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现代 >> 

茫茫

茫茫

    茫茫

  • 作者:醉千秋分类:现代主角:空青 玄明来源:长佩时间:2022-01-03 10:00
  • 《茫茫》的主角是空青玄明,是作者醉千秋所著的一本纯爱小说,小说茫茫主要讲述了:空青每天都想要找玄明的麻烦,但不知道为什么玄明似乎完全没有放在心上,根本不在意这件事。

    网友热评:但不是不喜欢。

  • 立即阅读

精彩段落

胖小子双目大睁,吓得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出声,腰间的长剑成了摆设,脑子里的剑法灵术忘得一干二净。

杨天筹环顾四方,“玄明就在附近。”

要说起这个玄明,杨天筹心里有一丝担忧,这个玄明活了两百余年,修为深不可测,据说已经成仙了,行为举止毫无常理可言,不管不顾,我行我素,你细看他的眼睛,空洞麻木,看久了会发现一丝抹不去的哀伤,像是刚死了媳妇的鳏夫。

杨天筹易地而处,猜测他是失去了极为重要的人。

空青和玄明二人可是死敌,二者相遇如同热水入热油,一发不可收拾,不知谁赢谁输。

“玄明在哪里?”空青加重了力度,逼问道:“玄明在哪里?”

胖小子早就吓得不能言语,双目圆睁,不多时一股骚味传来,竟然吓得尿裤子,哆哆嗦嗦地道:“玄明师尊!”

风吹树动,四面楚歌,空青从风声中感觉那个令人恶心的存在,一片树叶落地,空青目光一凛,跟着将胖小子单手抛出去,砸向后边。

杨天筹已经预见了胖小子的下场,别过头,听到一声闷响——肉体落地的闷响。

“玄明师尊!”胖小子欣喜地叫道。

杨天筹转头一看,一道闪电划过天际,雷光反射到对方衣袍上的金线,让杨天筹晃了一下眼睛。

眯着眼,模糊间看见一个人飘飘然落下,轻若浮云,好似仙人踏月而来,一身黑绸金丝滚边服,上头用金线绣有玄武花纹,腰间一柄银白色的长剑,面容俊朗,双眼漠然,给人冷若冰霜的感觉。

这人便是玄明,号称玄武山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如今天下修为之最,无人媲比,独此一个。

玄明随意地扫了一眼地上几人,面无表情,头也不回地说道,“走,这里有我。”

胖小子忙不迭起身,一阵风溜走了,宽阔诡谲的四风山上三人相对,风声呼啸,各怀心事。

看似冷淡的玄明率先出声,“杨天筹,你本是我玄武山的弟子,但你伤害同门,私逃出山,滥杀无辜,随我回玄武山认罚。”

玄明说话带着冷意,好似那晴日里的一块冰,太阳都暖不开,两眼平视前方,也没有分出一丝目光给一旁的空青。

杨天筹冷笑几声,“你们杀我全家,我还要认贼作父吗?”

“前尘往事我不知道,你若是有怨气,随我回玄武山,说清事情来龙去脉,若是不愿今日你必须伏法。”

杨天筹再次冷笑起来,满头的白发在诡谲的夜色之中飘荡,如同从地狱返世的恶鬼。

“我家中父母本是南渊边境的小农户,那一年边境遭受南渊侵扰,爹娘带着我北上,一路风餐露宿,饿极了就看见一户小农家,看里头有人,就进去讨一碗水喝,谁知道,林雪竟然棒杀了我爹娘,事后焚尸灭迹。”

杨天筹双目通红,咬牙切齿,想起当日往事,仍觉得痛心疾首。

“事后林雪念我年幼,收留我,但为何不抹去我的记忆,不要让我知道,又为何无端提起以前的事情,还旁若无人嬉笑过往,我那可怜的爹娘,被人棒杀,还要作为别人的谈资,你说一说,让我如何释怀,如何不恨。”

“恩恩怨怨,你自己与掌门分说,”玄明说道,“我此次前来是带你回玄武山受罚。”

“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杨天筹转头看向空青,“前辈!”

