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小霖，你一直都是这批练习生里表现最出彩的，但你也知道，公司的规定就是规定，我们也没有办法......”
中年男子光秃的头顶折射出油光，嘴边不时迸溅出几粒飞沫。宋霖坐在办公桌对面，双手揣兜，沉默地听着人念叨。
“为难”表现到位后，中年男人翻出一沓纸，话锋一转，“......现在这边总共是违约金二十万再加上对公司损失的赔偿，小霖，大家都不容易，培养你们的老师和设备公司都是用的最好的......这个结果你没有异议吧？”
满脸写着黄鼠狼给鸡拜年。
宋霖眉头微皱，表情困惑。他皮肤很白，显得眉眼的色彩格外浓重，睫毛纤长浓密，瞳孔直径比普通人大些，看上去像戴了美瞳，低垂眼睫便有种自然流露的“无辜感”。
王伟杰在圈里摸爬滚打十多年，饶是见过再多脸皮漂亮的人，看见宋霖这模样都还是忍不住评一句“我见犹怜”。
可惜这小子的性格和外表实在是不相匹配。
“去你妈的。”宋霖面无表情，“我不干了。”说着起身就走。
王伟杰急忙拽住他，“小霖！别着急——上面商量了一下，觉得你情况特殊，可以理解，如果你想留下和我们续约也是可以的，只要稍微答应公司一点条件就可以......这不马上就要上选秀了吗，你已经通过海选了，现在违约又要赔钱又要退赛的，多麻烦，是不是啊？”
宋霖敏锐地捕捉到“上面”和“条件”，冷笑半声，“嗯？哪位大老板能看上我这个未成年？”
王伟杰有些冒汗，干笑道：“哈哈，哪有的事。”
确实是有人看上宋霖了，但他哪敢招啊。
那位可是圈里数一数二的大导，自家影视公司现在正当红火，就是要挥手把他们公司买了王伟杰也只能给人点头哈腰。
宋霖心里门儿清。不住冷笑。
“续什么约？本来就是被你们骗着签的，签约的时候我还没满十五吧，凭什么找我要钱？”小孩眼皮一掀，扔了张王炸。
王伟杰被戳到痛处，说话都少了些气势，“小霖，公司里大家都很喜欢你，对你也不差吧？我们答应了会把你捧红就一定能做到，和你是Omega还是Alpha没有关系，瞒报第二性别其实也不算大事，你还小，想保护自己也很正常......”
宋霖额上青筋直跳，恨不得抓起桌上的摆件把这人的嘴堵住。
最烦打感情牌的。
他一脸冷漠，“放手，我录音了。”
王伟杰只能松了手。宋霖一出办公室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国骂。
他嘴角浮起一丝笑意，揣着兜快步往宿舍走去。
宋霖现在所在的菲特娱乐是家小公司，叫得上名的艺人一只手都数得完，现在也糊得只能参加些低成本网剧和网综。
和宋霖一起进公司的这批练习生最后只留下了三个人，准备组团去参加选秀。偏偏在等着进节目组的节骨眼上，宋霖藏在床底下的抑制剂被公司发现了，才有了眼下这一出。
宋霖回到寝室的时候两个室友都在。
“小霖，没事吧？刚刚路过听见你们好像吵起来了？”
舍长曾星宇正在整理床铺，看见宋霖立马关切地询问。
曾星宇是个Beta，今年已经二十二了，作为同组练习生里年纪最大的，是块不折不扣的选秀“回锅肉”。他唱歌很好听，但是外形条件在一众佼佼者中实在算不上出彩，前两次参加比赛都在中期被淘汰了。
“能有什么事，他装个可怜不就解决了？”另一个年纪小些的男孩子坐在床边，很随意地玩着游戏机。
这男生叫谭浩然，也是Beta，长得还不错，跳舞是他们仨中最好的，说话一直不怎么好听。
宋霖冷冷地斜了谭浩然一眼，转头跟曾星宇说了声没事。
曾星宇点点头，继续小心翼翼地追问，“他们怎么说的？要处罚你吗？”
看着曾星宇焦急的样子，宋霖有点无奈。
他很清楚，只有曾星宇见过那几只抑制剂，还冠冕堂皇地答应过要替他保密。
他俩定位都是vocal，曾星宇经验更丰富，单说歌唱技巧是要胜他一筹的。但奈何宋霖长了张过分漂亮的脸蛋，从他们训练的资源倾斜也不难看出公司的态度。等上了节目，谭浩然和他都只能给宋霖当“陪读”。
嫉妒是人之常情，宋霖早就习以为常。
不过这次他真累了。
“嗯。”宋霖绕过他，弯腰拖出自己床底的行李箱，“我被开除了。”
曾星宇一脸不可思议，谭浩然也跟着骂了声草。
“你就不知道跟他们求求情吗？”谭浩然丢下游戏机，不解地看着正低头翻箱倒柜收拾行李的宋霖。
“能不能再商量下啊？就算这次选秀去不成......留在公司继续练习也可以呀，你条件那么好......”
