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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瓜永远是对的

地瓜永远是对的

    地瓜永远是对的

  • 作者:安尼玛分类:现代主角:俞家宝 阿佑来源:长佩时间:2022-01-16 09:55
  • 《地瓜永远是对的》是一本由作者安尼玛倾情打造的短篇纯爱小说,俞家宝阿佑是小说中的主角,地瓜永远是对的主要讲述了:俞家宝仅仅是想要找到一份好的工作,因为只有这样的话他才可以得到那些属于自己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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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他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在一条杂乱的街上,俞家宝找到了阴暗生锈的铁门,熟门熟路地钻了进去。

这是个不大的小区,五排板楼,每排都长得差不多,常北望住在哪一栋?

他给常北望打电话:“出来哥们儿,我来请你吃饭了。”

常北望微微吃惊:“现在?十点多了。”

“现在!你住几号楼?”

“你在哪里?”

“真他妈墨迹,快说,吃还是不吃?小爷我出名的抠门,今儿不吃,你以后再找我,我肯定赖过去了。”

常北望乐了:“吃。我在哪儿等你?”

“我在你家门口。”说完,俞家宝对着板楼大喊:“常北望,我在这儿,你快下来!”

好几户的窗帘拉开了,俞家宝也不知道是哪一家,团团转地招了招手,像被夹道欢迎的国家领导人。一户窗口伸出个大叔脸,笑骂:“常北望是哪个孙子,赶紧滚下去吧,三更半夜,还让不让人睡觉!”

五分钟后,常北望从楼里走了出来,左右看了看,然后走向一脸痞笑的俞家宝。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

“嘿,你连我三围都知道了,我还不能查出你住在哪里?我们吃串去。”

两人钻出铁门,常北望道:“你不会特地去查我住哪儿,你没那根筋。”

俞家宝就不明白了,常北望为什么老把他看成啥都不懂的二愣子,便老实交代:“这一带我特熟,我学校就在这儿。”俞家宝指着马路对过的黑乎乎的校舍,“鱼佬炒栗子,全京城只有这个老广这样卖栗子:包平包靓,坏一个陪一千。”

常北望看向小区门口的糖炒栗子店,老板的广东口音很有辨识性,俞家宝从电话的背景音里听出来了。

俞家宝把他带去一家相熟的串点,不用招呼,自个儿从冰箱拿了两瓶雪花啤酒,用一次性筷子撬开了,递给常北望。

常北望笑道:“你想用两串肉筋打发我?”

“您多担待,我这星期的零用钱就够这些了。等我出工资了,请你下馆子。”

常北望梨涡深了下去。俞家宝觉得,应该少要点串,看着常北望的脸下酒就好了。常北望的五官挺立硬朗,像他这人的谈吐履历一样刀枪不入,唯独这梨涡软绵绵的。他一笑,俞家宝就跟着陷了进去。

常北望不客气道:“好!你的学校在这里,所以你面试的时候真的虚报学校?”

“嗳,你看我那破学校拿得出手吗?这一带出名的大染缸。酒店就在隔壁街,那些高层不可能没听过。”

因为酒店离学校近,所以俞家宝才注意到酒店的招聘信息。他突然想起一事:“你刚搬过来的吧。咦,怎么会那么巧,刚好就住在我学校对面。你是因为盯着我,才去酒店面试的?”

常北望哈哈大笑:“你真不要脸!”

俞家宝向来是挺不要脸。可这话也太直白了些,脱口而出后,就觉得有点过火。赶紧用另一句掩盖:“你是盯着酒店,才搬来这儿?那你一定要在那家酒店工作了。”

常北望没有正面回答他:“工作我不挑。酒店挺好,有发展空间。”

俞家宝心想,以常北望的条件,哪家大企业进不了,何必死盯着一家国产酒店?不过他腿有残疾,找工作还是会受到歧视。而且常北望这人看着就脑子清晰、行事有条理,有什么长远规划也未可知。

俞家宝懒得琢磨,随便应道:“不做前台经理也没关系?”

常北望露出郁闷的表情:“怎么没关系。他们真瞎了眼,你说,他们能找到比我优秀的人?我他妈不信!”

俞家宝第一次见常北望直白地流露情绪,顿时觉得他可亲了几分:“甭烦,好东西不会被沙子埋住,你一定能成!”

常北望笑道:“承你贵言。”两人碰了碰瓶子。

常北望又说:“你呢,你会去做补习老师吗?”

“你认为我有选择?我觉得自己真他妈可怜,啊不对,被我教的孩子更可怜,常北望,我这是不是在摧毁祖国花朵?”

“你还是可怜可怜自己吧。那孩子不太好弄,是你摧毁他,还是他消灭你,真不好说。”

俞家宝一惊:“你有什么内幕消息?”

“我听说之前的家教,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死不见尸……

“我操!常北望,那你还让我去送死?”

