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川洋的冬天很冷，最热的一段时间反而是下午一点往后。
付灿栖在这个时间段醒来，纯粹是被晒醒的，昨夜凌晨三点回来，窗帘只拉了一半，困得倒头就睡，梦里都是酒吧砰砰咚咚的DJ，吵得脑仁生疼。等滚烫的阳光晒在眼皮上，他终于从床上爬起来，胡乱摸索到自己的手机看到十几通未接来电，瞬间清醒不少。
首先点开通话记录浏览一番，确定里面打电话最多的人是谁，而后心满意足地把电话打给同个寝室的李东宇。
电话刚一接通，那边就道：“付灿栖你个狗东西，你他妈又逃课？”
付灿栖清清嗓子：“这怎么能叫逃课？我分明是追求我的爱情去了。”
“滚啊，这次点名又是我帮你混过去的，下次不管了。”
付灿栖没有丝毫心理负担，反而说：“那下次我让敏敏帮我呗。”
“敏敏是女生，怎么帮你喊到？”
“你认为付灿栖这个名字很爷们吗？”付灿栖把免提打开了，赤脚踏在地板上，翻看着最新消息，其中一条是男人问他有没有到地方。
李东宇无语了，“你这人真是……你什么时候回来？”
“下午有课吗？”
“有一节心理学。”
“那不上了。”
李东宇拿他没办法，恶狠狠说：“等着期末挂科吧你！”
“我才不会，我聪明着呢。”付灿栖笑眯眯回道，转身看了眼房间，重新审视了一下被自己睡过的床铺，认为还不够乱，又把被子摆出一个极其扭曲的形状，而后满意地点点头，低头嘟囔，“这回应该成了。”
洗漱过后，他熟门熟路进入厨房，在冰箱里拼拼凑凑出一份早餐，简单热了一下吃下去一半，这期间仍然不停翻阅手机，朋友圈来来回回看了三四遍，实际上只为了看同一个人发的几张照片。
其中一张的灯光发紫发暗。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最角落里有道颀长的身影，皮鞋微微发亮，腿笔直而修长，仅仅是一个模糊的侧影也能看出身材比例极好。
付灿栖撇了撇嘴，放下手机刚想把另外一半饭菜吃完，屏幕又亮了起来，上面赫然写着“荀奕”两个大字。
他瞬间来了精神，放下筷子腰板都挺直了，庄重地用两只手捧住手机，才要划向接通，屏幕再次暗了下去。
付灿栖一愣，不是吧？这连30秒都没有！
他正想着，玄关处忽然传来响动，付灿栖脑子没反应过来，门已然被打开。男人手里还拿着一份饭，见到坐在餐桌前的付灿栖，便勾起嘴角笑道：“还以为你没吃饭，原来这么自觉。”
付灿栖本来没觉得有什么，男人这么一说才不好意思起来，一脚踩在另外一只脚的脚背上磨蹭一下。
荀奕也看到了，问他：“怎么不穿鞋？”
付灿栖老老实实回答：“不想穿，热。”完全不见刚才和舍友讲话的咋呼劲儿。
荀奕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弯身把鞋柜上另外一双拖鞋用两指勾起来，鞋太轻了，在他手上还晃悠两下，看得付灿栖的脚趾也跟着蜷缩。
“昨天晚上去哪里了？那么晚了连宿舍都回不去。”荀奕随口问道，言语里并无责怪之意，走过去把鞋放在他脚边，又是一点声音都不出，抬头时用那双温润深邃的眼眸看着他。
美色当前，付灿栖连饭都顾不得吃，小狗一样眼巴巴看着男人，男人起身，他也跟着抬起脑袋。
“和朋友出去玩了……”
“喝酒了？”
“喝了。”
“喝了多少？”
“不太多。”去酒吧不喝酒，这事说出来都丢人，但他昨天本来的目的就不是去玩，李东宇赶在寝室关门之前回去了，他也没喝得太多。