曾星宇心情复杂。他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只是不想宋霖和他出现在同一个选秀赛场上......但没想到公司居然会舍得丢了这块香馍馍。
宋霖叹了口气。
换作别人，他肯定早就开始冷嘲热讽了。
但曾星宇平时一直很照顾他。他也能理解曾星宇的心情。
曾星宇家境很普通，家人一直想让他回去读书，这次如果出不了道，也不会再有下次。
宋霖和他定位太接近，确实是很强劲的竞争对手。
更何况菲特这种小公司，能捧一个人出道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他仨压根没有同时出道的可能。
“宋霖你傻不傻啊，求一下情会死吗？别收拾了。在这等着，我去跟王伟杰说。”谭浩然起身就往门外冲，被宋霖一把拽住了胳膊。
“别去了。”宋霖把最后一件卫衣也叠好放进箱子里，“是我自己要走的。王伟杰说有人想潜我。”
寝室里立马安静下来，只能听见宋霖哗啦啦拉上行李箱拉链的声音。
沉默半晌后，曾星宇和谭浩然异口同声道：“我们送你吧。”
宋霖摆摆头，“不用了，有人接我。”
他走出寝室时连一声再见都没说。
宋霖知道自己冷血。
从小宋颜珏就告诉他，不要相信任何人，他们对你的好都是有所图的。
他跟着宋颜珏搬过很多次家，对着不同的Alpha和Beta喊爸爸。宋颜珏教他怎么样笑最好看、最惹人怜，还告诉他脸蛋是最容易过期的，所以一定要趁年轻好好把握这份资本。
宋颜珏常说，漂亮是一种权力。
所以宋霖从小就可以面不改色地收下因脸蛋而得来的恩惠。从糖果到海选名额，他都毫不犹豫地接受。
上初中的时候追他的人就很多了，但他都拒绝得明明白白，他太清楚这些人图的是什么。唯一一个死缠烂打追了三年的，宋霖尝试着和他谈了一个月。最后那个还没分化的男生哭着大喊宋霖没有心。
宋霖说哦。
然后他们就分手了。
在那之后他再也没谈过恋爱。
十五岁时进了菲特，宋霖对自己的认知也越发清晰。
就算现在被扫地出门，他也有自己的打算。
宋霖拖着行李箱、背着吉他走出简陋的公司大门。
这些就是他全部的家当，每次搬家他都带着，拖着箱子独自走在街头的时候总有种落魄感。
这一片娱乐公司扎堆，像菲特这样的公司遍地开花，每天都有人在散伙，也每天都有人怀揣着满腔热情走进练习室。
而仅仅一条街之隔，对面便是高耸入云的商业写字楼区。其中最气派的一栋便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娱乐公司IW的总部。
IW是温家的子集团，这几年选秀业兴盛，公司重点也从演员转向了偶像。
宋霖站在马路边抽烟，对面办公楼的玻璃外墙光洁如同镜面，艳红落日散开潋滟，波光般粼粼。
广告巨幕上正在循环一则生日应援，衬衫半敞的年轻男子躺在紫色的花海中，细小花瓣落在他挺拔的鼻梁上，他挽起狭长深邃的眼，微微一笑。
最后屏幕上显出一行大字：“温锦言6.22生日快乐。”
屏幕上让无数人驻足观看的是IW娱乐的小少爷温锦言。
温锦言的母亲是赫赫有名的影后，他哥哥则是IW的总裁。五岁的时候温锦言就出演了当时红极一时的喜剧片，因长相可爱、性格活泼深得观众喜爱，后来的演艺生涯也是顺风顺水，唱歌跳舞乐器样样精通，成为了“国民弟弟”。
谁能料想到，履历如此漂亮的人也要和宋霖他们参加同一场选秀。
一街之差，光鲜亮丽的色彩仿佛可以覆盖所有阴霾。
宋霖看着温锦言那张轮廓分明的帅气脸蛋，不免觉得有些讽刺。
他踩灭烟头，摸出手机拨通了宋颜珏。
“喂，爸，我被开除了。”宋霖语气很淡，好像在说自己今晚想吃排骨。他抬头看着对面巨幕上循环的视频，眼底流露出一丝艳羡。
宋颜珏那边很吵，嘈杂嬉笑中还夹杂着麻将机哗啦哗啦的声音。
“二筒！”宋颜珏点开免提，冲着听筒叫嚷，“怎么被开除了？还是上次那个绘本馆吗？”
“那个是兼职。”宋霖很无奈，“我不在菲特做练习生了。”
“不去选秀啦？——等下，碰！”宋颜珏喜笑颜开，“行吧，爸爸支持你。那就回去好好读书，或者签你爸爸的公司也可以，还记得他吗？年初你们一起吃过饭的。”
宋霖皱起眉头，他太久没见宋颜珏了，也完全想不起宋颜珏嘴里描述的那个“爸爸”。
“不说了宝宝，我胡了。你在公司门口等着，我打电话给你爸说一声，让他接你回家。”
宋霖还想说什么，电话却被立马挂断了。
宋颜珏向来如此。
印象中从宋霖上小学开始，宋颜珏就没怎么管过他。
宋霖啧了声，没处撒气便踹了一脚路灯，却把脚趾撞得生疼。
“嘶......”他单脚跳开，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笑声。
此时街上人不多，身材高挑的大男孩全副武装地站在路边，看着宋霖笑得肩膀发抖。
宋霖上下打量这个傻子。一身名牌logo，连帽子都是四位数起步。脚上那双鞋还是限定。这人墨镜和口罩戴得严严实实，在六月的蒸笼天里活脱脱像个傻逼。
“对不起......一般不会笑，除非忍不住。”男生把口罩挂到下巴上，“你在这等人？”
宋霖低头看着自己刚刚被踹脏的鞋面，语气不耐，“是啊，等我爸接我回家。”
“你也是练习生吧？”男生追问。
废话怎么那么多？
宋霖撇撇嘴。他注意到“也”这个字眼，随口发问：“你是哪家公司的？”
男生抬手指了指对面。
宋霖抬起头，看见大厦楼顶IDOL WORLD几个明晃晃的字母。
他又转头仔仔细细地看了看男生的脸......