常北望欢快地笑道:“又没说是那孩子害的。而且你那么活泼乱跳,哪里那么容易死!”

俞家宝觉得前途叵测:“那孩子是有三个头,还是会螺旋丸? ”

“我没见过他。不过你也不是什么善茬,一定能降住那孩子。你好好应付他,等酒店有合适的工作,我再把你捞出去。”

“啊?”俞家宝听了前半句,还想反驳呢,后半句就听懵了。

常北望看着他,“好好干吧,等我有能力了,就把你接过来。前台经理算什么?你想做哪个位子,就坐哪个位子,我托住你。”

俞家宝的心跳猛烈加速,被这番豪言壮语震慑住了。喝两杯吹吹牛逼是常有的事,可两人一瓶都还没下去呢,常北望显然没醉。

他不明白常北望话里实质性的意思是什么,但笼统的意思,他似乎听懂了。在他这个年纪,感情上能看到的未来不过是腻在一起打打炮,再往前,“我托住你”什么的,对他来说就是虚无缥缈了。

常北望是认真的吗?

俞家宝到了那栋公寓前,看了看手上的casio,还有半小时才到约定时间。

并不是豪奢的别墅,也没有八辆跑车横在车库的气派。酒店老板文世龄居住的地方,是一栋现代又简洁的十层公寓,进入大门后有个小而宁静的公园,保安一路笑吟吟地陪着到电梯口,替他按了上五层的数字键。

俞家宝乡巴佬似的左右张望。就算这是一座四面漏风的大棚,价格也贵得吓人。地段使然,三环内的高级公寓,够得上一栋郊区的大别墅,或者五六间他家的破房子了。

这公寓每一层只有一户人家,俞家宝直接走进了文家大门。佣人模样的大姐把他迎了进去。

在阳光明媚的大阳台边上,有一张大木桌,摆放着各种本子、笔记本电脑和文具,甚至还有笔砚和毛笔。走进有钱人的家,俞家宝是不怵的,但看到这文雅整齐的桌子,他就紧张起来,就像马上要进考场。

他坐在凳子上,手不知道放哪里好,无措之中,随手拿过一本英文大字典,垫在了手掌下,才多少有了点安全感。

坐了一会儿,他觉得四周静得出奇,仿佛这是个大舞台,只有这一片明亮的地方搭了景,四周的门后面,就是杂乱无章的后台,另一个人生。

正胡思乱想,他感到小腿被什么碰了碰。俞家宝矮下腰、歪着头,看向桌底。

桌底一个小孩在看着他。

“……”俞家宝全身发冷,这孩子一直默不作声蹲在脚下吗?他竟然一点都没察觉!

孩子的薄嘴唇慢慢地笑了起来。俞家宝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讷讷道:“你……你在下面干什么?”

小孩不说话,伸出冰冷的手,抚摸俞家宝的脚踝。俞家宝大惊,挣扎着把他甩开,孩子却抓住他的脚不放,力气奇大。

两人拉锯了一阵,俞家宝起了性子,一脚踹在他的脸上。孩子的脑袋直接撞上桌子,稀里哗啦,桌上的文具课本全被撞移了位,那本大英语字典砸在了俞家宝的另一只脚上,疼得他哀嚎一声。

在一片狼藉之中,文世龄走进了客厅。她秀丽的脸僵住了,眼睛瞪得老大。

小孩儿从桌地钻了出来,站直了身体。

俞家宝暗想:大事不妙了,第一天上门,还没开始上课,就把这小子给揍了。这份工作多半保不住,啊不,还是先担心要不要赔偿医药费吧。

打量孩子,他又吃了一惊。孩子表情淡定,白净的脸上有隐约的红印,仔细看的话,不难连成一个花纹繁复的拖鞋印。俞家宝不由得把脚缩到另一只脚后面。

孩子的额角也能看出红肿,看来撞得不轻。文世龄皱眉摸了摸孩子的伤处,问道:“怎么了?”

出乎俞家宝所料,孩子并没有告状,只是说:“我在桌底捡东西,不小心撞到头,没事,不疼。”

说完,他捡起地上的字典,安置好在桌上,对俞家宝笑道:“哥哥,字典没砸伤你吧?”

“没……没有。”

文世龄不放心,让佣人过来给孩子涂药,轻声苛责:“你多大了,自己不小心点。”

俞家宝冷眼旁观。这孩子听说已经十四岁了,但个子瘦小,还不到母亲的下颔。皮肤玉白,大眼睛下两抹黑眼圈,薄唇粉润明艳,总的而言,像是小屁孩偷拿妈妈的化妆品,画了张皮。底子有妈妈的清丽,可这张皮颜色太鲜明了些,看着不舒服。

有了常北望的铺垫在前,又被孩子莫名其妙地摸了脚,俞家宝对他就心生警惕。

佣人给孩子涂药时,文世龄对俞家宝说:“阿佑这孩子淘气,你别在意,他要坐下用功的时候,还挺听话的。要是他有什么做不对的地方,不管是答题错了,还是说话没礼貌,你尽管训他。”

