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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翅鸟

无翅鸟

    无翅鸟

  • 作者:长念青分类:现代主角:恩萧 谢知行来源:长佩时间:2021-12-30 09:34
  • 纯爱小说《无翅鸟》的主角是恩萧谢知行,是作者长念青倾心创作的一本小说,该小说主要讲述了:谢知行不是一定要得到恩萧,但他一定要恩萧在一起,因为恩萧是他人生的见证者。

    热门评价:原来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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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指挥室的墙上像是栖了无数蝙蝠,红眼弑杀,一同出击。

室内温度狂飙,谢知行身体寒透了,本能地往地上抱头一趴。

热气奔涌,谢知行哂笑。

那一刻他恨死恩萧。进门前什么也不说,这摆明了是让他来送死,编号G的命不是命!

肩上的芯片刺着神经作痛,他只觉异常讽刺,抬手便将芯片带血扯下,扔在一旁,旋地飞出。

然而白光一闪,灼热感和穿刺感却并没有来袭。

谢知行一看,眼前撑开了一个护盾,半透明薄膜一般的物体将他整个笼罩其间,火红的激光束源源不断地奔涌至他面前,就好像雨丝落入水面,在护盾上激起涟漪,却无法穿透护盾。

这个突然展开的带电粒子场,无形偏转吸收了来自福音的强电离辐射,保了他一条命。

谢知行的视线下滑,才发现这护盾的来源居然是刚从自己身上拔下来的芯片。那芯片上亮起四个光点,最外边的一个在不断闪烁。

原来恩萧还是给他留了个后招。谢知行眉头动了动,心里有点微妙。

可当下情况危急,容不得多想。那烧焦的火|药味盈在他鼻尖,张开的毛孔能感觉到空气里热的涌动,似乎连汗水也在蒸腾气化。

那射线还在不停地倾泻,谢知行面色沉重,如果没理解错的话,芯片上闪动的四个光电应该就是指剩余的能量,而这外界的攻击太猛 ,能耗极高,一眨眼的功夫,四个点就已经变成一个点了。

剩下那一个点像风中残烛一样垂死挣扎着,光熄灭,谢知行就要被打成筛子。

谢知行喃喃:“……恩萧,做好事不能只做一半。”

在能量耗尽之前,他必须想到办法。

谢知行举目望去,在无数点红光里边寻到一点蓝。眯眼一看,那应该是另一个房间,也就是恩萧叫他去的主控室。

他眼睛微阖,片刻后睁开,精光毕露。只见他腰身一勾,如猎豹一般,抓起芯片就跑。

黑暗中,那金光护盾跟着他移动,红光追随,他像古代持盾穿越箭雨的将军。

最后一个光点闪烁频率变得迟钝,一瞬间,护盾缩小了一半。一束射线灼灼燎过身后,谢知行咬牙暗骂,制服瞬间烧焦,燎下一块肉来。

背后火烧火燎,他一面警觉避着射线,一面躬身冲向主控室,路线被迫跑成了蛇形。

蓝光近了,他腿上发力,猛地往前一跃——

护盾消失,谢知行身上一痛,堪堪撞进主控室里。

那枚芯片在最后一刻脱了手,没了粒子场,它落在地上就被射线瞬间烧成了水。

颈间的红光疯狂跳动,谢知行大口喘气,从地上撑着身子起来,才发现手掌擦破了。但幸好,他成功进了主控室,福音的攻击范围并不包括自己的“老巢”。

“非法闯入者已消灭,居民G0067记录死亡。”福音这么说,然后身影忽闪,瞬间消失,进入休眠状态。

谢知行:“……”

福音这种笨机器过度依赖于数据,只要生命体征芯片不能再输送心电呼吸等数据就认定人已死亡。恩萧标记他的芯片刚被激光销毁,福音就解除了戒备。

“蠢货。”谢知行整整呼吸,抬头看去。

这一整间暗室里陈列的就是福音系统的主机,一百台运算机柜整齐排列成十行十列。庞大的运算系统正在分秒不停地高速运转,眼前蓝灯扑闪,机器嗡嗡,好像一头蛰伏的凶兽。

前人类的最高智慧,竟然就被浓缩成这么一点了。

谢知行借着闪烁的蓝光粗略一看,这些机器表面算得上干净,气质冷静肃穆,和城邦一样,死气沉沉。

他绕过那些机柜,运算器、存储器,一样一样静静运转。据说,福音的运算速度达到每秒近百亿次。打开机柜,里面数百电路相连,每一股却又独立不盘结,线条流畅,显现出一丝不苟的秩序。

