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本来这些不用这二人操心,可这非家现在只剩兄妹二人了。
前几年非家父母还在时,非无雍还在学堂读书,有望考中秀才,家里也定了一门亲。
可没想到第二年天降大旱,整整一年就下了几次小雨,庄稼颗粒无收,非家还算有点儿余粮,可饥荒紧接着的便是瘟疫。
非家父母又是心慈之人,有其他地方逃过来难民,又是给粮食又是给被褥。本来小有余庆的家也渐渐拖垮了。
双亲染上了疾病,没多久就西去了,非家本来在村里也算老族了,只是族人们都搬迁走了,就剩下他们一家留守祖地。
现如今就只剩下兄妹二人。阿菱的病也是那年留下的。
“算了吧,哥哥现在只想把你的病治好,过两年再说。”
非无雍从父母离开过,开始接管这个破碎的家,从未经历过生活的柴米油盐,让他十五岁心高气傲的心被生活的不易掩埋了。
“嘻嘻,哥哥,莫不是想娶个天仙儿做嫂嫂”阿菱调皮的说。
“可不是呢,我家妹子天仙儿一样的人物,哥哥可就得娶个天仙嫂嫂才配得上。”非无雍打趣自家妹子道。
虽然日子过得清苦,好在兄妹二人都是心胸宽广之人,欢乐的气愤萦绕在这个平凡的家里。
翌日,一大早非无雍就出门去给阿菱抓药去了。阿菱这病是那年干旱留下来,父母去世,打击太大,加上无雍又不会照顾人,伤了元气,得长期温补。
所以隔三差五,非无雍去抓药,而且价格不菲。
非无雍抓好了药,在城里茶馆饭馆打听了一下,最近有没有听说什么达官贵人家丢了孩子。都说没听到有谁家丢了孩子。
想想也是,昨晚那人那一身气派,要是丢了人,这城里早就闹得沸沸扬扬了。
打听消息这一点,费非无雍还是有他的手段的。
买了阿菱最喜欢的桂花饴糖,便走路回家去。一路上都在盘算,怎么弄到下一次阿菱拿药的钱。
非无雍去了城中,阿菱便独自在家,做好了午餐,推开哥哥的房间。便见到昨晚那人已经坐了起来,就是神色有些茫然。
“你醒了啊,正好出来喝点粥。”阿菱对着那人笑了笑。帮哥哥整理了一下被子说道。
那人听了没有反应,阿菱便又走近了一点。
这人真漂亮,昨晚他睡着时,灯光太暗,又闭着眼,只觉得十分俊俏,今天醒来一看。飞燕眉,一双瑞凤眼,似水非水,冷面红唇,说不出的好看。
这人居然比哥哥还好看两分。
阿菱从小很少出门,倒也知道,这人应该是富家子弟的公子少爷。
“你怎么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阿菱又关心的问道。
云中君见眼前的小女孩,粗布衣裳,干净利落,十二三的年纪,出落得亭亭玉立,乖巧可爱,就是脸上不见什么血色,说话也是底气微弱。
“是你救了我?”
云中君缓缓开口说道。这声音仿佛深潭之水,并无多少波澜,倒是跟他的长相完全不符合。
阿菱摇了摇头:“是我哥哥背你回来的。”
“来吧,粥已经好了,我看你像是病了,所以喝点粥最是不过了。”
阿菱本打算扶这人起来的。却发现此人站起来比她高了半个头,年纪相仿,男女有别,倒也作罢。
云中君站起身来,发现自己身上套了一套男子衣服,有些偏大,皱了皱眉头。也未说什么,跟着阿菱走出了房门。
只见房屋摆设陈旧,倒也干净,便行了一个礼,端正雅致的坐下,看得阿菱笑了一下作为回礼。
“你刚醒,想必是饿了,你先吃,我等哥哥回来一起吃。”阿菱把装着白米粥的碗推到对面那人面前。
“谢谢”
云中君拿起筷子。有些生疏的端起碗,轻松的尝了一口,清香甘甜,软烂适中。
便开始细嚼慢咽吃起来。
他这一番风态,看得对面的阿菱有些呆了,日常见哥哥都是风卷潮涌般的吃饭,哪里见过吃饭如此好看之人,仿佛不是在喝粥,而是在品尝这世间少有的珍奇美味。
非无雍一走进来,便见到阿菱这一副呆样,顺着眼神望了过去,只见那人,神情自若的喝着粥,斯文至极,仿佛没有看见他进来一般。
“咳咳,我回来了。”费无雍咳了两声说道。
阿菱这才回过神来,对面那人也放下碗筷,对着兄妹二人点头致意,缓缓起身,回房里去了。
看得兄妹二人,相视而笑。
阿菱偷偷的扯过非无雍的衣裳,伏在他耳边悄悄说:“哥哥,你看他,比城里王家小姐还生得好看。”
“快吃饭吧你,你什么时候见过王小姐了?男人生得好看有什么用!