“那脸怎么这么红？”荀奕说着用掌心在他脸上蹭了一下，顺带也蹭过耳朵和头发。
“可能是太阳晒的吧。”付灿栖也搞不清楚，一被男人触碰就犯了迷糊，俨然忘记自己事先想好的迂回战术，之前那么多通电话都没接，只发消息说自己回不去寝室，想在男人家住一晚。
荀奕当时回他：好的，不过我现在没在家，钥匙就用我之前给你的那把。
付灿栖当然知道他没在家，就是瞅准了荀奕不在，才敢那么晚去打扰他。
荀奕的手掌落在他头顶揉一揉，完全是一副长辈的姿态，“小栖也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但是下次不要这么晚，你爸爸会担心的。”
付灿栖听到“爸”这个字条件反射性地翻了个白眼，随即道：“啊不是，我不是对你……”
“叔叔知道。”
荀奕把自己手里那一份饭放在桌上，转身在卧室门口又是一顿，侧回头看了付灿栖一眼。
付灿栖却在听到那个称呼的一刹那颓了，肩膀都耷拉下去，自然没看到荀奕投过来的眼神。
过了一会儿，荀奕从卧室里出来，不提家里明明有客房，付灿栖却偏偏睡了自己房间这件事，反而是问：“小栖你在宿舍被子是谁给你叠的？”
付灿栖愣了下，呆呆抬起脑袋：“我自己啊。”
荀奕看着他，似乎在确认他话里的可信度，几秒后点点头：“吃饭吧，你吃饱了吗，我还买了烧麦，记得你喜欢吃。”
付灿栖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但一听男人这么说，瞬间伸手去够眼前的塑料袋。在他的想法里，记得自己喜欢吃那就是特意给自己买的。
暗恋对象特意给自己买的食物，那能不吃吗？
吃！必须吃！
他拿在手里一个，料都不沾就往嘴里塞。荀奕拉过一旁的椅子坐在他对面，看他一边腮帮鼓起来一块，模样就很孩子气，“你昨天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你爸就在我旁边，我没和他说你那么晚了还在外面。”
付灿栖咽下嘴里那口烧卖，摆了摆手，“他也管不到我。”
荀奕微微皱了下眉，不太赞同地看向他。
付灿栖噤声了，面前这个男人和他爸的关系很好，要不然两年前也不会是他带着自己过生日。他来川洋上学后，男人更是没少照顾他，多半也是看在他爸的面子上。
但是付灿栖不明白，他爸哪里来得这么大面子，不过就是个开厂子的大老粗。付灿栖他妈小时候最喜欢在付灿栖面前念付卫豪的不好，说要不是他爸长得五大三粗，年过四十就剃了光头，知道他那点光荣事迹的没准都以为他是菩萨呢，自己家都顾及不过来，没事就爱接济兄弟，实在是把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的封建糟粕思想贯彻到底。
付灿栖的妈名叫薛萍，自从和付卫豪离婚后就成了一位独立女强人，事业蒸蒸日上，生活有滋有味，偶尔谈个小男朋友，付灿栖觉得对方的年纪都不一定比自己大上一轮，最近更是有越来越年轻化的趋势。当然这些他都没和付卫豪讲过，因为据他观察，他这个便宜爹实际上还对他妈余情未了。
可是那又能怎样呢？小白脸肯定是比剃了度的菩萨香。
付灿栖在十七岁之前的伟大梦想就是等自己成年后也可以包养一个小白脸，当然这个想法后来落空了，不止是因为遇到了荀奕，更是因为他发现自己虽然有点小钱，但没有这个贼胆。
他上初中的时候就清楚自己对女生不感兴趣，第一个暗恋对象是住自己上铺的男生，不过现在已经连对方的长相都想不起来了。
