这……纪录片导演来拍时尚真人秀?贺若云有点搞不懂节目组是怎么想的。两者有相似的地方,但这跨界也跨了一个银河系了吧。
网上看金九的作品风评不错,但对于人的评价却只是寥寥数语,总离不开——“怪”。他接下这档节目,倒也算应了这个字。
节目策划写的简洁,策划背景,节目定位,目标受众一套流程下来清晰明了。贺若云简要梳理了节目内容——七位设计师随机搭档七位模特进行比赛,每一期的竞赛主题、形式、时长、评委……并不固定,每周进行一次比拼。前三期每场结束淘汰一组,后期两两PK。在为期五个星期的比赛中角逐出最后的冠军,获得专属高光时刻的奖励。
就如它的母题——时尚,节目的核心是多样、多变、不可猜测。
光从这简短的介绍中就可以预见节目将会变成两个领域的角逐赛场,同时也不缺乏真人秀真实中掺杂的戏剧性,而当专业性与娱乐性两者相结合时,就少不了热点的诞生。
这是无数人挤破脑袋也会想加入的节目,参加的选手将会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后万里挑一的优胜者。
长夜漫漫,贺若云的大脑却格外清醒。距离他阔别T台已有两年了,这对于他,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房屋的隔音效果不好,外面的风肆意地吹动着树叶沙沙作响,他望向窗外,夜色浓的像晕染不开的墨。随着时间流逝,远处像是从黑暗中撕开一道口子,起初很小而后愈来愈大,光从缝隙渗入直至照耀着整片大地。
据说,黎明到来的前一刻是最黑暗的。
他把从前的微信号翻了出来,在与安东尼的对话框里简约的发送了三个字。
“ 我想去。”
另一端的安东尼并没有他表现出的那么坚定,对于贺若云的态度还是有些忐忑,收到消息的时候,内心突然就有了释然的感觉,不觉勾起了嘴角,他很早就发现了贺若云比想象的还要勇敢。
他从床上爬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安东尼就开始讲起了他的安排。
“是这样的,节目在S市进行面试选拔,时间安排一个星期以后。你还是有一个星期的准备时间的,要保证你的外形和精神状态都要是最佳状态,这有点仓促。”
明明贺若云只是回复了简简单单的“好”,却让安东尼对他充满着信心,有些人就是有这样的魔力。
这边贺若云也提出了自己的请求:“安东尼,我得去回顾一下之前模特培训时的课程。”
“好。你到这边公司的F3上课就OK,我等会和培训老师打了个招呼。”安东尼在工作上的效率一如既往的高。
“安东尼…”
“嗯?”
“真的很感谢。”贺若云心里很是复杂,他明白自己曾经的疏远伤害了某些人,其中包括了安东尼。
安东尼却爽快的很:“你不仅是我带的第一个模特,也是我的朋友。不要客气,你知道什么才是最好的回报。”
挂完电话后,贺若云给酒吧老板发了辞职的短信。酒吧老板很是舍不得他这块揽客招牌,打电话给他,说要加薪挽留,最后还是贺若云再三强调是自身的原因并礼貌地拒绝了,老板才不再强求。
从某一点开始便不复存在退路。这一点是能够达到的。
接下来的一周,他每天健康作息,坚持锻炼。在培训室里的训练慢慢填补着他这两年的空缺,让他熟悉起那些在记忆里逐渐褪色的姿势,动作。他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恍惚感,挥洒汗水的时候,仿佛自己还身处两年前的那段时光,每天,他都让自己累到没有心思去紧张,去忧虑,他触碰到自己命运的归宿。
七天后,拎着行李与母亲拥抱告别。 贺若云穿着很简单,上身穿着夏季轻薄透气的衬衫,袖口微微挽到肘部恰到好处地展现手臂的线条,下摆半扎进牛仔裤,腿长得让人目羡,贺若云笑与不笑的时候给人截然不同的感觉,笑的时候会让你觉得是个温柔的绅士,不笑的时候会让你不敢靠近,所以周围的人只能偷偷地看几眼,饱饱眼福。
随后,安东尼同贺若云在机场汇合,伴随着机场广播的提醒,两人登上了驶向S市的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