鼻梁直挺，还带点小小的驼峰。嘴唇温润又漂亮，脸型也流畅。
！！
“你是......温锦言？”宋霖不太确定地问。
“你认识我呀？”温锦言惊讶道。
宋霖无语凝噎，抬手指了指对面的大屏幕，上面正显示着温锦言的大脸。
“哦哦，还以为你是我的粉丝呢。”温锦言有点委屈，“我哥不让我走大门，粉丝都拍不了我，明明我今天发型那么帅......”
是啊，长那么帅怎么偏偏长了张嘴。宋霖腹诽。他打断温锦言，“那你在这里干什么？”
温锦言好脾气地笑笑，“等车，这边不容易被看到。”
宋霖：“哦。”
温锦言站到他旁边，十分自来熟，“你等车，我也等车，那就一起吧。”
什么乱七八糟的。宋霖想。幼儿园教的？
宋霖不想理他，温锦言反而叽叽喳喳地开始念叨，说好不容易等到周末，作业都写不完还要排行程......宋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管嗯嗯嗯地瞎应付。
他还以为温锦言常年经营的话痨人设是装的，没想到是真的能说。
还是单口相声。
但比起这个，宋霖更在意两人的身高差。
温锦言比他高了大半个头。
“你多高？”宋霖莫名不爽。
“前天量的183。”温锦言来劲了，“但我感觉这两天又长了，今天鞋底比较高，估计得有186吧。你多高？”
宋霖还不到175。
“180。”宋霖面无表情地说。
温锦言的视线平移到宋霖头顶，“四舍五入的？”
宋霖捏紧拳头，默默思考当街殴打大明星的可能性。
终于，一辆黑色的保姆车打着双闪停到了两人面前，后门迅速打开，里面坐着个一身黑的女人，大红唇配墨镜，美国动作片的标配。
“拜拜，我要走啦。”温锦言冲宋霖挥挥手，又笑着说，“其实我认识你，你叫宋霖，我看过你弹吉他的视频。”
宋霖一怔。这是真没想到。
大红唇面色不悦，催着磨磨蹭蹭的温锦言赶紧上车。
车门一拉，好像刚刚的一切都魔幻得像个无厘头的梦。
宋霖看着远去的车屁股。再看向对面巨幕上的生庆视频，心情不免有些复杂了。
这年头，居然有明星的傻白甜人设是真的。
而且.....温锦言怎么会看那个视频？
虽然是发在公共平台的没错，但只是选秀赛前的vcr素材而已，播放量还不到一千。
他百思不得其解，站在路边又等了半个钟头，腿都站麻了才等到一辆雷克萨斯。
车窗降下来，露出司机的笑脸：“宋霖是吗？我是你爸爸的司机，上车吧。”
车子驶过环城高速，七绕八拐地上了盘山公路，一路开到山腰的新楼盘。
新家是独栋别墅带泳池，露台也敞亮。这会儿只有家政在。对宋霖很客气，接过司机抬下来的行李箱就要帮着宋霖拿上楼。
宋霖不好意思让看上去比他爸还大一轮的阿姨替他搬箱子，坚持着自己拿上去了。
装修风格比较清爽，这几年也不流行巴洛克那一套豪华风了。都偏爱简约北欧风。
整个房子干净崭新得像是酒店，没什么生活气息。显然是刚刚装好没多久。
宋霖把行李安置好，一头倒在宽敞的床上。
床垫很有弹性，比他在公司宿舍睡的褥子厚了不知多少倍，还有点不习惯。
他摸出手机给宋颜珏发了个短信，说自己到新家了。
没一会儿宋颜珏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喂宝贝，你到了吗？”宋颜珏那边还是很吵，“我现在在逛商场，晚上带你和你爸爸吃顿饭好不好？等会儿司机会去接你。”
“这是他给你买的房子吗？”宋霖问。
“真聪明。房产证写你名。”宋颜珏喜笑颜开。
“......”宋霖无语凝噎，半晌后憋出一句，“谢谢爸。”
虽然宋颜珏的私生活无比混乱，宋霖也不得不承认，在吃穿用度这方面，宋颜珏从来没短着他。
只是一年换个爹着实让人糟心。
说宋颜珏清醒呢，他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恋爱脑”，把每一任丈夫都视作真爱，非嫁不可；说宋颜珏不清醒吧，偏偏他每次离婚都很果断，又都能迅速振作并找到下家，整天乐呵呵没个正形。
虽然名声烂得很彻底，但总体而言，宋颜珏是个命好的漂亮Omega。
永远都有人愿意买他的单。
宋霖其实打心底不喜欢这样。
真没劲。
他挂断电话，窝在舒服的床铺里闭上了眼。
宋颜珏买了一后备箱的衣服和包，风风火火赶回家。
一小时后，宋霖睁开眼，看见宋颜珏坐在他床边玩手机。
宋颜珏生宋霖的时候十八岁，今年也才三十四。保养得当的脸蛋嫩得出水，看上去很有光泽感。皮肤比经常熬夜的宋霖还好。
他和宋霖长得不算很像，眼角上翘，多了些许媚态。不过宋颜珏的五官整体比较清淡，抵冲下来并不显得艳俗，是Alpha都会偏爱的干净清纯那一挂。
宋霖顶着睡乱的鸡窝头，迷迷糊糊地看着宋颜珏。他起床气很重，被人无故吵醒的话一定会发脾气。
