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漆黑的夜衬着屋内的暖光,冷风呼呼作响,吹出一片寂静,玻璃窗紧闭着。
偌大的洋房里只有火锅沸腾的声音,鲜香的味道飘散出来,江柟坐在沙发上,手机不停震动着,他无动于衷,漆黑的眸子里空无一物,暖光也照不进去般深沉。
手机还在不停的响,不接就不罢休,响到天荒地老般,江柟把着桌上的啤酒,张开嘴浅浅地尝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让他皱了皱眉,眼皮垂了下来。
手机不再响了,外面的风声愈来愈大,彻骨的寒,初雪却迟迟不落,不让人瞧见那一抹抹洁白。
外面的密码锁响了起来,解锁的声音在偌大的房子里格外刺耳。
一阵脚步声在木地板上作响,江柟还是无动于衷地烫着面前的菜,头都没抬一下。
宋柟浑身是汗带着怒气跑进来,看见江柟慢悠悠坐在那儿烫着火锅,他皱着眉。
“呵,江柟,你妈在医院躺着,明天就是大年夜,你真是过的心安理得,不过妈好像也不太需要你。”
宋柟语气里带着刺似的,说话冷漠无比,眼神嘲讽地看着江柟,他心里清楚,这话会戳到江柟的自尊心。
宋柟和他父亲离开后沈清雯一个人改嫁,对儿子和丈夫的思念让她悔恨不已,再嫁后和现任丈夫相敬如宾,从未忘记过自己。
后出生的儿子自然成了宋柟的代替品,承受着沈清雯的疯癫,从小沈清雯只叫江柟的小名,这是为什么,想必江柟和自己都心知肚明。
江柟拿着筷子的手颤抖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他放下碗筷,坐在沙发上,没骨头似的靠着,他转头,眼睛的深潭空无一物,从内里透出的寒意让宋柟瑟缩了一下。
他修长的手指抵在下巴上,轻笑了一下,撩起手腕的衣袖,纵横交错的疤痕在白皙的手腕上烙下痕迹,抹除不掉。
宋柟诧异着,不可置信的神情落在江柟眼里,分外讽刺。
“宋柟,你和沈清雯,不愧是亲母子,真是如出一辙的令人作呕”
他低着头,声音冰冷地没有起伏,他对沈清雯没有多少感情,因为那些为数不多的亲情早就死在那一声声柟柟里。
“这一道道疤,都是我对沈清雯和你的恨,你明白吗,它们是沈清雯犯下的孽”
宋柟低着头,眼睫不停地颤动,拿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天知道他内心的震惊和不解。
“呵,宋柟,我不羡慕你,因为你妈是个疯子,以前我也对沈清雯有过感情,我不止一次和她重复过,我不叫宋柟,我姓江”
江柟脸上没有任何波动,轻笑了一下,云淡风轻地阐述这那些痛苦的回忆。
“换来的只是更狠的打骂,羞辱,和沈清雯越来越频繁的发狂,宋柟,你真该好好看看你妈,她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江柟就像个机器人一样,语气再激动也不会有波动,仿佛天生的程序系统里没有设定情绪这一栏,天生端的就是冷血,无情。
“为什么我不想管她,你难道不知道吗,别来招惹我,是你们对不起我,不是我对不起你们”
宋柟脸上的表情再也挂不住了,他抖如糟糠,看着眼前像鬼魅一样阴沉冷静的江柟,他心里只有一个词,恶鬼。
就像地狱爬出来的一样,对任何人都不会有怜悯,从小江柟受过什么屈辱他不知道,只知道沈清雯犯下的孽,可能真的无法回头了。
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被塑造成这样,真是可笑无比,讽刺至极。
屋子里静默无言,气氛降到了冰点,外面的风越来越冷冽,江柟站了起来,走到窗前打开了窗,刺骨的寒意透了进来。
他闭上了眼睛,感受这像刀子一样尖锐的风刺进他的骨子里。
宋柟在后面看着他,瘦削的背影像纸一样薄,黑发被吹的凌乱,江柟回头看着他,他的背后是无尽黑夜,像与黑夜融为一体 。
江柟难得地露出了讽刺的笑容,他抱着手臂,笑出了声。
“宋柟,你是不是觉得特好玩儿,沈清雯十几年一直念着你,冷眼旁观我的难堪,是不是很有意思”
江柟淡淡地说着,好像和他毫无关系。
“嗤,真恶心,让人恶心地想吐”
宋柟不再立在那儿,转身走了出去,门被用力关上。
“砰”
响声在鼓膜里散开,江柟走回沙发旁,拔掉了火锅,赤着脚走去洗手间。
冷光映着他的脸,苍白,没有生气,他脱力地靠在瓷砖上,冰冷的触觉刺激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的手抖的厉害,死死地抓着手臂上的皮肉,一条条血痕在白皙的手臂上格外刺眼,手无力地垂了下来,他打着颤走到了洗手台旁,拉开抽屉,整整齐齐地摆着许多洗漱用品,他找到了当中一个小盒子,费力地打开。