说完,她嫣然一笑。她笑起来有几丝鱼尾纹,明眸水波潋滟,整个人都妩媚生动了。

俞家宝紧绷的那根弦放松了下来。这文老板,并不是想象中那么高冷,不过她话里对孩子的宠爱挺明显,俞家宝才不会傻到去训斥孩子,两人顶好河水不犯井水,敷衍过这段时间就行。

之后他们走过场似的介绍了自己的名字,落座,开始了不知从何下手的家教。文世龄坐在沙发上旁听,显然是想知道俞家宝有几斤几两。

俞家宝舔了舔嘴唇,装模作样地去翻了翻桌上的课业本。他一个字都没看进去,目光转向安静地坐在一旁的阿佑。

辅导他是辅导不来的,但在“大染缸”那么多年,岂是白混?他的老师们教学都有套路:上课一张卷,不会做十遍。

俞家宝从淘宝买了一大叠题库,准备用来应付差事。但他一看阿佑的课本,全都是英语,就不动声色地把卷子推到一边。阿佑的桌子上也有堆得山高的答题本,他好整以暇地拿起其中之一,翻到没有笔迹的地方,命令阿佑:“先做这100题数学题,你有,嗯,25分钟。”

阿佑眼睛瞪大:“25分钟?”

俞家宝眼眉一挑:“做不完吗?答题就是要熟练加速度,熟到像你在自己家的厕所,不开灯也能摸到厕所纸在哪里,明白吗?”

阿佑不说话,文世龄却笑了起来,配合道:“老师说得对,题做得够多,就练出本能,哪里有错一眼能看出来。”

俞家宝底气更足了,轻声道:“现在开始计时。”他在电子表调了时间,然后悠闲地看着孩子笔头翻飞,眼睛紧张地眨一下,又眨一下。

这是他唯一的教学准备,万一阿佑抬眼问“老师,这题我不会,你给我讲一下?”,他也不怕,他会厚着脸皮说:“你圈起来,等会儿你做完一起讲。”

俞家宝自然不会给机会他做完,100题数学之后,又会有100题的阅读理解。各科轮一遍,两小时就过去了。他一点都不怕敷衍不过去,他学校的老师都敷衍二十年了,不还是“模范名师”吗?

文世龄观察了会儿,估计是无聊了,回到书房工作。

母亲一走,阿佑就放下笔。俞家宝笑道:“这么快就做完了?不坏啊。”

阿佑清秀的眼睛看着他:“你做这题看看。”

俞家宝瞄了一眼,他别说会不会做,首先是没看懂,整个卷子都是英语的。阿佑桌子上的课本除了语文外,全都是英语和不知道哪种欧洲语言,一本本天书似的。

正想用那番话搪塞过去,阿佑又开口:“别装了,你不会。这不是数学题,是物理卷。”

俞家宝大窘,他到毕业了都没搞懂动量守恒和能量守恒的区别,换了另一种语言他就能懂?既然被拆穿,他气势可不能弱:“物理数学是一家,有啥区别?你还有17分钟。”

“数学方法和物理方法都没弄明白,你要不要回去小学补补课!”阿佑不受他影响,慢条斯理说:“你放心,我不会跟妈妈说,你笨点就笨点吧。”

俞家宝笑了:“臭小子,说话跟大人学得挺像。没规没矩,叫老师!”

“俞家宝,我叫你老师你敢应?你能教我什么?”

俞家宝放低声音,“我什么都不会。你要跟你妈告状的话,随便。换了个老师,你不还是照样要坐这儿背书和复习。”

阿佑眉头一皱,显然被戳中了软肋。想了想,他用身经百战的老成语气说:“我可以留你在这里,条件是,你要听我的。我不需要老师,但你需要工作。”

“对长辈放尊重一点!基本礼貌懂不懂。”

“我尊重有能力的人,像你那样,连个家教都干不了,我尊重你的腿比桌子长?”

俞家宝气炸了,又想起自己在阿佑脸上结结实实烀了个鞋印,可不就因为腿长?他又觉得挺解气的。这小子坏,他早预见了,现在摊开来说,倒不是坏事。于是干脆撕破脸皮道:“我看你牛逼哄哄的,用不着辅导成绩,你妈妈是不放心你在家胡搞,才让我来盯着你吧。”

俞家宝脑子灵,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咋看都不像个学霸,哪里能指导阿佑?估计是文世龄见他年轻又活络,才让他看住阿佑,督促他学习。说白了,就是一廉价保姆。

他又说:“你的前一个老师太斯文,不但管不住你,还被你气出毛病了。我可不是什么好人,你欺负我试试,我在你屁股上踹个大鞋印!”