他平常去酒吧也不爱和陌生人讲话，不会喝别人给的酒，和朋友一起蹦蹦跳跳说说话，拍个照片发朋友圈装个逼就是最大限度，而且常常因为屏蔽了他妈却忘了屏蔽他爸，而被他爸找借口私聊给他妈，从而换来他妈的一顿臭骂与批评。
付灿栖对于这对离异夫妇团结一致针对他的心思很是不理解。
他有时候甚至不太明白这两个人把他生下来是干嘛的，当皮球踢还有来有回呢，怎么到他这儿，他不管去了谁那边，都要被踩在脚底下？
这就导致上了大学后他迟迟未得体现的叛逆期终于来了，开始和家里人拧着来，越不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泡吧、逃课样样不落，给游戏充大把大把的钱眼都不眨一下，他爸看治不住他，终于把荀奕搬了出来，让男人有空管着点他。
付灿栖在荀奕面前确实老实。
现在唯一能让他听话的人只有荀奕，不过他愿意听男人讲话，是因为他对荀奕存着不一样的心思，就像初中的时候暗恋同班的男同学，他喜欢大自己十三岁的荀奕，一见钟情的那种。
这件事知道的人只有李东宇和他妹妹李敏敏，再没第四个人，连荀奕都不知道。
因为付灿栖觉得还不到时候，虽然他现在有荀奕家的钥匙可以随意出入男人家中，但是还不够，最起码要让荀奕明白，他已经成年，身体各项机能都发育完全，不再是个小孩子才行。
而显然到目前为止，荀奕依旧把他当作一个不太听家长话，却也闹不起什么大风浪的小孩儿看。
比如现在，他轻轻敲了敲桌沿和付灿栖说：“你爸爸其实很关心你，只是不太会表达。”
荀奕教育起付灿栖，那是和广大家长一个样子的，只是神情更温和，人长得更帅气罢了，但说出的话没有差别，中心思想即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了。”付灿栖最后忍不住打断道，即便眼前的人是暗恋对象，也不是很能忍。
荀奕没再往下说，过一会儿又说：“知道你不喜欢听这些，今后我不会说了。”
“也不是……哎，我知道了叔叔，以后不会再夜不归宿了。”付灿栖妥协了，叫出那声“叔叔”更是对自己妥协，没出息啊没出息，说好了要让荀奕见识到自己是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从十七岁想到十九岁，就算原地踏步都该挪出那一步了吧！
荀奕却满意地笑起来，疼爱晚辈一样地再度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你下午有课吗？一会儿顺路我可以送你回学校。”
付灿栖权衡再三还是点了头，“有的，下午有一节心理。”
“时间来得及吗？”荀奕问。
付灿栖有气无力地回：“来得及，多久都来得及。”
事情的发展不该是这样的！
他本来还想和荀奕多呆一会儿，可男人估计还有事情忙，只是抽空回来一趟，想到这里他终于起劲抬起脑袋，略带希冀地问：“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是有什么东西落下了？”
他还蛮希望听到男人说是特意为自己赶回来的。
“嗯，昨天应酬太晚了，上午没时间赶回来了，是有点东西没带着。”
荀奕给了他期待之外的回答。
付灿栖失落了那么一小下，又觉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很快振奋精神说：“那你不着急回公司吗？你要是着急，咱们现在走也行，我已经吃好了。”
