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今年八月似乎比往年更加炎热。
尘土飞扬的林间小道绿荫绵延不绝,挡住了炙热夺目的光线,却遮挡不住空气中潮湿的水汽。
单车少年单薄的身形在树林中若隐若现,清脆的车铃声回荡幽幽山谷。
少年嘴角噙笑,琥珀色的眼瞳干净透彻,及耳短发衬着他分外乖巧伶俐。
汗珠顺着额角滑落,浸透洁净的白衬衫,薰衣草洗衣液浓厚的廉价香精味经过一番洗礼,丝丝缕缕清香涌上鼻尖,骤然变得沁人心脾。
一人一车伫立在一处三层洋楼前。
少年环视四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不远处的树。
而后, 崭新的单车孤苦伶仃地歪在饱受风霜的老杨树下,少年拍拍尘土,按了按门铃。
“来啦来啦——”
只听一阵阵拖鞋摩擦地板的声响,由远及近。
哗啦,门被打开。
穿着居家服的长发少年上前一步,惊喜道:“弦弦?快进来。”
季弦弦盈盈欲笑:“罗阿姨在吗?给你们拿了卤鸭脖。”
温桥接过塑料盒,迫不及待拿了块送到嘴边,娃娃脸霎时鼓鼓囊囊。
“妈妈去集市了。”温桥含糊不清说。
山行市四面环山靠水,风景秀丽,环境优良,气候适宜。
每月月中都会举办庙会、集市等热闹非凡的盛宴,家家户户甚至会将手工的工艺品免费送给前来领略自然文化的外地游客。
“斯哈斯哈。”
无情的辣意触及敏感的痛觉神经。
温桥敛着泪花,辣的淌着口水,直哈气。
季弦弦忙不迭地送上一杯杯清水,不多时,温桥稍加缓和,瘫在沙发上呈葛优躺。
“我靠!这鸭脖子是辣椒的拜把兄弟吗?这么辣!”温桥抚上红肿的红唇低声抱怨。
季弦弦眨了眨含情又我见犹怜的小鹿眼,在温桥身侧落座,陪他看下午准时播出的狗血爱情剧——《只因爱情有奇迹》。
播放到一半。
低低的抽泣声和隐忍的笑声混成一团。
温桥抹去眼泪,指着屏幕上的女人破口大骂:“我呸!老蒋对你那么好!你非要和渣比男调情!您是太空飞船还是宇宙航母啊,祝您早日魂飞故土。”
季弦弦眼尾泛红,藏不住的喜色放肆地挂在白净的脸蛋。
“季弦弦,你胆肥了啊!敢笑爸爸我了!看我治不治你就完了。”
温桥打了个嗝,见季弦弦这副模样又生气又想笑,一边推搡,一边搔他痒。
少年们在地毯上打滚玩闹,汗水夹杂廉价花香味萦绕在他们周身。
少倾,方才尚在嬉笑打闹的少年郎们体力不支四肢酸痛,仰面朝天地平躺休整。
“弦弦,你有什么梦想或者愿望吗?”
温桥打破了维持片刻的宁静。
季弦弦“嗯——嗯——”几声,随即正色道:“做个伟大的花匠。”
温桥撇撇嘴:“可能吗?”
“你也知道。我有哮喘。”季弦弦轻笑,眼神中尽是嘲弄。
他以为自己习惯了。他喜欢花,热爱大自然。但其中蕴藏无数危险,花粉会导致他犯病严重可致死。
他像只金丝雀,明明是自然的宠儿却只能关在笼子里歌颂一首首的呕心沥血。
他向往自由,迎难而上全然不悔,最后的结局也可想而知。
温桥长舒一口气:“呼~弦弦啊。”
他摆弄着桌面的星美人盆栽,原本珠圆玉润的多肉惨遭温桥一剪子的洗礼,叶片争先恐后地掉落。
“就像这盆多肉,它被我一剪子剥夺了它美丽的外表,绿叶和本体分离。肉眼望去,光秃秃的。”温桥语重心长地劝慰,“可是,事实未必如此。掉落的叶片插在湿润的土壤,它们就会长出新的茎叶。徐徐图之,几月后它的变化会让我们都大跌眼镜。”
“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季弦弦接话。
道理他们都懂,放在自己身上就言不清道不明了。
温桥看了一眼手机,瘫软在座位上。
窗外,鸟儿啼鸣。
溪边,鱼群飞跃直上云霄。
外出的罗芙椿,手拎新鲜瓜果蔬菜脚蹬小三驴从公路缓缓驶来。
温桥作疑:“罗女士为什么要提着?”
隔着马路,季弦弦探头探脑,隐约掠见三驴车斗放着的木板床。
罗芙椿远远便瞅见他们在四处张望,嘴角自然上翘,顽固的倦怠全然抛在脑后消逝不见。
温桥停下手中的动作,朝罗芙椿招招手。
“妈咪!”温桥扯着季弦弦一溜烟跑出去,趟过屹立在正门前的喷水池,在大门口堪堪停住。
罗芙椿笑容可掬,大嗓门犹如公鸡啄食:“宝贝们~妈咪回来啦!”
季弦弦低首看了看车胎,提醒:“罗阿姨,轱辘瘪了。”
罗芙椿诧然,赶忙查看轮胎,三个轮胎,不多不少,瘪了一个半。
“哎,瞧我这。”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桥桥,call给你老爹,看他买的什么车,开了没两天这坏那坏。哪天漏电电死你老母就得不偿失啦!”
温桥点头应答:“好滴妈咪!”
开屏解锁,点击电话薄。
滴答滴答振动几声,手机那头传来粗犷的男声——
“桥宝。想爸爸了?”
罗芙椿夺过手机,大骂:“去你妹的,温国泉!”
温国泉声音颤颤巍巍,反问:“老婆?咋了啊”
温桥抢话:“爸爸,三驴车坏了,这个月第五次了!”
温国泉松了口气,承诺过几天回家就修车,找了个借口便挂断电话。
罗芙椿小声嘟囔:“看你爸这态度。”
季弦弦凑过去,捏捏罗芙椿的肩,又把脸抵在她的肩膀上。
罗芙椿登时喜笑颜开,也不气了,拽着他们的手叫他们往车斗子看。
车斗躺着一架木床,用塑料布罩的严严实实的。
罗芙椿双眼眯缝,呼吸起起伏伏,神色却泰然自若看不出一丝惊喜。
季弦弦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手指迫切地抚上床身。
“罗姨,这是我们小时候睡过的床?”季弦弦难抑内心的狂喜,不自觉地提高声量。
温桥也陡然失色:“妈咪,不是说扔了吗?”
罗芙椿一脸神秘,讲述了这张古床四处奔波的奇闻秘事。
起初,罗芙椿嫌它占地面积大,破破烂烂的摆在屋子里影响心情。
卖废品的路上,追溯往事,感触颇多。她止住了拆卸卖钱的念头,拉去刷了漆,翻新后今天才拉回家。
温桥唏嘘:“弦弦,我们的童年保住了一样。”
季弦弦坐在台阶,细长的腿晃晃悠悠,不禁失笑。
是啊,留下了一件刻骨铭心。
他一动不动地遥望默然无语的广阔大地,呼出一口名曰留恋的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