”非无雍摸了摸阿菱的头。
“好看没用,就是看着便觉得心情很好,你看那个哥哥来了,我们家好像都更亮了,那叫什么,蓬什么来着。”阿菱翘着嘴歪着头的撒娇说道。
“蓬荜生辉。”费无雍接道。
“对对对,就是蓬荜生辉。”阿菱嬉笑着,去厨房拿碗筷。
非无雍望了望自己房间,瘪了瘪嘴巴,好吧,好像是更亮堂了。自从爹娘去世了,家里好像很久都没有来过其他人了。阿菱似乎也很高兴,算了,让你白吃白住两天。
兄妹二人一会儿便吃过午饭,非无雍帮着阿菱收拾厨房。非无雍本就混迹市井,阿菱又很少出门。每每听了新奇的事情便跟阿菱说。阿菱撑着脑袋,烧着火,听得津津有味。
“你刚说那王家小姐,我倒想起来了,今日我去茶馆坐了坐,听说那王家小姐生了一场怪病。”
非无雍虽刷着碗,可他把这袖子撸起来,长袍别在腰间,长发随意拿了一根木头挽起来,垂了一缕在脸颊旁,说话间,倒有几分风流倜傥的味道。
阿菱虽然日常见惯了,但见哥哥绘声绘色的讲着,眼里满是崇拜之色。
“那小姐,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得了怪病但性情大变起来,常常带着婆子丫鬟出入酒楼茶社,开始抛头露面起来。今日我还在萃雅楼见过王家的马车,啧啧,那可气派了,可惜没见到真人儿。”
非无雍一脸憧憬的说着。
“哥哥,你骗人,你不是说王小姐生病了,怎么还能到处跑呢。”阿菱又觉得他在编排故事逗她玩呢。
“咳咳,可不是这么奇怪吗,白天还能坐着马车到处溜达,这一到了晚上就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还胡言乱语的。”
非无雍看阿菱不信的样子,赶紧拿出哥哥的气魄又说着。
“哼,你怎么知道她晚上的事呢。你又没瞧见。”阿菱还是不信。
“还不是那济世堂的郎中说的,我今日去抓药,他跟我念叨来着。”
非无雍耸了耸肩膀,意思是你要不信我也没办法了。
阿菱看了,“噗”的一声笑出来。把洗好的碗整齐的放好。
“好啦好啦,我肯定信哥哥的,这王家这么有钱有势,肯定会想办法的治好她的。”
阿菱眼珠子转了转,又说:“哥哥,那个小哥哥的家人找他了吗?”
“我今天去打听了,没有听到有人家丢了公子。我看他也正常了,不如直接去问问就知道了。”
说完非无雍便拉着妹子的手,塞了一包饴糖在阿菱手里。喜得阿菱赶紧拿了一颗塞进非无雍嘴里。
“嗯,真甜。”非无雍刮了刮阿菱的鼻子。
兄妹二人便来到了房间。见那人正在闭目盘腿打坐,兄妹二人对望一样,觉得奇怪。也不好打扰,刚准备撤出去,那人便睁开了眼睛。
看着他们二人,像是等他们说话。
非无雍心想,这人好生奇怪,小小年纪一副老成的样子,到了别人家里倒像个主人。
“公子,你吃糖吗?”阿菱脆脆糯糯的声音传来。
“糖?”那人算开口了。
“嗯,哥哥给我买的,分你一半。”说完阿菱便把糖递了过去。
那人也没接,搞得阿菱拿回来也不是,有点尴尬,脸都红了。
非无雍在一旁看得生气。
“喂,你这人,我们连你名字都不知道,就收留了你,给你糖你就接着,你家里人没教过你礼貌吗?”
非无雍拉过一把椅子,让阿菱坐下,自己对着那人居高临下的说道。
“云中君。”那人又开口了。
云中君?听这名字必定是世家子弟了。
“那你说说你家住何方,家中还有什么人,怎会流落到此地,我可不想收留一个不清不楚的人。”
非无雍见云中君,个头才到自己胸口,又是一张年少清俊的脸,本应该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却跟个老僧入定一样,没有多余的表情。
“家住云间,家中有一兄长,不归。”
云中君清冷的说完。抬起来看了一眼非无雍。
这一眼看得非无雍心里发毛,想起那晚这少年勒死那怪物的样子。也是这样没有多余的表情。
啊,还是算了吧,这怕是一尊菩萨,还是别招惹他。
非无雍摸了摸鼻子。“既然有家,那过两日我送你去城里,你自己找路回家。”
又看了一眼低着头的阿菱,拉起阿菱就走了出去。留下半包饴糖。
云中君看了一眼那糖,又开始闭眼打坐起来。
非无雍帮着阿菱洗了衣服,又劈了一些柴火,傍晚时分便又出门在城中溜达起来。
“废物兄,废物兄……”非无雍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叫喊声。赶紧拿起旁边折扇把脸塞了进去。