“你方才说你也是玄武山的弟子。”空青双目微眯,神情晦暗不明。

杨天筹心中一怔,他感到一股杀气扑面而来。这人曾说过,要杀尽玄武山所有人,眼下他并未脱离玄武山,也算玄武山的一员,恐怕也在这魔头的仇恨范围之内。

当即说道:“在下从此和玄武山脱离关系,永不踏入玄武山。见玄武山的人,必杀之。”

说着割断衣袍,以决此心。

“你若是玄武山的弟子,本座今日就要杀了你,但是你今日既已与玄武山脱离关系,就暂且放过你。记住你说过的话,见玄武山的人必杀之。”空青一拂衣袖,“滚吧,本座很久没有施展拳脚,动起手来没轻没重,你小子的小命就没了。今日就拿玄明的命庆贺本座归来!”

空青说完,转头杀去。

玄明不慌不忙,御剑抵挡。

两人近身交战几招,漫天的血色之中夹杂几缕寒气,细看是玄明的佩剑霜天晓角散发出来,每碰一处,凝成一簇冰花。

玄武山在极北之地,所修炼的功法皆带有冰雪之意,透骨三分寒,遍布十里霜。

玄明和空青交手,三尺之内皆布满了冰霜。雪屑纷飞,寒气缭绕。

“几年不见,本事见长。”空青用灵力凝成银丝,甩出去,横躺在地上的几人倏然坐起来,跟着朝玄明扑来。

“这是傀儡术。”杨天筹认出来,这是空青独门绝学,章法诡谲,变化万千,后世无数人模仿空青的傀儡术,但是无人能与其比肩。

玄明不慌不忙,挽了一个剑花,刷的一声,斩断了空青的所有丝线。

空青一愣怔,玄明比他想象之中还要厉害,这几年不见,他修为精尽到何等的地步。

来回交手三十招,空青觉得不对劲,他内息薄弱,总是提不起气,开始力有不逮,是否是躺了几年的棺材,手脚都生疏了,连自己绝学半天都使不出来。

空青被死死压制,节节败退。

杨天筹看出了形势的走向,他知道空青手段不弱,修为极好,但是对方是玄明,即便是他也没法在玄明手中讨得好去处,他又不敢明着和空青说,怕下一刻自己就如同那几具死尸,斟酌片刻,说:“前辈,玄明修为极高。”

“少废话,本座今天不要杀了他!本座就不叫空青。”

玄明听到空青二字,那双麻木的眼神骤然发狠,使了一招“霜天晓月”,凌厉的寒气向空青袭去。

空青闪躲不及,正面挨了一招,摔在地上吐了一口血。

“也配在我面前提空青二字,”玄明提剑走来,周身的寒气四散,凝成寒雾,雾气贴在人身上,仿佛要冷掉一层皮。

杨天筹眉头紧锁,空青是玄明的大忌,皆因空青杀了玄明的师父常山,不准别人在他面前提到空青的姓名,记得南渊有人为空青设立衣冠冢,玄明知道之后,特意跑到南渊去,一剑掘了他的坟,还要将人揍一顿。

足见玄明对空青恨意多深,眼下情形,空青也不是玄明的对手,他的报仇大计,即将要失败了。

真的没招了吗?

“本座就不信了,”空青一手掐诀,一遍念动咒语,掌心浮现一团明黄之气,明黄之气形成一个白色的光轮。

杨天筹瞠目结舌,这是令九大仙门闻风丧胆的阴阳混轮,据说能够呼风唤雨,招雷引火,无所不能。空青当初就是依仗阴阳混轮独战九大仙家,未有败绩。

光轮初现,玄明脸色沉凝,眼角闪过一丝寒光,招式骤然变狠,再试了一招霜天晓月,威力比之前更大,一招破了空青的光轮。

空青倒飞出去,摔在地上,又吐了一口鲜血。

杨天筹看到这一幕,心里凉了半截,一面惊讶玄明的实力,一面唏嘘空青复生后实力不复以前,他恐怕无法报仇了。

玄明没有斩尽杀绝,而是站在原地踌躇,似乎在想什么?估计在想怎么处置他们。

空青抹去嘴角的血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玄明,今日算你走运,赢了一局,日后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空青合掌一拍,脚下腾起如墨汁般的烟雾,眨眼之间,吞噬空青的身体,空青使出移山之法,快速逃走,临走前还不忘将杨天筹带走。

玄明见二人要逃走,一股寒气卷去,抓住杨天筹的一只脚将他拽回来。

空青骂了一句,冲着杨天筹说道:“改日再来救你。”说完当即舍弃杨天筹,自己躲进黑雾之中,飞快遁走。

玄明没有去追,收剑入鞘,站在原地踌躇了半晌,转头看向杨天筹,“这个大阵是谁给你的,你方才又复生了什么,说!”