荀奕摇摇头，“不急，你刚吃过饭坐下消消食，下次不要这么晚吃饭了，对胃不好。”
“你还说我，你不是也跟我爸喝酒喝到很晚……”付灿栖拿起手边的水喝了一口，没忍住说出来，眼睛望向他，既想看又要躲，眼瞳不停地闪。
荀奕把手放在膝盖上，态度仍是温和的，并不为付灿栖的顶撞而生气，事实上付灿栖就没见过男人真正生气，大概是天生好脾气的人。
荀奕半是玩笑地问他：“你是怎么知道的，又是从哪里打听来的？”
通过这一年半的相处，荀奕基本摸清付灿栖的性子，知道跟他好好说话，他就会好好回答，本质上并不坏，甚至有点天然。
果然，付灿栖把水杯放下，“刷到我爸发的朋友圈了，还看见不少美女。”
荀奕微微愣了下，显然是没想到付卫豪会这般光明正大，犹豫一下说：“你爸爸并没有和别人……”
“那我管不着。”付灿栖打断他，付卫豪巴不得24小时每个小时都发一条朋友圈，而且完全不避人，偶尔还会在深夜分享一段非主流文字，付灿栖都没有他爸会玩。
“那你呢？”他眼睛斜向荀奕，问话是明晃晃的。
荀奕问他：“我怎么了？”
“美女啊，你不喜欢吗？”付灿栖又拿起水杯喝了口水，喝下去之后才后知后觉这不是自己倒的水，水杯也不是自己的。荀奕坐下的时候就把接满水的杯子递过来，他光顾着想男人了都没察觉。
荀奕看着他的手指在杯壁上敲了一下，再敲一下，心思都不用谁费力猜，光是看神色就能看出七八分。付灿栖对这个问题好奇，并迫切想知道答案。
荀奕却露出了然的神情：“小栖也到年纪了，十九岁了，谈女朋友了吗？”
付灿栖一下子被堵住了，“我是问你……我不着急。”
哪里是不急，他要急死了！做梦连谈恋爱那一步都省了，现实里却连嘴都还没亲过，多烦人啊！
荀奕却像看不出付灿栖的郁闷，只是回答：“我和你爸爸都只是去应酬。”
“哦。”付灿栖干巴巴回了一句，也没有因为这句话多开心，他很清楚荀奕把工作和私人生活分得很开，工作时向来公事公办，他说是应酬，那就真的只是应酬。
付灿栖起身发现卧室里被他睡得乱糟糟的床铺已经被男人整理齐整，不禁转头看了眼荀奕，男人比他高出许多，但并不是付灿栖矮，是荀奕太高。
从他的角度看荀奕，可以看到被打理得干净利落的短发与鬓角，耳廓分明、耳垂较薄，连带下颌骨的棱角也分明，明明是很有攻击性的长相，身量也高，眼睛的光彩却不锐利，眼角瞳色偏浅，更近于褐色，笑起来更温暖。
他没从荀奕的神色里窥到任何自己想要的东西，荀奕察觉到他的视线，一手按在他肩膀，少年清瘦的骨骼在男人温热的掌心里包裹。他低下头去，一如既往用温和磁性的嗓音问道：“小栖，有什么事吗？”
付灿栖对着荀奕摇摇头，他是以为荀奕会问他点什么，比如为什么半夜非要跑到他家里、为什么非要睡他的床。结果这些荀奕统统不问，给他买了午饭又替他把被子叠了，像之前多次那样纵容溺爱他，但又不是他想象中那种爱，甚至连家长似的爱护都不算，只是把他当做朋友家的孩子照顾，所以周全，连责备都没有一声。
下楼之后付灿栖在道路一旁等荀奕去开车，等待的过程中翻手机发现李东宇跟他确认上课的事，他干脆直接打语音电话过去。
“我去。”付灿栖没精打采地讲，“你帮我带着点书。”
李东宇狐疑道：“你确定吗？别跟上次一样，位置都替你占了，你又说自己来不了。”
“我的信誉有这么差吗？这就过去了。”付灿栖说着，荀奕的车已经开到眼前，他下了台阶拉了一把后车门，发现打不开，抬起头刚想跟荀奕说一声，忽而恍然自己为什么要坐后面？当然应该坐在副驾驶，和荀奕坐一块！