谢知行就那么慢慢绕了一圈,那点闪烁的蓝光不足以照明,他只能纯靠触听规避障碍。

除了机器运转和散热的声音外,这里安静到了极致。

突然,哐当一声空响打破平静。

谢知行身后的机柜骤然打开,一个人形物体从里面嗷一声扑出来。

谢知行愕然:“李叔……?”

可这东西哪里认得他,脖颈一扭,张口扑过来。

*

总指挥室外,数十城防官闻令而至,从电梯、走廊鱼贯而出。

烟雾横斜,眼前一片狼藉,为首的隐约看见前面站着一白袍男子,厉声道:“什么人袭击总指挥室!立刻束手就擒,抱头蹲下!”

恩萧心道不妙,总指挥室的安全系统响应了。

眼前墙壁上红光一闪,又很快被他自己的影子所覆盖——他被人从背后瞄准了心脏。

“抱头蹲下!”城防官暴呵。

恩萧按下心头疑虑,道:“你们是接到谁的命令来的?”

为首的城防官却不理会,仿佛不认识他:“总指挥室遇袭,嫌疑人一律逮捕!”

说着,指头搭上扳机,用力。

就在这时,总指挥室大门传来猛烈的敲击声,闷响声突兀,城防官的准心一偏,激光擦过恩萧手臂,瞬间就染红了白袍。

恩萧耳边通讯仪狂闪,满是谢知行的呼吸和吼叫声:“恩萧!你给我把门打开!”

恩萧眼梢斜了斜,紧绷的唇角似乎动了动。

谢知行果然没那么容易死。

眼前的城防官呵道:“抱头蹲下!”

恩萧眼神又轻轻拂过来,在那群城防官之间绕了一圈。不知道是哪个队伍的,他一个也不认识。为首的还算镇静,后面跟着的那一串城防官,畏畏缩缩,那枪管对着他,却颤来颤去,居然连枪都举不稳。

他眼神一定,像一把寒凉刀刃微微出鞘,那群人便躲闪颤栗,脖颈发红。

一个合格的城防官不可能在使枪的时候眼神乱颤,这帮人有问题。

通讯仪里再次传来谢知行的声音:“恩萧!你他妈的开门!”

福音在休眠,没有它的命令,总指挥室的门从里面是打不开的。

李煊朝着谢知行狂扑猛攻,谢知行听上去像要发疯,压着怒气服软:“长官,算我求你,把门打开!”

中间夹杂着一阵怪异嘶吼,谢知行气喘道:“你听到没?”

恩萧盯着眼前那群城防官,唇角微动,不紧不慢地说:“再求一遍?”

谢知行愣了一秒,骂道:“求你?你要是不开,我和李煊把你这破系统炸成灰!”

恩萧心下微动,李煊?

他一步步向前,走向城防官。他一走,那群人便往后退,很是紧张戒备。

“不许动!我开枪了!”为首的吼道。

恩萧瞥过那杆枪,LS—930,激光点五零轻型机|枪,长枪管,大口径,并非一般城防官的配枪。

他无视对方的警告,眼睛直视着,一步一步逼近。

城防官脸上肌肉抽动,一咬牙,只听砰一声,一束激光瞬时发出。

恩萧在千钧一发之际闪开,左臂擦伤,皮肤顿时焦黑。

那束光一直延伸至身后,强大的激光流很快就在总指挥室的合金大门上熔开一个洞。

城防官眼前人影一闪,枪口底下的人突然消失不见,他呼吸一滞,脖颈间一阵凉飕飕的。

恩萧早已在他身后,手如钳子一般掐住城防官的脖子,催命似的:“叫他们退下!”