杨天筹瞅了一眼玄明,前一刻高昂的志气,在对方骇人的眼神下荡然无存,他怕这个人,不只畏惧他的力量,还忌惮他的眼神,让人不禁在想,这个眼神下他会做出什么事情。

“说,你复活了谁?”玄明冷喝道。

“他说他叫空青。”

玄明冷淡如水的眼眸泛起了波澜,凝视着地上半残缺的法阵,而后缓缓地摇了摇头。

跟着他抽出了长链,将杨天筹锁在了原地,放出信号弹,一头朝黑雾消失的方向追去。

玄明一走,杨天筹稍稍挣扎了一番,奈何锁链更紧了,这是玄明的独家秘术,除了玄明没有人能够解开。

杨天筹躺在地上,单薄的脊背贴着地上的寒霜,四面八方传来呼呼声,他用血阵召唤邪神,是否也召唤来不好的东西。

黑夜沉沉,风声鹤唳,四风山四面高耸,密林怪石,蛇虫暗伏,情况复杂,玄明行走其间,周遭蛇虫不约而同息声,似乎也在畏惧这个冷若冰霜的男人,不敢出声放肆。

玄明此番出山,主要便是来四风山,顺路护送下山游历的弟子,游历弟子出山门前,掌门千叮咛万嘱咐,入夜不要外出,擅作主张,自食恶果。几个人血气方刚,急于表现,半夜偷溜出来,最后惨死在邪魔的手下。

他性子淡泊,自讨苦吃的事情本不愿再管,但是毕竟是玄武山的弟子,找到那个邪神,杀了他,也算是给死去的人一个交代了。

夜风微凉,四风山阴气涌动,黑黝黝的山间时不时闪过几道白光。一闪又一闪,像是几点湖光粼粼的水光。

空青胸口阵阵作痛,越走越疼得厉害,他不敢停下来,咬牙走了一段路,力气耗尽了,就地调息。

空青再一次运转阴阳轮,灵气执拗晦涩,一股不畅之感,心口闷痛,如遭锤击,之前以为是许久不用,难免有些手生,多试几次好了。

哪知道半天使不出,还挨玄明一招,受了重伤,连一个人都带不走,罢了,等恢复了力气再找他。

刚合眼,前头传来一声惨叫,仔细一听,好像是女娃娃的哭喊声。

这倏然唤起了空青的记忆。

那时玄明重伤,他上桂兰庭求血提子救他,但是血提子并未成熟,他为了催熟血提子救玄明,用自己的鲜血为引,强行催熟了血提子。

哪知道血提子刚交出去,玄武山转头就来杀他。

他不愿牵连桂兰庭,独自从后山逃跑,路上太渴,他太累了,晕倒在一处茶寮前,那卖茶的婆婆心善,扶他进茶寮休息。

他被一声惨叫声惊醒,出门一看,那婆婆和她孙女一同倒在血泊里,那小姑娘估摸才十岁,长得粉雕玉琢,死前死死地抓着她奶奶的手,而玄武山那群败类,提剑漠视着她们。

那场景,空青历历在目。

若是他当时不停留,是不是就不会牵连那一对祖孙了。

而今再一次听到这惨叫声,那一日的惨状浮现在眼前,空青坐立不安,咬牙站起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奶奶,”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缩在一位耄耋老人的怀中,惊骇地看着家仆一个个死在她们面前,“奶奶我怕。”

老人跪下磕头,一个劲地求饶。

“钱给你们,放过我们吧。”老奶奶声音充满了哀求,希望唤醒眼前几个人的一丝善心,“大爷行行好,老身就只有这个孙女了,来茵茵,快来给大爷磕头。”

“奶奶,”小姑娘被奶奶摁着给那手提大刀的人磕头,“放过我们吧。”

“你家姑娘生得极好,跟着你受苦了。”

奶奶一听,抱着茵茵,哭着哀求,“放过我们吧,老身就只有这一个孙女相依为命了。”

“这老不死的,本大爷好心,看你姑娘可怜,带回去好生养着,你这老家伙还不识趣。来人,把这小姑娘带去享福。”

奶奶一听,死死地抱着怀里孙女,嘴里一个劲地求饶,声声凄惨。

不远处空青听不下去,拾起一个石头砸过去,正中那恶人的脑门。

那人捂着脑袋骂道:“是谁?”

