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冰凉的液体被推入血管内,温流情阖眼,眼皮很薄,微透覆着错综复杂的淡红色小血管。似乎觉得疼,长睫毛像是蝴蝶震颤,温行禹站在边上忍不住提醒护士,“你针扎轻一点。”
温流情听到他的声音,张开眼看去,温行禹立刻撇开头。
等护士离开,温行禹走近,低头打量着温流情,他抿了抿嘴,缓缓吸气,低声问;“你的身体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想到那日与章炎谈判时对方的表情,不屑一顾,像是随便丢了件垃圾。
章炎笑他傻,轻飘飘丢下一句话,“你要那个玩意儿?可他都被我玩坏了。”
温行禹却根本无暇顾及这些,他只知道,那个章炎口中的垃圾,是他温行禹的心口血。
他是重获至宝得意忘形了,他一直以为这么多年温流情一定过得很好。穷困潦倒的时候他就守着电视,想要看看那个曾经说要有所作为的omega是否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他把温流情想的太偏驳,甚至就连上次,他还在以为这是温流情想要爬上去的把戏。这个人不是本来就这样吗,眼里只有利益,为了目的不顾一切。
可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个利己主义者,又为什么要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
温行禹的手撑在温流情的身体两侧,身体前倾下压,紧迫地逼近。他问:“你知不知道,自己以后可能再也无法怀孕了。”
温流情的睫毛颤抖,他掀开眼皮,瞳仁里是温行禹压抑的脸庞。他只看了一眼,错开视线,上下睫毛交簇,他说:。“我知道。”
“为什么?”
他的声音平淡,似乎听不出悲喜,温行禹震惊于他的冷漠,再一次从温流情的身上感受到了钻心的寒意。
高三的冬天,烤着火的小木屋里,温行禹抱了一大床厚被子铺在木板上,温流情被他放在上面,衣服堆在了一边。他浑身上下散发着那股勾引人的味道,温行禹把他翻过去,咬着他的肩膀,扯着被子盖在他们身上。
温行禹走到外面抽烟,一根接着一根,抽得很凶。
这个天越来越冷了,他环抱着自己的肩膀,咳嗽了几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指按着键盘,他打了个哆嗦,拨通一个电话,温行禹压低了声音,他说:“替我查一下章炎最近的行程。”
他带着一身寒气回到房间内,走到壁炉旁站了会儿,等着身体回暖才慢慢靠近温流情。
温流情从医院出来后就一直在睡,他看着很累,似乎怎么睡都睡不够。温行禹跪在床边,脑袋搁在床上,他一眨不眨盯着温流情的脸。
那么漂亮的一张脸,脆弱不堪的身体,脖子纤细到似乎一折就会断。他比普通的omega更为孱弱,可就是这样一个omega,怎么能有一颗那么冷漠的心。
四个孩子,他都不在乎的吗?怎么连眼皮都能不眨一下,就这样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平淡无奇。
温行禹揪住心口,心里像是被狠狠踹了一脚,他透不过气,把脸压在臂弯里,低声哽咽着温流情的名字。
“行禹……”
便在此时,一声呢喃从温流情嘴里溢出。
他像是做了什么噩梦,眉头蹙紧,白着脸惊叫着,而后醒了过来。他睁开眼,呆呆地看着温行禹,发红的眼眶,泪水径直落下。
“流情?”温行禹坐到他身边,张开手环抱着温流情的肩膀,他低声问:“你做到什么了?是噩梦吗?”
温流情摇着头,还沉浸在梦魇当中的omega异常乖顺,被吓得一动不动,任由温行禹抱着。alpha用手轻轻揉着他的头发,捏着他的下巴,凑过去在他的嘴唇上啄了两下。都是非常自然的小动作,靠在一起时,这么做似乎都成了习惯,等一连串的亲呢做完,温行禹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要和他怄气的。
可温流情呆呆的样子真的很招人疼,温行禹从后面抱住他,下巴靠在omega肩膀上,沉沉的重量压下来,他俯在温流情的耳边,低声问:“你梦到了我,叫我的名字,是对我念念不忘吗?”
温流情哭了,他想起每一个无妄的日夜,想起梦想被摧毁的瞬间,想起章炎嘲笑自己的天真,又想起从自己身体里被剥去的生命。他伸手,轻轻抓了一下温行禹的头发,他喉咙发颤,想要推开他,手腕却被用力捏住。
温流情睫毛抖了抖,努力撑开眼皮,他看到温行禹还在往下,身体剧烈震颤,他身不由己地挣扎,一边哭一边说:“你别碰我,我不干净。”
章炎的车停在会所门口,他今晚喝的有些多,靠在车子里,意识模糊。
前车门打开,他闭着眼对司机说了个地点。
车子发动,章炎的呼吸突然一滞,alpha对于同类有着天生的警惕,他张了张嘴,“你是谁?”