“好烦。不想出门。”他一头栽进枕头里。
“乖，你爸爸很想见你一面。”宋颜珏温温柔柔地哄。
他当演员前是学的是幼师，平常大大咧咧，哄起人来却很有一套。
“...我想睡觉。”宋霖抱着枕头哼哼。
“我们幺儿还是小朋友哦，起床都要闹。”宋颜珏一口方言说得绵绵软软。
“.......”宋霖闷闷地哼了几声，总算是爬起来了，嘴里还在念叨，“烦！”
宋颜珏按着宋霖给人换了套衣服，然后把人塞上了后座。车子一路开到森林公园旁边新开的烟雨楼。
环形的玻璃外墙隐匿在山林中，大厅里还有条涓涓的小溪，烟雾袅袅，服务员穿着一水的白色汉服，衣摆飘飘然，应该是想营造仙境的氛围，宋霖吹着空调只觉得瘆得慌。
宋颜珏小声凑到他耳边问，“猜猜一顿多少？”
“三五千吧。”宋霖面无表情，“顶了天小一万。”
宋颜珏笑得眉眼弯弯，“说明你爸重视你。”
宋霖不以为然。宋颜珏也太好哄了，只要愿意为他花钱的都叫爱情。
“哎，来这么快？”一进包房中年男人便招呼着两人落座。
他长相端正，年轻时应该挺多人追。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脸侧有道从眉毛一直横亘到颊侧的疤痕，经过岁月的洗礼已经变成了浅浅的白色，配上硬气的长相还是显凶。
不过这会儿脸上的笑容倒是实实在在的热情。
宋霖见着这人倒是记起来了。确实是见过一面。当时他还带着个和宋霖差不多年纪的孩子。
刀疤哥和宋颜珏是高中同学，早些年是道上混的，近几年为了儿子给慢慢洗白了，名义上也在搞娱乐公司，实际上就是个洗钱的空壳子。
“小霖又长高了。”中年男人乐呵呵地替宋颜珏拉开椅子，又笑着冲宋霖伸出手，“应该还记得我吧？我是路解平，你叫我路叔叔就可以了。”
宋霖和他轻轻握了下手，直接叫了声爸。
路解平不免有些尴尬。宋颜珏转头瞪了宋霖一眼。
宋霖抿着唇微笑，装得一脸乖顺。
宋颜珏用口型骂了句小兔崽子。
“十年前的老相好？”小兔崽子贴着他爸耳边悄声问。
宋颜珏刚坐下，正和路解平聊今天出去吃了什么，不动声色地捏了捏儿子的手腕，示意人噤声。
路解平以为宋霖是饿了，连忙讨好起便宜儿子，“小霖，上菜可能还得等会儿，你想吃点什么甜的吗？他家茶点很不错，叔叔给你买几盒带回去吃。”
“不用了叔叔，我不爱吃甜的。”宋霖笑得温温柔柔的，笑起来倒是和宋颜珏多了几分神似，“我去趟洗手间。”
“你找得到吗？出门左拐，走廊尽头就是。”路解平估计以为宋霖和宋颜珏一样路痴，就差没领着人去了。
“谢谢叔叔，等会儿要是上菜了你们先吃，不用等我。”
宋霖装得懂事又妥帖。宋颜珏这才松了一大口气。
宋霖从小跟着宋颜珏吃“百家饭”，早见惯了人情世故，应付起来眼皮都不抬一下。导致他上学之后极其厌恶社交，觉得身边的同学都幼稚，大人更是假惺惺。久而久之便养成了现在这副“非必要都不乖”的性子。
他到吸烟室抽了根烟，等到烟灰燃尽才不紧不慢地离开，走过大厅时却被一阵嘈杂绊住。
一群人正围在前台边，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宋霖向来不爱看热闹，可惜前台是他的必经之路，避无可避。
穿过人群的时候他往中间看了一眼——是两个扭打在一起的男人。
两人身量都不小，其中一个正按着对方一拳一拳地捶。
宋霖顿时觉得不忍直视。
下面那个也太窝囊了吧？
“黎倾，你他妈的！”“下面那个”高呼起来，“你到底要不要脸？”
宋霖停住了脚步。
好熟悉的声音。
很像今天在路上遇到的傻子。
于是宋霖加入了围观的队伍，抱手站在人群边缘。
他旁边的大哥一边录像一边津津有味地点评，“这不是前几天还在上节目的温那谁吗，我这视频发出去肯定能爆。”
宋霖看了眼大哥屏幕里被打得十分惨烈的温锦言，淡淡地说：“这视频如果发出去的话，你不出两天就能收到律师函。”
大哥有些讪讪，见宋霖是个毛头小子，气势更盛，“你懂什么？我又不拿去卖，怎么会犯法。”
宋霖懒得再搭理他。是啊，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偷呢。
地上的温锦言还在挣扎。打人的已经红了眼，声嘶力竭地大吼：“温锦言，你他妈以为你是谁啊？你就是个成天跟在你哥屁股后面打转的妈宝，没有他们你什么也不是！你管那么宽干什么？”
温锦言怒了，猛地给了黎倾一头槌。
黎倾被砸得眼冒金星。温锦言翻身站起来，扯着人领子给了人一拳。
“对，我他妈就是我哥的跟屁虫，我就是妈宝。”温锦言抹了把鼻血，晃了一下才站直身子，“那也比你这个吃着我哥用着我哥还在外面嫖的烂人好。”
宋霖：......