城防官来不及反应,肢体僵硬,转瞬间就被恩萧掐住了命脉。脉搏突突跳动,恩萧的指腹陷进皮肉,似乎随手能拧断血管。

人们只知道最高执行官看上去温文儒雅,甚至是弱不禁风,谁也不知道他动起手来如此可怕。

“退退退……退下。”城防官说。

恩萧一手压住城防官扣在扳机上的手指:“把枪抬好了。”

城防官哆嗦不敢动,冷汗从额间滴下。

巨大的激光如洪流冲向总指挥室,众人视线一片发白,空气发光发热。直到那大门熔开一个足够一人通过的大洞,恩萧才把人向侧边推开。

城防官跌坐,还没调整身姿,恩萧的枪口就已经抵在他的眉心:“别动。”

突然,那洞里跃出一物。

没来得及看清,那白色的东西就已掠至眼前,嗓子眼里混浊地呼吼一声。

“那……那是什么!”

那染了试剂的白袍、半白的褐发闪过,恩萧一眼瞥见李煊脸上暴起的青筋、溃烂的嘴唇、裸露的牙龈。

“怪……怪物!”

“快跑!”

众人一时惊慌,恩萧眉心一跳,抓起枪就要射杀。

却听人一吼:“不要杀他!”

人群退避,那群假城防官扔枪就跑,一窝蜂拥向电梯。恩萧避过李煊伸出的爪子,一夜之间就长长到了能伤人的地步。再回头找寻那个假冒城防官,却是已经不见踪影。

李煊一击不中,脖颈扭了一扭,张口咬来。恩萧抬腿一脚,已抽抢对准李煊。

谢知行从熔开的洞里跳出,直直奔向恩萧,抬手一夺,将恩萧摁在墙壁上。

“你干什么?”恩萧的眼睛没有离开李煊。

“不许杀他。”谢知行说,一手横抵住恩萧的脖颈,眼里寒光毕现。

李煊冲过来,要咬上谢知行,谢知行明明不用回头也可以感应到,但他此时一动不动。

恩萧一枪崩断李煊的腿。

丧尸痛叫,谢知行却目不斜视,恶狠狠盯着恩萧,生硬地重复:“够了,不许杀他。”

“疯了?”恩萧提枪对准李煊眉心,“这是个怪物!”

谢知行一把捞了他的手,捆到身后:“那是李煊!”

这一枪放不出去,那两只手牢牢扣在一处,挣扎拉扯得仿佛要把枪折成两半。

李煊的身体突然扭动起来,抱头一阵呼嚎,残破的嘴唇使他发声走样:“知……知行……救我……”

谢知行回头过去试图搀着李煊,被李煊避开。他眼里闪着光亮,嗓音低哑:“李叔……”

“救我……”李煊肿|胀的眼皮动了动,“不,不,杀我……”

“你在说什么!”谢知行摇头。

“知行,我不想死……”李煊伸手去够枪,眼睛瞪得极大,写满不甘,“但是……来不及了,快!杀我!”

“李叔!别胡说。”谢知行。

他不可能做得到。李煊是他在观察所这么多年,生活里唯一的一点暖。城邦到处都是没人性的疯子,只有李煊是把他当人看的。

他的记忆流转,想起李煊是怎么给他疗伤,又怎么因为私自疗伤而受罚;想起李煊曾经教过他的知识,那一本本不知道从哪里取得的纸质书,温声的教导规劝;李煊是他的老师,更像他的父亲……

李煊虽然胆小怕事,却是为谢知行撑起一个避风港。

可是一夜之间,李煊就变成了这副样子。他被人藏在主控室的机柜里,突然就这么跳了出来……

谢知行咬牙切齿:“你告诉我,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

李煊身体却突然抽搐一下,他嚎叫起来,剧烈喘息,一把推开谢知行。

“城邦疯了,人类要完了……逃……快逃!”

此后他的眼球就变成了纯白色,混沌一片,嗅着人味咬来了。

谢知行离得近,眼看就要首当其冲,突然一连几声枪响,恩萧面前拂过一阵硝烟。

李煊伏地怒嚎,已被断了四肢。

谢知行猛然回眸:“恩萧!”