阿佑摸了摸脸,似乎现在才感到疼。俞家宝可一点都没有大欺小的良心不安,阿佑吃瘪的样子让他挺爽的。

“你真幼稚,”阿佑不屑。

两人表面相安无事,阿佑假模假式地在做题,俞家宝无所事事,随手抄来那本大字典,想打开看看,突然手背一疼,一枝墨水笔疾速地插了下去!

俞家宝的皮肤差点渗出血,险险地抽出手,怒目瞪视阿佑。阿佑脸色冷漠,把笔收回来,继续写字,就像刚才只是蘸了蘸墨水。

这孩子不止傲慢,还凶狠残暴!俞家宝憋着气,只见佣人一直往他们的桌子看,不好发作。他站起来,准备去卫生间把墨水洗干净。

刚要迈步,俞家宝感觉桌底有什么动了动。他脸上惊诧,弯腰看向桌底,什么也没有。

等他直起身,就见到阿佑神色惊慌。俞家宝心知有猫腻,不着痕迹地看了看桌上,伸手要拿那本字典,阿佑喊道:“别乱动我的东西!”

俞家宝嘻嘻笑,拿起字典得意地晃了晃,顺便坐回了凳子上。屁股刚触碰到实体,就觉得钻心的疼,冷汗直冒。

“我操!”他骂了一句。身体一暖,阿佑整个扑了上来,抱住了他,两人一起从凳子摔了下去。

在没搞明白什么事之前,阿佑的小手已经按住他的嘴巴,恶狠狠地蹬住他。阿佑比他瘦小力弱,但发起狠来却是凶猛之极,俞家宝一时半会儿竟然挣不脱他的控制。

佣人吓了一大跳,喊道:“阿佑!”文世龄再次被惊动,又走进了客厅。

阿佑在俞家宝耳边细语:“别说话。说了你就卷铺盖滚蛋!”

俞家宝眼睛眨了眨,以示答应。阿佑放开他,转过头看着母亲,脸色立马变成温良恭顺:“我跟哥哥玩呢,他说我要能抢到他的钱包,就可以少做二十题。”

文世龄狐疑地看着他们俩叠罗汉,问俞家宝:“你跟他玩这种游戏?!”

俞家宝疼得冷汗直流,见文世龄口气不悦,硬着头皮解释:“呃……就是放松一下。大人坐两个小时都受不了,小孩子更不行了,我们运动运动,等一下继续学习。”

文世龄脸色缓和了:“嗯,孩子活泼好玩,活动活动筋骨也不坏。今天上课怎样,阿佑有没有听话?”

俞家宝很想说,不听话是不是可以使劲揍他。可他只是笑:“听话,我还没见过这样的小孩。”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小孩——嚣张无礼、两面三刀,而且还养了一只……刺猬。

他眼睛斜睨边上,只见小刺猬卷成圆球,滚在了桌脚边。这玩意儿胆子忒小,受到惊吓,一动不动了。

阿佑当着母亲的面,不敢乱动,俞家宝脑子一转,就猜到他养这么个活宝是瞒着母亲的。难怪阿佑之前躲在桌底,又使劲捉住了他的脚,估计刺猬一直在他脚底,差点没被他踩扁。

俞家宝借着站起来之势,长腿把刺猬踢进桌底。他的皮肤被几千根短刺扎过,火辣辣的疼,脸上还要努力装得若无其事,只感到鼻子嘴巴都纠结得错了位。

俞家宝撅着屁股回到家里。

看到张玉卿,他忍不住感到了委屈,褪下了裤子道:“帮我看看伤口。”

张玉卿一看,光滑的屁股上密密麻麻地布满红点,大吃一惊:“我靠,这是啥新玩法,你他妈有谱没谱,给人搞死了我可不帮你收尸。”

俞家宝懒得解释,只觉得心酸。“姐,挣钱真难啊。”

张玉卿又惊道:“你要靠屁股挣钱,我操,就你这身板能熬几下。”她用热水粗暴地给俞家宝擦洗伤口,俞家宝哀嚎:“你他妈轻点,疼,疼……”

他不知道自己能熬几下,只知道在张玉卿的如来神掌下还不如死了算。他暗叹,为什么人和人差距那么大呢?阿佑额头撞个小包,就有温柔的母亲和佣人呵护,嘘寒问暖,为他的前程谋算铺路。这小混蛋就算是个废物,大不了在千万豪宅一躺,不见得有什么不幸福的。