这么劲爆？
黎倾火冒三丈，眼看又要打上来。
宋霖内心挣扎了两秒，挤开人群，挡在温锦言面前，“别打了。我已经报警了。”
“你他妈又是谁？”黎倾十分不耐烦。面前这陌生小孩矮了他整整一头，看起来完全没有任何威胁性。
温锦言十分惊讶，迅速地把宋霖扯到自己身后。
“这我朋友。”
“我是他生活助理。”
没串好口供的两人沉默了片刻。
“耍我是吧？行啊。”黎倾一肚子火，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也不敢久留，愤愤地挤开看戏的人群，“...看什么看！关你们屁事，都散了！”
众人嘘声一片，见始作俑者走了便作鸟兽散。
温锦言愣愣地看着宋霖，“你怎么在这？”
宋霖反问：“你呢？”
温锦言义愤填膺：“我来抓奸。”
“他就是黎倾？”前几天温锦言亲哥订婚宴上了热搜，未婚夫应该就是这位。
宋霖从兜里摸了张纸巾递给温锦言。
温锦言的嘴角被打破了，接过纸巾道了声谢，又点点头，“嗯。就是他。”
如果刚刚温小少爷的指控句句属实，那这人怎么都不见得配得上他哥。
温锦言疑惑道：“你怎么在这？”
宋霖：“吃饭。”
“哦.......哦，那真巧啊！”温锦言的右眼眶被打肿了，看上去十分惨烈，“我哥应该等会儿就到了，你回去吧。”
“没事，我也不急。陪你等。”宋霖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反正他也懒得去给人装孙子，还不如在这待着。
“你真好，谢谢你。”温锦言十分感动。
宋霖：......
这就发好人卡了？
他俩在大厅的沙发上坐了会儿，餐厅经理拿了毛巾和创口贴来给温锦言做了简单的清理。
好在没过多久温锦言的哥哥就到了。宋霖在网上经常看到这位因为漂亮出圈的ceo，真人看起来比照片更瘦，长相完全继承了影后母亲，就算放在圈里都算很出挑的。
哥哥给餐厅经理和宋霖都道了谢，临行前还给宋霖递了张名片。
“我是祁烟，今天谢谢你照顾我弟弟。”祁烟挽起温柔的笑眼，神色带着歉意。
完全看不出是个刚刚得知未婚夫出轨的人。
“没有，我只是路过。”宋霖打心底敬佩这位在娱乐圈风生水起的Omega总裁，和人握了握手，接过名片好好收下，“我叫宋霖。”
祁烟：“还在读书吧？”
宋霖答：“嗯，高一。”
温锦言插嘴：“我比你大一岁哎。”
祁烟瞥了弟弟一眼，小少爷便讪讪地闭上嘴。
温锦言也知道自己确实闯祸了。后续的公关不知道多麻烦。不过这毕竟是家事，祁烟在外面也不会多说什么。
“这次真的麻烦你了，小宋。”祁烟笑着说，“你外形条件很不错，有意向的话可以来IW找我。”
虽然嘴上这么客套，但看宋霖衣着价格不菲，且在这吃饭的，家境也不会差，一般都不愿意送孩子去娱乐公司。祁烟也只是随口一说。
宋霖点点头。
他当初还没被哄着进菲乐的时候也考虑过IW。
“好，有机会一定去。”宋霖没客套，纯纯真心。
祁烟带着温锦言离开后，宋霖这才摸出手机。
上面有十多个未接来电，还有宋颜珏悄悄给他发的短信，问他是不是跑了。
宋霖抬头的时候宋颜珏已经站到了他面前，一脸愤然。
“爸，别生气。”宋霖说，“见义勇为去了。”
“听见大厅在吵，怕你又和人打架，”宋颜珏见人没走，算是安心了，“咋了，打起来了？听说还是明星？”
宋霖想到温锦言被打得还不了手的样子，不禁嗤笑出声，“没，是个傻子。”
傻子坐在副驾驶打了个喷嚏。
祁烟上车后脸冷得吓人，一句话都没和温锦言说。
“哥，”温锦言好声好气地说，“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祁烟其实是因为黎倾的事生气，也不想对弟弟发火，但情绪难免有些崩溃。
毕业后他就发现黎倾变了，只是自己不愿意承认而已。
他和黎倾分分合合很多次，每次都被人又哭又下跪地骗回来，跟他保证下次再也不会了。
“不会有下次了。”祁烟的手还有点抖，他握紧方向盘，竭力平静地说。
温锦言知道这话不是说给自己听的，松了一大口气。
他哥早该把黎倾踹了。
宋家父子俩吃完饭就被送回了别墅区，出乎宋霖预料的是，路解平并没有留下来，说要回去陪儿子。宋颜珏没多留他，反正他也有儿子陪。
宋霖洗完澡坐在客厅玩手机，毫不意外地刷到了温锦言打架的视频。
营销号带节奏说温锦言公然斗殴，作为公众人物，影响十分恶劣。
“哎，这不是我们今天吃饭那儿吗？”宋颜珏凑过来看热闹，视频正好播放到脸上打了马赛克的宋霖挡在温锦言身前，“你还真是去见义勇为了啊？？”