恩萧面无表情:“不能有任何东西威胁城邦安全。”

这眼神把人冻得透彻。谢知行心里发寒:“他一个人怎么威胁城邦?”

李煊的断肢正痉挛性地一颤一颤,泥土色的血液汩汩流出,口间还在不停说着:“杀……杀我……”

“你看到了,他疯了,要咬人。”恩萧说。

谢知行:“可万一他还能救呢?”

恩萧眼里没有一丝情绪:“根据福音的命令,不明危险生物,一律射杀。”

谢知行:“他还有意识!”

恩萧:“那又如何!”

谢知行怒骂:“恩萧,你是人吗!”

这话刚说完,电梯门突然一开,左侧又是一阵枪响,谢知行的攻势被拦腰截断。

林默带人过来,面色焦急:“长官!”

他身后是真正的城防官,四人一同缚住李煊,一人还带了口器。这帮人受过正经训练,但见到李煊那一刻还是有惊慌和迟疑,沉着脸咬牙上。肢体僵硬,不敢用眼睛看李煊。

李煊四肢已废,脖颈还在疯狂扭动,那转动幅度几乎是180度。他们用绳子把李煊五花大绑,口器罩上,四个城防官原地待命。

李煊扭动嚎叫,不成人形。

林默举枪,谢知行那双眼睛死死盯着他。

“李叔……”谢知行喃喃。

恩萧瞥他一眼,将枪按下:“送研究所。”

“长官?”林默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这人没得救了,您忘了十七年前的丧尸潮了吗?一个人就足以把整个城邦拖向地狱!这人留不得,必须马上杀……”

“送研究所。”恩萧冷声重复。

林默沉默了,四个城防官对视一眼,将李煊架走。恩萧杀伐决断从不手软,今天他反而显得心软过度。

李煊的躯体在挣扎扭动,口器之下的嘴拼命发出声音。城防官不为所动,他就那么被拖走,像个牲畜。

林默看了一眼就收回眼神。这个李博士他见过几次,人很温和,印象很好,而且就在前两天,李煊还拿了最佳科研奖。彼时他站在福音广场中央,对下面的群众说话,赢得阵阵掌声。

他说研究所已经有了最尖端的药品,可以加速人体细胞再生的速度,从此不必害怕任何物理伤害。

但他居然一夜之间变成了这样。诡异和恐惧纠缠着,在林默心里像幽黑的荆棘丛一样升起来。

谢知行盯着他远去,再开口时声音已经不似平常嚣张明亮:“送到所长贝奇博士处。”

“麻烦你了……”他依然昂着头,“长官。”

恩萧蹙眉。谢知行现在像战败的孤狼,那眼睛里闪的是悲愤,让他莫名地有一丝动摇。

恩萧对林默点了点头,默许了。

李煊不知道有没有意识,疯狂嚎叫,张不开嘴,闷嚎声堵在嗓子里,更加撕心裂肺。那饱经沧桑的眼角,似乎浸润着一滴眼泪。

电梯里,谢知行阴郁地站在恩萧旁边。

“长官,谢谢了。”他仰头一个深呼吸,声音轻飘里带着的哑。

“不用那么早道谢。”恩萧说,“李煊要是救不回来,一样要杀的。”

电梯下行,钢绳轻响,恩萧把谢知行关在办公室里:"你和贝奇认识?"

谢知行说:“……见过。”

“那你挺信任他。”恩萧说。

“他名声在外,最年轻最杰出的研究者,交给他比较放心。”

“最好别告诉我,他,你,李煊,你们三个人有什么共同阴谋。”恩萧说着抬手给他锁上镣铐,顿了一秒却又放下手,说,“不锁了,自己待好。”

谢知行此刻好像暂时被磨平了刺,踢开落在脚边的锁链,耷拉着脑袋:“知道了。”

*

手术室外沉默了一整夜,只有毛玻璃门上映着几个忙碌的人影。

突然,里面爆发出一阵嚎叫。

“所长!”

“您小心!”

“镇静剂拿来!口器谁给摘了?”

“准备电击!”