于是又迅速绕过去，绕到对面，这一回车门畅通无阻地打开了。
付灿栖稳稳坐下后才跟电话那边的李东宇说：“我真的去，你帮我占个位置，不要太靠前。”
“你怎么还挑三拣四的，你和敏敏坐一块呗。”
“行，挨着我小老婆坐。”
付灿栖完全无法做到一心二用，这边讲着电话，手象征性地在空中拽了几次就停下，话音刚落，荀奕的手臂拦在他眼前，把安全带拉了过去。
付灿栖鼻尖感受到男人身上的气息，脸颊与男人手臂的布料相蹭，瞬间止了声。
“别光顾着打电话。”荀奕提醒他，安全带的卡扣已经“咔哒”一声扣上了。
付灿栖点点头，又和李东宇说了两句就匆匆把电话挂断了。
车子往前开了一段路，荀奕忽然问：“是跟同学讲电话？”
付灿栖还沉浸在方才两个人极其细微的接触当中，闻言有点敷衍地“嗯”了一声。
荀奕抽空瞥了他一眼，“你刚刚说的小老婆是指？”
“啊。”付灿栖再度挺直腰板，“是说李敏敏，我们闹着玩的……”平时几个人在一块开玩笑习惯了，最开始是李敏敏总是讲他长得比班上的女同学还漂亮，“老婆”、“老婆”地不停叫，付灿栖为了报复也这么叫她。
“你们啊。”荀奕听完付灿栖的解释后摇摇头，“李敏敏不是女孩子吗？你这么叫她，让其他人听见了多不好。”
付灿栖换了个姿势坐，“哦”了一声，没太当回事。
车子又往前开了一段路，红灯时停下来，荀奕侧过头：“要是有人这么胡乱叫你，你会开心吗？”
这下付灿栖彻底愣住，“啊？就是开玩笑啊叔叔……我们都没当真的。”
荀奕还是看着他，神色平淡，却让付灿栖莫名紧张了，不管怎么说眼前这个人是他爸的朋友，就算自己喜欢上了又如何，对他再好也是把他当作小辈看，这种情况下根本解释不通，只能认错。
“不会再随便叫了。”付灿栖说，而后指了指前面，“绿灯了。”
荀奕转回头两手均在方向盘上，目不斜视看着前面的路：“不是不让你那么叫，但是不该对着一个女孩胡乱叫，等你以后谈朋友了自然可以。”
付灿栖想这话还不如不说，而且他压根不想谁成为自己的老婆。他不仅清楚自己的性取向，还十分清楚自己的定位，除了被压以外没有其他选项。
但他还是配合地点点头，满足了荀奕对他乖小孩的刻板印象。
临下车时荀奕又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让他多注意听讲，不要在课上和同学说小话。
付灿栖说：“叔，我已经成年了。”
荀奕按在他脑袋上的手还没拿下去，闻言失笑道：“我当然知道，小栖已经是大学生了。”
付灿栖清楚荀奕压根没听进去，叹出一口气，“好吧，那我先走了叔叔。”
他从车上下来，走到校门口回头望了一眼，发现荀奕的车还停在路边没走，想了想还是举起右手挥了挥，看旁边有人看自己，又觉得有点尴尬。
好在荀奕应该是看见了，下一秒便开车走了。
这不是把他当小孩又是当什么？
付灿栖没忍住隔空打了一拳，周围人开始绕着他走。
付灿栖进了校门没有立刻往教学楼走，反倒是先去了趟地下超市，而后才踩着点出现在阶梯教室里。
他走的是后门，一进门就看到坐在倒数第二排的李东宇。站在右边拍了拍男生的左肩，李东宇头都没动，显然已经习惯他这套恶作剧，往前指了指：“敏敏在前面，书也给你带着了。”
“喔，谢啦。”付灿栖也不管对方看没看他，把袋子里的矿泉水摆到李东宇桌上，旁边同个寝室的舍友见了开玩笑说：“付少爷，咋没我的份，我也要。”
“去，你又没帮我拿书。”付灿栖说完往下迈步，看到李敏敏朝后看，还心情颇好地伸手朝女孩挥了挥。正好被进门的老师看见，多瞅了他一眼，他这才把手放下去。