银白的刀片整整齐齐地摆在里面,他闭着眼,握着刀片,锋利的刀口割进了手心里,血好像染成了一朵妖冶的花,顺着手指滴落,病态的,疯狂的情绪充斥大脑,痛苦的回忆在脑海里肆虐。
脑子里的弦被人拨紧,断了,最后一点儿热忱也没了,一个人在迷雾里下坠,摔的粉身碎骨。
他摸着自己的脸颊,滚烫的泪水灼伤了冰凉的手指,热的。
嗯,只有泪是热的了。
泪干在了脸上,江柟闭着眼睛,灼人的热度散的很快。
血液凝固在了手上,大片的红色十分扎眼,让人冷静了下来,刀片滑落在地上,清脆的响声惊动了沉睡的心。
江柟站了起来,打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柱冲刷着伤口,钻心剜骨般的痛,痛入骨髓。
痛的手腕打颤,全身蜷缩着,不断地呜咽,水流动的声音也掩盖不住。
不只是手上的痛,还有心里的痛,这颗在过去十几年里,死去的不再鲜活的心脏。
被人生生刨了出来,上面伤痕累累,被最亲,最敬爱的母亲亲手刻上了替代品的编号。
难道不痛吗,江柟也在心里呐喊过,痛啊,谁来救他呢,父亲离开很久了,谁来救自己呢。
他不敢和平常小孩子一样和母亲牵手,拥抱,不敢逾矩,连纠正自己的名字都成了禁忌。
沈清雯的疯他已经见识过很多次,每一次都抱有幻想,每一次都被狠狠敲碎。
大了就愈发深沉了,每每想到那些痛苦的日子,就控制不住的难过。
江柟变得一言不发,孤僻自闭,万幸,万幸还有一些人愿意包容自己。
但每当接受别人的好意时,他就越觉得自己是不堪的,病态的。
江柟想到这里,吸了吸鼻子,又冷漠地看着手上的伤,站了起来,娴熟地拿出医药箱给自己包扎,手心的皮肉已经翻出来了,可怖至极。
面无表情,仿佛机械似的包扎完伤口,江柟扶了扶额头,长期过激的行为让他的身体极度缺乏铁,家庭医生一直提醒着他,再这样下去身体会承受不住。
江柟晃了晃头,套上羽绒服,慢慢地走去客厅打开冰箱,一排蓝色的口服液静静放着。
他拿了出来,冰凉的,倒出来红褐色的液体让江柟十分厌恶,但又不得不皱着眉喝下去。
带着铁锈味的凉意顺着喉咙口下去,让人产生生理的不适。
江柟深深地吸了口气,看着外面好像零零落落下起了初雪,深瞳里带着不明的情绪。
江柟出门了,雪纷纷扬扬地落在发丝上,耳朵和手都冻的通红,江柟却丝毫不在意,身上都沾着雪花,在淡淡的路灯下像会发光似的。
他一个人慢悠悠地走在路上,来往的车辆也稀少,周围的绿植都覆着白雪,整个城市冰凉又深寂。
路边的绿化带里传来两声猫叫,微弱的声音窜进江柟的耳朵里,他寻找着声音的来源,并没有找到,眼睛里看不出情绪,转头漠然地走开了。
走了一段,猫叫还是没有停止,他抿着唇,还是垂了垂眼皮走了回去,草丛里的雪化成水弄湿了鞋,冻的脚几乎没有知觉,但江柟毫不在意,继续找着那只不安分的,喵喵叫的猫。
拨开一簇草,一只白色的小猫气息微弱地躺在一片被雪覆着的草里,好像要融为一体一样,蓝色的眼睛却格外漂亮,脆弱。
它慢慢爬了起来,用爪子蹭着江柟的鞋,碧蓝的眼睛闪着光。
江柟看了看周围,慢慢蹲了下来,一只手提起来那只猫,浑身脏兮兮的,还在喵喵叫,弱小的生命好像转瞬即逝一样。
江柟动了恻隐之心,看着手上这乖顺的猫咪,还是若无其事地包进了羽绒服里。
他低头看着这只猫,它好像找到了温暖的来源,紧紧得扒着自己的衣服,闭着眼睛。
他站了好一会,冷冰冰的脸也浮着一丝温柔,淡淡地看着猫咪。
“无家可归了吗,那我带你走吧。”
他抬头看着小片小片的雪花落下,落在他的眼睫上,冰冰凉凉的,带着他刚捡的小东西,往家走去。
走回家的时候他一直在注意着怀里的猫咪,心里像被羽毛拂过一样,好像,脏兮兮的动物也挺可爱的。
寒风呼呼的刮着,发丝跟着飞舞,打在肌肤上有点凉。
江柟抬手戴上了帽子,宽大的边挡住了落下的雪花,猫在他怀里向下掉,悠悠地转醒。
他一只手急急扶住胸口,这只懒猫才没掉下来,又听到懒猫抗议地叫着,他不理会,继续朝着家走去。
它好像不满江柟的无视,继续扒着他的衣领,江柟无奈地低头。
“再叫就把你扔回去,蠢猫”
它立刻安分的窝了回去,江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初雪不再是一个人看了,又多了只猫。
一只脏兮兮的懒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