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明扬忘了,和他一起回江先生家的还有一只会对他龇牙咧嘴的白狗。
雪球一出笼子就兴奋得摇尾巴,围着明扬转圈圈,就像在考虑从哪下口好,发出咕噜咕噜的哼声,甚至还想舔明扬打石膏的手。
明扬磨蹭到江崇年身后,小脸煞白,“江先生,它,它总要跟着我……”
于是雪球又被锁回了笼子,即便这样明扬也不敢离江崇年太远,因为那只白狗正在哐哐咬笼子门。
“不用怕,他打不开,”江崇年没想到他会怕到这种程度,又补了一句:“雪球很温顺,不会咬人。跟着你只是想和你玩。”
明扬转回脸,低着头,本想说‘它想吃我’,出口变成:“我不想和它玩。”
于是江崇年也不再强求他,考虑到他没手机,拿了平板给他玩,明扬默默划着屏幕心不在焉。
江崇年坐在沙发上,敲着笔记本忙工作,会计刚传过来的秋季财务报表,大致需要了解,过于专注暂时顾不上明扬。
明扬怕吵到江崇年,关了平板的声音,熟门熟路的下了一款贪吃蛇小游戏,乖巧坐在他身边玩,时不时瞅一眼狗笼子,看被雪球撬开没有。
最后,雪球没撬开笼子,明扬肚子先叫了,好不容易吃大的蛇身也让对面围得无路可逃……
江崇年又敲了几下电脑,汇总发给秘书后合上电脑,问他:“煮面给你吃?”
明扬舔舔嘴唇,想吃,却摇头。江崇年只当他是不好意思,西装革履进厨房。明扬踩上拖鞋也跟着进去,望着咕噜咕噜冒热气的水,伸爪子去接热气。
江崇年发现及时,制止后推他出厨房,打开电视给他找了档综艺看。
又是新大陆,江崇年把面做好放他跟前时,明扬盯着电视的眼睛转都不转。
“好了,”江崇年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趁热吃,一会儿再看。”
明扬吃得很香,事实上他不会用筷子。
右手打着石膏,左手捏着筷子,笨拙得夹不起多少,但他低着脑袋吃得认真,咬住一根就埋头使劲吸。
江崇年觉得有意思,不觉勾起一抹笑。实在不忍心就接过明扬的筷子,好心喂他。
一碗面吃得干干净净,明扬执着的把汤都喝干净了。他觉得这碗面是他吃过最最最好吃的东西。
江崇年以为他饿坏了,递给他一张纸,问“还要吗,我再给你煮点?”
“不用了,江先生,好饱啊。”明扬柔柔鼓鼓的小肚子,满足绽开笑脸。他接过江崇年递过来的纸,把餐桌上洒的面汤仔仔细细擦了,丢进垃圾桶。
江崇年真不知说什么好,又扯了一张递给他,失笑道:“是给你擦嘴的。”
“哦,”明扬这回擦的嘴,“谢谢江先生。”
明扬吃饱喝足就想睡觉,但是人类手册里说,人类很爱干净,每天都要洗澡。
于是明扬为了像个人,抵制困倦,撑着眼皮,含糊说:“江先生,我想洗澡。”
“一定要洗吗?”
明扬坚定说:“要洗。”
打着石膏,理论上第一天不该洗澡,但个人习惯不同,江崇年还是放好热水,帮着他把上衣脱了,提醒道:“右手别碰到水,如果不方便就叫我,头的话不方便就先不洗。”
之后,明扬在浴室磨蹭很没出来,江崇年工作做完一堆,浴室水声没停,他合上电脑过来敲门。
明扬打死不开,他望着自己身下的丑东西不知该怎么办。人类手册第六册介绍人类结构,但是好几页被撕了,明扬也不确定,这是什么,是不是人该有的……
“明扬,你还好吗?”门外传来江崇年的声音,明扬急得快哭了,背对着镜子不愿意看自己。
半响才会回应,“我好的。”
明扬套上浴袍出来,心事重重望着江崇年,他想和江崇年说自己长了个丑东西,可这应该是一件很不光彩的事,明扬最终没有告诉他,兀自难受着。
江崇年发觉他苦着脸,问:“是手疼吗?”说着递毛巾给他,结果明扬擦了把脸还回来。江崇年失笑,再次拿起毛巾,帮明扬把还在滴水的发擦干,又拿吹风机开柔风吹了会儿。
“明扬,你认不认得一个叫明忱的人?”江崇年随口一问。
明扬老实点头,“是哥哥。”
“什么?”
“明忱是我哥哥。”
江崇年不得不相信,这世上就是有这么巧合的事。实在不敢想,明忱那样的人,会有明扬这样软乎乎的弟弟。
“那你出来,是因为你哥吗?”
“我要找我哥。”明扬除了当试住员,喵老大还让他找哥哥。
闻言江崇年眉头不可察一紧,明忱从京城来义城了?