可小混蛋做着英语的物理卷!两人的差距只会越来越远,俞家宝就算有两米长腿也追不上了。

俞家宝把英语字典合起来,脑子里英文和汉字混成一团,像乱战中的军队。

俞家宝没什么出息——没出息的其中一个定义,就是会把自己的挫败,归咎于力所不及的环境,并且心安理得。

刚来日本的那一阵,他偶尔会想常北望,但想得更多的是阿佑。想他们俩的差距,想得气愤又悲怆。再后来,忿忿不平的情绪没了,心里只是一片茫然。

坐在幽静的寺庙里,他的头脑突然就明白过来了。他生气的并非阿佑,而是阿佑映照出来的,自己毫无希望的人生。

这种愤慨由来已久,终归会露出头来。

俞家宝伸了个懒腰,走到藤篮前,掀开棉布。多喜子终于有明显的膨胀。他揪下一块面团子,好奇地放嘴里尝滋味。

有点咸味,黏而不化,在嘴里嚼了许久,还缠缠绵绵的。他把面团吐了出来,然后意识到一个蛮可悲的事实。

“多喜子,等和尚回来,就会把你烤来吃了。你快死了,我也快死了,我们俩,还有……三十来小时的命。”

说完了,想起了多喜子不懂中文,俞家宝更觉寂寞,转过头去,看向秋日的天光。

不知过了多久,昏昏欲睡之际,咻啦一声,有什么东西窜了进来。他一定神,那物又窜了出去,俞家宝只看见黑色的翅膀扰乱了空气,然后就传来“噢呜”的鸟鸣,像人从喉底喊了一声。

他低头一看,惊道:“我 操,那畜生偷吃了多喜子!”

眼前的面团被撕走了一块,拉扯出一尖角。俞家宝又惊又怒,拔腿追了出去。

跨出门槛,一只乌鸦正停在石碑上,不急着逃跑,反而挑衅地看着他。京城里乌鸦也不少,可俞家宝还没看过这么大只的,雄壮如隼。

俞家宝犹豫了一下,就见乌鸦叼着面团,展开双翅,在庭院飞飞停停。俞家宝跟了上去,追着它绕了半圈。它好整以暇地叫了两声,像是嘲弄。俞家宝怒上心头,捡起一块石头,使劲扔了出去。石头连它的尾巴都没碰到,毫不停留地直撞向房子,撕拉一声,纸门被撕开一个大洞,石头没入洞门。

俞家宝吃了一惊,跑进了房间。只见那石头不偏不倚打中了两藤篮,面团倾倒在地,软塌塌地粘在地板上。

俞家宝愁眉苦脸,都不知道是自己的手气好、还是运气背,就这么几分钟,三个多喜子牺牲了。数一数,屋里大概有百来个藤篮,没了三个不打紧吧?

这时,有什么声音在他后背响起。他猛地回头,心一紧。从纸门的破洞里,跳进来了七八只乌鸦。这些乌鸦不但不怕人,还不紧不慢地往前踱步。俞家宝心里大骂:真他妈嚣张,这是黑社会来收保护费吗?

他顺手抄起桌上半米长的擀面杖,对着入侵者。

阳光里,乌鸦的黑羽投下长长的影子。俞家宝心里一动,记忆里的黑影跟此时此景重叠,借尸还魂。

那一年,离秋天还有几十个闷热的日子,俞家宝穿着半袖和牛仔裤,头发汗津津的,日日往返于文家、打工的火锅店和自家的房子之间。

他在火锅店当服务员,为了迁就白天的家教,一般都上夜班。这一日火锅店人手吃紧,他从半夜12点开始上班,连轴干了15个小时。到了下午3点,他觉得自己的脑壳儿分成两半,外面跟里面失联了,无论眼睛看见什么,耳朵听见什么,传进大脑里都像卡得半死的老视频。

偏偏遇上一桌难伺候的客人。席上的女孩见他长得帅,不停地折腾他倒水加调料,最后道:“小哥哥,我吃不了花椒,麻烦你把花椒都捞出来吧。”

俞家宝机械地执行命令。另一个女孩调侃道:“服务挺周到,听说你们店会给单身客人放个娃娃陪吃饭,给我也弄一个呗。”

俞家宝的脑子迟钝地转了一圈,脱口道:“这是隔壁店,我们没娃娃。要不我坐这儿陪你吃?”

席上响起一阵笑声,同桌男人起哄:“这服务牛 逼,还带三陪的,来啊,大帅哥,要坐坐我大腿上。”

俞家宝心里不爽,但也只能不理他了。那人是个浑人,又喝了不少,见女孩子目光都围绕着俞家宝,不依不饶道:“坐啊,不坐我投诉你!”

顾客永远是上帝,上帝让他坐,他就坐呗。俞家宝如他所愿,腿一曲,身体重重落在了他的大腿上。这一坐,手里漏勺偏斜,花椒连油汁流到了那人的皮鞋和裤腿。

之后那男人以牛肉有臭味为由,大闹了一场,领班息事宁人,给他们免了单。

下班时,领班把俞家宝叫到一边,假模假式地以安慰的语气训斥道:“做这行啊,啥客人都有,遇到这种垃圾,忍一忍就过去了,何必跟人闹呢?”

俞家宝哀叹:“哥,这是性骚扰啊,我没告他算我怂。”

“怂个屁,你都坐人大腿了,他也告你性骚扰?年轻人,这个社会啊,谁出钱谁有理,你有本事,就做吃饭那个,别做伺候人的!”