李敏敏朝里面挪了一个位置，付灿栖就坐在她旁边。
“听我哥说你俩昨天晚上又翻墙出去了。”李敏敏和李东宇长得有七八分像，留着只到肩膀的中短发，身上是与名字截然不符的御姐气质，长相也颇为英气。
付灿栖朝她点了个头，以前两个人算过年龄，按照生日，付灿栖比李敏敏要小上半年。
大一开学军训时李敏敏还没留这么长的头发，不仅连付灿栖把她认成男生，连负责训练他们的教官也没看出来，还是列队时李敏敏自己主动提出来的。
“是呗，还好负责查寝的是我们宿舍长。”付灿栖从塑料袋里拿出一板娃哈哈，撕开包装袋递给李敏敏一个又给自己拿了一个。
李敏敏只把娃哈哈拿在手里，看他拿着吸管戳开一个直接喝了起来。
“有时候不知道说你胆子大还是怎么……”李敏敏看他迅速把娃哈哈喝到了底，吸管在瓶底发出“滋滋”的响声，刚想出声提醒。
前面老师先开口了：“中间靠右边那个同学，再出声就直接出去吧。”
付灿栖前后左右看了看，确定说的是自己，把剩下的娃哈哈连着塑料袋都塞进桌斗里。
李敏敏默默扶住额头，把半张脸都掩进胳膊里，想装不认识他。
付灿栖没当回事，任由周围人怎么看自己也不脸红，大大方方给别人看，桌子底下的腿还抖上两抖。
讲台上老师也在看他，付灿栖刚才就觉得这人脸生，等男人终于收回目光，便斜到李敏敏身边，用肩膀碰了碰她的肩膀，“这谁啊，之前上课的好像不是他，我记得是个女老师。”
“之前的老师休产假不来了，这是新来的老师。”李敏敏等了一会儿，等讲台上那道锐力的视线消失才敢出声，“上周上了第一节课，你那天也逃了不在，名字被他记下来了。”
付灿栖好像有点印象了，继而转回头去仔细端详起前面讲课的男人。
李敏敏说：“是姓叶，名字我忘了，据说三十岁不到，已经被系里好多女生盯上了，一下课身边围着一堆人。”
付灿栖盯着看了一会儿，咂巴着嘴说：“还行吧，比起荀奕差了点。”他嘴里还一股AD钙奶味儿。
李敏敏完全不想不搭付灿栖这一茬。
往前的一年多时间里，她常常听付灿栖讲起那个比他大了十几岁的暗恋对象，偷拍的照片见过不少，本人是一次没见着。付灿栖总是说自己就快把人追到手了，李敏敏说那你倒是行动啊，付灿栖又讲，还差一点契机。
“我看差的不是契机，是你没那个胆子。”李敏敏残忍揭穿他。
付灿栖永远是说的好听，实际操作一点没有，去酒吧都要李东宇带着去，一个人不会赴陌生人的约，就算对方是同校的学生也不行。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确实是个被大人惯坏的乖小孩，出格的事只做成一半，忽悠忽悠家长还行，和他朝夕相处的人一眼就能看穿他雷声大，雨点小。
“我昨天睡了荀奕的床，还盖了他的被子。”付灿栖又积极地与她分享起来。
“只是床？”李敏敏问他。
付灿栖先是点点头，而后瞪大眼睛：“他昨晚不在家，你想到哪里去了？”
“那有什么好说的，你之前腿受伤行动不便，不是还在他家住了一个多星期？”
“哎，那不一样，那次睡的是客房。”付灿栖斤斤计较。
李敏敏听完之后更想叹气了，最可气是即便课上不听讲，也不按时来上课，付灿栖期末都能考出一个不错的成绩，只是平时分低了一点，实操偶尔也能拿个满分。李敏敏没有他那样灵敏的思维，只能寄希望于平时成绩，尽可能不引起老师注意，于是付灿栖越是凑近，她越是把人推远。