明扬身上连个手机都没有,也不指望他自己联系明忱,在征得明扬同意的情况下,江崇年给他哥打了个电话。
响了很久,没人接。
见明扬在一旁巴巴望着自己,江崇年关了手机说:“没人接,太晚了,你哥或许睡了,明天再打给他好吗?”
明扬也没纠缠,他很想见他哥,又很怕他哥。他哥太喜欢凶他了。
睡前明扬换了身江崇年的睡衣,他犹豫了很久,从客房慢腾腾出来,过了客厅去江崇年的房间,扒着门框,忍不住问道:“江先生,如果身上长了本不该长的东西,要怎么办?”
明扬说话始终又软又慢,配着认真的表情,显得憨憨的,像一只小笨猫。江崇年在思考他的话,明扬想表达的意思是肿瘤吧。
“要做手术切掉,”江崇年问:“怎么突然这样问?”
明扬抱着石膏手摇摇头,“我,我就是问一问。”他下意识看一眼身下,决定还是不和江崇年坦白,要切掉的话,应该很疼。
明扬几乎是一步一回头回的客房,他有一点怕。因为那只白狗自己出了笼子,偶尔会撞明扬的门,没一会们就会被白狗的爪子蹭得乱响。
明扬不敢闭眼,睁着眼睛盯着房门,精神高度集中观察动静。
后半夜实在撑不住了,他偷摸摸推开自己的门。壮着肥胆,敲江崇年的门,里边很快有了响动。
江崇年睡眼惺忪,意外道:“明扬?”他回头看床头柜上的时间,三点半,忍不住想,年轻人精神真足。
“我....”明扬抬起头,窗外洒进来的月光照着他的脸,面上的惧色藏都藏不住。
江崇年抬手覆在他额头上,不烫,脸怎么这么白?于是侧开身让他进来。
明扬觉得自己是个麻烦精,他抱歉的瞅一眼江崇年,“我怕。”
罪魁祸首雪球大晚上也不睡,巡游似的听见响动晃悠过来。明扬连退后好几步,只敢揪着江崇年衣袖。
“别怕,它不咬人。”
江崇年的安慰并没有起到任何效果,明扬连和雪球对视都不敢。
“好吧,你先去睡,我带它回笼子。”
江崇年一走,受惊的明扬一骨碌滚进江崇年的被窝,柠檬薄荷清淡香味冲击着他的嗅觉,他太喜欢了,整个钻进被子,团成一坨。
江崇年再回来只见着个鼓包。再这样下去,他真要怀疑明扬来他家的目的纯不纯了。
“雪球关好了,你现在可以放心回去睡。”
明扬沉默了会儿,回味刚才被白狗支配恐惧,小声说:“我怕…”
江崇年扯扯他的被子,明扬跟着动了动,实在没办法,江崇年只得退一步,说:“不赶你走,你把头伸出来睡,别压着手。”
明扬听进去一点,探出半个脑袋,脸仍旧缩在被窝里。还在江崇年躺下的时候凑近一点,再凑近一点。
没打石膏那只手攥着江崇年睡衣角,生怕人走了似的,最后就这么睡熟了。
一动不动,睡相不好却也乖。
直到第二天明扬的姿势都没变,因为攥着江崇年衣角,对方起床的时候他也醒了。
“江先生?”明扬嘟囔了一声。
江崇年边换衣服边说:“我去公司了,还早你再睡会儿。想吃什么和王姨说,她会给你做。”
明扬揉揉眼睛,听到吃的清醒了些,探出脑袋看江崇年。
他今天穿灰色的风衣,和明扬昨天看的那档综艺里一位男明星穿得很像,但明扬觉得江先生穿更好看,气质又温柔。
江崇年说的王姨真在早上八点来了,见到穿着江崇年睡衣的明扬她首先愣了一下,不知怎么开口,还是明扬先打得招呼。
“王姨您好,我叫明扬。”明扬记着‘助人为乐’四个字,他蹬蹬下楼梯,帮着王姨拎了一半的菜进厨房。
“哎呦乖孩子,不用不用,我自己来,你快去坐着。”王姨看一眼他打石膏的手,不知在想什么。
明扬本就生得乖巧好看,第一眼就是妥妥的乖孩子。
哪个妈妈辈的不疼这样乖巧懂事的小孩,王姨也不例外,戴上围裙问他:“想吃什么,王姨给你做。”
明扬确实饿了,但他说不出菜式,只记得昨天晚上江崇年给他煮的面,说:“想吃面。”
“好好好。”
王姨手脚相当麻利,十来分钟面就上来。瞧着用左手握着筷子艰难刁面的明扬,王姨忍不住心疼,问:“这手怎么弄的?”