俞家宝混沌的脑子想不出反驳的话,也不觉得有什么可反驳的。照这样的逻辑,谁是上司谁就有理,有本事就做训人那个,别做底层服务员啊!他就觉得这世界挺没劲的。

垂着头走出火锅店时,手机响了。懒洋洋地拿出一看,是常北望的电话,约他在酒店见面。俞家宝立即挺起了腰杆,小跑着赶去地铁站。

进到酒店大堂,一眼看见了咨询部后站着的常北望。一贯的英俊潇洒,十八般武器都戮不穿的风度翩翩,俞家宝眼睛眨了眨,觉得全身通电了,精神振奋了起来。

常北望迎了上来,笑道:“你身上什么味儿?刚在麻辣锅里滚了一轮?”

俞家宝掀起T恤闻一闻,果然一身的火锅味,平时不觉得,在这飘着香氛的酒店大堂里,这味道油乎乎的,分外刺鼻。

“嗳,我身上真难闻。”

“没有,闻这味儿我馋了。”

俞家宝心里毛球滚过似的,问他:“你叫我来有事?”

“没事,”常北望酒窝一陷,“好久没见,想你了呗。”

俞家宝不自禁地翘起了嘴角,垂头看了看地面,又看向常北望的脸,感觉浑身的麻椒味儿都开成了花。

“我们去哪儿?”

“我没下班呢,你稍等我半小时,我们去喝一杯?”

俞家宝自然是答应的,别说半小时,他在这儿扎营过夜都行。转身正想往沙发走,冷不防碰到了一个坚实又有弹性的东西,站立不稳,就要往前面摔去。俞家宝吃了一惊,一只大手伸了过来,托住了他。

等俞家宝站定,那只大手才松开,顺势拍拍他的头。抬头看,眼前是个巨汉。俞家宝一米八的身量,在巨汉跟前柳枝似的娇弱,巨汉怕有二米高?

常北望走过来,把大汉的手从俞家宝的脑袋拎开,冷道:“先生,你有什么需要帮忙?”

巨汉摸摸自己后脑勺,一脸不好意思,说了几句日语。两人都听不懂,面面相觑。这时,前台传来了争辩的声音,一群年轻男子围着前台,个个身量高大,一身的黑色运动衣,满有气势地站成半圆。巨汉跟他们穿一样的T恤,显然是同一拨人。

俞家宝“咦”了一声:“怎么回事?这些人不会是收保护费的吧。”

前台值班的女孩瞥见常北望,脸现喜色,打了个眼色,示意赶紧来救火。

常北望花了好几分钟,才跟英语磕磕绊绊的领队老师沟通个明白。原来他们是名古屋来的大学篮球队,受邀来北京打友谊赛,今天入住后,发现有四间房的卫生间都出了问题,不是水龙头漏水,就是压根儿出不了水。领队要求换房,前台却推说房间已满,请他们稍作等待,维修人员会把设备修好。

等到下午,水龙头是修好了,出来的水一阵异味。领队坚持要换房,前台女孩告诉常北望,只能调出三间空房,恰逢周六,酒店已经住满了。接着她嘴里嘀咕:“日本人真麻烦,水有点锈味很正常,怕脏用矿泉水洗澡呗。”

常北望心里不赞同,但没有反驳她,反而安慰道:“日本客人一板一眼,是不好通融,你辛苦了,歇会儿,我来处理吧。”女孩儿眼睛冒出了星星,笑道:“北望哥哥,你最靠谱啦。那就拜托了,今天您的晚餐我承包了。”

“好,我记下。今晚我朋友找我吃饭,你先欠着。”女孩才留意到附近站着个蛮俊俏的男孩,正盯着他们看,估计就是那位“朋友”了。

常北望说:“差一间房,把客人升级到行政楼层吧。”

女孩立即反对:“明天大客户包了整层呢,你忘了吗。”

“明天底下就有空房了,再把这些学生调下来也来得及。”

女孩想了想,咬唇道:“听说那个什么大明星很龟毛的,万一调动出了问题,得罪了大客户……”

“见招拆招呗,先解决眼前的问题。大学生也好,大明星也好,一样是客人,我们不能偏袒。”

常北望处理业务游刃有余,进酒店一个来月,俨然已经成前台的主心骨了。俞家宝想,文世龄确是瞎了眼,常北望要颜有颜、要脑有脑,站那儿满身是说服力,就算把人送停车场住,估计也有人会点头吧。

果然,球队很快答应了这麻烦的安排,常北望赠给他们两晚的自助餐卷,作为补尝。俞家宝眼见常北望忙起来了,一时半会走不了,有点扫兴,就准备自个儿回家睡大觉。

常北望也不挽留,只是说:“路上小心。”

俞家宝心里软绵绵的,患得患失地走出酒店,感觉自己要发烧了。刚走出几步,俞家宝听到后头有“呼噜呼噜”的细微声响,瞬间起了鸡皮疙瘩。

缓缓转身,后头站着那二米高的大个子。

大个子嘴巴一咧,露出洁白粗壮的牙齿。俞家宝手插袋,做出不良少年的姿势道:“你,打架?”