三字刚落,车门“咔”一声紧锁。章炎强撑着坐起来,他的手就要抓过去,便听正在开车的alpha慢悠悠道:“章先生,十年前的那场omega凌虐案你可还记得?”
章炎神色一顿,他咬牙切齿低声道:“你究竟是谁?”
戴着帽子与口罩的alpha没有回答,车子驶过路口,往郊外开去。章炎挣扎着想要起来,却发现此刻比刚才动作更吃力。
他喘着气,眼睁睁看着车窗外从高楼林立成了荒草废墟,车子在一处破旧废弃的厂房外停下。后车门从外打开,章炎眯起眼看着眼前投下的阴影,还没来得及辨明,衣领被狠狠揪住,他整个人都被拖拽了下来,摔在地上一路被拖拉进去。
身体摔在了地上,掀起尘灰,戴着口罩的alpha站在他面前,似乎知道些什么,俯下身一把夺去了他口袋里的手机。他死死盯着章炎,目光若是刀,章炎恐怕早已被千刀万剐。
章炎听到对方说:“当年的参与者几乎都已经不在了,现在该轮到你了。”
……
温流情睡眠很浅,陆陆续续被噩梦惊醒了数次,最后被温行禹用力地按在怀里,嗅着alpha身上熟悉的气息,他才慢慢放松下来。
他们相拥了一夜,第二日,温行禹被急促的电铃惊醒,他按掉铃声,快速接起,看了一眼温流情,而后轻声下床。
他走到阳台上,靠着栏杆,注视着蜷在床上的omega。
温行禹低声问:“章炎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电话一有的人迟疑道:“温先生,章炎……章炎他死了。”
温行禹愣住,他捏紧了手机,指关节泛白,嗓子发紧,他问:“怎么死的?”
“今天早上警方接到报警,说在西郊的老厂区里看到了一具被肢解的尸体,我得到消息,他的器官都没有缺失,四肢拼凑在一起,面部狰狞,似乎是生前被截下了手脚,最后是头。”
温行禹皱起眉,床上的omega动了动,似乎要醒,温行禹匆匆说了一句见面谈,而后挂断了电话。
他从外走进房间,右手插在裤袋里,低头盯着温流情,低声说:“醒了就别装睡,你的那点小动作我还不知道吗?”
温流情睁开眼,漂亮的眼睛里全都是他,alpha心里满足,哼了一声,伸手把温流情拽了起来,“走吧,去刷个牙出来吃饭。“
“我不想吃。”
“在我这边你没资格说不。”
温行禹说完这句,就立刻屏息,用余光盯着温流情的表情。
温流情似乎愣了愣,而后低下头,自嘲地笑了,他没说话,甚至连看都未看温行禹,径直走向卫生间。
温行禹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把龙头打开,水声哗啦啦作响,温行禹斜靠在门框上,温流情含了一口水,薄荷味的牙膏弥漫在口腔里。温行禹盯着镜子里低头的他,沉默了几秒,问他:“你刚才生气了吗?”
温流情刷着牙,头也没抬。温行禹抱着手臂,直起身懒懒散散走到温流情身侧,掰过他的脸,看着含着水,两颊鼓起的温流情,他说:“你的前夫死了。”
一口泡沫喷在了温行禹的脸上,脾气不好的alpha一脸震惊,温流情一把推开他,转身打开龙头,他用水灌着嘴,肩膀颤抖,不停地咳嗽。温行禹站在他身后,拿着毛巾抹脸,他看着他趴着一动不动,丢掉了毛巾,搂住温流情的腰,把人带到自己怀里,俯在他的耳边问:“难过了?”
温流情不说话,温行禹把他翻过来,捏住他的下巴,啜了一下他的嘴唇。他对温流情说:“难过也没用,你现在……”
温流情打断了他的话,他很快平静下来,掀开眼皮,长长的睫毛张扬起,他问:“怎么死的?”
温行禹一愣,他发现温流情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似乎章炎的死和他无关,他迟疑道:“死在西郊老厂区,活生生被肢解。”
温流情的睫毛轻颤,温行禹一眨不眨盯着他,温流情的嘴角竟微微上扬,温行禹听到他说:“终于轮到他了。”
温流情脸上的表情让温行禹呼吸一滞,他匪夷所思地看着温流情,低声问:“你在笑什么?”
温流情默不作声转身就要走,温行禹从后拽住他的手,温流情一声吃痛,温行禹就立刻把手松开,却没有后退的意思,上前几步从后抱住了温流情。
高大的alpha把omega整个抱住,他低头,下巴磕在温流情的肩膀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闷闷,可怜兮兮示弱道:“流情,我们和好吧,好不好?”