宋霖随便刷了几条评论，觉得没意思，“是啊，还能有假？”
宋颜珏还一脸惊诧地愣在原地，“你护着的不会是温锦言吧？”
他早年和温锦言搭过戏，当时那部电影温家豪横地承包了大半的投资，小少爷每天在剧组跟在自己家似的舒坦。
但温锦言确实性格好，和谁都能搭上话，连剧组的狗都乐意和他玩。
“对。”宋霖拖长尾音，“就是那个家喻户晓的温——锦——言——”
“你和他怎么认识的？”宋颜珏一脸难以置信。
宋霖摆摆头，“不认识。”
想了想，又笑着说，“会认识的。”
宋颜珏一路追着人到卧室门口，宋霖关了门他还在门口嚷嚷，让宋霖下次小心点，不要随便英雄救美。
宋霖戴上耳机，把音乐开到了最大声。
心说，英雄救傻，吾辈之楷模也。
“哥，这次确实是我冲动了。”温锦言满脸诚恳。
祁烟正在和公关经理打电话，简直焦头烂额，瞪了温锦言一眼示意人先闭嘴。
温锦言蹲在书桌边，就差摇尾巴了。
祁烟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弟弟的头顶，别开听筒跟温锦言说：“你先去睡，明天还要上课。”
温锦言灰溜溜地回了自己房间。他手机被没收了，祁烟怕他气不过和评论吵起来。
“唉，做人真难。”温锦言躺在床上叹气。
“真难。”宋霖坐在床边看老师在群里发的复习资料，顺手给自己的好兄弟陈与安发了条语音。
他朋友不多，陈与安是他初中同学，又考上了同一个高中同一个班，算是关系最铁的。两个人成绩都不怎么样，难兄难弟惺惺相惜，经常一起赶作业，久而久之便结成了谁考高了揍谁的坚固情谊。
“安哥，明天借我抄抄大题。”
陈与安回了一条十几秒的语音，控诉宋霖不回消息还想抄他作业。
宋霖：我被炒了，回归素人生活。
陈与安：？？
宋霖：真的
陈与安：靠，那你选秀也不去了？我妹还让我找你要签名呢！
宋霖：我海选都过了，当然要去
陈与安：吓死我了，你果然是骗我的吧？
宋霖：我看过选秀的合约，就算和菲乐解约我也必须以个人练习生的名义去参加，不然就算违约。
陈与安： 你真被菲乐炒了？？为啥？？
宋霖：有人觊觎我
陈与安：谁敢觊觎你啊！不怕被我手刃吗？
宋霖：得了吧，就你
陈与安：有事找安哥，安哥找安爸！
陈与安他爸是警察，专管扫黄打非的。初中还不懂事的那会儿，宋霖一度很怕宋颜珏会被陈与安他爸抓起来。
宋霖跟陈与安又聊了会儿，十二点的时候总算是把作业勉强赶完。
剩下几道大题明早去学校再抄。
像宋霖他们这样还在上学的练习生不占少数，所以节目录制的时间定在了暑假。
宋霖倒是恨不得在开学的时候录制。
第二天是周一，温锦言顶着青黑的眼圈去上学。
“言子，你咋给打成这样了。”班长王硕凑过来关切地问。
虽然温锦言经常旷课，但人傻钱多且好相处，班上的人都挺喜欢他的。班长和体委更是和温锦言同一个球队的好哥们，三个人在学校几乎都是一起行动。
“别说了......大哥你轻点，痛。”体委齐长云没轻没重地拿来冰袋给温锦言敷上了，温锦言捂着冰袋，要死不活地趴在课桌上，“我真服了黎倾，我哥去婚检他都敢在外面乱搞。”
“真不是东西啊！”王硕一拍桌子，愤然起立，“早就知道他不是好人。”
上个月王硕过生日，他们大半个班一起出去玩，晚上在KTV撞见了搂着个女人的黎倾。一开始温锦言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和同学偷偷跑到黎倾他们包房门口蹲着，确认是黎倾之后温锦言气得要命，差点直接冲进去，还是王硕把他拦住了。
他们一群高中生，黎倾那包间里的可都是成年人，发生争执他们肯定不占优势，还不如悄悄留下证据，如此一来不仅人脏俱全，还避免了打草惊蛇。
小算盘打得响亮，可惜当天偷拍的照片很糊，KTV光线太暗，只能勉强看见个人影。温锦言回去之后拿给祁烟看，祁烟却一口咬定是温锦言看错了。
温锦言气得不轻，花大价钱请了私家侦探去跟踪黎倾。
没想到黎倾这段时间变得很谨慎。一直到昨天温锦言才从得知黎倾去开房了。
赶到的时候好不容易抓了现行，又被黎倾打了一顿。
真气闷。
“言子，那你还去选秀吗？”齐长云戳了戳温锦言脸上的伤，“你不会破相吧？”
“当然要去，我不去的话谁做C位？”温锦言被戳得嘶了一声，“妈的，要是破相了我第一个找你麻烦！”
王硕过来搅稀泥：“下午打球吗？”
温锦言恼了：“不和你打，你龟儿老撞人。”
王硕怒：“滚蛋，爱打不打。”
“爱看不看。”陈与安愤愤地把自己的手机抽走。