大个子茫然摇摇头,又点点头,指着俞家宝的胸。俞家宝心想,这家伙想干嘛,当街心怀不轨?他下意识看向自己,才发现今儿穿了件《排球少年》的T恤。

这身衣服是穿给阿佑看的。他的家教老师身份是个烟幕,阿佑自然不需要他指导,两人达成协议,他瞒过文世龄和佣人的眼,给阿佑偷渡漫画零食等违禁品。阿佑特喜欢《排球少年》,逼着俞家宝给他买了件周边T恤,又觉得自己穿看不见,让俞家宝也买了件……亲子装。

俞家宝一面骂他幼稚,一面还是听话地穿着去上课。他认为阿佑的智商是80岁老妖,性情则说五岁都嫌多,就是个没开化的幼齿——所以才真正可怕可恨,会吐三味真火的红孩儿,总有一天要被自己收拾得屁滚尿流。

俞家宝胡思乱想,坏笑了起来。他突然拍了拍脑袋:“哎哟,下午有家教课呢!光顾着来找常北望,把阿佑给忘了,卧槽已经晚了一个多小时。”

大个子大概也是《排球少年》迷,纵身一跃,对着“进口名酒”的牌子,做了个扣球的样子。他个子奇高,弹跳力居然不坏,手一挥,把一包烟放在了招牌上。

俞家宝吹了声口哨,由衷地称赞:“大个子,可以啊。”

大个子露出了得意又腼腆的表情。他转头盯着招牌,再次跳起来,想拿回自己的烟。没想到扔包烟容易,要拿下来可是千难万难,他试了几次都没成功,气急败坏地蹦起了尘土。

俞家宝看乐了,对大个子喊道:“别蹦了,再蹦就地震啦。”

大个子从俞家宝的表情听懂了这话,一脸的沮丧。“你等着,”俞家宝转身去店里,给他买了一包烟,笑道:“爷打赏你的,杂技耍得不错。”

大个子高兴极了,再次摸了摸俞家宝的头。俞家宝发现摸人脑袋是大个子的日常习惯,他大概海拔太高,揽肩拉手都不得劲,无以表达对人的感情,只能就手地摸摸人的脑袋以示亲近。换别的人,这个动作可能换来一顿暴揍,可大个子站那儿就是座坚挺的肉山,一般人谁敢惹?

俞家宝对大个子挺有好感的。两人一边在街上蹓跶,一边牛头不对马嘴地聊了起来。走到路口的地铁站时,竟然都弄清楚了彼此的名字。

大个子叫原博七郎。他给俞家宝写了汉字,俞家宝方便起见,直接叫他阿七。“阿七,你不回去吗?”

阿七用日语说:“北京真热,我想喝冰水。”

正各自说得起劲,俞家宝的手机响了。一看电话是阿佑打来的,俞家宝眉头皱了皱。

“俞家宝,你被老虎叼走了,还是被逮进局里了?”

“能盼我点好吗。小子,我今儿不过去了。”

“多大了你,还翘课!”

“我有事,”俞家宝不耐烦解释,“明儿去找你。”

阿佑不肯,“你说给我拿两本子,速度送来。”

俞家宝无奈。文世龄家教森严,阿佑吃的用的看的写的,全都要经她的筛子过滤一遍。他们的房子配了声控电灯和26度恒温系统,但别说Wifi,连正常电话线都没有。阿佑的古董手机接电话之外,只能用来砸砸核桃。

在文世龄的天罗地网里,俞家宝是个漏洞。俞家宝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看就是个松松垮垮、平平庸庸的普通少年,文世龄却相当喜爱他,从不过问他教了什么,上课时几个佣人也不在近处打转,显然是为了不打扰他们俩。

这就给阿佑创造了个法外之地!俞家宝给他偷渡漫画和零食,借他手机玩会儿游戏;阿佑看些闲书、乱涂乱画、跟俞家宝拌两句嘴,时间就胡乱过去了。

阿佑把他当挡箭牌,俞家宝倒是不在意,反而觉得阿佑一养尊处优的小少爷,爱好和趣味跟自己没什么区别,心理到底平衡了些。他嘲道:“你妈妈管你那么严,真可怜,你没什么童年吧?”

阿佑满嘴巧克力,从漫画抬起眼,冷冷一笑:“你说的童年,是跟你一样没人理吗?我妈妈管我,是为我好,而且有人管着,偷偷摸摸做这些事才爽。我跟你不一样,不会被这种破漫画麻痹了意志,变成又懒又没用的大人。”

俞家宝气极了,但他反驳不了。这小子跩是跩,脑子特好使,做题又快又准,还能用德文写他妈小十页的论文。俞家宝常想,“文世龄请个家教图什么呢?不就是给儿子找个人来虐着玩吗!”