空青折下一枝青竹,正要继续教训他们,一动气胸口一疼,青竹滑落手心,嘴角渗出一丝血,他确实是小看玄明,方才那一招伤他不轻,眼下凝聚不了灵气,不可再动手了。

“大哥,我听说玄武山的玄明在附近,会不会是他。”

带头的恶人一愣,说道:“带着这个小姑娘走。”

“别带走我茵茵,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女了,”老太太哭得撕心裂肺,也没法打动这一群铁石心肠的恶汉。

恶汉不由分说抓起小姑娘的手,野蛮地拖走。

一时间树林里哭喊声不绝于耳,凄惨声让空青再一次出手,抓起石头扔过去,正中头子的脑袋,“真有本事就来本座这里领教。”

“谁?谁在哪里?”恶人走过去一看,以为是哪个多管闲事的人,谁知道是一个病鬼,“你小子满头白发古怪得很,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是嫌弃自己命太长了吗?”

恶人推了空青一把,手反而黏在空青身上,用力一拔,没拔出来,死死地黏在空青身上。

“怎么回事,怎么拔不下来了。”

“打不过本座也不用这样,”空青调侃道,“本座喜欢白白嫩嫩的姑娘,对你糙老爷们不感兴趣。”

“少废话,”恶人扭头朝身后的人喊道,“愣着做什么?”

同伙纷纷上来,一碰到头子的身体也被黏在一起,一个贴着一个,跟鱼鳞似的。

茵茵躲在奶奶的怀里,看着这好笑的一幕。

“臭小子,你知道老子是谁吗?老子是南渊的九头子,敢动老子,你等着被南渊扒皮吧!”

空青嗤笑几声,“你也不去南渊打听打听本座是谁!燕息怎么管教人,放出这些肮脏出来丢南渊的脸!”

燕息是他的好友,一同掌管南渊,他身份特殊,也是原是玄武山的弟子,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同时也是南渊老魔尊的私生子,那时正逢仙魔混战,他的身份暴露之后,被逐出了山门。

南渊内乱,燕息无处可去,遇上了从死亡之城回来的空青。

无处安身的二人合计杀回南渊,以证明自己和南渊划清界限,怎料玄武山不信,反而将他们当作南渊的魔人。

燕息一气之下,真的当了南渊之主,奉空青为南渊的魔尊。

他们无心称霸中原,更无心一统仙门,也曾约束南渊,不可越过南渊,本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原则,求几年安稳,但是仙门屡屡相逼,他们不得不出手自卫。

可何时让他们强抢民女,仗势欺人。

是不是因为自己惨死,燕息在为他复仇呢?

空青撤回灵力,几个人齐刷刷地摔在地上,“你说你们是南渊的人,给你们三天时间,让你们南渊当家的过来见我。”

“你这个病鬼,你给老子等着,”恶人头子有眼色,眼前这个病鬼本事在他们之上,识时务者为俊杰,赶紧借着阶梯下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一伙人一溜烟就不见身影,空青回头看了眼那对祖孙,说道:“他们走了你们赶紧出去吧。”

空青说完潇洒转身,刚走没几步,胸口痛意加剧,他方才一直在死撑着,好不容易挨到他们走了,这回再也撑不住,扶着树干缓缓地坐下来,眼前一阵发黑,声音逐渐远去。

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他回到蝴蝶谷,玄武山的弟子在后头追着他,他觉得脚上很沉,怎么跑也逃不出他们的掌心,走到哪里都会被他们找到,最后一刀斩下了头颅,鞭尸三日,挫骨扬灰。

空青惊醒过来,心中一疼,疼得他龇牙咧嘴,在地上打了一个滚。

一双手赶紧扶着他,扭头朝茵茵说:“拿水来。”

茵茵倒了一碗水递给奶奶,奶奶一面喂空青喝下,一面给他顺气。

空青缓了一会,适应了胸口的痛意,看清了眼前的人,是那对祖孙,“不是让你们走吗?留下来做什么?”