慌乱之后,贝奇一下拉开大门,从里面出来,脚步不稳。

“怎么了,博士?”守在门口的林默上前问。

“没事,别慌。”贝奇劝着别人,自己脸色煞白,拽住了林默的衣袖,“老李……里面那个东西有点失控。见我就咬。”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林默扶着贝奇,让他站稳。

“不知道。”贝奇苦笑,“总之已经不是人了,他没有心跳呼吸……对着别人他好像没那么大反应,我寻思着我和他也没什么愁啊。”

“刚送来的时候他心跳微弱,似乎还有人的意识,但是现在不行了,身体组织多处变异,他现在更像是一块会动的腐肉。”贝奇压了压嗓子,说,“以前人们管这个叫丧尸。”

林默心里一紧:“又一波丧尸潮?”

“目前看来只有李煊一个,还没形成潮。”贝奇说,“十几年前的丧尸潮也是从实验室开始爆发的,根源是违禁生物药品研究。但那已经是上一届掌权者的事了,我们不想重蹈覆辙。”

忙活一天一夜,贝奇面色灰白,问:“你们在哪发现他的?”

林默说:“军方机密,不好意思了,博士。”

贝奇点头表示理解,抬手擦擦额头上的汗珠:“我也是才知道,那天恩萧还让我问候他,转头我就忘了,也没想到是这样。”

“您贵人多忘事。”林默说。

“也不。”贝奇敲了敲脑袋,讪笑道,“我最近脑子总也不好使,刚才做什么事,过一会就忘了。但是检测也没检测出什么毛病来。”

“可能是太累了吧。”林默说,“您搞科研出了名的拼,也该休息休息。”

寒暄一阵,待恩萧来了,贝奇才说:“老李身上有我们实验室的一种生化酶,就是他前两天拿了专利奖的那种。”

贝奇神情凝重地说:“本来是安全的,但是他自己在里边加了别的违禁试剂,导致了变异。

“我们研究员时常接触这些危险的生化药品,但是都懂得如何操作,特别像老李这样几十年的科学人,不可能在制酶以后不加以检测就注射到自己身上。他这次功利心也太强了,为了出成果,铤而走险,竟然拿自己做临床试验。”

恩萧点头,若有所思。

即便李煊是自己感染上的,有意识的状况下也应该会想办法补救,又怎么会神不知鬼不觉地藏到福音主控室的机柜里?主控室只对最高执行官开放,除了恩萧自己,又有谁能进去呢?

恩萧总觉得这背后有个人,浓雾一般,暂未显形,却已经笼罩了城邦的每一个角落。

“这个酶发明的初衷其实是想抵抗辐射,提高免疫力和再生能力,”贝奇说,“但人体是何等微妙,李煊加了新的试剂,现在看来确实达到了目的,但也断送了自己。我只希望这次的悲剧只有一个李博士,要是再弄出一群编号G,甚至编号H,编号I,那太折磨人了。”

恩萧垂眸:“为了全人类的福祉。”

贝奇苦笑:“为了全人类的福祉……人总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不断违反规则,不断向自然索取……”他顿了顿,看着恩萧,说,“可是我们只是想活得好一点,我们并没有太贪婪,对不对?”

“贝奇,麻烦你了,加紧研制解药。”恩萧说,“城邦绝不能爆发丧尸潮,有必要的话,你把他处理了吧。”

贝奇眉头紧锁,片刻后摇了摇头:“长官,我但愿这事儿只是个意外。李煊是我的老前辈,我也下不去手。这个酶……没那么容易分解。而且感染者丧失了人的意识,一旦异变完成,恐怕要消灭起来也很困难。李煊现在变异度已经达到百分之九十了……”

“杀吧。”恩萧说。

“我会尽量让他少点痛苦的。”贝奇敛眸叹一口气,说,“研究所已经在全员筛查了,希望药品没有外流感染。”

“希望如此。”恩萧说。

窗外闷雷炸响,暴雨倾盆,城邦的雨季来了。

恩萧回到办公室,面上异常凝重,一如北极深海,冷气逼人。

城邦的面积并不大,站在高处,抬眼望去是整齐划一的圆形建筑,一眼就能看见边境线。跨过边境线就是外城,那里虽然无人把守,但有福音设置的防护屏障,没有人能从那里出去。再往外面就属于无人区,污染严重,充斥着有毒气体和射线,不排除存在变异生物的可能。