俞家宝看了眼书包里的漫画,打算坐地铁去阿佑家。大个子阿七是个爱玩的,难得脱离教练和经理魔掌,死活要跟着俞家宝。

他没搞清楚俞家宝要去哪里,也不管自己身上一块钱人民币都没有,跟着俞家宝去到一处安静的公寓。俞家宝跟保安早混了个脸熟,打打招呼,两人就晃着肩膀走进小区里。

到了楼底下,俞家宝犹豫了。这时间文世龄很可能在家,自己迟到不说,阿七在身后一站,跟滋事寻仇似的。

他给阿佑打了电话:“喂,我在你房间的楼底下,你妈妈在家不?”

阿佑放低声音,“在。你等会儿。”两分钟后,五楼的窗户打开,阿佑伸出小小的脑袋。

电话里,阿佑说:“你旁边是谁?”

“我哥们儿。我要怎样把书弄上去给你?”

阿佑想了想,“你爬上来。”

“我 操,这么高,摔死了算谁的。”他们这是秘密幽会吗,要是常北望在上面召唤他,他倒是可以考虑冒这个险。

阿佑说,“那把书吊上来吧,你等我。”

过了不到五分钟,从那灯光暖黄的房间里,垂下来一条黑呼呼的东西。等落到近前,俞家宝才看见是黑色的垃圾袋。一卷垃圾袋25米长,又轻便得很,很快垂落到地面。

俞家宝佩服阿佑脑子快,拉了拉袋子,又感叹有钱人家连垃圾袋都那么结实。阿佑说:“一本一本来,不要心急。”

第一本很顺利送上去了。运输第二本时,书却在三楼的空调外挂机的台子上卡住了。阿佑使劲拉扯袋子,撕拉一下,垃圾袋断裂。

上面和下面一起“哎呦”地叫了一声。书正好陷在外挂机和铁栅之间,不上不下。

却见上面的窗口人影一动,一只腿跨了出来。俞家宝大惊,顾不得惊动邻居,喊道:“别!阿佑你他妈有病,掉下来不是玩的!”

阿佑没应声。他那比同龄孩子瘦弱得多的身体爬了出来,双手攀住了窗沿,脚堪堪踩在了四楼的空调外挂机上。俞家宝看得满头大汗,为了本漫画至于吗?

他不敢喊了,怕分了阿佑的心,更怕邻居闻声打开窗子,大晚上的看见阿佑那张雪白的脸趴窗户上,岂不得吓死?

阿佑身体轻便,慢慢踩到了三楼的空调机,蹲了下来。俞家宝松了口气,庆幸这小子身手敏捷。只见阿佑弯下身,够着了漫画,然后就不动了。

俞家宝突然想起了个重大问题:从五楼下来容易,手脚利落就行,可阿佑这体格,哪里有力量爬回上去?!

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前有傻大个扔烟,后有熊孩子爬墙,阿七就算了,他那四肢离脑子司令部太远,笨点也情有可原;可阿佑这神童为毛干此蠢事?

他接到了阿佑的电话,“救我。”

救个屁!俞家宝真想把他撂在那里。“你打消防局电话吧!”

“你上来背我下去。”第二层人家的空调台围了个大铁窗,没有踏脚地,阿佑手脚短,攀爬不下来。

俞家宝叹了口气,心想,阿佑在上面憋死了,自己也脱不了干系。在通知文世龄和爬墙救人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他撸起袖子,就要爬上去。此时,却听阿七喊了句日语,然后拍拍胸口,张开强壮的手臂。

不用翻译,两人马上听懂了。俞家宝脸色苍白,想要出声制止,可已经来不及。

阿佑的脑子永远比他快,行动永远比他果断——那黑色的小小身子爬到二楼铁窗顶,屈了屈,毫不迟疑地扑了下来!

俞家宝呼吸停住了。阿佑的身子冲向阿七,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起阿七是打篮球的,会不会把阿佑接到手里后,习惯性的拍两拍,然后扔回楼上……

但阿佑并没有那么娇小。他的身影越来越大,终于撞进了阿七怀里。阿七后退了五六步,卸了卸劲,到底还是承受不了大孩子的重量,坐倒在草地上。

“嘿哟!”两个声音不约而同喊起来,一声粗而低沉,一声轻而细嫩。

阿佑从肉垫子爬起来,与阿七对视。下一秒,两人一起哈哈大笑。阿七使劲摸着阿佑的脑袋,嘴里绵绵不绝地说着一串日语,不知道是称赞阿佑胆大,还是在吹自己皮糙肉厚。

俞家宝走过去,一脚踹向阿佑的屁股:“你他妈还有心思笑?就你这小鸡腿,摔下来都听不着响的。命真大!”

阿佑不理他,只是慢慢地转头,打量四周。嘴角翘起,眼睛蓄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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