“恩公救我们一命,怎么能弃恩公离去,再说了又能走哪去呢。”老人家看着头顶夜空,眼中尽是无奈,“天下之大,哪里有我们这等平凡人的容身之所。”

空青坐起身来,环视一圈,发现他还在原地,茵茵缩在奶奶的身旁,好奇地打量着他。

“这是孙女茵茵,老身黄氏,不知恩公大名,日后定结草衔环,以报恩公大恩。”

空青笑了笑,他是人人喊打喊杀的南渊魔尊,孩子听到他的名字都不敢入睡,路人看见他都要用桃叶洗澡驱邪,若是被她们知道了,躲避还不及。

“无名小卒,不足挂齿,你们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就没有亲朋好友?”

“都死了,”黄氏抱着茵茵,想起一路上的遭遇,摇了摇头,“原先镇上有一个仙门,仙门的公子得罪了南渊,南渊便将仙门灭了,我和茵茵拼死逃出来,想要回老家避难,哪知道南渊的人封锁的去路,我们不得不绕道而行,可最终还是遇上他们了。”

空青脸色阴沉,问道:“婆婆可知当今南渊当家是谁?”

“老身听人说,叫迟宁。”

空青听着陌生的名字,又问道:“宏光七年距今多少年了?”

黄氏想了想说:“大概一百九十八年了。”

空青震惊,两百年了。

他死了快两百年了。

难怪没有人认识他,难怪这一切都这么陌生,这么说来燕息早已作古了。

空青低头,看着那碗水里的倒影,那是一张陌生的面孔,一头银白,一身血污,不人不鬼,不生不死。

空青搁下那碗水,听着柴火静静燃烧的噼啪声,半晌惆怅,半晌唏嘘。

最后叹息一声,岁月无情,恨意难消。

“婆婆刚才提到了四大仙门,哪四大?”

“腾光阁,淅川宫,东楼兰,还有青木仙府。”

这一个个名字空青从未听过,“玄武山如何?”

“玄武山乃是百年大派,行事低调,稳重可靠,”黄氏一说起玄武山双眼充满着赞许之光,“每年青黄不接的时候都会施粥,义诊,还招资质聪慧的人入山门,记得小时候,邻居的儿子被一位玄武山长老看中,一去就是二十年,回家之时,人又俊又高。”

空青冷哼一声,一群徒有虚名的东西。

“当今玄武山的掌门是玄明?他活了两百年,是不是修炼了什么灵术?”

“玄明是谁?”黄氏好奇问道,“老身从未听说过玄武山有这号人物。”

“我知道!”茵茵人小鬼大,“玄明是一个疯子,活了两百年的疯子,他是妖怪。”

修士一生,淬体炼丹,问道,最后的最后参悟大道,飞升成仙,任你修为再高,也难抵时间,古往今来,这么多修士辟谷苦修,不过想要与天地同寿,日月同光,但最终无人达到这个境界,玄明活了两百年确实是罕见了。

他和玄明交过手,他不像是疯子,倒是修为深厚,在他之上,当然了,只不过他现在还没有恢复灵力,等他复原如初,谁胜谁负还未曾可知。

密林深处,光影交错之地,玄明冷眼将一切收入眼中,他远远地打量那个病鬼,瞧它思维活跃,谈吐清晰,不是思绪混乱,只会杀人的邪神,杨天筹那一句话再度浮现在他心头。

‘他说他叫空青!’

怎么会是空青呢?空青怎么会重生?

是上天开的玩笑,还是上天给的机会。

玄明矗立在原地,并没有上去要了他的性命,也没有后退一步,就此离开。

豺狼声一阵阵传来,在几人头顶回响,茵茵被豺狼声吓得缩在黄氏的怀中。

“老人家,你要越过这个高山恐怕难了。”

“神仙爷爷能送我们过去吗?”茵茵说道,“茵茵有好吃的山楂糖,供奉给神仙爷爷。”

“茵茵睡觉,明天还要赶路。”黄氏轻声道。

空青哭笑不得,他一头白毛,模样年轻,确实是像说书人口中鹤发童颜的隐士高人。“我哪是什么神仙,只不过说出来你们应该不信,我名叫空青,曾经是玄武山的弟子,也是南渊的魔尊。”