“等会儿，我先抄完这道大题。”宋霖看着函数就烦，焦虑得直啃笔帽，“这学是一天也上不下去了。”
“怎么上不下去了？”年轻漂亮的女老师抱着书走进来，顺口回了坐门口的两人的话。
“君姐。”陈与安欲哭无泪地拿出自己的数学卷子，“周末就两天，卷子发了五套，这谁顶得住？”
李若君瞟了眼上面的公式，她也头疼，“别，语文老师见不得这个。作文写了没？”
陈与安是语文科代表，连忙摸出本子邀功，“哪敢不写啊，请君过目！”
李若君用书拍了一下陈与安的脑袋，“等会儿收齐了放我桌上。去准备带早读。”
“嗻——”
李若君走上讲台站着了。陈与安戳了戳宋霖。
“你看，君姐这个角度真的很像萌萌。”
宋霖无语。
“唉，你不会懂的。”陈与安摇头。
安萌萌是去年选秀出道的偶像，人美歌甜直男斩。以前是个小有名气的coser。陈与安从那个时候就开始追她了。
追星的追。
李若君柳眉杏眼圆脸蛋，和安萌萌确实有七八分相像，所以她第一天来八班陈与安就发了疯，作文不及格的人铁了心要当语文科代表，宋霖怎么劝都劝不住。
陈与安说着又把刚刚没放完的视频点开给宋霖看，震天响的音量炸开的时候两个人吓得差点跳起来。
结果就被赶出去罚站了。
李若君比较开明，只要不在她课上玩手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下早读就把手机还给了陈与安。又让宋霖去了趟办公室。
“老师知道你以后要艺考，但现在竞争很大，你总考倒数也不行。”李若君语重心长。
宋霖站在她桌前，好似一根蔫蔫的小白菜，完全没有当初站在王伟杰对面的气势。
学生的天敌永远都是老师，这是血脉压制。
“我知道的，李老师。”宋霖低着头，语气可怜。
“别——我可不吃这套。”李若君也不想为难他，“唉，其实也没什么事。老师就给你提个醒，期末考可比月考简单多了，你这个星期抓紧时间好好复习，这次可不许不及格啊！”
“好的李老师，我一定努力。”宋霖说着就要开溜。
“等下，”李若君叫住他，“你假期要上节目是不是？我跟老吴商量了一下，你要是科科上八十，主科作业给你减半。”
宋霖顿时喜上眉梢，连声道着谢走了。
“我不想活了。”
温锦言打完球，一脸生无可恋地站在球场边。
“不就输了一场吗，下次再赢回去。”齐长云搂着他使劲拍了拍人的肩。
王硕拿着手机过来报喜，“言子，昨天发你视频的人被告了！”
温锦言高兴不起来，“下周就要期末考了......期末考完就要进组了......”
“乐观点，你又要为咱一中增光添彩了。”齐长云站着说话不腰疼。
“学长，这个送给你。”操场边飞快地走过来一个小女生，给温锦言递了瓶水就跑了。
温锦言连人的脸都没看清楚，有些麻木地说了声谢谢。
齐长云有些眼红，“太不上道了！怎么不知道给附赠的袜子也送一瓶？”
王硕把自己的水杯丢给齐长云，“得了吧，有对象的人别哔哔。”
齐长云灌了一大口水，揽住王硕的肩膀，“我这不是担心你的婚姻大事吗？”
齐长云最近刚文科班的班花好上了，两个人放学后几乎都腻在一起，一班小虎队也常常三缺一。
温锦言生无可恋地干了半瓶水，好像喝的不是运动饮料是二锅头，“唉！我只想做一个快乐的高中生，高高兴兴早恋，无忧无虑跑圈！”
“言子，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王硕狠狠拍拍温锦言的肩膀，“你放心飞，燕窝永相随！”
“别随了，直接去吃我的席吧。”温锦言欲哭无泪，“我好羡慕你们的生活。”
“我也羡慕你的生活，”齐长云直言，“什么时候再邀请我们去家里开伙？”
“得了，我妈开伙还不如把我油炸了给大伙下个菜。”温锦言想到亲妈做的饭，瞬间失去了食欲。
“行了行了别难受了，哥哥请你吃麦当当。”齐长云说。
“哥哥也带我一个呗。”王硕很有眼力见地挽住齐长云的胳膊。
听到有人请客，刚刚打完球的男生一拥而上，七嘴八舌地叫起了哥。
温锦言脑仁疼，“别为难齐哥了，人还得攒钱给女朋友买礼物呢，这顿我请。”
青春期的小男生除了打球最爱的就是起哄。大家默契得不得了地“哟——”了起来。
“齐哥好男人。”
“齐哥耙耳朵哦！”
“耙耳朵是好男人的表现！”齐长云臊得慌，但仍旧为温锦言的“见义勇为”感动不已，恨不得当场替他两肋插刀，“言子，以后我结婚铁定请你做伴郎。”
王硕嚷嚷：“得了吧你，言子出场费你付得起吗？”
齐长云气势汹汹：“温锦言你出场费多少？”
温锦言生无可恋，“二百包夜。”
......