人类困于这狭小境地,本来就没有多少生存空间,一旦爆发丧尸潮,城邦将会血流成河,控制不当,甚至有可能会是一场灭顶之灾。十几年前的悲剧,恩萧不想再看一遍。

恩萧想着,拧开房门。

办公室里没有开灯,风穿堂而过,里面空无一人——

谢知行跑了。

桌上还给恩萧留了纸条:衣服小了点,先借来一穿,日后偿还。

恩萧眉头一蹙,对着通讯仪冷声道:“林默,抓人。”

*

雨下了一整夜,临近宵禁,街上路人三三两两,冒雨而行。

城邦的第十六至第十八号筒子楼是唯一的娱乐区。这一片地方不受宵禁管制,也没有门禁检测,是三六九等鱼龙混杂之地。城邦的纪律森严,这个区域原来是为上层的编号A开设的,刚开始也只是为了玩乐而存在。但后来秘密来往的人越来越多,某些编号A纵情声色,开赌场,黑市,妓馆,为了掩饰自己的行为,他们便开始接纳其他编号的居民进入。

这是城邦严苛纪律之下的一片飞地,巨大的霓虹招牌上荧光闪烁:Paradise Regained。

复乐园。

霓虹灯在雨幕里闪烁着,地面上倒映着一条条流光,粉色的、紫色的。16号筒子楼门口站了个打呵欠的守夜人,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娃娃,一身牛仔装束。

眼前光亮突然让一高大人影一挡,那小娃娃掀开睡眼,看着来人。

那是一个城防官,帽檐压低,瘦削的下颌凸出。他抬起右手在左手手腕上一划,暗夜中瞬时投影出一个人影来。

“见过吗?”城防官声冷如铁。

小娃娃懒懒看了一眼:“没见过。”

城防官的视线冷飕飕地扫过小娃娃身后的大楼,抬手一遮,那投影又瞬时消失。他对小娃娃说:“如果见到这个人,把信息报给城防所,悬赏一年份资源券。”

城防官说罢走开,重靴在地面上踢起水珠。

城邦没有官方通行的货币,所有的人按照编号评定贡献值,再按照贡献值分配资源券,一年一次。资源券可以用来兑换基础屋子,包括食物和衣物等,当然,如果占用的较多,就可以用来私下兑换一些特殊资源。

一年份资源券,相当于可以一年不劳动,白吃白喝。

夜渐渐深了,小门童打了个哈欠。他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逐渐陷入晕眩的睡梦中。

突然一阵凉凉的夜风灌进领口,他猛然惊醒。再一睁眼,眼前多了一人。

那人穿一身黑风衣外套,衣服似乎不太合身,胸前有点紧,他扣子扣得很低,露出漂亮的锁骨和胸膛来。袖子底下,伸出一段扁平细长的手腕,雨珠顺着青筋和骨骼凉凉地往下轻滚。再往上一看,那人颈间套一个黑项圈,还在微微闪着红光。

这人背光站着,宽大的帽兜遮掩下,只看得到线条流畅的侧脸。

“你是哪来的?”小娃娃盯着那颈圈,问道。

谢知行偏头看了看他,说:“研究所。”

小娃娃盯了他半晌:“可你不像个傻子。”

“难道傻子才能进复乐园吗?”谢知行说。

“聪明人能进,傻子不能。我听说研究所里的都是傻子。”门童说着,拿出一张表来登记,“你家主人是谁?”