玄明那古井无波的双眼,骤然泛起一层层的涟漪,四散开去,无休无止。

空青这个名字就像一个钩子,勾起陈年的往事,让他想起当年的惨状,每每有人提及空青的名字,他淡薄灰沉的眼中涌动复杂的情绪。

“十六岁时遭人陷害,罚去驿站做苦力,而后被人放逐死亡之城,花费了五年的时光从地狱里爬回来,却身怀异术遭人忌惮进而视我为妖魔,几次想回玄武山,也因身怀异术被拒之山门,我无处可去。”空青说到这里,捂胸轻咳几声。

玄明那双古井无波的眼映照着篝火的光,宛若一潭死水泛起涟漪,被太阳一照,波光粼粼,渐渐地活了过来,他听着那叫空青的人继续说:

“遇上了我的好友,我二人以为只要杀了南渊老魔尊就能证明自己不是妖人,哪知道最后屠尽了南渊也无人相信,最后反成南渊的魔尊。”

“想我一个人独战九大仙门,鏖战三天三夜,九大仙门群英俱出,也奈何我不得,想想确实是威风。”空青想起以前的往事,不禁笑了笑,“旁人看我起高楼,看我宴宾客,最后看我楼坍塌。”

空青苦笑几声,玄明听得入迷了,一条黑白相间的蛇攀着他的腿而上,他也全然不知,全身心都放在那个人身上。

“我找到了当初陷害我的人,就是我同门的师伯,本想抓他证明我的清白,奈何他先下手为强,伙同他人杀了掌门嫁祸在我的身上,我有嘴说不清,索性不说了,只想找出师伯,杀了他们,为掌门报仇。”

玄明双目通红,不知想到了什么事情,强忍着心中巨大的哀痛,察觉到手腕上的动静,低头和那条蛇对视一眼,玄明一把将它拽下来,死死地捏在手中,替他分担心中莫大的哀痛。

空青又喝了一口水,“可惜啊!可惜世事无常,我还没有为掌门报仇,就死在了玄武山的手中。我死后不得安宁,被人挫骨扬灰。上天对我不薄,又让我活过来了。”

分明是惨绝人寰的事情,却说得轻描淡写。

空青看了一眼茵茵,“所以我不是什么神仙。”

茵茵有些失落,“爷爷不能带我们飞过大河。”

“飞过大河?”空青问道,“什么大河?”

“老身原路打算走大路,大路过大河,就是老家,现在南渊人拦住了去路,冻住了大河,我们不得不翻山绕道而行。”

“他们冻住了河道,”空青按了按胸口,沉思了片刻,问道:“大河距离这里多远。”

“离此地最近有一个谷雨镇,也可以从那里坐船过去。”

空青思忖了片刻,说:“我送你们过去吧,婆婆不嫌弃一只病鬼碍事,容我和你们一起上路。”

黄氏连忙摆手,“恩公有伤在身,莫要勉强,救我们一命已经是大恩了,余下老身自会想办法。”

“我正好要找一个人,顺路捎带你们一程,你们翻山越岭,恐怕还没有出山就命丧途中了。”

黄氏看了一眼茵茵,妥协道:“如此一来,老身多谢恩公。”

玄明手中的蛇早已断气,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卷起遮天盖地的狂风,将他阴暗干涸又死气沉沉的世界冲刷一新。

澄明的双眼隔着层叠的树林端详着空青,他的模样是于老员外的小儿子于策,可是魂魄是空青,完整地说出了空青的生前历经的一切。

杨天筹复生了空青,空青附身在于策的身体里。

怎么可能?

玄明想要上前再问清楚,刚迈出一步,耳旁传来了豺狼的嚎叫声,今夜风向不对,风里夹杂着奇怪的味道,磨牙吮血的野兽也异常躁动。

杨天筹的血阵招来了嗜血的孤魂野鬼,一个黄条小儿,一个耄耋老人,还有一个半伤半残的家伙,哪里是这群东西的对手,恐怕还没有问清那个人的身份,这三人就死在孤魂野鬼的手中了。

玄明抽出腰间的霜天晓角,单手画下了一个剑诀,光线入天,布下密密网罗。

谁也别想进来,谁也别想出去。

玄明在空青这事情上呈现出超乎寻常的疯魔,他一定要弄清眼前这个人的身份,在那之前先去处理这满山的孤魂野鬼。

山鬼啼叫,夜雾笼罩,树被邪风刮得东倒西歪,忽然一阵寒风过境,东边的声音骤然停歇。

空青搓了搓手臂,怎么突然之间就变天了呢?