你才是废物,你全家都是废物,心里把这人骂了一遍。
那人跑得气喘吁吁,身边的小厮也是如此。
“我说废物兄,我叫你,你躲什么。”张蔲莱一只手搭在非无雍肩膀上,另一只手扯过费无雍身体。
“张口来,你一叫我,准没好事。谁见你不躲。”
非无雍不想与这人说话,这人本是城里张家二公子,他家哥哥,跟非无雍一起读书,听说今年已经中了举人。他这弟弟,脑子像是少根筋,读书不成,整日游手好闲,这不碰到了一样游手好闲的费无雍,同样是被他哥哥光环掩盖的人,便有了同病相怜之感。对非无雍倍感亲切。
非无雍拿着那折扇,敲了敲张蔲莱的脑袋,那人也不恼,对着小厮挥了挥手,小厮便去结账买下了那折扇。
“老子叫非无雍,别整天非无兄的叫,别人还以为你在叫废物呢。”
非无雍走在前头,摇着折扇。看得街边的姑娘们害羞的低下头走了。
张蔲莱屁颠屁颠儿的跟在身后。被训了,还俨然一副爽快的样子。微胖的身体比非无雍矮了半个头。
“嘿嘿,你那字太难读了,我老爹经常骂我废物,我一听,这不跟你非无兄一般了吗。”
张蔲莱又递上了一把精致的干果,非无雍悠然的接过来,往嘴里一丢,嚼了嚼,还挺香甜。便转过身,把张蔲莱怀里的袋子一并拿了,塞进自己怀里。
“好吃,我全要了啊。”非无雍甩下一句帅气的话,又继续往前走着。是不是东看看西瞧瞧。
张蔲莱倒是心情极好的弯腰点了点头。嘿嘿笑道:“只要废物兄喜欢,啥都行。”
张蔲莱快走一步凑到非无雍身旁悄声说道:“废物兄,最近可听说了王家的事。”
“王家?王都督家?发生什么有趣的事了?”非无雍装作一脸好奇的模样问道。
张蔲莱一见,瞬间自豪感满满:“你可知王家发生了人命案了,今早王家管家来报案,说府里死了一个美貌的丫鬟。听说那丫鬟常跟王都督眉来眼去,近日就要被扶为姨娘了。唉,可惜了,可惜了”
张蔲莱这讲故事可没有费无雍绘声绘色,便学着他摇了摇头,再潇洒的打开了扇子,看得非无雍眼睛直抽。
“啪”又是一个扇子爆头,“正常点说话。”
“嘿嘿,怎么样,你不知道吧。我爹爹可是应了王都督的话,私下压下了这个案子,听说……”
张蔲莱把头凑到非无雍耳边,悄悄说道:“听说那丫鬟的脸被剥了皮,眼睛睁得大大的。肚子还破了一个大洞,肠子流了一地,浑身血淋淋的。吓得王府的人们战战兢兢,无人敢去收尸。还是私下叫了衙门里的刽子手去帮忙收拾。”
非无雍听着张蔲莱的描述,便想到那晚那怪物的样子,还有那恶心的味道。
“呸,晦气死了,害老子吃不下饭,小心揍你一顿。”非无雍凶狠的对张蔲莱说道。
“嘿嘿,不说了,不说了。听说凌君馆最近来了个绝色,走,带你去瞧瞧。”张蔲莱见非无雍面有愠色,连忙转开了话题。
“不去了,不去了,最近手头紧,我要找点事做。”
这三月天还是有点冷,非无雍把折扇往腰带上一插,双手拢在袖子里,暖和多了。
私下张蔲莱倒是给过几次银子给非无雍,但都被非无雍丢了回去,人人都当张家二公子人傻钱多好骗,这非无雍当然也是知晓,不知处于什么原因,但还是把银子丢了出去。
这更让张蔲莱觉得非无雍遗世独立,与众不同起来。
其实事后非无雍后悔得要死,可这银子扔都扔了,再要回来,那岂不是丢脸丢大了。
“废物兄果然与众不同。”张蔲莱摇着扇子自言自语道。
非无雍腿长走得快,这边已经把人甩开了一截。
张蔲莱回过神来,见非无雍已经走得老远了,便又拖着微胖的身子,跑了过去。
“废物兄,废物兄,你等等我。”
非无雍被吵的心烦,又被那王家丫鬟一事,搞得晦气十足,找事的心思也没有了。便被张蔲莱拉着去了凌君馆。
这凌君馆便是这华阳城里最大的楚馆之一,各世家大族都爱在此地附庸风雅,里面的名伶小倌也是才华横溢。大多都是卖艺不卖身,所以倒也算一个清馆。所以这里常常往来无白丁。
像是非无雍这样的身份原本连凌君馆的大门都进不了的。
可是这张蔲莱他爹也算这华阳城的地头蛇之一,凌君馆自然不敢得罪,非无雍便大摇大摆的跟着张蔲莱进了这凌君馆的大门。
二人随意找了一个大厅的座位,今日好像是那号称角色的潇湘公子初次登场。不一会儿便宾客满场。
非无雍对这些咿咿呀呀的小曲儿,不感兴趣,这凌君馆的小茶点倒是不错,便拿出刚才张蔲莱那里拿来的袋子,把茶点一股脑的装了进去。
惹得周围的人指指点点,非无雍脸皮厚,就当没看见。但是张蔲莱,瞪了几眼那些人,这些人也是认识这小霸王的,便都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