“我没有主人。”谢知行蹙眉说。

“我们这里的人都有主人。”那小门童似乎很是骄傲,“你又不是编号A的大人,你必须由主人带着进去。”

谢知行沉默了。楼梯上迎面走下来一个兔女郎,搀着烂醉如泥的男人:“欸,您小心脚下。”

悬浮汽车无声无息地驶过来,鹅黄灯光像粒子炮弹一样撞破雨束。那人脚步踉跄,猛地往前一扑,整个人翻到在地,那女郎不幸给他当了垫背。

女郎脊背光裸着,像一块温润的油脂,这一下就全泡在水里了。

那男人躺下就像猪一样睡死了,女郎无奈地哎呀两声,抬着竹竿细的手腕去推他:“诶,您别睡这儿啊。”

谢知行看着那男人,眼里突然寒光一闪——这人他再熟悉不过,研究所里见过无数次。

悬浮汽车的司机垂眼看着,坐在座位上不动,反而按喇叭催促:“快扶你主人上来啊。”

那女郎无助地抬头看看:“可以帮帮我吗?”

谢知行上去把那死猪拉起来,一把塞进悬浮汽车。车门一关,那司机就开车走了,拐了个弯,黄灯消失在夜幕里,地上的积水激起涟漪,吹了兔女郎一身。

那女郎从水里爬起来,身上衣服已经打湿了,她对谢知行笑笑:“谢谢你啊。”

“没关系。”谢知行说,“刚才那是什么人?”

“我的主人啊。”她说着,鸦羽似的黑睫毛垂下来,遮住眼睛,“编号A的大人,今天喝多了。”

谢知行摩挲了一下下巴:“他是你的主人啊……”

那女郎白皙的手腕上刺着字:D2785。

她偏头问:“是啊,怎么了?”

“你是编号D?”谢知行转念说,“编号D城邦应该有安排工作吧?你怎么会在这儿?”

兔女郎冲他眨眨眼:“你不知道?”她解释说,“因为有时候岗位也不太够呀。我其实不是正经的编号D,我是……多出来的,私生女。”

“哦。”谢知行轻描淡写地点头。

“您是第一次来?”兔女郎说,“那个,我叫凯茜,我可以给你做个向导。”

凯茜很热情地拉过谢知行,凑到门童面前,说:“阿瑟,你给他登记一下吧。”她看着谢知行,“你有主人吗?你的编号是多少?”

谢知行脑袋里搜刮了半晌,正打算编一个编号,凯茜突然伸出玉指,挑了一下谢知行颈间的黑色检测仪,说:“你不会是逃犯吧?”

谢知行警觉,抓住凯茜的手扔开,寒声说:“哪里像逃犯?”

“眼神,眼神特别凶。”凯茜凑在他面前,纵纵鼻子,“还有这衣服,像个流浪诗人。”

谢知行挑眉。

“您不会真的是逃犯吧?酷啊!”凯茜笑起来露出两颗兔牙,“那么你没有合法身份咯?”她想了想,对门童说,“那随便登记一个主人吧。就最帅那个……A010吧。”

谢知行浓眉一蹙:“谁?”

“A010,”凯茜说,“恩萧长官啊。”

谢知行心里莫名怵得慌,冷声道:“我不需要主人。”

“那你没办法进去啊。”凯茜笑了笑,脸上映着霓虹的红晕,“你放心,这位大人是个天使,禁欲得很,不可能到这儿来,发现不了的。”

谢知行:“天使?”

“是呀。据说他眼睛特别漂亮,看人的时候总是特别特别温柔,那天基因库公布结果的时候多少人赶着去看,只可惜没看到。”凯茜说,“最气人的是,那可是一朵山茶花诶,怎么能配一个编号G!我他娘的真想把那什么G0067抓出来砍了!”

谢知行嘴角僵硬。

凯茜收敛了眼里的黠光,说:“不过也有点好处吧,因为配了编号G,他一直也没登记说可以要一个孩子。我宁肯看他这样,也不想看他跟其他编号A的女人生孩子。”

凯茜一脸愤世嫉俗,耸耸肩,又搓了搓凉润光滑的手臂,冲谢知行眨眨眼:“今晚风有点凉,站在外边不冷吗?要不就先这么定了?”

门童阿瑟抬起纹身针来,霓虹灯底下折射着一星冷光,凑近谢知行:“你想把他的编号刺在哪?刺上了,代表他是你的主人,在复乐园就没人敢欺负你。”

谢知行:“……不刺。”

紧接着,他冷脸把纹身针推开,从口袋里摸出一枚山茶花族徽,冷冷道:“我不需要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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