他盘腿入定,内脏受损严重,肋骨断了几根,他运转阴阳混轮,吸取天地灵气慢慢修复身体的内伤。

他这副身体不是修仙好材料,身体本人也从未锻炼过,生前完全就是一个绣花枕头,杨天筹怎么给他找了一副这样的身体。

重生已实属不易,日后再看看有没有机会换一副身体。

后半夜雾水浓稠,山里降温了,空青拨了拨火堆,不知何时起,耳畔的怪叫声渐渐稀少,天亮时分,还听见几声山鸡的叫声。

日出云间,彩霞旖旎,投下一缕光落在空青的衣服上,黄氏起身给茵茵收拾,空青站起身活动身体。

一个晚上的休整调息,他内伤并未痊愈,但也不会如昨晚那般疼痛,先送这对祖孙二人离开此处,他和玄武山的恩怨再细细清算。

刚出山林,就被挡住了去路,眼前蒙着一层如云似雾的东西,空青往前走几步,被拦住弹了回来。

正疑惑,转头看见了地上的碎冰,周围的树木以一种诡谲的姿势倒在一旁,根部被冰冻住,反射着林叶间晨光。

空青第一个想到了玄明,他昨夜逃走,依照玄明的性子一定不会放过他,这八成就是他弄出来。

黄氏问道:“我们过不去了吗?”

空青仔细地端详着薄雾般的结界,拾起一个石头扔过去,石头落地,再抓了一个蛤蟆扔过去,蛤蟆却被薄雾拦下来了。

“过得去,这个结界拦得了活物,拦不了死物,做一个傀儡代替我们就可以,婆婆可借我匕首一用。”

黄氏拿出匕首,空青砍下一段树枝,削了三个木头人,在上头用灵气画下了符咒,木头人一落地,立即活蹦乱跳,围着空青乱跑。

茵茵瞧着新奇,伸手去抓,木头人也不挣扎,老老实实地任茵茵抓着。

“让它闻闻你的味道,”空青抓着一个木头人沾了老妇人身上的气味,搁在地上,木头人活了起来。

“跟我走吧。”空青大大方方地走进薄雾之中,黄氏紧跟在身后,薄雾贴着他们衣服而过,却没有拦下他们。

上了大路,一直朝外走,薄雾在他们身后,久久不散。

相隔一个山的玄明解决最后一个野鬼,清晨的霞光染红了他身后的天空,已经是天亮时分,心中盘算着空青等人也该醒了,二话不说立即飞往三人休息之地。

落地一看,人已经不在了,地上的脚印还很新,他们刚走不久,玄明循着脚印去找,绕着整个山头飞了一圈又一圈,愣是没有看见三人的身影,心说一声怪异,他们的气息还在结界之内,为何找不到?

一个病鬼带着二人去何处?若是死了也该有痕迹,总不能平白无故地消失。

玄明贴着地面找了一圈,在东北处发现了三个小木头人,正围着树打转。

玄明恍然大悟,原来是让傀儡代替活人困在这里,他们自己出去了。

玄明很久没有见过这种傀儡术,最后一次是空青的手中。

再一次验证了心中的观点,他就是空青。

他真的是空青?玄明又在心里头问了一遍。

半是希望,半是怀疑。

两百年了,他以为这个错误再也无法挽回,他永远都要背负愧疚活着,而今上天大发慈悲,给他一个弥补机会。

真的是机会,还是他自己躺在树下做的一场大梦?

玄明抓起地上的木头人,傀儡和活人之间有联系,跟着木头人能够找到那三人。

出了大山,顺着大路走一天就够看见谷雨镇。空青灵力还没有恢复,就算恢复了也无法御剑飞行,倒是看见路边有几匹马,空青顺手牵羊,花了半天的时间就到了谷雨镇。

谷雨镇是一个小镇,全镇两百户人家,水路陆路四通八达,往来商贩络绎不绝,以前仙门各家汇聚在此交流消息,打点行囊。

而如今,正值初夏时节,谷雨镇却是冰天雪地,厚重的乌云压在谷雨镇上空,刚下一场雪,道路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雪,北风呼呼往人脸上刮,屋檐上挂着长长的冰凌,家家户户,闭门不出,唯有零星几个人开门扫雪。

空青倍感诡异,“这刚入夏时分,怎么谷雨镇是这番景象?”