叶闻竹在讲台上讲课，一抬头便能看到女孩把男生的脸推到一边去，偏偏男生没有眼力见，一个劲往前凑。他上课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很少去为难学生，无奈付灿栖三番五次闯进他的视野里。
叶闻竹清咳一声，眼神有意瞥上去，只见女生立刻端坐好，剩下付灿栖一个人左摇右晃，像只甩尾巴的小狗，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直至李敏敏按住他的脑袋，把他的头摆正面向叶闻竹，付灿栖这才消停下来。
一个很漂亮的小孩。
这是叶闻竹对付灿栖的第一印象。
刚进门撞到男生朝女孩摆手，那张脸就吸引了他的注意，确实是放在两三百人的教室里也能一眼望见的亮眼长相。这个年纪的小孩都喜欢时髦，喜欢烫染头发，付灿栖应该没有染过发，头发呈现出芝麻一般的乌黑色，阳光照耀下又透出光泽，脸是瓜子脸，下颌弧度不明显，眉毛也偏秀气，一双眼睛外眼角很开，眼头又稍钝，前几点都更趋近于女生长相，唯独最后一点属于男孩子，也是这张脸的点睛之笔，看着就活泼机灵。
叶闻竹猜测两个人是情侣，看着竟然也挺搭的。
下课时叶闻竹点名，念到“付灿栖”这个名字，方才一连闹出许多动静的少年举起手，回了一声“到”。
叶闻竹在心里念了这名字一遍，算是记住了。
等老师推门走后，李敏敏迅速转头朝后排的李东宇喊：“哥！你快把他弄走！”
李东宇揉了揉头发，一脸毛躁：“付灿栖，走了，回去还有作业写呢，我们都写完了，就差你了。”
付灿栖还没忘记自己的娃哈哈，都拿出来又分了一个给李敏敏，边分边问：“作业什么时候交？”
李东宇露齿一笑：“明天。”
付灿栖老实起来，在他的观念里，课可以逃、酒吧可以去，但是作业不能不交。
回去的路上他照例憋不住跟李东宇说：“我昨晚睡在荀奕的房间了。”
李东宇狐疑地看他：“你俩睡了？”说出的那一刻就觉得不可能。
付灿栖上前作势要捂住他的嘴，刚才教室里那么多人看着他，他都不觉得怎样，私下里讨论起这种事脸皮却薄起来，立刻澄清道：“没有！你怎么和敏敏一个样，能不能等我说完？”
李东宇心里“哈”了一声，果然，就算给付灿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直接爬到荀奕床上去。
于是李东宇又听他念叨了一遍昨晚到今天下午的全部经过，越听越觉得诡异又说不出哪里诡异，最后只能点评：“他对你还挺好的。”
“他一直对我都挺好的。”付灿栖回道，“但不是我想要的那种好。”
李东宇挠了挠头，“那你就跟他说清楚，不想被他照顾，想被他上。”
付灿栖装作听不到李东宇的粗鄙之言，低下头回消息。他下颌的弧度不明显，低头时却很流畅，长相有九分随了娘，小时候长得像女孩，上了高中拔高了个头才有了少年人的模样，还蛮受小女孩欢迎的，属于纤细俊俏的类型，不张口还带着点忧郁范，一开口就不行，声音太阳光。
“和谁聊天这么入迷？”李东宇随口问了句，书都是他帮忙拿着，付灿栖两手空空只抱着个手机，回他：“我叔……哦不对，和荀奕。”
他抬起头，神色完全不设防，带着点复杂，“他说让我晚上在门口等他，他带我去吃饭。”
李东宇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又说：“这不是好事？”
付灿栖的脸色却不太好看，“小萱姐也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