“摔的。”明扬挑起一根面条准备吸,又听王姨说:“摔断了!好孩子,很疼吧。下次叫少爷注意些,好好的处,谁不是宝贝心头肉,伤着叫人心疼。”
平日看江少爷温文尔雅一个人,床上怎么这么离谱...
明扬说:“江先生很好,他带我去医院,现在不疼了。”
“夜里别让江少爷碰到你的手,”王姨母爱泛滥,操心起来,“伤筋动骨一百天,中午我给你炖排骨汤喝。”
王姨觉得人不可貌相,江崇年从不带男朋友回住处,好不容易带回一个,还给孩子手玩断了,实在不应该。
明扬吃了大半碗吃不下了,却执着得接着吃。‘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明扬背过这首诗。
“吃不下就不吃了,撑坏咯!”王姨递给他一杯牛奶,怎么看怎么喜欢这孩子。
“可以不用吃完吗?”明扬以为是个人都有多少吃多少。
王姨收了他的碗,“实在吃不下可以不吃,下回我煮少点。”
后来,明扬坐在餐桌前陪着王姨,看她削完一个白萝卜三个土豆,又剥完一碟豌豆后终于坐不住了。
昨天来得晚,没好好看看这地方,现在闲着没事,明扬抱着石膏手循着玻璃窗外的景色去。
这是一处三层楼的别墅,周围种着许多花花树树,还有个大喷水池,明扬只在书里看到过。书里说往池里边扔硬币可以许愿,可惜他没有硬币。
明扬好久没见到那只凶恶的白狗,不知道被关在了哪里,明扬不敢去找,在花园秋千坐了会儿回客厅,他让王姨帮着找了个电视剧看。
都市爱情剧,王姨看一眼明扬认真的后脑勺含笑接着剥玉米。
老爷夫人在国外,少爷整日忙工作不回来,江宅就是个空摆设,能有人正儿八经打开电视坐着看还是头一遭。
吃过午饭明扬还想看电视,一看就是一下午,后来明扬昏昏欲睡撑不住,回江崇年的房间,躺在落地窗下,晒着下午的太阳睡得香甜。
这边,江崇年才结束视频会议不久,昨晚没接电话的明忱来了电话。
“找我什么事?”电话里的声音低沉又冷淡。然后电话被抢了,听筒对面传来兴奋得男声:“年哥,你是不是想我了....”何深没说完,电话又被明忱抢回去。
江崇年怕明忱不耐烦真把电话挂了,直接道:“明扬,明扬是不是你弟弟,他在我这儿。”
江崇年觉得自己有点像绑匪……
“什么?”明忱声音终于不再只是冷淡,带了点震惊:“你让他接电话!”
江崇年简单明了,“他在我家,我在公司。”
对面沉默了会儿,说:“我在X国,暂时回不来,你帮我照顾明扬一段时间,多少钱你说。”
也不是非江崇年不可,只是明忱在脑子里过了一大圈,国内最靠谱的人,大概只有这个江崇年。
“谈钱?”江崇年无奈:“你把我当保姆?”
明忱咬牙道:“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江崇年也并不是为了一个人情,主要是想确定明扬的身份,现在他确定了。
“我弟单纯,显得呆,他要有什么奇怪的举动,都正常。”明忱说:“他胆子小,怕黑怕狗,你注意些。另外,给他买个手机,我要联系他。”
明忱命令人命令惯了,忽然反应过来,他弟还在人手上,犹豫后补了句:“麻烦江总。”
......
傍晚时分,一辆黑车驶进车库。不多时,江崇年拎了个黑盒子从车库出来。王姨在厨房忙晚饭,四处不见明扬江崇年直接上楼找。
明扬掩在纱窗帘下睡觉,生得白净,晚霞照着面染上一层金黄,歪着脑袋漏出半边小脸,卷长的睫毛落下扇形阴影。
江崇年想起了去年在拍卖场上的一幅画,当时被明忱买走了。
那幅画的场景和现在差不多,不过主角是只小灰猫。其实,明扬蜷缩着也差不多。他现在终于能理解明忱高价拍那幅画的心了,可能因为像他弟弟。
江崇年靠着门框看了会才进去,蹲在他跟前,伸手捏捏他的鼻子,说:“你哥联系上了。”
明扬迷糊睁眼,蒙了会儿反应江崇年的话,问“哥哥呢?”
“他在X国,暂时回不来,你得在我这住一段时间,”江崇年拆了个新手机,帮他存了自己和明忱的电话,又给他注册了微信,通过号码加了明忱递给明扬,“想你哥就给他打视频,不过现在不行,他那边半夜了。”
明扬拿着手机,点了点明忱的头像,“吵到哥哥睡觉,他会凶我的。”
江崇年憋着笑,明扬似乎很怕他哥,也难怪要跑出来。
“想江先生了,怎么办呢?”明扬把手机递给江崇年,“也要江先生的微信。”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