黄氏牵着茵茵小心翼翼地走着,说道:“四大仙门围剿南渊,南渊为了阻止四大仙门的人深入,就在谷雨镇前的大河放置了一个怪物,连续下了好几场大雪,将河岸的城镇都冻住了。四大仙门的人没法继续南下,四大仙门轮番来除妖,可是这么久也没能将它拿下。”

“咱们先找一个地方落脚,我先去打探消息,你们没事不要外出。”

空青将两匹马卖了换了钱,给祖孙二人找了一个安全又干净的地方休息,自己去外头打探消息。

茶馆酒楼,这些地方无论过去多少年,都是人群汇聚之地,消息流通之所,去那里总会有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

这时正逢雪停,闷了一晚上的人出来透透气,顺道打听消息。

“昨个四风山出事了,玄武山的杨天筹唤醒的一个邪神,杀了好几个玄武山的弟子,尸体都摆在青云客栈里头,据说玄明昨夜一夜未归。”

“杀了玄武山的人,这下有好戏看了。”

“这邪神什么来头。三十五年前四风山的魔罗危害一方,杨天筹该不会是唤醒了三十五年前的魔罗。”

“魔罗又出来了吗?当初玄明一剑杀了个干净,怎么还有?”

“也不一定是魔罗吧。”

“管他是什么,反正惹恼了玄武山就没有好果子吃,我倒是想让玄武山赶紧降服这冰河里头的怪物,冻死老子了。”

“玄明这么厉害,他为什么不动手?”

“你别想了,玄明不会出手,一切都是随行的几位修士去办。玄武山不参与天下纷争,这一次若不是谷雨镇全镇的百姓联名上书请玄武山出手,玄武山才不会来这里。”

“那他来这里做什么?”

“谁知道,据说这些天一直在四风山附近。”

空青好奇地问了一句:“玄武山不参与天下纷争,这是要避世吗?”

“客官,瞧你生面孔,刚出世历练吧,”小二把毛巾往肩膀上一搭,开始滔滔不绝了,“这玄武山避世百年有余了,他们只下山收徒,义诊,赈灾,不参与天下纷争,就算南渊灭了全天下的仙门,他们也不会出手。”

“这一次例外了,四大仙门围剿南渊,被堵在了这里,恰逢玄武山外出游历的弟子经过,全镇百姓联名上书请玄武山出手。他们是答应了,可是到现在都没有解决。”

空青捋着下巴,“不参与天下纷争,是因为玄明让他们这么做的吗?”

“倒也不是,近百年都是这样,据说是玄武山之谜之后就这样了。”

空青又问:“玄武山之谜是什么?”

“算算时间,应该是一百八十多年前吧,玄武山平碧掌门暴毙,玄明失踪,跟着就是玄武山封山十年,十年之后就选择避世,近百年才出来走动,但是低调得很。谁都不知道那十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掌门为何暴毙,更不知道玄明为何失踪,只知道他三十五年前在四风山现身,活了两百年。”

“据说曾经有人在玄武山封山十年上去过,白日里一个人都没有,到了晚上人突然就冒出来了。也有人说,玄武山所有人都飞升了。”

空青继续问:“还有没有关于玄明的事情,比如他为何能够活两百年。”

“他成仙了,自然能够活两百年。”

小二笑道:“客官,我们也想知道,都说他已经成仙了,据玄武山的小弟子说这个家伙奇奇怪怪,不理天下事,也不理玄武山的事情,成日就躲在祠堂里头,谁也不理。”

空青捋了捋下巴,玄明确实奇怪。

“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血腥味?”

“哪里来的血腥味?”

空青恍然回过神,他的指甲缝里血味仍在,赶紧放下茶钱,找了一个澡堂洗去一身血腥味。换上干净的衣裳,看着水面倒影里头陌生的自己,想着两百年岁月一过,沧海桑田,他也不是原来的自己,倒是一脑袋白毛还锲而不舍地跟着他。

空青戴上了帷帽,打算去渡口看看,看看令人闻风丧胆的南渊怪物。

刚走没几步,迎面飘来一股烧鸡的销魂味,空青顿时双眼发直,口水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