一行人嬉笑打闹着出了学校。
学校对面是新建的商业区。这几年省内几所示范性高中都陆陆续续扎堆建了新校区，一中和附中两所一类高中新校区只隔了一堵围墙。
每逢放学商业街便格外热闹，麦当劳更是人满为患，一中的大红校服和附中的蓝色校服交相辉映，亮得扎眼。
温锦言的手机被一行人传来传去拿去点餐，他没什么胃口，额外点了个麦旋风就结账了。
温小少爷坐在角落的位子，周围的男生都在商量暑假要去哪儿玩。快乐是他们的，温锦言只觉得吵闹。
“4130号，麻烦来取餐。”广播第二遍播报道。
“哎言子，我们是4130吧？”王硕捅了捅他的胳膊肘。
“嗯。”温锦言头也不抬地回答。
见他魂不守舍的，好友几人交换了眼神，主动跑去拿餐。
结果温锦言压根没看取餐码，几个男生风风火火地去，还没碰到餐盘就被人训住了。
“干什么？这是我的。”穿着蓝校服的学生举着手机，给店员看了眼取餐码，然后端走了自己的餐盘。
“草。不就看错了吗，怎么那么拽啊？”齐长云有点气不过。
作为省内唯二的一类，一中和附中一直争锋相对。不过一中学科竞赛成绩更好，走保送的比较多；附中艺术类百花齐放，和好几所艺术高校都有联合的夏令营。
原本当初温锦言也是要进附中的，但是一中是祁烟的母校。温锦言非要和他哥读一样的。家里人拗不过他，只能随他开心。
红校服和蓝校服向来不对付，齐长云说话也不小声，那蓝校服立马折了回来，冷冷瞥他一眼，“你自己没看清楚，怪我？”
凄凄惨惨戚戚的小少爷发现同伴半天都没回来，起身寻找的时候哥几个好像跟一个附中的杠上了。
蓝校服腰杆挺得笔直，白净透亮的小脸写满了不服你打我。
温锦言：......
有一种定律叫作，在不认识一个人之前，你永远不会遇到他。
但当你们见过一面后，你就会发现他无处不在。
“你他妈......”齐长云皱起眉头打量这个蓝校服，长得怪好看的，说话怎么这么不中听。
“我没妈。”宋霖板着脸说。
温锦言赶了过来，一把搂住齐长云，“没事，齐哥，这我救命恩人。确实是我眼瞎看错了。”
说着还冲宋霖抱歉地笑笑，语气诚恳，“恩人，这我兄弟，实在不好意思啊。”
宋霖也有些惊讶。他们是下半学期才搬来新校区的，之前从来没遇到过温锦言。
“小霖子，干啥呢。”陈与安洗完手一出来就见到宋霖和一群红校服在取餐台前对峙着。
“没事，遇到个朋友。”宋霖也没多说，看了眼温锦言，端着餐盘和陈与安走了。
陈与安回到座位上，正纳闷着宋霖除了自己还有哪个朋友。这才反应过来刚刚见到的是家喻户晓的小童星。
怎么长那么高了，有点幻灭。
“你认识温锦言？”陈与安一脸疑惑。
“我是他救命恩人。”宋霖说。
“哦，视频里打马赛克的就是他啊。”齐长云总算顺过气来，他向来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况且宋霖长得太漂亮，总是很容易被原谅。
“嗯，他也是练习生。”温锦言舀了一大勺麦旋风，没再说视频的事，“兄弟们，你们放假去哪儿玩？”
几人对视一眼，篮球队队长罗晨风先开口，“我们准备考完试当天就出去，玩两天。”
温锦言有点诧异：“这么快？”
王硕笑着说：“然后你就该上电视去咯，大明星。”
温锦言这才反应过来大家是为了捎上他一起，瞬间感动得眼泪汪汪。
“好兄弟们，别吃撑了，等会儿我请你们喝奶茶。”
“那你多久去节目组？”陈与安问。
“昨天给我打电话了，说是下下周一，考完还能休息两天。”宋霖一口气喝了大半杯可乐，舒舒坦坦地靠在椅背上，“唉，进组就不能吃垃圾食品了。”
“你在哪儿录节目，我去偷偷给你送好吃的。”陈与安一拍胸脯。
“海城。”宋霖笑道。
得。隔了十万八千里，机票都得好几千。
陈与安只能退而求次，“等你回来我给你接风洗尘。”
“行，我要吃大餐。”
宋霖的目光隔着人群落在笑得过分开朗的温锦言身上。
鼎沸人声中，他精准捕捉到音响里播放的音乐。
“I can't focus on what needs to get done
I'm on notice hoping that you don't run
You think I'm tepid but I'm misdiagnosed
'Cause I'm a stalker I seen all of your posts
......”
海城的夏天会很热吧？
宋霖没头没脑地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