温流情拉开温行禹的手,他转过身,定定地看着温行禹,他说:“行禹,你不了解我,你根本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如果你知道了,就再也不会想看我一眼了。”
“你是什么样的人?”温行禹笑了,他指着温流情说:“刻薄自私,唯利是图,为了自己的前途可以踩着别人上位,你眼里只有你自己,从来容不下别人。”
温流情的睫毛颤抖,温行禹盯着他,“除了这些,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他长吁一口气,推开温行禹朝外走去,走到阳台,站在温行禹刚才抽烟的地方。他微微仰起头,日光四溢,落在他面无表情的脸上,omega漂亮的脸上像镀上一层冷雪。
温行禹皱着眉,拿着毯子要替他披上,温流情躲开他的动作,歪着头看向温行禹,他说:“一根烟换一个故事。”
温行禹愣愣地看着他,又听他说:“你不想知道这些年,我都在做什么吗?”
alpha心里的确是好奇,他掏出烟盒,递了一根给温流情,小声嘀咕,“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高二。”温流情老练地夹着烟,抿在嘴里。温行禹给他点了火,他徐徐吸了一口,烟雾喷洒在温行禹脸上,温流情的脸在那片烟草朦胧里美艳至极。
他开始讲故事,一个主角是他的故事。
“我和章炎的婚姻不光彩,就像你说的,我为了爬到更高,选择了一条捷径,而他选我,也并非是看重我。当时他家里出了点事,一些政治纠葛,为了摆脱另一个党政,他需要找一个家世清白或者说什么都没有的omega,所以我才能如愿嫁给他。”烟雾缓缓散开,温流情的神情松弛懒散,语气稀疏平常,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
温行禹的身体却逐渐僵硬,他咬牙切齿道:“你现在说的这些,我都已经听烂了。”
温流情讽刺地笑了笑,“那接下来的你肯定是第一次听到。”
他捏着烟尾,火星几乎烧到他的指尖,他也不觉得疼,他说:“我和他关系一直都不太好,我当他是跳板,他觉得我就是个玩物。后来孩子没了,这件事你也应该知道,我那阵子身体不好,他也一直都没回来。过了半个月,警察突然找到了我,对我说我的丈夫涉及一起虐杀案。”
白天的风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冷,温行禹看着温流情平静的面容,他打了个哆嗦,那条本来是要给温流情的毯子被他死死揪住。他听到温流情说:“章炎的圈子很乱,没有人是干净的,他们最常玩的是一种叫猎鹿的游戏,把omega比作幼鹿,追逐捕获而后咬碎。
一个omega被玩一次就废了,虽然我不想承认,但omega的身体真的很脆弱,麻烦的腺体还有信息素,光是发情期就让人恶心。这群人会用一种药,持续不断地让被选中的鹿发情,源源不绝的信息素气味让alpha特别有精神。”
说到这里,温流情瞥了温行禹一眼,温行禹脸色一变,温流情收回目光,他脸色阴沉下去,他说:“当时失踪了很多omega,可因为没有线索,便无从考究,直到一具omega尸体从河里给捞出来,这才有了一些蛛丝马迹。
温流情呆呆地看着他,他没有动,声音像是从录音机里播放,他不作停顿,“章炎也参与其中,警方询问我当时他在哪里,我说他和我在一起。我替他挡了几次警察,按理说我也是从犯。”
温行禹的手缓缓抓紧,温流情告诉他,“可在一年前,当初那些涉案却又无罪释放的人都陆陆续续被杀死了,因为涉及私隐,这些人的死都被掩了过去。章炎最近一直都很不安,他也许是知道了下一个就轮到了他,所以他变得更加歇斯底里。”
温流情叹了一口气,他看着温行禹握着自己的手,他轻声道:“你把我形容的很全面,但还是漏了一点,我其实还是个胆小鬼,一个见死不救的胆小鬼。”
“你什么意思?”
“那个omega是我的同学,我大学里最好的朋友,那场猎鹿的鹿本来是我……是我把他推荐给了章炎。”温行禹的手缓缓松开,呆呆地看着温流情,温流情说:“我想,下一个就是我了。”
他又说:“你看,我不止身体不干净,我连心都是黑的。”
温行禹突然觉得喘不过气来,他往后退,一步两步,温流情站在逆光中,漂亮的脸上竟然在笑,他怎么笑得出来。温行禹咬着牙,他看着温流情,少年时的爱似乎彻底消亡,凤凰花层层枯萎,温流情低声说:“上次你救了我,我很感激,章炎把我丢给你,可能是不想让我就这么死了,但我活着已经没意义了,行禹,看在很久以前的份上,让我走吧。”
“出国呢?去国外,不要管这的事,你……”
温流情打断他的话,皱眉道:“我不是个好人。”
温行禹把毯子摔下了地上,双脚跺上去,“谁他妈喜欢好人了,我又不是菩萨。”